第一章 万里投奔
秋深露白,木叶萧萧,一声悲唳惟过长空,西风卷起漫空黄尘,冀南大名府郊外官道旁两行垂柳,无复当日的翠拂行人,垂烟滴绿情景,秃条儿尽自迎风摇曳更凭添了几分萧瑟气氛。拂晓时分,道上现出一伙镖局人物,似是兴高采烈,连夜赶路,昨晚并未打尖模样,喧笑不绝。
遥随镖局一行的只见是一只灰驹套车,车辕上坐定一个赶车把式,约莫四旬开外年岁,貌像粗豪诚朴,头戴一顶软毡帽,亦似一夜未睡,肩背等处犹自余留洁白霜屑,在他身旁摆着一只有嘴细颈瓷壶。那赶车把式鞭梢挥空竟软弱无力,车行也慢了下来,倘不时握起瓷壶仰头喝一口酒。车内忽传出一少年语声道:“罗大叔,看来大名府不远啦。”语音略带童声。
车把式不禁一征道:“你怎么知道?”
少年笑道:“这有什么不知道?车行渐缓,大叔喝酒的次数越多,麒麟镖局距离也越拉越远,显示了地头已到,罗大叔紧张之心情大宽。”
车把式嘿嘿轻笑道:“你老弟委实聪明,不过俺这前半部戏算不了什么,究竟是麒麟镖局巧作我等护符,抑或我等幸运得以安抵大名,谁也不知情,但这后半部戏可难唱啦。”说时神色忧移,微唱一罄又执起酒壶骨嘟嘟豪饮一口,复又长叹一声道:“俺这是一醉解千愁。”
黄叶飘飞,天空湛蓝得一面晶澈得菱镜一般,纤云不染,西风拂体微生寒意。车把式灌了半瓶酒,额角微微儿汗,突然使劲挥动长鞭,啪的一声破空脆向,两骑奔行转快,进了大名府城门。秋风肃杀,街道上行人寥落,套车迳抵一条宽敞大街上一家八字门墙停住。车把式慢慢跨下车辕,用手揭开车篷,低声唤道:“老弟,到了。”
只见车内探身出来一个十三四的少年,满脸风尘之色,封掩不住他那浑金璞玉的清秀神采。他跨下车来,抬目望去,只觉此宅气派宏伟,朱门兽环,两座石狮分立,琢雕甚工,栩栩如生,道:“大叔,是这家不错么?”神色微微激动。
“错不了,正是这家。”车把式沉声答道:“老弟不可迟疑,俺代老弟敲门投帖。”说着迈上石阶,伸手敲击兽环。
有顷,重门隆隆开启,现出一青衣中年管家,目光略含愠意,打量了车把式一眼,正待启齿,车把式忙道:“京中刘都老爷命小的护送这位严少爷来此,并带来一封亲笔手书,烦劳通禀贵上。”
青衣中年人微微一愕,改容笑道:“请容在下通禀,刘大人书信……”
车把式忙道:“在严少爷身上,须面陈贵上。”
青衣中年人面色微微一变,倏转笑容道:“严少爷请暂候片刻。”抱了抱拳转身快步走入。
车把式黯然一笑,道:“老弟多加保重。”身形倏地飞起,落在马车上,扬辔疾驰而去。
片刻时分,那青衣中年人快步走来,道:“敝上有请……”突然发现车把式已驾车离去,不禁一怔,道:“还有一位咧?”
严姓少年道:“在下已打发他回京了。”他虽年幼,说话神态却无不中规中矩,气度使人心折,那青衣中年人哦了一声道:“请。”
严姓少年随着青衣中年人走去,只见客厅外站看一个庞眉虎目,银盆方脸,花白长须身着一袭暗蓝团花缎袍的六旬开外老者,暗道:“他就是乾坤八掌伏建龙么?”疾行了数步,一揖至地道:“晚生严晓星拜见许员外。”
老者呵呵大笑道:“不敢,请至客厅内叙话。”
严姓少年跨进大厅印取出一封书信递与老者道:“恭请许员外过目,书中便知在下来历。”
老者面色微变,接过书信拆阅。阅未及半,老者已自面色大变,手是微微颤抖。严姓少年偷觑老者举止,微感诧异。老者收好书信,面色已平复如初,含笑道:“老朽家居已久,武功荒废大半,何敢为人师,不过贤契暂请在寒舍作客,老朽必转荐一位名师。”说着长叹一声,道:“贤契令尊与黑道中人为仇,身罹暗算而死,但不知与何人为仇?可否见告。”
严姓少年目中一红,热泪盈眶,道:“晚生在京寄居族叔家攻书,不明先父结仇内情,只知死在七星蛇芒钉下。”
老者恻然之色不禁油然泛起,无限感慨道:“令尊侠肝义胆,威望卓著,西北道上无不翕然景仰,老朽虽封刀归隐,但对令尊久已倾慕心仪。”
严晓星目露诧容道:“怎么许员外竟不认得先父么?”
老者长叹一声道:“令尊六年前因辣手摧毙一黑道枭雄,无意在死者身旁取得一本武功秘谱。因为这本武功秘谱系以藏文手抄,令尊一字不识,又不愿走漏风声,故托一位好友带交老朽……”说时他目中发出闪烁奇光,苦笑了笑,接道:“令尊那位至友,也是老朽知己之交,因老朽习艺从师就在康藏,略谙藏文,为此之故他竟赶往老朽处,即在到达之晚他身遭暗箭身死,秘笈也不翼而飞,老朽亦身负重伤……”说时虎目中不禁两行珠泪夺眶流出,语声更咽沙哑道:“老朽无以自明,宣称封刀归隐,从此武林中乾坤八掌伏建龙之名消失,迁来大名改为许南兴,不料那秘笈竟然也不翼而飞……”
严晓星道:“那册秘笈竟然踪迹全无么?”
许南兴摇首苦笑道:“六年来老朽暗查此事,未曾探悉一丝蛛丝马迹,这一点老朽至今困惑不解……”说着语声一顿,重重击掌三下。
只见急急是来一老仆,道:“老爷,有何吩咐?”
许南兴道:“许福,你带这位严少爷去在后院客房居住,茶水饮食均由你伺候,不可怠慢。”
老仆低应了一声:“是。”
许南兴向严晓星含笑道:“贤契远来劳顿,亟须休息,更因今日十四,明晚便是月圆之期,若不预为防范,后果不堪设想,好在来日方长,过了明晚,老朽与贤契再作长谈如何?”
严晓星朝许南兴施一长揖道:“小侄遵命。”随着许福身后走去。
许南兴面色陡的寒冷如水,如罩上一层阴霾,道:“秦琪进来。”
厅外一条人影疾闪而入,正是那领着严晓星进来的青衫中年人,道:“老爷子有何吩咐?”
许南兴道:“明晚强敌侵袭,老夫要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秦琪道:“老爷子神威无敌,本宅高手如云,自可无虞,但不知明晚来犯强敌是何人物?”
许南兴突叹息一声道:“尚难确知,不过老夫能断定乃杀害严天梁的主凶。”
秦琪道:“事出必有因,老爷子与严天梁并无丝毫瓜葛。”
许南兴闻言目中神光暴射,慑人心魄,冷笑道:“秦琪,你还记得太极剑客赵振藩惨死之事么?”
秦琪不禁悚然色忧,道:“就是为了那本秘笈之事么?”
“不错。”许南兴沉声道:“赵振藩死前已将那本秘笈失去,老朽恐惹火烧身,为此封刀归隐,迁至大名。”
秦琪道:“属下明白了,当年九指鬼王死在严天梁手上时,其事杳无人知,但九指鬼王身怀那武功秘笈谅为另一凶邪闻悉,追踪九指鬼王行踪,事隔多年才探悉九指鬼王已死在严天梁手上,因而从严天梁身上追出赵振藩及老爷子。”
许南兴点点首道:“说得不错,明晚凶邪侵袭,老夫自信握有胜算,但今老夫忧心的就是严晓星,他为老夫带来无穷后患。”
秦琪目露惊容道:“严晓星乃严天梁后人,来此志在什么?”
许南兴道:“志在习艺,但他认定秘笈仍在老夫手中。”
秦琪略一沉吟道:“不如杀之,永除后患?”
许南兴面色一沉,道:“此事非同儿戏,岂可轻言杀人,何况京中刘大人知之甚详,稍一不慎,必惹来灭门大祸,老夫所以耽忧者,恐严晓星之来身后尚有人策划,志在探悉那秘笈是否仍在老夫处……”说着长叹一声,轻声道:“看来,老夫仍须以乾坤八掌伏建龙再出江湖了。”掌一摆,示意秦琪离去,眉梢眼角泛出重忧。
严晓星躺在榻上睡得异常香甜,一晚末醒途中劳顿,直睡至午牌时分寸起来。他那间居室宽敞洁净,虽不华丽,摆设亦典雅,靠榻上方有一小圆窗通往邻室,但此室封在隔院,不知为何无人居住。老仆送上酒食饭菜及一盆清水,带严晓星盥洗后退了出去。
严晓星用好酒饭后,只觉一股寂寞涌上心头,百无聊赖又倒在榻上瞑目沉思,蓦闻一缕琴音送入耳中,曼妙悠扬,韵律优美。他睁开双眼,只觉那美妙琴音就从那小圆窗内送入,显然邻屋住得有人。半晌,琴声戛然而止,只听得一声徐缓凄凉的苍老叹息。
严晓星不禁一怔,这声叹息含蕴着无比的凄凉,似久郁后才得舒伸,与流畅宣泄的琴韵形成强烈的对比,不禁忖道:“隔邻究竟住得何人,他心情之苦闷竟逾于自己,宁非怪事?”
忽见一条娟秀人影由门外走入,却是一头梳丫髻的少女,约莫十三四岁,剪水以眸、瑶鼻、樱唇,勾画出一个美人胎子,穿着一身碎花挂裤,望也不望严晓星一眼,娉娉婷婷走向桌前,收拾杯筷菜肴。严晓星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少女,情不自地谢了一声。
少女娇靥上不禁升起两朵红云,噗哧娇笑道:“这有什么谢的,我是替爷爷来此收拾碗筷去厨下洗涤而已。”
严晓星哦了一声道:“你也姓许。”
少女笑魇如花,格格矫笑道:“自然我姓许,名叫飞琼,听我爷爷说,严公子在此作客要长住下来,以后有什么事叫我琼儿好了。”
“许飞琼。”严晓星怔得一怔道:“你爷爷取的名字很好听,与天上仙女一般。”许飞琼斜睨了严晓星一眼,一阵风似地走了出去。
严晓星只觉心灵中有种温馨感觉,默默凝望着许飞琼消逝的人影,久久才发出喟然轻叹。人生本是奇妙的,际遇无常,严晓星本弃武修文,而此刻竟因其父之死,又弃文修武来到大名投奔乾坤八掌伏建龙。
暮暝四合,秋风萧瑟,拂体顿生塞意,已是掌灯时分,老家人许福走入,在案头燃亮了一只粗如儿臂的牛油巨烛,随着许飞琼已走入,然后与许福退出室外。严晓星用饭之际,忽听得邻室窈窈私语声,其中之一似为许飞琼,语声甚低,分辨不出他们在说什么。突感窗外送入一阵飒然微风,红烛欲熄又亮,只听阴恻恻一声冷笑道:“果然你在此家。”
严晓星不禁大骇,别面一望,只见一个面目森沉瘦长汉子,嘴角泛出一丝险毒的阴笑,不禁骇然失色道:“尊驾是谁?”
瘦长汉子道:“你是严天梁之子么?嘿嘿,不愧为高人之后,神出鬼没,大爷一路追踪,数次均……”忽地面色一变,施身倏地出掌。
眼前人影一花,腕脉疾麻,瘦长汉子一条右臂被五只钢爪扣住,面色大忧。来人正是乾坤八掌伏建龙,面寒如冰,沉声道:“尊驾夤夜侵入民宅,胆子未免忒大了点。”
秦琪忽一闪而入,手指瘦长汉子道:“老爷子,此人就是好色贪花、无恶不作的关外剧盗夜猫毛彪。”
毛彪不禁胆寒魂落,奇痛澈骨,硬挺着冷笑道:“不料许善人家竟蓄养着内家高手,毛某有眼如盲,误陷龙潭虎穴,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毛某并非冲着许大善人而来。”
伏建龙鼻中冷哼一声道:“毛老师,真人不打诳语,你从何处探知严公子落在许府内。”
毛彪道:“毛某等人探悉严天梁独子乔装出京,一路追踪,怎奈此子似是受了极高明指教,三易形貌,声东击西,竟把毛某等人搞得头晕眼花……”
伏建龙厉声道:“老夫问你怎探知严公子在此?”
毛彪目露怨毒神光道:“此乃碰巧,毛某等人心灰意懒之际,无意在对街酒肆中买醉,与酒保闲谈起许善人善举轶事,今晨有一八驹马停在门前,发现有一少年叩门而入……”
秦琪冷冷一笑道:“所以毛老师心疑此子就是严天梁的后人。”
毛彪道:“不错,奉劝两位,不如将此子让毛某带走,不然将为许府带来灭门大祸。”伏建龙右臂一伸,两指疾如电光石火点在毛彪的“期门”穴上。毛彪眼前一黑,应指倒地。
秦琪道:“禀老爷子,毛彪似非杀害严天梁主凶同路人物,因他不知老爷子就是许南兴。”
伏建龙点点头道:“把毛彪带出去。”
秦琪一把挟起毛彪,迅疾如电掠出。伏建龙望了严晓星一眼,欲言又止,微微一笑道:“贤契受惊了,慎勿外出。”转身快步离去。
严晓星镇定如恒,只微微叹息一声,忖道:“自己竟如此重要么?”
夜幕低垂,一轮明月悬挂当空,散发出清冷迷蒙光辉,许府门前长街上宛如积水空明。对街酒肆中灯火通明,门庭若市,食客们川流不息,蓦地门首走出秦琪。只见秦琪向暗巷闪入,屋面上忽掠落两条鬼魅似地人影,二对一突将秦琪阻住。
秦琪骇然变色道:“朋友,你我无怨无仇,拦截在下为何?”
迎面一人冷笑道:“秦二爷,速实话实说,那严……”话尚末了,屋面上忽起了铮铮声响,拦阻秦琪两人忽闷嚎一声,仆倒在地。
屋面上飞落一条庞大如鸟般身形,向秦琪喝道:“速移尸灭迹。”各挟起一具尸体,腾身拔起,屋面上两条身影起落如飞,瞬眼落在城垣上,已翻出城外而杳。
严晓星独自在室内默然忖思着,但想的都是茫无头绪,只觉紊乱如麻,忽闻室外响起伏建龙宏亮的咳声,不禁缓缓立起。乾坤八掌伏建龙已飘身走入,含笑道:“方才连累贤契受惊了,老朽已决定明晚过后离开大名……”严晓星神色一惊,展齿欲问。
伏建龙手掌一摆,接道:“老朽此举于已于贤契均极为有利,江湖上乾坤八掌伏建龙重出之风业已传开,凶邪绝不致将许南兴与伏建龙混为一谈,更不疑贤契藏在此处。”话声略略一顿,太息一声道:“老朽再出江湖,务必探明贤契血海大仇凶邪及探出那本秘笈下落,要知老朽易名改姓后,每年外出两次查访杀害赵振藩仇家,六年于兹,刻骨难忘。”说时目中泪光闪动。严晓星暗道:“伏老英雄乃至情至性之人,所以含蕴不露者只因兹事体大,稍一不慎,即蹈杀身之祸。”触景生情,亦流下两行清泪。
伏建龙用衣袖拭干眼泪,道:“贤契,老朽此刻传授你内功吐纳之法,扎好基本功夫,府中有一武师,武功不逊于老朽,在老朽末回之际,均由敖武师代为指点,贤契根骨不凡,老朽必为你引荐一位武林高人为师。”说着将内功吐纳要诀详细指点后,翩然疾闪离去。
严晓星怀着一种莫名愉悦的情绪,依照伏建龙传授内功要诀吐纳周天后,只觉遍体舒泰无比,目光落向窗外,天色已是四更将残。突闻一苍老语声道:“少年人,你真姓严么?”
严晓星蓦然一惊,循声望去,却见那小圆窗内探出一个乱发蓬松的老叟的头颅,须发如银,皱纹满脸,目光如炬,炯炯慑人,不禁点了点头答道:“在下正是姓严。”
“严天梁是你什么人?”
严晓星呆得一呆,道:“是先父。”
老叟哦了一声,目中闪出奇光,突低声道:“那么你要逃,不然你一条小命便要白白断送在此了。”语声似蚁,却清晰送入耳内,严晓星不禁楞住,只觉此话煞费疑猜茫然不知其解,不禁跌入一片沉思中,忖道:“自己为什么要逃?”目光望去,那老叟乱发蓬松的头颅已消失无踪。
这一日,严晓星只觉漫长如年,许飞琼进来过三次,一双灵活的双眸不时注视着严晓星,似为严晓星忧郁的面色所动,却未说话。傍晚时分,许飞琼入内送上饮食,道:“严公子,是否为他老人家之话困扰?”手指着小圆窗内。
严晓星诧道:“你怎么知道?”继而面色如罩上一层阴霾,摇首凄然一笑,道:“我不知他为何叫我逃,又逃往何处更是茫然不知?”
许飞琼水汪汪的双眸望着严晓星,笑道:“他老人家心地倒是顶慈祥,只是说话有时颠三倒四,疯疯题颠。”
邻室忽起了一声冷哼道:“谁说我老人家疯疯颠颠,琼儿,你带他过来。”许飞琼陡现喜容,拉严晓星望外就跑。
严晓星只觉许飞琼拉着自己穿入一条暗道中,伸手不见五指,七转八弯,许飞琼推开一扇木门,双双进入一间幽暗的小室内,只见那银发蓬松的老叟目光炯炯坐在榻上。严晓星发现通往自己住室的小圆窗,竟距老叟头顶四五丈高,不禁骇然,忖道:“原来此室如此低下,想必系许府秘密之处,无疑这老人具有一身武功。”
老叟冷冷一笑道:“少年人,老朽叫你逃并非无因,琼儿,你带他爬上假山洞内静观外面情景便知。”看石阶踏上十数级已至顶端,只见一个洞隙,可见外面景物,原来是在一座假山之内。
许飞琼应了一声,领着严晓星走出房门,门外更是漆黑一片,穷尽目力,隐隐可见石阶,循假山外是一片庭园,常青乔木,芳草如茵,月华似水,映照一条直立的人影,却是那秦琪。忽闻一声轻啸,庭园高墙外忽疾逾飞鸟般掠落三人,均穿着一身白袍,面目阴寒如冰,年岁均在四旬开外。
秦琪抱拳微微一笑道:“三位可是午刻时分掷刀寄柬之人么?”
中立白袍人面色惨白如纸,瘦长马脸,两颧高耸,鼻梁上长有一颗豆大黑痣,嘴角噙着一丝阴笑,益显得不类生人,乍睹之下不禁悚然战栗,闻言答道:“今晚到的不仅我南天三魔,尚有崆峒七煞,酆都双判。”
秦琪不禁脸色大变,脊骨上不由泛起一缕奇寒,机伶伶打一寒噤,暗道:“怎么今晚来的均是些武林卓著盛名的凶邪,看来老爷子如应付无方,必身败名裂。”
严晓星忽闻身后送来老叟蚁音传声道:“少年人你要紧记,今晚所来凶邪均与令尊之死有莫大的干系。”严晓星闻声不禁心头一凛。
只见中立白袍人又道:“伏建龙何在?”
秦琪闻言面色强作镇定,抱拳笑道:“原来是马大侠,小可秦琪在这许府内充当一名护院武师,敝东许南兴只是一名俗人……”
“住口。”白袍人厉喝道:“许南兴就是伏建龙,巧言谎骗,休怨马某心辣手黑。”
秦琪哈哈大笑道:“敝东已于月前上京作客,马大侠倘坚欲指鹿为马,小可虽是无名小卒,请划下道来,小可无不接,纵武功不济,死而无怨。”
南天三魔不禁一怔,互望了一眼,马姓白袍人阴阴一笑道:“要死容易,马某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但须你尝点苦头,使你吐实后再慢慢死去。”说着跨出一步,右臂缓缓伸出。
秦琪冷笑道:“且慢,小可昔年也曾闯荡江湖,武林知名人物多半均耳熟能详,乾坤八掌伏建龙威震大河南北,如真是敝东,今晚未必惧怕三位,就是小可无名末学,无奈吃了护院这碗饭,亦是宁折毋弯。”这番话本是乾坤八掌伏建龙所教,照常理来说南天三魔应收兵而退。但凡事均有例外,因那本秘笈上不但录有极旷绝的奇学,而且载有一种灵丹炼制方法,能生死人肉白骨,可增一甲子功力,此为武林中人梦寐相求之物,岂能轻易放手,何况还有别的凶邪在旁,更不易就此改弦易辙。这时,冷月霜华下有冉冉现出九条人影,袍袖迎风瑟瑟飞舞,面目森沉,令人不寒而栗,不言而知是崆峒七煞、酆都双判。
马姓白袍人阴恻恻冷笑道:“尊驾是不见棺材不流泪。”疾伸右臂向秦琪一招“毒龙出穴”,两指如电点向“七坎”死穴。
南天三魔阴阳掌马天义、辣手摧魂童启斌、火龙梭费光武功极高,心性阴险,出手不死即伤,尤以马天义狠毒残忍。秦琪身形一旋,疾撤出肩头二郎戟,振腕三招疾出,幻起漫天戟影,劲风如割,逼得马天义撤指疾飘开去。
马天义冷笑道:“看不出尊驾,武功倒是不俗,马某几乎失眼了。”错开双掌欺身猛攻,掌影如山,凌厉绝伦。
辣手摧魂童启斌蓦地怪啸一声,身形腾起,五指一把抓在秦琪肩头。只听喀嚓声响,秦琪喉中发出一声惨嗥,肩骨粉碎,痛澈心脾,一柄二郎戟当啷坠地。马天义收住不攻,童启斌五指一拧,秦琪一条右臂生生离肩折下。童启斌冷笑道:“尊驾速实话实说,以免遭惨死之祸。”
秦琪不知伏建龙此刻为何尚不现身,忍住澈骨奇痛,额上却冒出滚滚汗珠,道:“小可已实话实说,看来南天三魔也不过尔尔,恃势凌人,小可委实不服。”费光大怒,伸指点在秦琪背脊梁骨上,欲错开筋络。突然,秦琪脸色惨变,嘴中涌出亡口黑血,气绝毙命。
马天义皱眉道:“老三为何如此卤莽?”
费光面色异样难看,鼻中冷哼一声道:“小弟这分筋错骨手法虽然厉害,却万无一失,此人之死莫怨小弟。”弦外之音无异责怪老二辣手摧魂童启斌不该将秦琪弄成重伤。
童启斌怒道:“这如何怪得愚兄?”崆峒七煞、酆都双判已走了过去,目露诧容。
马天义皱了皱眉,眼中凶光逼射,沉声道:“你们两人暂莫争吵,马某判断此人之言多半是实,我等昨夜投柬,原就要打草惊蛇,倘许南兴真是伏建龙,至少慌乱无措,必邀约朋友助拳,不料竟无所举动,可见伏建龙并非许南兴。”
酆都双判老大田敦明冷冷一笑道:“咱们将此宅仔细搜觅一下,或可寻出一线蛛丝马迹。”
马天义尚未答言,只见二条身影掠入宅墙,疾如流星奔至,崆峒七煞躬身道:“风闻荆州一霸巢汝雄满门惨遭血洗,巢汝雄本人及九子均被寸砾而亡,凶手为乾坤八掌伏建龙。”
童启斌惊诧出声道:“什么?是伏建龙?此未必是真。”
酆都双判老二田敦义道:“也未必是假,否则伏建龙亦逃不了,马老师速移去此人尸体,免得惊动官府,咱们还是撤走吧。”马天义点点头,抓起秦琪尸体,群邪纷纷撤去。
乾坤八掌伏建龙能在千里外杀死荆州一霸巢汝雄一家么?未必!但又是何人所为?秦琪为何猝然毙命,难道真是南天三魔老三火龙梭费光下辣手之故么?这是一个谜,即是费光胸头也是困惑莫解,何况别人,而且秦琪之死,还有人证。人证是谁?自然是崆峒七煞、酆都双判,还有一极重要的人就是严晓星。
假山之外仍是冷月霜华覆被庭园,凄迷如梦,西风送出轻啸,不时飘飞一片片离枝凋叶,似是呻吟叹息。严晓星看得真切,不禁心头骇然。只听老人语声送入耳中道:“少年人,你都瞧见了么?”
严晓星回面步下石阶走回那小室内,但见那老人盘膝坐在榻上,目光慈祥望着自己,遂颔首道:“老前辈,晚辈瞧清楚了,但晚辈不明白……”
老叟摇掌微笑道:“不明白的事太多了,老朽问你秦琪死了么?”
严晓星点点首道:“死了。”
老叟目露黯然之色,叹息一声道:“秦琪早就该死了。”严晓星闻言猛感一怔,茫然不解其意。
只听老叟道:“你也不必多问,老朽亦不愿说出,不过你到此投奔伏建龙为了何故?”
严晓星答道:“万里投奔只为仇。”
老叟目中神光暴射道:“好个万里投奔只为仇?不过令尊武学成就极高,就老朽所知,伏建龙远逊于令尊,即是伏建龙倾囊相授,你也末必能复仇。”严晓星不禁呆住,内心这份难受无法形容。
忽闻许飞琼格格娇笑道:“严公子,放着一位师父不拜则甚?”
严晓星不禁恍然大悟,立即欲屈膝拜倒,只感一股无形罡气阻住他的身形,令他无法拜倒。但闻老叟叹息道:“老朽已立下重誓不过问武林是非,再也不愿启伏建龙之疑,稍后老朽为你指点一位明师吧。”
忽见许飞琼格格矫笑道:“我代严公子向你老人家致谢了。”说着一把拉着严晓星离去。
回至居室,烛影摇红,房门已敞开看,严晓星不禁一愣,暗道:“自己离去之时,将房门带拢并扣好,为何洞开?”
许飞琼冰雪聪明,已知严晓星心意,笑道:“他老人家不是说过你不明白的事太多了,此刻无须打破砂锅问到底……”继又附耳密语一阵,翩然离去,严晓星不由轻轻感叹一声。
约莫半盏茶时分过去,突闻室外廊下传来一声轻咳,只见一身裁颀长中年汉子飘进来。那中年汉子负手淡淡一笑道:“兄弟敖士华,奉老爷子之命相授公子武功基本要诀。”
严晓星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敖大叔,在下资质鲁钝,恐有负大叔指教。”
敖士华道:“这不要紧,武功之道原要刻苦自励方可有成……”话声略略一顿,又道:“兄弟方才已来过一次,不见严公子为何?”
严晓星心中一震,道:“在下方才大解去了,敖大叔谅有什么事么?”
敖士华淡淡一笑道:“老爷子已离府上京,临行之时严嘱兄弟转告严公子慎勿外出。”
严晓星答道:“这个在下已知道,伏前辈昨晚也曾严加告诫过,敖大叔请放心。”敖士华留神严晓星的面色,未曾察出他有什么异样,不禁大感宽心。
严晓星亦暗暗纳罕,忖道:“难道秦琪之死,他竟无动于衷么?”此事未免违悖人性,严晓星虽然聪明,却无法揣测乾坤八掌伏建龙的用心。
自此以后,敖士华每隔一日必来严晓星居处传授一招半式武功,却末问严晓星是否心领神会或察视严晓星有否进境,便匆匆离去。但严晓星却在那无名老叟处获得甚多武功绝学心法及见闻。江湖风云诡谲险恶,自严天梁之死及伏建龙再出江湖后,便掀起轩然大波,但严晓星深处于大名伏建龙府中,如禁深宫,外事杳不可闻。
光阴如梭,转眼秋去冬来,时序更换,可是爆竹一声依旧,桃符万象更新,奇怪乾坤八掌伏建龙一直就未回过大名府。宅内仅仅是敖士华武师及四名护院打手外,又一名西席账房,尚有老家人许福及其孙女许飞琼,以及佣仆婢妇八人,另外的是严晓星及无名老叟。在此期间,严晓星获知伏建龙是只身一人在大名,并无妻儿,那么伏建龙是否终身未娶,在严晓星心目中又是一不可解之谜。
严晓星孤身一人,好在有老家人许福和许飞琼陪伴,不至异常寂寞。他与许飞琼相处日久,已是情深无限,只不过双方年龄均小,所以还没有更进一步。这天午后,严晓星只觉心头烦闷,种种不可解之谜,不知哪日才能真相大白?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后花园,如今许府内不过区区十数人而已,此刻虽是午后,但偌大的后花园竟然冷冷清清,杳无人迹,更显凄凉。严晓星心有所感,信口吟出了易安居士的“武陵春”:
“风住尘香花已尽,
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
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
载不动、许多愁。”
突然背后传来许飞琼的温柔的声音:“星弟,忧能伤人,你自己要多保重身体,真相终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的。”
严晓星转过身去,不是温柔多情的许飞琼是谁?严晓星喟叹一声:“琼姐所言小弟不是不明白,但是……”
“星弟,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你光着急也没用啊,目前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练好武功再说,否则即使找到仇人又能如何?”许飞琼打断了严晓星的话。
严晓星道:“小弟明白,琼姐不用为我担心。”
许飞琼也微叹一口气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只言片语,却包含了无限深情。
严晓星心头一热:“琼姐,你对我真好。”
许飞琼走到他面前,幽幽地道:“你知道就好,别让我担心。”
严晓星定定地凝视许飞琼半晌,突然一伸手,将许飞琼搂入怀中,头一低,向她的樱唇吻了下去。许飞琼还来不及挣扎,就已经瘫软在严晓星的怀中,这是两人相识以来第一次亲蜜接触,两人都是初尝异味,两颗心第一靠得这么近,跳得这么猛……
严晓星就像一个贪嘴的孩子发现了蜜糖似的,一次又一次的亲吻着那诱人的香唇。半晌,许飞琼才满脸通红地推开严晓星,娇羞道:“你真馋,还没够?”
严晓星意犹未尽地道:“这么美的滋味,我一辈子都不会够。”
许飞琼叹道:“当你遇到别的女孩子后,就不会这样想了,到时候只怕早就忘了你的琼姐。”严晓星心中一惊道:“琼姐,小弟永远也不会忘了你,如若小弟心口不一,愿遭天雷打……”
“别……不要发誓……”许飞琼伸手捂住了严晓星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
“琼姐,你……”严晓星不解地望着许飞琼。
许飞琼转颜笑道:“星弟,琼姐刚才是跟你闹着完的,你别当真。你放心,琼姐不是醋坛子,姐姐信得过你,相信星弟不是薄情之人,不管星弟日后有多少女人,琼姐但能其一足矣。”
“琼姐,你真好……”严晓星心中感动,重又将许飞琼搂入怀中,两人相偎树下,喁喁情话不绝。
上元灯节,大名府鼓乐喧天,城开不夜,但许宅内却冷清清地,似一幢荒宅,显得凄凉异常。苍穹如墨,雪花在飘,朔风怒吼狂啸,隐隐传来鼓乐嚣声,刺破了这幢大宅门如水沉寂。严晓星一连三日未与许飞琼相见,连老家人许福亦未见踪影,暗感纳闷。他独处室中百无聊赖之际,忽闻无名老叟呼唤,急急而去。只见无名老人面色沉肃坐在椅上,身旁放着一个青布包袱,道:“贤侄,你该走了,再不离去有性命之危。”
多日过从,使他们两人亲如师徒父子,但无名老人坚不愿改过称呼,严晓星仅以老前辈相称。此刻严晓星闻言不禁一呆,道:“晚辈艺业未成……”
无名老人右掌一摇,笑道:“你不要依依不舍,须知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老朽已为你准备一包换洗衣衫,一封书信前往雁荡山大龙湫附近寻一位邬先生为师,此人胸罗奇学,你若能拜他为师,复仇定然有望。”说着取出一只木球,大如鹅卵,纹理细密,光泽黄中带乌,亮可鉴人,似久为人摩挲,再一仔细察视,隐隐可见纹理天然形成一幅山水人物鸟兽图。
只见无名老人端详了木球一眼,又道:“此为稀世之珍,乃武林中一位前辈高人信物,可救你性命之危,宜慎重珍藏,不可轻易炫露,信在包袱内,并有数十两白银,你走吧。”严晓星热泪盈眶,泪珠如断线般淌下。
无名老叟含笑伸手抚摸严晓星头顶,目中泛出慈祥神光,柔声道:“孩子,你走吧,从后门出去,不得留连。”严晓星含泪向无名老人拜了三拜,硬着心肠遁出许府后门。
大雪纷飞,扑面如割,严晓星戴着一顶护耳毡帽,背着包袱望南门外奔去。突然,面前人影一横,只听一声轻笑道:“星弟,随我来。”
严晓星抬目望去,只见是许飞琼,不禁大喜,道:“为何这多日未见你影踪?”
许飞琼不答,一把拉着严晓星进入一撞矮屋内厅堂坐下,沏过一杯热茶道:“你就走了么?”
严晓星点点头,道:“你早就知道?”
许飞琼忍住心头酸楚,强笑道:“敖武师与西席账房和我爷爷去乡间收租,把我送往姑母家暂住,因此料知你在此时必然奉命离去另投名师。”
严晓星注视着许飞琼,她虽年幼,却长得秀丽玉立,更聪明过人,忍不住微喟一声道:“原来如此,我只以为你们不辞而别。”
许飞琼鼻中轻哼一声道:“无名老前辈选择良机令你离去,这一切都有着慎重安排,你知道他老人家为何不让你拜师么?”严晓星摇首茫然不解。
许飞琼道:“他老人家身受伏建龙上代大恩,许下心愿答报三次伏府危艰,并隐居在伏府不问武林恩怨是非,他要收你为徒岂非又涉身武林是非中么?”
严晓星慨叹一声道:“我不知伏老爷子为何迄今末回,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不告而别,似有不妥。”
许飞琼笑道:“有他老人家与你担当有什么不妥。”说着取出一只钢制五寸长短管弩,径只一寸,只有暗掣,说道:“此暗器可恃以防身,遇有强敌不得已时按掣发射,一筒廿五发……”并详细说明用法,严晓星接过连声称谢。
许飞琼眸中一红,泪光流转,道:“我也不留你,只望你艺成后来瞧我一趟就是。”
严晓星道:“我一定来瞧你。”
许飞琼凄然一笑道:“只怕那时我已不在大名伏府中了。”
严挠星剑眉一轩,笑道:“不论天涯海角,只要你仍活在世上,我必然将你寻到。”
许飞琼芳心愉悦异常,杏靥一红,含羞娇笑道:“我不耽误你行程,快走吧,我已为你准备一匹乘骑。”拉着严晓星到得后院马庙中,只见一头黄镖马已鞍峦齐全,并准备得干粮、水壶及一件披风。严晓星内心之感激无以复加,不禁回面注视着许飞琼,当真是无言胜有言,万千情意均在默默无言中。
许飞琼忍不住珠泪满面,掉头哽咽道:“你快走吧。”话声末落,掩面奔向屋内而去。
严晓星呆立一阵,油然泛起莫名感伤,急急伸出右臂带出乘骑,穿好披风,一跃上鞍,风驰电掣奔去。
徐州府东大街天祥客栈外一片银白积雪,天寒地冻,行人稀少,鸾铃响处只见一匹健马飞驰而来,在客栈门外猛然刹住。店内抢出一店伙,一把拉住丝缰,口称:“大爷……”爷字出口,店伙不禁呆住,呐呐说不出口来。
严晓星仅十四五岁,身材颀长如十六七岁少年,然稚气末脱,店伙目光锐利,一眼瞧出严晓星尚未成年,这大爷称呼似有末妥,不禁怔住。只见严晓星揭下风帽,笑道:“小爷要住店,不成么?”
“成。”“成。”店伙连声陪笑答道:“小店上房宽敞,价钱公道,您快请下鞍吧。”那年头,店伙眼力最尖,一眼看出严晓星身蕴武功,目中威凌迸射,是个不好惹的主顾。
严晓星一跃下鞍,提看包袱跨入客栈,一进门就是一座院落,已系着几匹乘骑并停着几辆满载货物的推车。二进门垂着一张厚重门帘,挡避风雪侵入。店伙抢先掀开门帘,让严晓星跨入,严晓星只觉一股热风扑面,但见炭火熊熊。
原来二进门内是一间宽敞的川堂,摆着十几张桌面,原来这家客栈兼营酒饭,已有三匹张桌坐满了食客,当中生着一只火盆,炭火烧得甚旺,一室生春。严晓星亦未注意食客,随着店伙进入上房。店伙哈腰笑道:“公子是否需用酒食,小店酒菜久已脍炙人口……”
严晓星不待店伙话了,即道:“好,我去前面比较暖和些。”说时人已跨出门外。到得川堂内择一靠壁方桌上座下,换了一小壶酒及几样炒菜,另要了一碗烩饼。
严晓星目光微抬巡视了一眼,只觉这川堂内气氛有点异样,右邻这一席坐着三个中年汉子,均穿着一身劲装,外套大羊皮袄,肩头插着一柄连鞘薄刃钢刀,默默喝着酒,低语窃谈,神色似有重忧。另外一张桌上坐着三角小眼老者,目光阴森,嘴角噙着一丝笑容。还有一位面色淡黄,略带病容的中年儒生,身着一袭狐皮长袍,雪白狐皮在袖口襟底露出,三络黑须,阔肩宽背却又显得轩昂不群,只手擎着酒杯,面色沉肃。严晓星暗暗诧异道:“这三张桌面分明都是江湖人物,气氛异样,看来莫非有什么事故发生。”
须臾,酒食却已送上,严晓星虽然好奇,但根本不存着丝毫多管闲事之心,只管饮食。严晓星在伏建龙府内仅四个月,却在此短期内扎好一身武功基础,无名老人昔年在武林中乃一卓著盛名怪杰,身负旷绝奇学,传授严晓星的均是上乘武功心法,又在严晓星睡眠间暗中贯输真气打通穴脉,故严晓星成就已是不俗。
突然那中年儒生鲸饮了一杯酒后,哈哈大笑道:“凭你这块糟料,也敢动人家金鹰镖局的暗镖,硬把鸡蛋往石头上砸,不怕江湖中人笑掉大牙吗?”笑声如雷,声震瓦屋。
严晓星不禁悚然一惊,暗道:“此人好雄浑的中气。”三中年汉子泛出一丝惊喜之色,敢情他们三人是金鹰镖局护暗镖的镖师。
那三角小眼老者霍地立起,勃然色变,向中年儒生冷笑道:“朋友委实目光凌厉,竟瞧出老朽为了金鹰镖局暗镖而来,不过老朽却是此次劫镖的通风跑腿无名小卒,正点子还在身后,奉劝朋友,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别把一条性命白白赔上未免不值。”
中年儒生目注老者淡淡一笑道:“尊驾胆敢承认,足见还有几分豪气,在下孟逸雷敢出头把事全揽在身上,天塌下来也敢接着。”
三角眼老者面色一变,道:“原来是名震江南的病金刚孟大侠,老朽古平失敬了。”说着转面一扬手,疾如电光石火投掷一物,叭的一声落在金鹰镖局之镖师桌角,冷笑道:“放开今日不谈,明日黄河故道上见,那价值连城的暗锁定要带在身旁。”说罢身形如风,抢出厚重门帘外不见。那三位镖头面无人色,六道目光骇然注视着古平掷到桌角之物,原来是一只通体青蓝,小截百足娱蚣,并有短短飞翅,虽然是铸作之物,却栩栩如生。
孟逸雷走了过来,端详了一眼,捏起武功托在掌心,冷笑道:“孟某只道是谁吃了豹子胆,敢动金鹰镖局暗镖,原来是横行齐鲁剧盗百足飞蜈皇甫炎,孟某与贵局总镖头金刀孟尝邓严晓星肝胆至交,这档事既然让孟某撞上,怎能撒手不管。”他口中虽是这么说,却暗感此事异常棘手,这只百足飞蜈就是皇甫炎的阎王帖子,非见个生死真章,永远没完没了。
病金刚孟逸雷目光望了望三镖师一眼,微笑道:“三位想必是邓拜兄面前得力臂助“辽东三鸟”郑上燕、梁钟北、徐化义老师吧。”
梁钟北忙抱拳浮起一丝苦笑道:“不敢,在下三人在总镖头口中得知孟大侠义举侠行,倾慕已久,只是无缘拜见,今日不期而遇,幸何如之,在下等虽用计瞒过皇甫炎耳目通过鲁境,不想在此仍被缀上……”
孟逸雷笑道:“梁老师不必再说,孟某已知百足飞蜈皇甫炎凶残狠毒,一经伸手,恐非善了,我等四人似嫌力薄,似除了硬接一着外别无良策。”说着哈哈一笑道:“连铁手无常古平也甘心与皇甫炎卖命,可见皇甫炎这些年来势力渐增,门下网罗的多半俱是黑道知名巨邪。”
忽闻门外随风飘送入阴恻恻冷笑道:“孟逸雷,幸亏你有自知之明,现在放手还来得及,皇甫当家可饶汝一次不死。”这语声显非铁手无常古平,无疑金鹰镖局暗镖已成网中之鱼。
病金刚孟逸雷面色一变,身形疾窜了出去。梁镇北三人面色恢复镇定,此刻更现坚毅之色,郑上燕冷笑道:“咱们饮酒吧,明晨在黄河故道口与皇甫炎见个真章。”
徐化义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话虽是这样说,明日之事定然凶多吉少,就算我等把性命豁出去了,这暗镖切不可落在皇甫炎手上……”说着语声一低,杳不复闻。
孟逸雷一揭门帘,闪身而入,面现苦笑道:“魑魅魍魉今日到得不少,觊觎金鹰镖局暗镖者除皇甫炎,恐尚另有其人,究竟是何物,现在何处?”
梁镇北目光向孟逸雷暗示谨防被严晓星听到,道:“我等食用既饱,不如回房商议,孟大侠睿智远谋,必有万全对策。”
病金刚孟逸雷哈哈一笑,陡然一个翻身,扑向另一席坐定一双商贾模样五旬老者而去。只听一蓝袍老者冷笑道:“孟逸雷,别有目无珠,我等既非觊觎暗镖而来,亦非皇甫炎门下,与你一般路经偶过,正好撞上此事,你说该怎么办?”
孟逸雷倏地身形沉住,似为老者的话僵住,淡黄脸色上泛现赧红羞愧之色,怒道:“就凭你们两位偷天双鼠,焉有不动心之理。”
那蓝袍老者桀桀怪笑道:“就凭你孟老师这句话,老朽两人明晨亦在黄河故道上相见,但老朽绝不趁人于危,俟皇甫炎过后再行动手。”说着偷天双鼠丢下一块白银,扬长外出。
梁钟北暗暗责怨道:“他为何多附强敌,岂非徒增困扰么?”
孟逸雷已察知梁钟北心意,淡淡一笑道:“孟某若不将双鼠激走,恐三位身怀暗镖今晚难保,不翼而飞。”
辽东三鸟不禁暗暗惭愧,差点错怪了人家,徐化义道:“今晚我等必须谨加提防,说不定……”
孟逸雷手掌一摇,笑道:“双鼠生平只有说话算话的好处,不但必不来偷,而且暗中须防护落在别人手中。”说完同着辽东三鸟走入内面而去。
严晓星暗暗纳闷,忖道:“究竟金鹰镖局所保的暗镖是何珍异宝物,值得江湖凶邪如此大动干戈。”不禁动了好奇之念,换来店伙,取出一锭白银,道:“先存柜上,我出去探望友人,不久必回。”店伙喏喏称是。
严晓星慢步踱出,冒着狂风涌雪,走出大院往左顺着街檐而去。地冻天寒,街市冷落凄清,几乎全关上店门,只有些丝灯火从门隙中射出。他意欲前往黄河故道口探视,料定贼党必留有伏桩,仗着细小灵巧身形便于隐蔽,或可在贼党口中窃听真象,走出未十数步,忽见街小现出两条身影,迅快如风疾掠而来,心中一动,闪向壁角隐住。
只见来人正是方才离去的偷天双鼠,两人一进天祥客栈,身形立时放缓,听了下来。严晓星在乾坤八掌伏建龙府中无意闻知偷天双鼠来历,暗中注视一双来人,青袍老人名天丞鼠吕鄯,灰袍老人名地灵鼠姜大年。他们两人拥有神偷之名,相中之物,从无失手,性情虽乖僻,行事介乎正邪之间,却劫富济贫,一诺千金,从无更改,故白道中人对二鼠多半并无恶感。
只听吕鄯道:“觊觎金鹰镖局暗镖的,并不止百足飞蜈皇甫炎,尚有甚多黑道知名凶邪意在趁火打劫,我等原定明日动手,看来非改弦易辙不可。”
“你想今晚动手么?”姜大年摇首道:“我俩既向孟逸雷声称明日动手,岂可与你我一诺千金,从无改悔大相违背。”
吕鄯轻叹一声道:“姜老二,你道我真个欲得手这宗暗镖么?邓严晓星虽与我有过节,但君子绝不乘人于危,即使我俩不出手,这趟暗镖也不能保全,不如由你我先下手为强,将暗镖偷去,将风声放开,辽东三鸟可幸免杀身之祸。”
姜大年怔怔地望了吕鄯一眼,道:“原来你是想藉这宗暗镖,清偿多年的宿怨过节。”
吕鄯点点头道:“回忆前尘,愚兄与邓严晓星均是意气用事,说不上谁对谁不对,这些年来邓严晓星挣得金刀孟尝之名亦看着不易,我等如推井下石,废之一旦未免可惜。”姜大年目中神光闪动,道:“就依你吧。”
吕鄯道:“你我得手后,分途而逃,在云龙山下草亭会面,不见不散。”
只见双鼠倏地潜龙升天拔起,落在天祥客栈内屋面上,风雪茫茫,月黑无光,只见两条身影闪得一闪,便自不见。严晓星想了一想,只觉无能为力,自己奉命投师,途中不能生事,但一股好奇之念猛然泛起,便向街头走去,遇上过往路人,问明云龙山方向路径后,身影渐渐消失。
四更将残,云龙山下风狂怒号,大雪纷飞,草亭外积雪没径,这天气又是深夜,别说人踪已无,就是鸟兽也是绝迹。蓦地,风雪浓密中只见一条飞鸟般身影疾掠入亭,隐隐可见正是地灵鼠姜大年,左臂残破一处,微微见血,又伸手探囊取出一粒丹药吞下,默默运功调匀真气,显然偷窃暗镖遇上拦阻负伤。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姜大年长吁了一口气,目光炯炯似在等候吕鄯返回。
须臾,只听一个闷音唤声传来道:“姜老二。”
姜大年神情一振,道:“老大,得手了么?”
吕鄯身形奇快地跃入草亭内,挥拂身上积雪,笑道:“愚兄施展声东击西之计,甩开了追踪之人,并留下书信与孟逸雷及辽东三鸟,嘱他们天明之前赶来此处见面。”
姜大年神色一惊道:“老大,这不是画蛇添足么?”
吕鄯摇首笑道:“追踪黑道凶邪无不知你我偷天二鼠已将暗镖劫去,风声已是传开,此刻必送入皇甫炎耳中,辽东三鸟与孟逸雷必然无虞。”
突然双鼠只觉身上一痛,同时耳边传来阴冷声音道:“二位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夫亦赶来此地么?”
珠光一闪,只见一四方脸膛,浓眉虎眼,领下一绺浓须老者,气宇标悍英鸷,手执着一颗雀卵大小明珠在亭外树丛中走了出来,跨向亭中。偷天二鼠不禁色变,已知中了暗器,但不知何物,急忙中阻气闭住穴道,右臂蓄势待敌。
皇甫炎含笑道:“老朽此次劫镖,意在向邓严晓星讨回昔年一场过节,再则此物于老朽有莫大用处,二位既然得手,老朽绝不愿强行索取,此物譬如瓜果之生,摘者不适于口,于二位已有何取焉?”说着又是一笑道:“老朽以掌中明珠向二位换易,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吕鄯淡淡一笑道:“皇甫当家,此物吕某亦有大用,何不待吕某用过后交回邓严晓星,阁下再行出手劫取也还不迟。”
皇甫炎神色一冷,沉声道:“二位中了老朽的绝毒暗器天蜈针……”说着面色一变,脸朝亭外喝道:“让他们过来。”
珠光映照下,亭外不知何时多了七个手执兵刃皇甫炎手下高手,各守方位封住草亭,只见人影纷纷疾闪,风雪茫茫中掠出病金刚孟逸雷及辽东三鸟,怒容满面跨入草亭。孟逸雷冷笑道:“两位为何言行不一,将金鹰镖局暗镖窃去了?”
吕鄯面上一热,赧然笑道:“吕某有不得已苦衷,日后定然明白,即使我俩不出手,今晚暗镖必不能保全,待吕某与皇甫当家印证后再说如何?”
皇甫炎哈哈狂笑道:“二位绝动不了手,老朽那天蜈针厉害无比,二位虽然强行封闭穴道,但天蜈针在两个时辰后即化,慢慢渗入肌肤,使全身筋络逐渐麻木僵硬而死。”
吕鄯冷笑道:“暗算偷袭,岂能算得英雄行径,此物并不在吕某身上,皇甫当家岂非枉费心机心?”
皇甫炎冷冷一笑道:“有两位在还怕此物找不出么?看来两位敬酒不吃吃罚酒,莫怨老朽心辣手黑了。”
陡然偷天二鼠双掌一出,同施一招“推波助澜”劈向皇甫炎胸前。皇甫炎面色一变,单掌封接迎出。两股暗劲方接,轰然大响,皇甫炎双肩撼摇,偷天双鼠却倒出一步,喉头发甜,眼中金花乱涌。显然双方均施展了十二成真力,但二鼠却被“天蜈针”伤,妨碍了真力不能匀聚,威力与平时一比无疑相差悬殊。
皇甫炎哈哈大笑道:“两位孤注一掷,无异自速其死,奉劝二位,连领老朽去往藏处将此物取出,决以掌中明珠相赠。”
蓦地,亭外诸匪徒发出惨嚎,纷纷倒地气绝毙命。皇甫炎面色大变,暴喝道:“是哪位朋友,何不现身出见?”
只见树丛中走出蒙面少年,一步一步向草亭走来。病金刚孟逸雷及辽东三鸟均目露惊异之色,瞧出这少年虽以纱巾蒙面,但从看上去辨识出是同住天祥客栈的严晓星。皇甫炎亦瞧出严晓星年岁甚轻,目露骇然神光。只听严晓星用生硬水冷语声道:“皇甫当家何不高抬贵手,放开金鹰镖局这趟暗镖,如蒙赐允,在下不胜感激。”
皇甫炎不禁一怔,猛然哈哈宏笑道:“老朽生平吃软不吃硬,就凭朋友这两句话,本应放手卖个人情,无奈朋友伤了老朽两名手下,这笔债该如何清结?”
严晓星道:“暗算皇甫当家两手下之人并非在下,被在下惊退,但昏夜之间,恕在下无法辨识此人貌相来历。”
皇甫炎目中精芒一闪道:“这话老朽如何能信?”
严晓星淡笑了一下,探囊取出一物,道:“就凭此物,皇甫当家应该相信在下之言是实。”
皇甫炎凝目望去,只见严晓星手中是一只木球,面色骇惊,渐转肃然。这时偷天二鼠及病金刚孟逸雷、辽东三鸟倏地面色严肃无比。只见皇甫炎抱拳躬身道:“原来少侠是神木尊者传人,令师可好。”
严晓星正欲恭言,忽瞥见吕鄯目中泛出忧急神光,心中一动,微笑道:“皇甫当家请不必多问,就凭神木尊者当年信物,皇商当家不知可否卖个交情。”
皇甫炎心头一凛,道:“老朽怎敢不遵神木令。”当即取出两粒丹药递与偷天双鼠,道:“此乃天蜈针解药,望二位见谅。”
严晓星又道:“今晚之事,在场诸位不得泄露半点风声,在下希望在场诸位日后仍然健在武林。”在场诸人都是老江湖,哪还听不出严晓星弦外之音,均感凛然震惊。
皇甫炎抱拳一揖,道:“老朽尚要召集手下速返原处,以免风声外泄,少侠保重,日后容再相见。”身形穿出亭外,冲空腾起疾杳。
严晓星向偷天二鼠抱拳笑道:“望二位将暗镖璧还金鹰镖局,在下不胜心感。”说时身形疾闪出亭外,杳失在漫天风雪、沉沉夜色中。
吕鄯忙唤道:“少侠暂请留步。”
孟逸雷忙道:“这位少侠孟某已知,暗镖暂由二位保管,我等将计就计引开群邪注意……”说着低声向二鼠密语。
吕鄯道:“老朽遵命。”双双扑出亭外而去。
孟逸雷与辽东三鸟亦返回天祥客栈,佯装一脸懊丧之色,放开风声暗镖已为偷天二鼠窃去,除了传讯总镖头邓严晓星外,慢慢查访二鼠去向下落,再行设法索回暗镖别无良策。觊觎暗镖凶邪,今晚均参与天祥客栈劫镖,亲眼目睹二鼠抢出门外,并与群邪格斗并负伤遁去。
风雪载途,茫茫一片银白。严晓星控着一匹黄骐,正行在茫茫云野中,忽闻道旁发出一声呻吟,忙勒住丝缰,目光四巡,发现一具躯体倒在道侧一株秃树旁,半身已为雪掩埋,忙一跃而下,分开那人埋身厚雪扶起。只见那人是一干枯瘦小老叟,气息微弱,忙道:“老丈醒醒。”眺目四望,只见距道旁不远隐隐现出一幢茅屋,屋顶升起一缕炊烟,暗道:“送至人家先用热汤喂服,看这老丈似为冻饿交加倒在路旁,只需饱食后方可渐渐复元。”他略一沉吟,将老者伏在马鞍上,牵着马匹一步一步走向茅屋而去。
一扇破旧木门虚掩着,严晓星唤道:“有人在么?”
只听一个宏亮语声答道:“少侠请进。”
严晓星矍然一惊,只见屋内闪出病金刚孟逸雷,笑容满面,目露冀求之色。接着又纷纷闪出辽东三鸟,神态虔敬恭谨。伏在马鞍上老者霍地挺身而起,屹立于地。孟逸雷含笑道:“孟某绝无恶意,少侠请进一叙。”
严晓星道;“原来孟大侠在云龙山草亭中,已识破在下行藏。”说着人已往门内走去。
屋内立着偷天双鼠吕鄯姜大年,笑道:“少侠别来无恙?”
严晓星神态从容,微笑道:“两位前辈好?”
偷天二鼠忙同声答道:“不敢,少侠请上坐。”
一张方桌上已摆设鸡鸭鱼肉,并暖着一壶酒,严晓星知他们有意引自己上门,微微一笑,泰然往下首板凳上坐下,道:“在下年幼,请序齿而坐。”
须臾,那倒卧雪中老者走入,孟逸雷为严晓星引见道:“这位是淮上隐叟祝秋帆,隐居于此,是祝兄设计,不然无法引少侠上门。”
严晓星忙抱拳躬身道:“拜见祝老前辈。”
祝秋帆连声谦让,催诸人就座,吕鄯道:“咱们武林人物,不必执泥俗套,就依少侠之言吧。”
祝秋帆往厨下走去,端出一大海碗牛肉滚汤,热喷喷地香味四溢,笑道:“馒头就牛肉汤,白酒就红虾,其味无穷。”
酒过三巡,吕鄯道:“少侠昨晚此举无异救命大恩,不知少侠可否赐告来历姓名?”休看严晓星年岁甚轻,却极有知人之明,他瞧出吕鄯等人均是义薄云天的汉子,受人点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遂不隐瞒,将自身来历说出,毫不隐瞒。
祝秋帆大惊道:“原来少侠竟是威震西北道上紫霞庄主严大侠后人么?唉,看来老朽等应该重出江湖,为少侠查觅仇踪……”
严晓星道:“这个在下不敢。”
“少侠提及,尚未知令尊遭人暗害。”祝秋帆神色庄重道:“令尊是老朽多年旧交,皆因老朽隐居淮上,武林之事甚少耳闻。”
吕鄯诧道:“此事吕某亦未有耳闻,如不出所料,主谋者必心怀叵测,三两年后武林定有巨变。”
祝秋帆忽向严晓星正色道:“乾坤八掌伏建龙此次以退隐之身重出江湖,虽说是为代令尊复仇查觅主凶,但其神态暧昧,一切安排似有可疑……”
严晓星诧道:“什么可疑?烦请前辈赐教。”
祝秋帆长叹了一声道:“伏建龙改名许南兴隐居大名,以富绅自居,似未有妻儿家小,此可疑者一;倘说赵振藩在死前那秘笈已为人窃去,而赵振藩却死在他府内,此可疑者二;少侠投奔于他,接待冷淡,更末真心传艺,大年夜竟未赶回大名,此可疑者三。最令人起疑的是,那晚南天三魔、崆峒七煞郑、酆都双判投柬约在三更见面,索取那本秘笈,他竟末现面,令秦琪只身对敌,老朽心想秦琪死前才知受愚,但悔已莫及,伏建龙留在府内,而匪徒来报乾坤八掌伏建龙在千里之外正做震惊武林之举,若非预谋,岂能如此巧合?”
严晓星面色微变,道:“莫非伏建龙与先父之死有关?”
祝秋帆领首道:“老朽有此疑虑,”接着长叹一声道:“那隐居在伏府中之无名老叟,与少侠有传艺之德,无师徒之名,有师徒之实,他为何不收少侠为徒,恐另有隐情,谅无名老人已知少侠大仇是谁。”严晓星默然不语。
祝秋帆忽笑道:“我等何能引起少侠不快,此次少侠投师恐非一年半载。”说着在严晓星面前斟了满满一杯酒,擎杯相敬,接道:“祝少侠一路顺风,艺业有成,大仇得报。”
严晓星缓缓起立,一饮而尽,凄然笑道:“在下恭谢诸位前辈指点,感激犹来不及,怎敢以为忤,那无名老前辈待在下恩深如海,倘老人家纵有所知而隐忍不言,恐有不得已苦衷,在下以为忧者,却是那雁荡奇人邬先生,恐不得其门而入。”
诸人不禁动容,吕鄯太息一声道:“雁荡奇人邬先生我等均不知其名,其实少侠就凭这只神木令便可召合武林,歼灭大仇。”
严晓星摇首道:“在下要手刃大仇。”面现毅然之色。
病金刚孟逸雷一翘拇指,道:“少侠豪气,令人心折,那晚在云龙山草亭惊退百足天蜈皇甫炎,虽说仗神木令之助,但非少侠过人智慧焉能奏功,好,我等暂不提此事,只求少侠在此稍作羁延如何?”严晓星惊问其故。
祝秋帆笑道:“老朽等绝无恶意,只求少侠赐允。”严晓星略一沉吟,当即应允。
这晚辽东三鸟离开茅屋赶往江都,这趟暗镖算是到了地头。翌日清晨,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提出愿以小巧之技相授,略以报德。淮上隐叟祝秋帆精擅点穴之技,亦愿传艺,严晓星大喜,一连三日,严晓星获益良多。就在第三日傍晚,辽东三鸟赶回,祝秋帆下厨烹治一席丰盛酒菜,与严晓星饯行。
食用既饱,严晓星突然感血行有异,四肢生出胀裂感觉,心中大惊,突然祝秋帆疾如电光石火,伸指点在严晓星将台穴上,严晓星眼中一黑,昏睡过去。
第二日清晨,严晓星睁目醒来,只觉神清气爽,空灵无比。淮上隐叟祝秋帆、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病金刚孟逸雷、辽东三鸟郑上燕、梁镇北、徐化义等人均含笑立在榻前不远处。严晓星矍然坐起,惊道:“祝前辈,这是何故?”
祝秋帆飘然走前,道:“少侠,此次辽东三鸟所保的暗镖共是三件,其中两样价值连城珍宝,在我等武林人物眼中无异尘土,但有一副参王,功能起死回生,脱胎换骨,辽东三鸟将暗镖送至物主后,乞求相赠一截。”说着微微一笑道:“昨晚在少侠酒中掺合参浆,故少侠感觉血行有异,老朽点睡少侠后,助少侠打通任督二脉,生死玄关,日后习武,可事半功倍。”
严晓星闻言,不禁热泪夺眶而出,霍地拜倒在地,道:“诸位前辈宏恩,虽粉身碎骨亦难报于万一。”
祝秋帆忙扶起,道:“老朽等怎敢当此大礼,少侠有所不知,令尊生前曾有大恩于老朽,此亦不过聊表老朽寸衷。”
姜大年接道:“神木令重现江湖,皇甫炎必不甘心,必与黑道凶邪追踪少侠下落,我等决定暂行退隐,不以真面目现身江湖,望少侠艺成后再出相助。”严晓星闻言忽醒悟一只神木令,为他们引来杀身大祸,面现愧疚之色。
孟逸雷哈哈大笑道:“少侠不必如此,艺成后望先至此处,祝大侠必传讯我等赶来重聚。”严晓星领首应允,便要告辞。
祝秋帆已备酒食粗饯,饱食后严晓星含泪登骑辞别。彤云密布,大雪纷飞。只见严晓星一人一骑渐渐消失在风雪茫茫远处……第二章 西风簌簌
寒风怒涌,大地银白。一座破落衰败的山神庙前人影一闪,落下一个面目森冷的黑衣老者,嘴角咧了一咧,似笑非笑,更显得阴森狰狞,沉声道:“孔老儿在么?”
庙内应了一声道:“是古平兄么?”只见一个灰衣劲装、独目、古稀化子疾闪而出,抱拳笑道:“干什么事又找上了我老化子?”
古平阴阴一笑道:“古平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伸手入怀取出一小布袋,摇了一摇,发出索罗声响,接道:“袋中装的明珠,值万两白银,奉咱们当家之命,相赠你孔老化子。”
老化子独目神光闪烁,淡淡一笑,也不伸手来接,注视古平一眼道:“有道是无功不受禄,皇甫当家致赠重酬,必有所为,不妨明告,孔槐能办就办,无法办到的,恕老化子不能接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古平哈哈大笑道:“你这臭化子,居然也会讲几句人话,咱们总瓢把子找你探听两件事,只要你摸清底细就够了。”
孔槐毫不思索,嘻嘻一笑道:“只探听两件事,那好办,咱们进庙里谈。”
古平摇首道:“不必了,咱们长话短说,虽说是探听两件事,份量却重如泰山,总瓢把子相托探出神木令持有人是何来历?”
孔槐闻言神色大变,颤声道:“神木令又重现江湖么?皇甫当家如何知情?怎么老化子竟一无耳闻?”
古平冷笑道:“此人仅总瓢把子得见,并无第二人目睹,你如何得闻?”
孔槐亦怪笑摇首道:“老化子虽愚,却无法置信,在神木令下吃亏不算丢人现眼,皇甫当家仅一人目睹,事后只缄言不语,威望令誉丝毫不损,何以欲盖弥彰,内中定有蹊跷,老化子断言不止贵当家一人得见。”
古平赧然点点头道:“果然有点道行,料事不差。”遂说出皇甫炎在云龙山下,草亭相遇那黑衣蒙面少年后经过详情。
孔槐默然思索有顷,摇首笑道:“古兄请上覆贵总瓢把子,这万两银子恕老化子无法接受。”
古平愕然道:“为什么?”
孔槐道:“凡事都有两种可能,倘或那蒙面少年虽是神木尊者传人,显然他路经偶遇,不平拔刀,非但金鹰镖局当事之人竟不知情,就是偷天二鼠至今亦感茫然,叫我老化子往何处寻觅真人下落。”
古平冷冷一笑道:“孔兄号称全知……
”毋宁说是包打听。“
古平道:”所以总瓢把子重金相托,无论如何请勉为其难。“
孔槐面有难色道:”恕我老化子无法接受。“
古平面色一变,目泛杀机,冷笑道:”孔兄当知咱们总瓢把子的习性?“
孔槐哈哈大笑道:”古兄是否意欲杀人灭口,须知你我武功不相伯仲,何况老化子庙中尚有几位朋友在,古兄未必稳操胜算。“
古平不禁心神大骇,暗道:”这倒是棘手之事,不料这名乞儿对价值万两明珠毫不动心,神木令不得走漏半点风声,若不杀之灭口,恐贻无穷后患。“遂冷笑道:”危言恫吓无用,贵友究竟是何方高人,可否引见?“
孔槐淡淡一笑道:”那倒不必,薰犹不能同器,若古兄坚持一见,请随老化子入内。“
古平闻言不由大为恐惧,目睹孔槐有恃无恐神情,越发相信是实,怎能自投罗网,沉声道:”古某绝不强人所难,只望孔兄不要后悔。“
孔槐冷笑道:”我老化子从不后悔,老化子日后如有损一丝毫发,贵派将招惹杀星上门。“
古平不禁骇得倒退了一步,瞪眼诧道:”什么,孔兄你是说神木令传人与你有了交往?“
孔槐冷冷一笑道:”那倒不是,老化子为求自保,逼不得已将古兄今日来访之事风声传开,何况庙内还有人证,绝无虚伪,老化子如有三长两短,惹下杀身之祸的头一个就数你古二爷。“
突闻庙内传出一森冷语声道:”不错,兄弟听得一清二楚,愿为人证。“
孔槐不禁心神大震,暗道:”果然壁缝有耳,老化子如贪财应允古平所求,祸将不测。“他料不到庙内有人潜入,遂将计就计,嘴角泛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古平面色惨变,道:”孔兄,你我交情不恶,为何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地。“
孔槐正要答言,忽闻蚁语传声送入耳中,一面凝神倾听,一面佯作沉吟之态。须臾孔槐微笑答道:”既然古兄一再相逼,这样吧,老夫念在昔年交情上,自愿略效棉薄,不过事成与否,实属渺茫。“
古平不由大喜过望,抱拳一揖道:”孔某先行代总瓢把子致谢,珍重再见。“身形疾射,几个起落,身影杳失在雪野远处。
孔槐定了定神,转面低声道:”那位朋友暗中相助,非但解救老化子杀身之祸,而且化解丐帮无穷后患,此恩此德,永铭五内。“
只听庙内传出哈哈大笑道:”老化子那来这么多礼数,进来叙话吧。“
孔槐怀着诚惶诚恐的心情,跨入庙内,只见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含笑站立在神龛前,不禁心中一寒,赶紧抱拳长揖道:”两位怎知老化子栖身在此庙内?“
吕鄯哈哈笑道:”你我三人江湖人称丐偷三绝,耳目通灵,你的住处哪有我俩摸不清的道理?“
孔槐道:”老化子身无长物,两袖清风,二位相中老化子丝毫无用。“
姜大年冷笑道:”你若接受皇甫炎的明珠,我姜老二要偷你的岂非举手之劳。“
孔槐不禁一怔道:”原来两位预知皇甫炎要找上我老化子?“
吕鄯道:”正是。“
孔槐呆了一呆,道:”不知二位有何见教?“
吕鄯忽长叹一声,正色道:”吕某久知孔兄是一侠肝义胆人物,与天蜈帮勾结,不过虚与委蛇而已,所作所为志在以恶制恶,无非与丐帮保存一份元气,如今神木令再出江湖,莫不与正消邪长有关,武林乱象渐萌,望孔兄相助神木令传人一臂之力。“
孔槐大惊失色道:”怎么二位竟认得神木尊者衣钵传人么?“
姜大年摇首道:”我俩为感神木尊者传人救命之恩,追上拜谢,他言不必道谢,相托我等查明二事,一为严天梁何人所杀,另为乾坤八掌伏建龙为何以退隐之身再出江湖,杀死荆州一霸巢汝雄满门大小之故。“
吕鄯接道:”此事重大,决非无因,你我须审慎小心行事,神木尊者传人因精研一宗武学,尚未臻化境,故重托我俩,以待他武功大成后再谋定复动。“
孔槐不禁大喜道:”神木令重现江湖,那群邪定然胆寒,不过神木尊者传人习艺未竟,决非短短时日内能武功大成,老化子想群邪因神木令一现即隐,反促成武林大乱。“
吕鄯道:”你我不能故布迷局,使群邪心怀顾忌,举措不定么?“
孔槐不禁赞道:”好,你我说做就做。“丐偷三绝如飞而去……
三年后,又是红叶黄花秋又老,竦雨更西风季节。武义金华官道上飞驰而过两匹骏马,掀起黄尘滚滚,姻尘漫天中分辨不出骑上两人身影。两人两骑直奔至金华城内一幢气象宏伟、八字门墙宅门前,停下后一跃下鞍。其中一人正是病金刚孟逸雷,另外是一青衫俊美少年,鸢肩蜂腰,英气奕奕。
孟逸雷笑道:”严老弟,愚兄为你引见一位朋友,此人是富春江水道上一名龙头大哥,名向照阳,是个豪气干云英雄汉子。“走上石阶望了望敞开着的门内,道:”门上哪位在?“
内面掠出一个环眼豹头大汉,目睹孟逸雷,不禁一呆,转颜笑道:”原来是孟大侠,快请。“一面洪声道:”孟大侠到。“赶紧肃容延入。
孟逸雷道:”向老大近来可好,张豹你发福了,宝眷好否?“
张豹忙逊笑道:”孟大侠说笑,小的贱体粗安,家小老幼均托庇。“
孟逸雷道:”张豹,你面笼阴霾,愁眉难舒,难道遇上困难无法解决么?“
张豹不禁一怔,忙道:”孟大侠委实神目如电,小的并无什么,只是敝上遇上烦恼之事,有道是主忧臣辱,小的无能分忧,为此发愁。“
说着只见锦袍魁梧中年大汉抢步飞出,洪声如雷道:”孟大侠,什么风把你吹来的,这么多年来小弟思念不已,只是大侠游踪无定,无法捎信问好。“目光转注严晓星,接道:”这位少侠,恕兄弟……“
孟逸雷忙道:”你要多亲近点,这位是孟某新结识的拜弟严晓星,才智武功都在孟某之上。“
向照阳忙抱拳笑道:”严少侠幸会,向某是个粗人,若有礼数不到之处,望请海涵。“
严晓星躬身一揖道:”不敢,在下末学后进,学浅识陋,向老师请多加指点照拂。“
向照阳忙道:”哪里哪里,严少侠太自谦了。“说着肃容延入大厅。
大厅布置倒也不俗,分宾主坐后,孟逸雷道:”向老大,听张豹说你遇上困扰之事,究竟为何?“
向照阳赧然一笑,长叹一声道:”七年前蒙孟大侠解救危难,得掌富春水面龙头老大,唯恐基业稍坠,不敢丝毫陨越,怎奈平地又起风波,三日前舵下有数名弟兄在兰溪逛窑子饮酒玩乐,竟与当地恶霸之子钱荣奎争风吃醋,发生斗殴凶杀,钱荣奎负伤败逃,岂料他竟是南天三魔马天义首徒颜大雄所收不成材的徒弟,约请其师及凶邪赶来相助,投帖约在今日傍晚江畔决一雌雄。“
孟逸雷冷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之事,你向老大武功不弱,属下不乏高手,何惧于颜大雄,不过理屈在谁?“
向照阳道:”屈在钱荣奎无事生非,是以小弟察出显有预谋,钱荣奎亦伤得可疑,如小弟所料不差,钱荣奎此举必为夺取小弟基业诡计。“
孟逸雷道:”向老大,你准备如何应付?“
向照阳苦笑道:”除了在武功上决一生死,别无良策。“
孟逸雷哈哈大笑道:”好,孟某与严少侠决助你一臂之力。“向照阳大喜过望,连声称谢,这时手下已摆下酒宴,延客入席。
严晓星凝眼望了桌面一眼,只见俱是应时名肴,清蒸大蟹、炒河虾、鳜鱼浓汤、兰溪豆豉、红焖山鸡、南宏板鸭等。孟逸雷啧啧称赏道:”严老弟,孟某最是嘴馋,这些菜虽非山珍海味,你我却难得有此口福,遇上此地名肴,孟某可大快朵颐了。“说罢哈哈大笑。
向照阳是个极为豪爽的汉子,席中绝口不提钱荣奎之事,尽谈些江湖轶闻,他口没遮拦,令人捧腹。这一顿欢宴,从午后一直吃到日色斜西,方始酒醉饭饱兴尽,向照阳欠身立起道:”容向某告辞片刻,调遣人手。“
孟逸雷颔首道:”请便,孟某与严老弟在此尚有事商谈。“向照阳就此匆匆离去。
孟逸雷望了严晓星一眼,道:”老弟,此乃你一举成名大好良机,今晚好自为之。“
严晓星摇首叹息一声道:”树大招风,名高则危,在下只望血海大仇得报,心愿已够矣。“
孟逸雷道:”老弟,你得知仇人是谁么?“
严晓星摇首道:”不知。“
孟逸雷微笑道:”今晚老弟若戮杀颜大雄,盛名必不胫而走,传播江湖,杀害令尊主谋者定然慌乱,自乱步骤。“
严晓星默然须臾,道:”悉依孟大侠之命。“
孟逸雷忽面色一变,右掌朝厅外疾扬,只听一声冷哼,天井檐上一条身影倒撞下来,叭哒坠地。严晓星身形疾逾电闪掠出,一手抓起,不禁一怔,只见那人已是七孔流血、气绝毙命,血液成紫黑色,显然毒发身死。孟逸雷亦接踪掠出,诧道:”此人是何来历,无疑是南天三魔爪牙,孟某想不出南天三魔几时以剧毒控制门下匪徒。“
严晓星道:”何以能断定此人是南天三魔手下?“
孟逸雷道:”此刻除了南天三魔门下外,还有什么人敢来?“严晓星心中认孟逸雷太过武断,自己初出江湖,无话可辩其非。
向照阳率领手下纷纷赶来,皱眉说道:”小弟因住在城内,官法森严,不便在居处设禁,以防莫须有之罪,所以此贼才得潜入。“
孟逸雷道:”向老大识得此人来历么?“
向照阳摇首道:”必是颜大雄遣来探听小弟举动,孟大侠、严少侠咱们走吧。“
他们一行,到达江岸之上,已是薄暮时分,江水汨汨,晚霞惊天,对方却无一人影。孟逸雷四顾了一眼,道:”向老大,你已在四外布好伏桩?“向照阳点点头。
孟逸雷道:”我等就在此候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三人屹立劲疾西风中,宛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忽见江心上流驶来二艘双桅巨舟,却一无灯火,缓缓泊向江岸。向照阳目睹三艘巨舟来得蹊跷,不禁心神暗震,低声说道:”小弟并未闻报水面上有可疑船只,这三艘巨舟未免来得不是时候,非但灯火全无,而且不停靠在码头上,反泊在……“
孟逸雷忙挡住向照阳话头,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此时此刻我等不宜分心,即便是颜大雄等匪徒,我等仍不宜稍露慌恐之色。“
严晓星暗道:”江湖风云诡谲,委实不错,这三条巨舟来意莫测。“凝目望去,似觉一艘巨舟内有十数道锐利目光注视在江岸上。
蓦地天边遥处传来一声尖锐刺耳长啸,令人不寒而栗,隐隐可见十数条人影划空疾闪掠来。向照阳哈哈大笑道:”颜朋友真是信人,你我就此刻下道儿来,强存弱亡,胜者为高。“右臂一挥,猛然呼呼声响,四外升起数十支火炬,照耀得如同白昼。颜大雄身裁瘦长,小眼膺鼻,凸牙唇掀,颧骨高耸,蓄着两撇鼠须,目光闪烁,面色惨白如纸,火光映照下,生似一具骷髅披着人皮,使人毛骨悚然。只见颜大雄阴恻恻笑道:“我道你邀来何方高人助拳,原来是病金刚孟逸雷。”
孟逸雷目中神光暴射,冷笑道:“颜老师别出言讥刺,孟某请问此事发生屈在何方?”
颜大雄怒道:“颜某爱徒伤重几乎不治,请问屈在何方?孟逸雷你这是明知故问,颜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弦外之音,不论谁是谁非,今晚各以武功一定生死,暗讽孟逸雷问话未免多余。
孟逸雷道:“那么向老大手下多人死在令徒辣毒刀法之下,这笔血债如何清偿法?”
颜大雄目中凶光一闪,喝道:“孟逸雷,难道你有耳如聋,未听清颜某说话么?”
孟逸雷淡淡一笑道:“颜大雄,你哪里是代徒报仇,分明是另有阴谋,觊觎向照阳数百里富春江水面基业,无事生非,强要向老大袒背负荆登门请罪,明知向老大办不到,竟逼令向老大让出基业……”说着面色一寒,沉声道:“试问你颜大雄比起百足天蜈皇甫炎如何?”
颜大雄面色一变,厉声道:“你这话是何意。”
孟逸雷淡淡一笑道:“昔年云龙山下皇甫炎率众强劫金鹰镖局的暗镖,孟某尚且不惧,何惧你颜大雄。”
颜大雄闻言桀桀怪笑道:“孟老师在自己脸上贴金,那晚如无高人暗中相助,今日你孟逸雷墓木已拱,尸骨成灰了。”说着右掌一翻,徐徐伸出,掌心顿泛深蓝磷光,突然一个旋身,虚空往十数丈外手执火炬的向照阳手下船帮弟兄击去。只听一声凄厉惨嗥,那船帮弟兄倒地死去。
忽闻江面巨舟传来娇叱惊诧声道:“阴磷掌?”
三艘巨舟上突灯火通明,中间巨舟上忽飞起五条娇俏身影,快如流星,落向江岸,一沾即起,飞越火炬投向场中。只见为首是一红衣明艳少妇,身后紧随四个捧剑貌美少女,均是国色天香,艳光逼人窒息。颜大雄目睹红衣少妇,不禁面色大变。
严晓星低声伺孟逸雷问道:“红衣少妇是谁?”
孟逸雷面色异常紧张,答道:“罗刹夫人,她极少在江湖露面,但每次现身必有重大事故,行事虽介于正邪之间,人倒正派,似嫌偏激,出手辣毒异常,黑白两道均畏如蛇蝎。”
只见罗刹夫人目注颜大雄,笑靥如花,娇声道:“看你不出,竟将南天三位老怪物的阴磷掌练得六成火候,风闻三位老怪物最近与皇甫炎沆瀣一气,有所图谋,可有其事么?”
颜大雄一语不发,目中杀机大盛,突然双掌猛向罗刹夫人推去,磷光疾闪,一股阴寒动气潮涌而出。罗刹夫人嫣然一笑,右掌曼妙拂出。只见颜大雄一声大叫,身形腾空跃起,猛然倒撞摔落,内腑尽裂,口吐鲜血,狞声道:“罗刹夫人,你好辣毒的手法。”言罢嘴中鲜血泉涌而死。树倒猢狲散,群邪胆寒魂飞,转身四散逃去。
向照阳躬身施礼道:“救助之德,永铭不忘。”
罗刹夫人道:“我向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规,今晚无端出事并非与你解纷,而是意欲请教孟老师一事。”
孟逸雷抱拳道:“不敢,只要孟某所知,无不奉告。”
罗刹夫人盈盈一笑道:“那么三位请登舟一叙。”
严晓星在他们语对时,发觉四少女不时凝注自己,不禁俊面一红,目光避开,眺望三艘巨舟,只听孟逸雷道:“老弟,我等却之不恭,何妨登舟一叙?”
他本想推辞,忽见罗刹夫人晶澈双眸望着自己,心神一颤,低声道:“一切唯孟大侠马首是瞻。”
罗刹夫人忽嫣然一笑,道:“三位请。”
舱中宽阳爽溱,布置得宛如华丽大厅一般,流苏宫灯,紫檀木桥,大理石方桌,绦幅山水悬挂两壁,角隅放着四盆兰花,散出淡淡幽香,沁人心脾。
大理石方桌上已备下八角精致菜肴,罗刹夫人就着下首主位坐下,然孟逸雷、严晓星、向照阳三人谁也不肯坐在上方,所以上首竟空着,孟逸雷、严晓星二人共坐一方。黄衣貌美少女上前斟酒,酒色澄碧,清冽芳香。
罗刹夫人敬酒三遍后,忽向严晓星问道:“少侠贵姓?”
严晓星肃然答道:“在下姓严。”
罗刹夫人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严少侠,少侠精华内蕴,武功显然已臻炉火纯青境域,不知令师上下如何称呼?”
严晓星答道:“在下业师为世外隐逸,从未涉足江湖,在下只知他老人家姓邬。”
罗刹夫人盈盈一笑道:“令师世外高人,闲云野鹤,与世无争,令人欣羡。”继而又问孟逸雷道:“我有事不明,意欲请问孟大侠,三年前孟大侠是否亲眼得见神木令?”
孟逸雷心头暗暗一震,道:“孟某确亲眼目睹。”继说当日详情。
罗刹夫人轻笑一声道:“皇甫炎偷鸡不到蚀把米,我只道皇甫炎这几年为何凶焰大减,只敢暗中行恶,借刀杀人,果然传言不虚,不过孟大侠事后末与那蒙面人交谈么?”
孟逸雷摇首答道:“他待皇甫炎离去后即悄然隐去,神龙见首不见尾,缘吝一面,不胜憾然。”
罗刹夫人默然须臾,轻叹一声道:“神木令再出江湖,谅与西北道上甘凉大侠紫霞庄主严天梁惨死有关。”严晓星不禁心神猛震,脸色微变。
孟逸雷诧道:“两者有何关连,恕孟某愚昧,请道其详。”
“紫霞庄主严天梁死于非命,这风声竟秘不外泄,可见主凶深谋远虑下筹之已久,后不知如何走漏,因此传播开去,但已距严天梁之死有数月之久,一切蛛丝马迹均已湮没,神木令再出谅与查明此事不无有关。”罗刹夫人轻喟一声道:“怎料一晃又是三年,竟一无动静,谅追查主凶遇上艰阻,还是时机尚未成熟,迄未露面江湖……”
孟逸雷心中大感困惑,忖道:“究竟罗刹夫人有何图谋,言词闪烁,使人甚感惶惑?”
只听罗刹夫人道:“我最近查出一丝端倪,只觉其中扑朔迷离,令人混淆不清。孟大侠有所不知,我与太极剑客赵振藩是远房宗亲,因赵振藩近来名声寂杳,打听出他六年前已遭惨死。”严晓星始终不动声色,正襟危坐,目不邪视。
孟逸雷说道:“太极剑客赵振藩竟死了么?为何孟某一无耳闻?”
罗刹夫人曼叹一声道:“事因严天梁而起。”
孟逸雷道:“风闻严天梁与赵振藩交情莫逆……”
“就是死在相处莫逆上。”罗刹夫人眸露黯然神伤之色道:“九年前紫霞庄主严天粱无意在深山中与九指鬼王相遇,两人均是自负功力,严天梁更是疾恶如仇,口角动武之下,九指鬼王丧命在严天梁手下,严天梁在九指鬼王囊中取得一册手抄秘笈,笈内似是藏文,除此尚绘有图形。严天梁回庄后判断出那本手抄秘笈内载旷世绝学,本欲入藏,又防敌人觊觎掀起一场血腥杀劫,其时正值赵振藩在紫霞庄上作客……”
孟逸雷道:“莫非赵振藩竟为凶邪误认作严天粱作了替死鬼么?”
罗刹夫人轻摇螓首道:“并非孟大侠所想像的,当时赵振藩向严天梁晋言,谓乾坤八掌伏建龙艺出西域,谙稔藏文,不如由他送往伏建龙处译成汉文。”
只见罗刹夫人发出哀怨叹声道:“严天梁遂将那本手抄秘笈托与赵振藩带交于乾坤八掌伏建龙处,当赵振藩到达伏建龙处之际,突生剧变,群邪围袭赵振藩,伏建龙亦身负重伤险遭不测,那本秘笈竟为一凶邪获去。”
向照阳忍不住答道:“莫非伏建龙与群邪表里为奸,赵振藩遂成为奸谋中祭品?”
罗刹夫人微微一笑道:“当时我也有此想法,但事实却不尽然,一则乾坤八掌伏建龙在武林中极具人望,列为正派高手,未必见利忘义。”
严晓星低声道:“王莽谦恭不出时,一生真伪有谁知?”孟逸雷与罗刹夫人不禁一怔。
罗刹夫人道:“严少侠似对伏建龙知之甚深。”
严晓星俊面一红道:“素昧平生,在下不过心有所触而已。”
罗刹夫人深深注视了严晓星一眼,道:“再伏建龙丝毫不知赵振藩要来他处何为,认系赵振藩途中招怨树敌,引来强仇,自己遂被殃及。”
孟逸雷诧道:“夫人何以探得如此清楚?”
罗刹夫人微笑道:“稍时自会提及,伏建龙重伤之体强自支撑检视赵振藩致命伤势,因群邪均是玄衣蒙面,更在月黑无光昏夜,莫可辨识,幸亏赵振藩一息尚存,断断续续说出要伏建龙去寻严天梁。”
孟逸雷道:“伏建龙去了紫霞庄么?”
“去了。”罗刹夫人答道:“伏建龙探测知道赵振藩致死之由,遂决定封刀归隐,其实他在暗访那晚围袭群邪下落,自后江湖上却未见伏建龙现踪。”说至此又太息一声道:“就在紫霞庄主死后不久,突闻伏建龙诛戮荆州一霸巢汝雄满门老幼,且后每隔数月,即有一黑道枭雄惨遭伏建龙屠戮,孟大侠,请问伏建龙如此做为了什么?”
孟逸雷略一沉吟道:“如非他已找出线索,把当年围袭赵振藩的凶手,按图索骥,一一诛戮,就是查明了杀害严天梁主凶及其羽党。”
罗刹夫人点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于盛暑时路经襄阳,偶在道旁救助一人,自称为紫霞庄门下,当时群邪大举进袭紫霞庄时他适在场,他藏在积尸内虽幸免一死,却无时不刻意欲代主人复仇,我何以如此清楚,就是此人道出。”
孟逸雷浓眉一剔,道:“此人何在?”
罗刹夫人道:“他死了,五脏六腑均已糜腐,不治而死。”
“他死在何人之手?”
“酆都双判。”
孟逸雷道:“看来酆都双判亦是当年参与猝袭紫霞山庄杀害严天梁凶手。”严晓星强自抑制着内心激动,决心找着酆都双判碎尸万段。
罗刹夫人忽道:“孟大侠路经金华,是否亦是耳闻龙游白鹤山藏有一柄古代神兵鲁阳戈而来的么?”
孟逸雷不禁一怔,道:“孟某并无耳闻。”
罗刹夫人目露困惑之色道:“孟大侠恐言不由衷,如此重大之事,哪有未曾耳闻之理,此刻黑白两道群雄均纷纷赶往白鹤山而去。”
孟逸雷正色道:“孟某去岁在严少侠恩师处作客,与严少侠一见投缘,便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几年,严少侠奉命下山历练,遂结手再出,一路行来并无耳闻此事。”
罗刹夫人正欲启齿,突闻江岸上随风传来一声阴冷笑声道:“罗刹夫人在么?”那语声森冷似水,令人毛发悚然。
罗刹夫人花容微变,道:“冷面秀士。”严晓星忽瞥见那黄衣少女面色惨淡,似是惊惧已极。
只闻孟逸雷低声道:“老弟,冷面秀土为宇内有数魔头之一,功力高不可测。”
罗刹夫人忽格格娇笑道:“庞老师,你久未露面江湖,也为了鲁阳戈竟不惜退隐之身重出么?”
“夫人明知在下为何而来,何必多问。”冷面秀士答道:“在下不知可否登舟一叙?”罗刹夫人面色一冷,缓缓走出舱外。黄衣少女目泛怒光,悄然闪入邻舱。
须臾,只见罗刹夫人与一面色森冷如水中年文士先后走入,紧随冷面秀士之后却是年约二十四五的英武挺拔背剑少年,惜其眉梢眼角逼泛悍鸷之色。冷面秀士望了孟逸雷三人一眼,立现不屑之色,道:“原来夫人舟中已有嘉宾在,那么在下似嫌冒昧了。”
罗刹夫人面蕴寒霜道:“我为庞老师引见三位朋友。”
冷面秀士冷冷答道:“不用了,在下不愿见之人,不劳夫人多费唇舌,何况在下脱略己惯,更不愿陌生人卑躬屈膝。”
严晓星闻之怒火陡涌,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冷面秀土在我等眼中不过是个好高骛远,自命不凡狂徒而已。”
那少年突也脸色一变,手出如风,身形电闪右掌按向严晓星而去。只听蓬的一声大响,一条身影似撞而出。只见那少年踉跄倒退了两步,血涌气浮,面色苍白,目中逼泛怒光,严晓星仅双肩晃了晃。冷面秀土鼻中冷哼一声,右臂缓缓抬起。
罗刹夫人喝道:“且慢。”
冷面秀士不禁一怔,道:“难道在下这样不对么?”
罗刹夫人冷笑道:“自然不对,我丝毫末失礼,以礼延入,又向庞老师引见三位朋友,怎料庞老师傲慢不逊,致引起这位少侠不忿,令徒更无端出手,自取其辱,若庞老师再特强动武,传扬开去,哼,我岂能将一生威誉废在庞老师手中。”
冷面秀士不禁语塞,面色铁青,望了严晓星一眼,目光怨毒,道:“日后遇上,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转身即欲同他孽徒离舟。
严晓星冷笑道:“你错了,若你气度狭隘,恃武报复,葬身无地的恐非在下而是你冷面秀士。”冷面秀士闻言心神暗震,如再说下去徒然自取其辱,遂充耳不闻,冷笑一声,同那少年先后跨出舱门。
罗刹夫人道:“庞老师为何急看离去,歉未能稍尽地主之谊,恕我不恭送了。”舱外寂无回声。
罗刹夫人笑道:“此乃冷面秀士生平末受过如此之辱,数十年来武林中闻名丧胆,避道而行,怎料今日折翻在严少侠手中,真是初生犊儿不畏虎,令人钦敬。”严晓星道:“不敢当此谬奖,在下一时不念出手,如非前辈仗义执言,恐在下未必能操胜算。”
罗刹夫人暗暗赞许,忖道:“此子根骨人品无一不是绝乘,沉稳若定,极为少见。”暗中萌生一念。
忽闻孟逸雷道:“如无他事指教,孟其三人意欲告辞了。”
罗刹夫人道:“我意欲恳求孟大侠相助,日后如发现乾坤八掌伏建龙下落,可否传信与我?”
孟逸雷当下答道:“孟某遵命。”三人就此告辞。
罗刹夫人送出舱外,道:“少侠慎防冷面秀士师徒猝击暗算。”
严晓星心头一凛,道:“谨谢指教。”
三人跃上江岸,向照阳道:“罗刹夫人今晚似言犹未尽,不知为何?”
孟逸雷略一沉吟,道:“她与我等并无渊源,要求太多,碍难启齿,喝阻冷面秀士,有意示恩,恐怕前途还有与罗刹夫人相见之时。”说着有意无意地望了严晓星,接道:“老弟,祸从口出,你一时不忿竟与冷面秀士结怨,这魔头睚怨必报,从此永无宁日了。”
严晓星冷笑一声道:“在下目睹冷面秀士倨傲神态,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无名的厌恶,仇已结下,也是莫可奈何之事,悔又何用?”
孟逸雷一竖拇指,赞道:“虎父虎子,英风侠行,愚兄自愧不如,不过老弟你瞧出来了没有?”
严晓星不禁一呆,道:“在下不解孟大侠何指?”
孟逸雷道:“咱们在罗刹夫人舟中时,有一黄衣少女立在罗刹夫人之后专司斟酒,风华绝代,国色天香,可谓人间绝色,此女似对老弟有情……”
严晓星不禁俊面通红,道:“孟大侠不要取笑。”
三人疾行如风,返归金华城内向宅门前,已是四更将残。一名大汉疾掠而出,躬身禀道:“有两位姑娘来此说是相候孟大侠、严少侠有要事相商,并谓与二位乃相识故旧,小人已延入书房。”
孟严二人面面相觑,暗暗纳罕,不知二女是何人,严晓星心目中只有一红粉知己许飞琼,三年来不通音讯,不知尚在大名否?许飞琼更不知他已艺成下山,这相识故旧四字,委实煞费猜疑。三人快步进入书房,只见正是那在罗刹夫人舟中所见之绝代风华黄衣少女及一清丽绝俗的翠衣少女。
两女目睹严晓星三人走入,粉靥霞生,盈盈一福,道:“冒昧造访,望乞海涵。”
孟逸雷讶然道:“两位姑娘前来令师知否?”
黄衣少女点点头道:“我俩系家师授意而来。”
孟逸雷不禁一呆,笑道:“令师可有什么吩咐?”
黄衣少女凄然一笑道:“孟大侠久走江湖,谅耳闻迷魂谷其名么?”
孟逸雷道:“孟某昔年曾到过迷魂谷一次,为迷魂谷主陶泰麟座上客,留连数日,尽兴告辞,屈指算来,已是十余年前往事了。”
黄衣少女便说出迷魂谷主陶泰麟是其生父,二女本是同父异母所生姐妹,黄衣少女名唤陶珊珊,翠衣少女名换陶小燕。孟逸雷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陶姑娘,令尊可好?”
陶珊珊道:“家父三年前无故失踪,家母及姨娘为找寻家父下落也失踪不明生死,晚辈姐妹由家伯送往清心老尼处习艺……”
“且慢?”孟逸雷道:“令尊令堂失踪了,此刻迷魂谷由何人为主?”
陶珊珊答道:“迷魂谷暂由家伯父陶胜三为主,其实伯父亦不常在迷魂谷。”
孟逸雷道:“两位姑娘为何又投在罗刹夫人门下。”
陶珊珊凄然一笑道:“晚辈两人在清心老尼门下习艺,但庵外不时有可疑人物现踪,只不知为何老尼召我俩密语,急命离去趁夜上路,改投在罗刹夫人门下。”
“这为了何故?”
陶珊珊摇首答道:“晚辈不知,昏夜离庵,才出得三里外,妹妹因忘记一物尚留在庵内,我俩折道返回,发现清心老尼已倒卧在血泊中。”
孟逸雷面色微变,道:“无疑清心老尼已知两位姑娘岌岌可危,才命两位姑娘逃命,之后咧?”
陶珊珊道:“晚辈两人,心惊胆落,昏夜之间不择途往逃去,天色黎明,方知与去罗刹夫人处南辕北辙,随即有八蒙面黑衣人追踪而至,意欲搏杀晚辈姐妹,幸亏一双前辈及时相救,将八蒙面人骗退。”
孟逸雷道:“那一双前辈高人是谁?”
陶小燕道:““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两位前辈,蒙他两位护送至恩师罗刹夫人居处附近。”
孟逸雷双眉一剔,笑道:“原来是他们两人,两位姑娘自始至终末回过迷魂谷?”
陶珊珊星眸含泪,凄然答道:“未回去过,风闻迷魂谷荒凉无人,家父当年部下纷纷星散,伯父也一年难得去上迷魂谷一两次,迄至如今,家父母生死末卜,清心老尼为何而死,追杀晚辈姐妹那些蒙面人系受何人所命,亦不得而知。”
孟逸雷长叹一声道:“此乃不可解之谜,令师为何不代两位姑娘查访?”
陶珊珊摇首道:“家师收晚辈两人为徒,秘无人知,连伯父陶胜三亦不让其知晓。”
孟逸雷诧道:“莫非令师心疑令伯父陶胜三所为么?”
陶小燕道:“家师高深莫测,晚辈亦问不出所以然来,及至“鲁阳戈”消息传开,家师才道“鲁阳戈”虽以戈为名,其实乃一柄宝剑。若获机缘取得鲁阳戈,报仇定可有望,家师认为家父母已遭害。”说着星眸一红,珠泪夺眶而出。
陶珊珊立时取出一封书信,道:“此乃偷天二鼠二位前辈所书,说晚辈遇上孟大侠时转交,孟大侠阅后便知端倪。”
孟逸雷立即拆阅,微微皱眉,长叹声中,递与严晓星。严晓星一瞧此信,诧道:“怎么与他有关?”
孟逸雷点点头道:“偷天二鼠所疑不无道理。”
陶珊珊忽嫣然一笑向严晓星道:“严少侠是否为紫霞庄主严大侠哲嗣?”
罗刹夫人正色道:“我追踪而来,是深知你庞老师习性,睚怨必报,果然不出所料,其实这又何必,胜之不武,不胜为笑。”
冷面秀士鼻中冷哼一声道:“你也太小觑庞某了。”
罗刹夫人冷冷一笑道:“我因庞老师夤夜登舟来访,必有要事,殊不料庞老师器量如此狭隘,执意寻仇……”
冷面秀士忽哈哈一笑道:“好,听你之劝,放开今日不提……”话声微微一顿后,又道:“鲁阳戈是否你志在必得么?”
罗刹夫人道:“凡是闻风赶往白鹤山骊龙谷之武林人物,莫不皆获有“鲁阳戈”之来,岂独于我。”
冷面秀士道:“那么女侠是确认“鲁阳戈”藏处在骊龙谷了。”
罗刹夫人见倨傲猖狂的冷面秀士竟然改称自己女侠,不禁笑道:“庞老师,江湖传言,尽多捕风捉影,言人人殊,若鲁阳戈确藏在骊龙谷,早就有人先出手攫取了,岂能等得现在?风闻一张藏图落在风火头陀及酆都双判手中,藏处不仅鲁阳戈一物,倘有甚多稀世奇珍。”
冷面秀士不禁面色微变,暗感棘手异常,酆都双判与他乃齐名人物,风火头陀更在他们之上,而且心辣手黑,反脸无情,其中内情更不如外传如此简单,不禁呆得一呆,微笑道:“女侠此行如何着手?”
罗刹夫人道:“先要查明传言是否是实,再夺取藏图。”
冷面秀士道:“未明图中奥秘,夺取亦是无用。”
罗刹夫人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欲伸手参与,不计成败利钝,只尽其在我而已。”
冷面秀士哈哈大笑道:“你我在骊龙谷相见再行计议了。”与其徒一鹤冲天拔起,消失于沉沉夜色中。
罗刹夫人传声道:“敝徒两人有烦严少侠遇事照拂,容后言谢。”身影一闪而逝。
书房灯烛复明,孟逸雷也接着告辞,严晓星俊面微红,陶珊珊、陶小燕却爽朗大方,吐言温婉,气息如兰,严晓星如入温柔乡中,很快他就和二女相处自然。陶小燕眼珠一转,突然问严晓星道:“少侠,我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不会见怪吧?”
严晓星愕然道:“姑娘要问什么?”
陶小燕娇笑道:“少侠,你可有红颜知己?”
严晓星脑中闪出一个清丽的少女模样,玉面微红道:“有。”顿了一顿,叹了口气道:“只是不知她现在何方。”
陶珊珊、陶小燕姐妹同时一愣,陶珊珊道:“你们失散了?”严晓星摇摇头,将和许飞琼结识的经过简要讲述了一遍。
二女这才恍然大悟,陶小燕道:“这么说,你们已经有三年没有见面了?”严晓星点点头,没有说话。
陶珊珊问道:“许姑娘是不是很漂亮?”女孩子总是要关心这类问题,即便是陶珊珊、陶小燕这样的江湖儿女也未能免俗。
严晓星笑道:“和二位姑娘一般,春兰秋菊,难分辕轾。”
陶珊珊“噗哧”娇笑道:“想不到少侠看来淳朴,却也如此油滑。”
严晓星红着脸大叫“冤枉”道:“我是实话实说嘛。”
陶小燕接道:“这么说,我们姐妹也够资格做少侠的红粉知己咯?”
严晓星料不到陶小燕这样大胆,居然当面示爱,顿时大感吃不消,玉面通红,呐呐无语。姐妹俩却不放过他,陶珊珊娇嗔道:“妹妹,你昏头了,我们姐妹哪能入少侠之眼?”
严晓星苦笑着道:“姑娘言重了,我严某哪敢有轻视之意,不过二位姑娘已经知道了我有了琼姐,就莫要再开这种玩笑。”
陶小燕娇嗔道:“谁开玩笑了?人家不顾羞耻,才厚颜开口,想不到你竟然……”说到后来,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再看陶珊珊也是一脸黯然之色。
严晓星吃惊地道:“你们真的……”下面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陶珊珊点头道:“我们是认真的,我和妹妹身世飘零,却难觅可托付终身之人,不知怎的一见少侠却生托付之意,所以才顾不得羞耻……”
严晓星伸手握住二女的手道:“严某何德何能,竟能得二女姑娘青睐,只是……”
话未说完,已被陶小燕打断:“你可是担心琼姐姐那里?到时候不用你去说,我们自去求她。”
严晓星摇摇头道:“琼姐不是量小之人,我指的不是这个。你们也知道,我家仇在身,到现在还毫无头绪,只怕会耽误了你们。”
陶珊珊接道:“我们姐妹何尝又不是一样,咱们这到真应了一句话:“同病相怜”,只要咱们同心协力,我相信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严晓星凝视着二女,满面严肃地道:“你们不后悔?”
陶珊珊、陶小燕也勇敢地凝视着他:“绝不后悔。”回答是那样的坚定。
严晓星长吸了一口气,将二女揽入怀中道:“就让我们一起,同心协力去解开我们心中之谜吧。”二女点点头,没有说话,却闭上了眼,仰起了脸,严晓星悄然低下头去,轮番亲吻二女,兴尽而止,皆大欢喜。
龙游县首屈一指的客栈“安通旅店”门前来了一辆华丽马车,车把式一跃下鞍。店家抢步飞出,迎着车把式,哈腰笑道:“是严公子驾到么?委实抱歉,严公子订下的上房,被一蛮不讲理的江湖人物占住,不允让出,万请严公子见谅……”
话未说完,只见神采飘逸的严晓星一掀车帘,跨出马车,神态安详微笑道:“店家,你领我等去原订下的独院上房,我自有方法令那江湖人物迁走。”
店伙喏喏称是,暗道:“好大的口气。”
只见车把式掀起车帘,先后走出两位少女,面蒙黑纱,却仿佛甚美,莲步婀娜,香风袭人,店伙不由惊得呆了。严晓星道:“店家带路吧。”
店伙如梦初醒,掉头就走,领着严晓星一行穿过两进厅屋,左弯只见一月洞门。首立着一个短装汉子,貌相狰狞,目睹店伙领着严晓星等走来,凶睛一瞪,厉声喝道:“店家,张总管是如何吩附你的……”
严晓星道:“烦请通知贵上,此院已为在下所定,速速迁出。”右掌轻轻一送,只见那短装汉子一个身子虚空倒飞撞出,蓬的摔落在两丈外,显然摔得不轻,半晌才咧着牙爬起,一拐一拐地奔往院内。店伙暗道:“我的妈呀,竟有这么邪门的武功。”
但见一个满脸邪淫之气锦衣少年,领着四个黑衣镶白手持兵刃武士奔出,上下打量严晓星两眼,冷笑道:“尊驾为何无事生非?”
严晓星寒着一张脸道:“此院为在下预先订妥,阁下因何霸住不迁出,女眷不能久候,连速迁出,免伤和气。”
孟逸雷哈哈笑道:“姑娘委实玉雪聪明,真个被你猜着啦。”
陶珊珊玉靥绯红,道:“方才在舟中家师见面貌便已猜着,晚辈那有如此料事之能。”严晓星忽地面色一变,举掌虚空拂熄满室灯火,顿时沉黑,伸手不见五指。
窗外只闻落足微声,只听冷面秀士阴恻恻笑道:“孟老师,避不相见算得什么英雄人物。”
病金刚孟逸雷闻言大怒,正欲窜出,蓦地传来罗刹夫人娇笑道:“庞老师,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我均是武林卓著盛名人物,理应是非分明,倘刚愎自用,恐徒贻话柄。”
立在檐下的冷面秀士师徒,不料罗刹夫人会追踪而至,不禁心头一凛,转面望去,只见罗刹夫人立在三丈开外,两道冷电眼神逼视着自己两人,冷冷一笑道:“罗刹夫人,你是否意欲与在下为仇?”说时面泛杀机,一掌平胸,蓄势待击。锦衣少年大怒,身后一武士突抢身飞出,刀光电奔,劈向严晓星面门而去。严晓星只冷哼出声,右掌疾弧,五指已扣住那武士腕脉,使劲一拧。只听喀嚓一声,那武士一条右臂生生被拧断,鲜血如注,嗥叫声中栽倒在地。严晓星冷笑道:“虎狼之辈,劣性难改,若不稍施薄惩,恐更目中无人。”三缕指风飞出,三名武士应指倒地。
那少年心神大骇,面无人色,腾身拔起。严晓星虚空拂出一掌,只听少年闷嚎一声,身子往下坠落,复又点足窜起,翻出院外遁去。陶珊珊银铃娇笑道:“星弟出手未免太辣了点。”
严晓星道:“此等恶徒,若不让他吃点苦头,绝不轻易干休。”说着已进入房中。
陶小燕道:“这少年满脸邪气,似是东天目左家堡四少总管中张飞雄,虽然数他武功最弱,但是左家堡能手甚众,仇已结下,我等恐无法安宁。”
陶珊珊娇笑道:“妹妹足不出户,居然能知天下事,委实难能可贵。”
陶小燕道:“恩师常论及天下武林形势,黑白两道知名人物均剖析甚详,小妹偶然忆及罢了。”
陶珊珊道:“师父常夸赞妹妹遇事留心,果然不错。”
这院落共是两明两暗房间,中首是一间大厅,布置得倒也不俗,窗明几净,幽雅宜人。店伙已送上茶水酒食躬身退出,车把式在檐前柱上插一绣金铃的三角小旗,迎风招展,笑了一笑,跨入厅内而去。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只听一声惊噫道:“老夫只道是谁?原来是罗刹夫人门下,难怪如此猖狂无忌。”厅内岑寂如水,无人回答。
一条身影疾闪,屹立在檐前,只见一头梳发髻,花白长须,浓眉蛇目,瘦长背部微驼武者,嘴角阴阴一咧,冷笑道:“罗刹夫人在么?老朽左家堡西路巡坛总管侯坤求见。”
只听银铃语声道:“进来。”
侯坤昂然迈入大厅,陶珊珊只身端坐大厅内,仍然面戴纱巾,一语不发,气氛肃森。侯坤面色一变,道:“姑娘并非罗刹夫人。”
陶珊珊道:“我说过吗?”
侯坤面色铁青道:“檐前柱上为何插着罗刹夫人独门信物慑魂旗?”
严晓星由邻室中飘然走出,道:“不能用么?这位姑娘系罗刹夫人弟子,侯总管到此有何见教?”
侯坤冷笑道:“尊驾可就是伤我手下之人么?”
严晓星道:“正是,侯总管可是欲向在下手中讨回公道么?”
陶珊珊道:“侯总管,你是否知道罗刹门中慑魂旗威信么?”
侯坤面色一沉,厉声道:“侯某有何不知,忤犯慑魂旗者不死即伤,但吓不了左家堡。”
陶珊珊冷笑道:“左家堡一个西路总管就胆敢猖狂无忌,姑娘为维护本门威信,休怨姑娘心黑手辣。”说着向严晓星道:“废除侯坤一身武功。”
侯坤闻言不禁骇然变色,背脊骨上升起一缕奇寒,严晓星一步一步向侯坤身前逼近。侯坤双掌倏地疾抬,猛向严晓星劈去。他知身在危境,满脸邪淫少年受伤情形他已耳闻,无疑他已知严晓星武功并非泛常之辈,是以真力贯蓄双掌,欲一击将严晓星毙命。掌发罡力移山撼岳,排空如潮。严晓星身法玄诡,侯坤掌势才至半途,他已闪在侯坤身后,两指点在无名要害上。侯坤闷哼一声,面色惨变,真力回逆,血涌气翻,四肢颤抖,只觉武功已失,不禁心中大急,一口黑血喷出口外,身形踉跄倒退。侯坤身形稳住,面如死灰。
陶珊珊冷笑道:“侯总管,现在你该知道左家堡与罗刹谷为敌无异以卵击石。”
严晓星道:“罗刹谷与左家堡河水不犯井水,侯总管执意为仇因何?”
侯坤黯然答道:“尊驾伤了敝堡中人,侯某来此系欲找回颜面,非是寻仇。”
严晓星冷笑道:“侯总管不问是谁霸占罗刹门中预先订下的独院强不迁出,反先出手,在下略施薄惩,难道不该么?”
侯坤嗫嚅答道:“那是因为不知姑娘与尊驾系罗刹夫人门下之故?”
“侯总管敢是说左家堡惯于欺压良善,恃势凌人么?”严晓星厉声道:“你目睹慑魂旗尚敢登门寻仇,这话有谁能信。”侯坤自知失言,不禁语塞。
陶珊珊忽嫣然一笑道:“侯总管,罗刹门中虽不惧与人为仇,但也不轻于树敌结怨……”
严晓星道:“姑娘莫非有意恢复侯总管武功么?”
陶珊珊道:“正是,我等不将此事泄露,于侯总管颜面无损,仇怨也可化解,我不愿节外生枝,难道不行么?”侯坤不禁精神一振,此为意料不到的欣喜,油然泛起一股感恩报德之念。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在下知道姑娘一定有条件,不然姑娘未必有此宽宏大量?”
陶珊珊响起一串银铃似的悦耳娇笑道:“自然有条件,但于侯总管无损,侯总管可愿将武林群雄在龙游行止,传讯让我等知道么?因为家师亟欲找寻一人下落。”
侯坤情不自禁道:“谁?”
陶珊珊道:“我说过此事于左家堡及侯总管丝毫无损,所以侯总管也不必亟于知晓我等找寻何人。”
侯坤略一思忖,道:“侯某应允。”
陶珊珊笑道:“星弟,有烦恢复侯总管武功。”
严晓星右手疾如电光石火伸出,点了侯坤数处穴道。侯坤只觉体内真气流窜飞涌,逐渐注向丹田气海,不禁大喜,暗中行动,约莫顿饭光景,气运周天,武功己渐恢复如常。忽闻院中传来语声道:“侯总管在么?”
侯坤应声道:“郭兄稍候,侯某就来。”忙抱拳躬身低声道:“侯某若言而无信,必遭惨死。”转身迅如脱弦之弩般射出门外而杳。
陶小燕忽闪身出房,格格娇笑道:“你们两人真会做戏,一吹一唱,神似有那么一回事的。”
陶珊珊道:“兵不厌诈,何况我等志不在左家堡,树敌结怨徒增困扰,恩师已然绊住冷面秀士师徒,命我等大可放手行事。”
严晓星诧道:“我们就在龙游住下,不去白鹤山骊龙谷么?”
陶珊珊道:“家师猜测,风火头陀及酆都双判尚未悟解图文奥秘,虽然他们武功极高,但也不敢明目昭彰现身骊龙谷,招惹武林强敌,必在暗中挑起残杀,坐收渔翁之利,所以我们不必亟亟赶往骊龙谷。”
严晓星忽长叹一声道:“但愿为令师料中。”
门外忽疾闪入那车把式,笑道:“龙游县武林群雄来的看实不少,纷纷如过江之鲫,大小客栈有人满为患之感。”
陶小燕道:“咱们先别管他,这数日别使群雄起疑,日后便于行事。”
他们四人一连三日,深居简出,饮酒弈棋为乐。侯坤每日必传讯,将龙游县群雄行止,不厌其详给陶珊珊知悉。第四日,陶珊珊得报陶胜三已来到龙游,住进万祥客栈,严晓星立时易容扮一壮汉前往万祥客栈。严晓星肩带一柄钢刀,身着一袭黑色长衫大步走入客栈门内,店伙迎着伸手一栏,笑道:“客官,小店已住满,请客官改住别家吧?”
严晓星两眼一瞪,冷笑道:“谁说大爷要住店,大爷来此寻人,闪开些。”右臂轻轻一带,蓬的一声,店伙已带出丈外,连滚带爬的奔往内面,严晓星用的巧劲,店伙只受惊悸,身上却丝毫无伤。店内充着看江湖人物,目睹情状均现愕异之色。
只听一声宏亮的大喝道:“赵朋友,可是寻找老夫么?”江湖群雄中闪出一黄发虎目海口老者,目光炯炯如电,逼视着严晓星。
严晓星认出是“病金刚”孟逸雷乔装的韩江水道独行巨寇“无尾蛟”计潜山,倏地面色一沉,冷笑道:“计朋友,七年前一刀双掌之仇也该清偿了。”
计潜山沉声道:“风闻赵朋友已投在罗刹门下,谅已习成一身惊人艺业,当年饶你不死,你不感恩戴德,怎么妄欲寻仇。”
严晓星伸手一挽,撤出肩头雪亮钢刀,喝道:“赵某今日在计朋友身上留下一刀双掌,计朋友如能不死,从此恩怨两抵。”
计潜山冷笑一声,肩上解下一柄虎牙叉,厉声道:“赵朋友请进招吧。”
严晓星一招“横劈云山”挥出,招到中途,刀势疾变“恶鬼”刀法,正是罗刹门中独门武功,寒芒眩目中带起悸耳破空锐啸。计潜山虎牙叉才出,悉为刀势克制,目露惊魂之色。只听严晓星一声大喝道:“打。”右掌一式“分光拂月”,奇诡无比劈向计潜山左腹撞去。叭的大响,计潜山一个身子震飞起半空,带着一声大叫,射出墙外而去。
严晓星正待追出,忽闻一个清朗语声道:“穷寇勿追,尊驾请留步。”
但见一年约廿五六的少年,同一身着褐灰暗花锦缎夹里长衫,貌像极为威武老者走出。那少年含笑道:“在下天竺碧云堡高雨辰,家父高荆云与贵上罗刹夫人乃武林至交。”
老者亦干咳一声道:“老朽陶胜三。”
严晓星抱拳略拱道:“原来是高少堡主、陶老英雄,不知有何见教?”
高雨辰微笑道:“在下两人意欲相烦尊驾领往求见贵上,不知是否冒昧。”
罗刹夫人在武林中最是秉性怪僻,她不愿相见者必反脸成仇,故罗刹谷步步都有杀机,罕有江湖中人妄入。当下严晓星道:“敝上在钱塘访友尚未赶回,此行由沈姑娘为主,住在安通客栈……”
高雨辰忙道:“那也一样,家父让在下带一口信面陈贵上,请沈姑娘转告无妨。”
陶胜三道:“贤契自去好了,俟罗刹夫人抵达后,再行拜谒不迟。”
严晓星略一沉吟道:“赵某试领高少堡主前往安通客栈,沈姑娘愿见与否,于赵某无干。”
高雨辰微笑道:“久闻罗刹谷主驭下甚严,何况男女授受不亲,但愿沈姑娘赏脸,即是拒见,哪有见怪赵兄之理。”
严晓星道:“高少堡主请,赵某带路。”两人先后走出客栈往街心走去。
高雨辰低声道:“赵兄台甫可否见告?”
严晓星答道:“草字春城。”
高雨辰道:“武林群雄云集龙游,莫不是为了攫取“鲁阳戈”及藏珍而来,贵上谅对此行胸有成竹。”
严晓星答道:“兹事重大,赵某无法预闻,仅奉命行事,高少堡主见了沈姑娘后自会谈及。”
高雨辰暗道:“此人口风很紧,罗刹门下个个都带着一身阴阳怪气,看来一点不错。”
安通客栈与万祥客栈仅一街之隔,一座落街首,一座落街尾,不过相距百数十丈远近。片刻已自到达万祥客栈,高雨辰随着严晓星进入院落,严晓星道:“高少堡主请候着,容赵某通禀。”说着走入厅门而去。
高雨辰凝望着插在柱上的一杆慑魂旗,忖道:“久闻罗刹门中女多于男,女弟子个个貌美如花,却心狠手辣,犯者必死,不知道这位沈姑娘相貌如何?”碧云堡威震浙东,高雨辰武功极百早貌相英俊,虽风流成性,却又自命不凡,眼高于顶,他憧念看严晓星口中所说的沈姑娘是个风华绝代,美如西子的姑娘,碧云堡若能与罗刹谷联成一气,东南半璧武林天下可垂手底定。
严晓星久久末出,高雨辰不由心生烦躁。蓦地,只见严晓星慢慢走出,不带一丝笑容,道:“沈大姑娘及二姑娘现均在梳妆,有劳少堡主久候了,少堡主请至厅内稍坐。”
高雨辰诧道:“怎么有二位姑娘?”
严晓星道:“她们乃孪生姐妹。”说着肃容延入厅内。
高雨辰落座后,一个面目阴沉汉子送上一盎香茗后退在壁角,叉腰屹立,宛如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不动。严晓星静坐下首,不出一言。高雨辰只觉气氛冰冷,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托起茶盆,掀开碗盖啜饮了一口茶后,又轻轻放下,干咳了一声道:“赵兄。”
忽听站在壁角面目森冷汉子高声道:“二位姑娘出见。”
高雨辰忙欠身立起,转面望去,不禁大感失望。只见盈盈走出一双风鬟雾鬓,翠袖罗裳,肤如凝脂,体态婀娜少女,惜面护乌纱,不识庐山真面,却仿佛丽绝人寰。高雨辰抱拳长施一揖,道:“在下高雨辰拜见两位姑娘。”
陶珊珊道:“高少堡主拨冗驾临,不知有何见教?”
高雨辰含笑道:“家父风闻谷主亦赶来龙游,谅为骊龙谷藏珍而来。但家父闻悉距骊龙谷东二十余里外有一大庄院,住有一不知名的武林凶邪,严拒江湖中人假道侵入,家父不知真假,率同手下赶去一探,为此命在下带口信留见谷主。正要离店来此之际,正值赵兄来在下所寓万祥客栈,不辞冒昧,烦赵兄晋谒二位姑娘。”
陶珊珊道:“但不知令尊口信可否见告,因家师钱塘访友,三两日内无法赶回。”
“当然可以。”高雨辰道:“家父说骊龙谷藏珍图现在酆都双判及风火头陀手中,他们三人迄未见露面,恐藏身在这片庄院中,风火头陀、酆都双判均是凶邪巨擘,武功高不可测,家父恐力薄不能成事,有意与令师联手。”话音略顿,又道:“家父此举并非志在“鲁阳戈”藏珍,而是恐“鲁阳戈”落在凶邪手中,掀起一场武林浩劫。”
陶珊珊微微转首,同陶小燕道:“妹妹,我们去那庄院一探,方才徐林传讯与高少堡主所言一般,守株待免恐夜长梦多。”
陶小燕手指守在壁角汉子道:“你守在此处,我们走吧。”二女身法奇奥,双肩微振电闪出厅,高雨辰随着严晓星掠出厅外,二女已不见身影,高雨辰心头暗感骇然。
严晓星出得城外,往高雨辰口中所说的那片庄院奔去,高雨辰只觉严晓星身法极快,展开草上飞武功紧紧跟着,但永远是一步之隔,前途陶氏姐妹身影似豆,已远在一里开外。奔出八九里之遥,陶氏姐妹身形停住守候严晓星、高雨辰二人。凹间林树摇曳中红墙绿瓦,严高二人赶至,陶珊珊道:“此处距那片庄院已是不远,我等须计议如何行动。”
陶小燕接道:“似是一座庙宇,我们趁此坐息片刻商谈如何?”手指在山庙。第三章 赤阳神掌
高雨辰当先往那庙宇掠去,只见他跨入庙门,倏又疾逾电闪地退了回来,目露惊骇之容,面色大变。严晓星诧道:“高少堡主惊惧如此,难道庙内有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高雨辰面色才转平静,闻言不禁一红道:“殿内有多具尸体。”严晓星不禁愕然。
陶氏姐妹缓缓跨入殿内,只见大殿上倒着十数具尸体,均是开瞠摘肚腔中无心肝五脏,鲜血溢流满地,腥臭直冲入鼻,显然死者被杀害不久,惨绝人寰,不忍卒睹。严晓星与高雨辰双双偕入,高雨辰突闪在一具尸体之前,惊呼道:“此人是敝堡中高手刘景清么?怎反会死在此处,其他之人咧。”
陶小燕冷冷说道:“高少堡主,你看真了么?”
高雨辰答道:“没错,他与家父同行。”
陶小燕道:“其馀死者一个未识么?”
高雨辰摇首苦笑道:“从未见过。”
陶珊珊道:“其中必有蹊跷,莫非那庄屋中主人所为么?为何不毁尸灭迹,不怕恶名传播么?”
严晓星道:“此意在吓阻,藉我等之口传播开去,使江湖中人视为畏途。”
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是极,你这小辈猜得很对,但你们四人只有一人能活,其馀三人非死不可。”语声寒冷如冰,令人不震而栗,大殿昏暗如暮,更增恐怖气氛。
严晓星心头骇然,循声望去,只见大殿之外闪进一白衣人,隐隐可见神似人世相传之白无常形象,丑恶狰狞,目中精芒闪烁。陶氏姐妹及高雨辰均感心头如受重压,令人窒息无法舒喘。严晓星冷冷笑道:“阁下大言不惭,好像我等死定了,究竟哪三人应死,谁可得活。”
那白衣人道:“谁人哀求乞怜,老夫当可饶恕一死。”
严晓星道:“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了。”说着低声向高雨辰道:“少堡主,府上有双亲,等死无益,不如你先返回吧。”
高雨辰是个心高气傲之辈,家学渊源,武功极高,冷笑一声,手法极快,将肩头长剑拔在手中,一式“穿针引线”攻出。他那剑势极快,一道寒芒贯取白衣人“七坎死穴”,破空锐啸。白衣人目光一变,道:“原来你这小辈是高荆云孽子。”五指宛如鸟爪“捕风捉影”抓向高雨辰长剑,玄诡奇奥,凌厉绝伦。
高雨辰剑到中途,剑招突变“佛光普照”,宛若撒下一片光网,万朵寒星飞涌,剑势如长江大河般滔滔不绝,变化万千,振起一片破风疾啸。陶珊珊不禁低声赞道:“碧云堡绝学确是不同凡响,高雨辰将一套“牟尼降魔廿八剑”习得炉火纯青,难怪他年岁甚轻,便已名扬大江南北了。”
白衣人一双死爪,抓、拿、夺、讨,变化诡奇之极,身形闪挪如电,只见一片白影卷出如山罡风,喉中频发怪啸,似震怒无比。约莫一盏茶时分,双方仍无胜负。严晓星眉头一皱,手中钢刀忽振臂挥出,一招“雷霆天怒”,刀势宛如海啸山崩般往白衣人砍去。只听一声怪叫,血光迸现,白衣人震开二丈徐徐落下,只见他左肩臂上被严晓星削下一片皮肉,长约五寸,血涌如注,湿透半边白衣,腥红怵目。
严晓星冷笑道:“大言不惭之辈武功也不过尔尔,你是何来历?殿内尸体是何人杀害,速速说出,在下当饶汝不死。”陶氏姐妹虽然纱巾蒙面,但仍然遮掩不住她们惊喜之色,不禁互望了一眼。
高雨辰大感震惊,低声向陶珊珊道:“赵春城老师真是你罗刹门下么?”
陶珊珊道:“同门师兄怎能有假,此行由我姐妹为主,但遇事仍然须听命他三分。”
高雨辰闻言半信半疑,暗道:“罗刹门中真有如此高绝的身手么?看来罗刹夫人名震武林并非虚言浮夸。”
言时白衣人目露惊恐之色,仍自冷笑道:“尊驾何来历?”陶珊珊忽取出慑魂旗,向白衣人一展。白衣人面色一变,道:“罗刹谷。”身形突疾如脱弦之弩般穿出殿外。
严晓星大喝道:“你走不了。”身疾如电追出殿外而去。陶氏姐妹与高雨辰跟踪掠出,却不见白衣人与严晓星两人踪影,不禁一呆。
高雨辰叹息一声道:“果然罗刹谷盛名并非幸致,武林中人只闻罗刹谷之名,并未得窥罗刹绝学,今日一见,自愧望尘莫及。”
陶小燕暗道:“不仅是你望尘莫及,就是我俩也自愧不如。”盈盈一笑道:“少堡主谬奖,小妹这位赵……”声犹未了,严晓星已疾如闪电掠回。
陶珊珊道:“那白衣凶邪逃走了么?”
严晓星面色水冷,漠无表情,冷冷答道:“一步之差,被他逃逸无踪,我看此处凶恶无常,不如此行暂时作罢,返回龙游等候恩师相见再作计议如何?”陶氏姐妹知严晓星必有道理,连声应允。
高雨辰因刘景清之死,只觉其父处境甚危,又不便拒绝同他们三人返回龙游,面露忧容道:“家父……”
严晓星道:“少堡主不必耽忧,那白衣人始终未提起令尊情事,可见贵属刘景清乃只身误陷入白衣人魔掌之下,致遭惨死,说不定令尊已然返回龙游。”
高雨辰点点头,黯然一笑道:“但愿如赵兄所言,见着家父必知刘景清惨死之因。”四人疾转回龙游县城,大街上行人甚众,目赌二女蒙面均不胜惊异,伫立凝视。
陶小燕轻啐了一声,嗔道:“讨厌。”
严晓星道:“两位姑娘如将面巾揭走,更将为两位姑娘天香国色,绝色姿容神魂颠倒矣。”
陶小燕笑道:“贫嘴。”陶珊珊轻声窃笑。
高雨辰走在前头,因刘景清之死神思不属,未曾察觉他们三人说笑,抵达安通客栈门前,转身抱拳道:“在下心忧如焚,急欲赶回探望家父安否,容再相见。”
严晓星道:“少堡主请使,白衣人虽然遁逃,但今晚慎防暗袭。”
高雨辰冷笑道:“在下定要将他生擒活捉,不然难消此恨。”抱拳别过飞奔而去。
陶胜三在室内负手眺望窗外沉思着,忽见人影一闪掠入,正是高雨辰,双眉微微一皱,道:“贤契怎么去了这么久,谅看见罗刹夫人了。”
高雨辰摇首答道:“未曾,家父回来了么?”
陶胜三道:“尚未回返,贤契神色不安,必有事故,不知可否见告。”高雨辰将详情说出。
陶胜三两道煞眉紧蹙在一处,脸上如同罩上一层阴霾,说道:“贤契,老朽看来其中大有蹊跷,罗刹门中最是奸狡毒辣,两女举止大有可疑。”
高雨辰愕然诧道:“怒晚辈鲁钝茫然不解,前辈请道其详。”
陶胜三道:“老朽怀疑这两个女娃为何立即应允同往探视那龙潭虎穴?”
“家父与罗刹谷主交情不恶。”高雨辰道:“彼此均为骊龙谷藏珍,互为利用,有何不对?”
陶胜三笑道:“那二个女娃儿又为何提议去那庙内坐息商议,这不过是藉你之口,将殿内尸体传播开去。”
高雨辰怔得一怔道:“陶伯父是指那殿内尸体系罗刹门下所为,白衣人亦是故意串通一气,愚弄晚辈的么?”
陶胜三哈哈大笑道:“贤契果然聪明,一点就透。”
高雨辰摇首说道:“晚辈之见不同,倘真是罗刹门下所为,利用晚辈亲眼目睹传播开去未免多此一举,他暗中将风声散开,江湖中人好奇,必自动纷纷赶去,收效更宏。”
陶胜三面色微沉,道:“贤契不信,今晚就知。”高雨辰笑笑不言,出外探听其父行踪,傍晚时分才回,面色忧郁难舒。
三更时分,万祥客栈后墙疾逾鬼魅掠入四条白影,落至陶胜三高雨辰所居的窗外,只听一声惊噫道:“为何高雨辰不见,莫非他已赶回碧云堡了么?”
但闻另一森冷语声道。“必是去安通客栈向那罗刹二女献媚送情去了,风闻高雨辰自比潘安宋玉,风流自赏,我等赶往安通客栈正好将其一网打尽。”四白衣人如风闪电般离去。
暗中闪出陶胜三高雨辰二人,目露杀机。高雨辰道:“老前辈,是你多疑那两位罗刹门下了。”
陶胜三老脸一热,道:“咱们赶去吧。”
秋风萧瑟,月色迷蒙。陶珊珊所居独院内秋虫悲吟,灯火俱无,室内一片漆黑,只见四条白影曳空疾射落在窗前。一白衣人取出一只铜嘴仙鹤,插入两女所居窗隙内,轻轻以嘴唇吹出一缕轻烟。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室内丝毫无一动静,只听另一白衣人低声道:“两女貌美如花,我等应怜香惜玉一点才是。”右臂疾伸,拍开窗叶,四人先后掠入室内。
房内景物井然有序,未见半点零乱,室内却阗无一人。蓦地,白衣人忽道:“在这里了。”
只见一具蜷缩躯体倒在椅角,手中握着柄钢刀,阴险一笑,右手五指舒展抓去。突然,一道匹练寒光卷挥而出,只听一声凄厉呜嗥,白衣人身形暴起,叭哒一声跌下,胫骨以下生生切落,血涌如注,昏死过去。其他三白衣人不禁大骇,一条灰色人影如鸟般挟着一片刀影凌空落下,封住三白衣人去路,冷笑道:“三位朋友速俯首就缚,不然在下钢刀无情。”
三白衣人见状知已中伏,大喝道:“凭你也配。”六臂同推出一片如潮狂飚,那执刀人左掌一扬,三白衣人忽狂嗥一声,翻身倒地,手护着双眼满地翻滚,指缝中流出殷红鲜血。
窗外忽传来高雨辰清朗语声道:“赵兄绝艺惊人,在下不胜钦佩。”语声中高雨辰与陶胜三疾掠而入。
那执刀人正是严晓星,嚓的一声,火光大亮,燃着了火摺,点亮桌上油烛,笑道:“高少堡主为何知道白衣凶邪来袭?”
高雨辰道:“这四白衣凶邪方才去万祥客栈,在下与陶老前辈窥听得四邪欲来此侵袭,是以追踪而来。”
严晓星道:“盛情心感。”说着急步走向那三白衣人身前,却见三凶不动弹,气绝毙命。
那被削断双足的白衣人亦已死去多时,严晓星不禁一呆,冷笑道:“他们四人虽视死如归,却死得有点不值。”立取出一瓶化尸散,泼少许倒在尸体上,须臾化为一滩黄水。
高雨辰诧道:“赵兄,两位姑娘咧?”
严晓星道:“两位姑娘已赶往钱塘去了。”语声一顿,又道:“二位请坐。”
陶胜三一抱拳笑道:“赵老师,为何不留活口?”
严晓星道:“非是在下不留活口,而是他们要自绝寻死,他们乃末从之辈,无法知悉甚多隐秘,何况他们主者能容忍无动于衷么?”
陶胜三颔首微笑赞道:“赵老师察微知着,料事如神,老朽委实钦佩。”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老英雄谬奖。”说着语声略顿,又道:“傍晚时分,赵某外出无意听得人事,谓风火头陀及酆都双判此次绝不会来骊龙谷,群雄无藏珍图无法将“鲁阳戈”到手。”
陶胜三面色微变,道:“风火头陀与酆都双判有何可惧?”
严晓星道:“惧怕神木令。”
陶胜三面色更是一变道:“神木令又再出江湖么?”
严晓星摇首道:“三年前云龙一现,便未再出,但风火头陀酆都双判惧怕神木令之说并非空穴来风,实来源有自,或系风火头陀及酆都双判已遇上神木令传人。”说着望了陶胜三一眼,又道:“老英雄也志在鲁阳戈么?”
陶胜三闻言长叹一声道:“老朽年已望七,雄心已老,怎敢妄念?老朽数年来仆仆江湖,意在寻觅舍弟及弟媳,但迄无蛛丝马迹可循。”
严晓星道:“舍弟是否就是江湖中卓著盛名的迷魂谷主陶泰麟。”
陶胜三黯然一笑道:“正是,老朽预感舍弟昔年仇怨甚多,恐遭灭门之祸,乃送两位侄女往清心老尼处习艺。不久,清心老尼亦遭杀害,两位侄女至今仍生死下落不明,迷魂谷众星散离去,想不到老朽多年来寻不出一丝端倪,令老朽愧憾难已。”
严脸星心中暗笑道:“你两位侄女就在此处,谁叫你心怀叵测。”他下意识中只觉陶胜三系罪魁祸首,遂微笑道:“老英雄不必难受,终有水落石出之日,但赵某总觉得令弟未死,似为人囚禁在不见天日之处。”
陶胜三只觉心神巨震,面色微变,摇首苦笑道:“江湖中阴险毒辣,舍弟必尸骨成灰,若凶手秘不外泄,则永难获知真象,老朽心念恐不易称偿了。”言下唏嘘不已。
三人又谈论了半个时辰,陶胜三守口如瓶,严晓星见闻不出所以然来,遂道:“赵某决心独自一人前往窥探那所庄院隐秘,再决定行止,依赵某推测,那“鲁阳戈”似子虚乌有之事,两位何妨在此稍坐,赵某去去就回。”身影一闪,穿出窗外疾杳。
陶胜三与高雨辰不禁一怔,但感赵春城此举委实不近人情,他们身为宾客,何能弃之不顾翩然独离。其实,严晓星此举实藏有深意,高雨辰忽道:“老前辈,你认为家父吉凶如何?”
陶胜三摇首一笑道:“事实真象未明,不敢妄断,老朽只觉罗刹门下怎有如此高的武功,我等方才窥见赵春城诛戮四白衣人刀法,委实凌厉莫测,咱们离去吧。”两人先后掠出室外。
须臾,只见陶氏二女惊叫疾闪返回室内。严晓星片刻之后,亦返回客栈。二女盈盈一笑道:“星弟认为家伯有无可疑?”
严晓星沉吟道:“现在还无法确定。”顿了一顿,又对二女道:“孟老师现在监视陶胜三与高雨辰行动,我算定他们最近必有行动,我们可能要分开行动。”
二女同时一惊:“什么?”三人相处了十多天,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所以二女骤然听说严晓星要离开,都感到十分震惊。严晓星也有些黯然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说着,转身意欲离去。
“星弟……”陶小燕突然开口叫住了严晓星。
严晓星回头道:“燕姐,有什么事?”
陶小燕突然涨红了脸,低下头轻声道:“星弟,你别走好么?”严晓星浑身一震,十分吃惊。
“星弟……”陶小燕嘤咛一声,没有气力似的倒入严晓星的怀里,梦呓似的说:“星弟……你……你要了姐姐吧……”
“燕姐姐……”严晓星低叫一声,嘴巴便印上了红唇,四唇交接,两个嘴巴便紧紧贴合在一起,好像再也不会分开,严晓星的舌头,轻而易举地叩开了编贝似的玉齿,熟练地缠着那丁香玉舌,勾入口里肆意品尝。这缠绵的一吻,使陶小燕芳心喜透,星眸半掩,热情如火地抱着严晓星的脖子,享受这难忘的吻。严晓星馋嘴地吮吸着香唇玉舌,差不多透不过气来时,才松开了嘴巴,看见陶小燕娇靥酡红,媚眼如丝,不禁欲火大炽,横身把她抱起。
“星弟……再亲一口……”陶小燕埋首在严晓星胸前,梦呓似的说。
严晓星轻轻把陶小燕放在床上,伏在她的身畔,温柔地浅吻着那红扑扑的脸蛋,唇舌从粉额到眼帘,游遍了娇靥,才印上那樱桃小嘴,他虽然也是第一遭,但却也不是茫然无知轻怜浅爱,双手可没有逾越,只是柔情似水地轻抚着际耳垂,不去碰触那些重要的部位。
陶小燕躺在爱郎怀里,满心欢喜,说不出的甜蜜和幸福,严晓星的柔情蜜意,也使她情心荡漾,春意绵绵,体里难耐的燠热,仿如熊熊烈火,烧得她唇干舌燥,心浮气促,不知如何,依唔低叫,娇躯诱人地蠕动,还情不自禁地把玉手按在胸脯上揉弄,好像这样才能好过一点。严晓星知道是时候了,猿臂轻舒,把陶小燕抱入怀里,强壮的手掌,隔着衣服,温柔地爱抚着那曲线灵珑,芬芳馥郁的身体。
“星弟……”陶小燕娇吟一声,投怀送抱,热情如火地紧紧缠在严晓星的身上。
严晓星手口并用,指掌齐施,游山玩水,寻幽探秘,也趁机把陶小燕的衣服,抽丝剥茧似的脱下来。陶小燕春心荡漾,迷迷糊糊的任由摆布,究竟是处子之身,当严晓星掀下抹胸,脱掉红裙,动手去解腹下的白丝汗巾时,还是紧张得浑身发抖,娇躯也僵硬起来。
“不用害怕。”严晓星柔声道,手掌离开了禁地,却把头脸埋在肉香扑鼻,丰满结实的胸脯上,轻吻细吮,慢啮浅尝。
“我……我不怕……呀……不……不要咬……”陶小燕触电似的呻吟一声,抱着严晓星的头娇吟。峰峦上的肉粒,娇小灵珑,香软幼滑,却是涨卜卜的,好像熟透的葡萄,严晓星怎会住口,牙齿轻轻咬着乳根,舌尖围着乳尖团团打转,津津有味地吮吸着,咬得她如痴似醉时,怪手又再直捣腹下。
“呀……星弟……喔……”陶小燕颤声急叫,双手起劲地按着腹下,原来严晓星的怪手已经游进了汗巾,刁钻的指头在桃丘上轻挑慢拈。
“燕姐姐……是不是后悔了?”严晓星揭开了汗巾,拨弄着微微贲起的桃丘,穿过轻柔的茸毛,揩抹着滑腻娇嫩的肉唇说。
“不……噢……别痒人……星弟……你……你痒死人了……”陶小燕颤声叫道。
“痛吗?”严晓星的指尖轻轻挤进湿淋淋的肉缝里问道。
“不……呀……再进去一点……星弟……”陶小燕扭动蛇腰,忘形地去扯严晓星的裤子。严晓星也真的耐不住了,匆忙脱掉衣服,抽出昂首吐舌的宝贝。陶小燕从来没有见过男人的宝贝,悄悄偷眼一看,只见严晓星胯下竖着一根长若盈尺,粗如儿臂,怒目狰狞的宝贝,失声叫道:“好大……”
“燕姐姐……别害怕……”严晓星笑嘻嘻拉着陶小燕的玉手摸下去,陶小燕心如鹿撞,在严晓星的引领下,含羞握了下去,火棒似的宝贝,灼得掌心发麻,那种硬梆梆的感觉,却是奇怪地使她又惊又喜。这时严晓星已是欲火如焚,有点不能自制,于是趴在陶小燕身上,手口并用,挑起她的情欲,一柱擎天的宝贝,却在暖洋洋的玉阜上磨弄着。
“星弟……你……要怜惜……姐姐呀……”陶小燕紧咬着朱唇,颤声说道。
“不会很痛的……”严晓星轻吻着颤抖的朱唇,舌头探进檀口里撩拨逗弄,腰下使劲,谨慎地朝着紧闭的肉唇挤进去。
“呀……”陶小燕哀叫一声,尖利的指甲深陷严晓星背上,感觉小穴涨满,好像给撕裂了。
“痛么?”严晓星勉力止住攻势,爱怜地吻吮着陶小燕的樱唇问道。
“不……不痛……”陶小燕蹙着秀眉说。
严晓星虽然也是第一次,但也听人说过有关的知识,知道未竟全功,唯有强忍欲火,继续努力,宝贝却留在门外徘徊,没有破关而进。陶小燕惊魂甫定,发觉根本没有痛楚,然而体里的难过,可非笔墨所能形容,严晓星的嘴巴,固然带来恼人的酸麻,最难受的,却是压在牝户上那火烫的宝贝,使她浑身发痒,仿如虫行蚁走。
“星弟……你……”陶小燕难过地扭动着娇躯,玉手发狠地搂着身上的严晓星,不知如何,还把粉腿高举,缠了上去。
“我进去了,好吗?”严晓星握着宝贝,在水汪汪的肉缝上磨弄着说。
“好……快点……”陶小燕喘着气叫,发觉肉菇似的龟头慢慢挤进肉缝中间。
“行吗?”严晓星进去了一点点,低声问道。
“……快点……快……哎唷……”陶小燕肉紧地叫,纤腰向上急挺,也在这时,严晓星腰下一沉,宝贝排闼而入,下体便传来撕裂的痛楚,痛得她哀叫一声,俏脸扭曲。
“很痛吗?”严晓星柔声问道,小心翼翼地退开了一点,减轻陶小燕的压力,也让自己继续享受肉洞里的紧凑和压迫。
“……”陶小燕没有做声,只是咬牙切齿地着头。
严晓星让陶小燕喘过了气,才慢慢的动起来,只是知道陶小燕难堪风狂雨暴,于是步步为营,点到即止。抽插了十数下后,陶小燕已经不大痛了,感觉也清晰了许多,特别是严晓星挺进的时候,洞穴里的空气给挤压在一起,无处宣泄,忍不住呻吟一声,吐出那种又麻又酥的涨满,但是他引退时,体里的空虚,却更是难受,渴望尽快和他再次结合,重温那种奇怪的感觉。
“星弟……我……我不痛了……你……你动吧……”陶小燕呻吟着说。严晓星正是求之不得,吸了一口气,立即加快了脚步,却也不敢过份粗暴,因为陶小燕太紧凑了,那种举步维艰的感觉,也限制着他的进出。
“噢……星弟……呀……”陶小燕颤声急叫。
“弄痛你么?”严晓星急忙停下来,惶恐地问道。
“……不……你……你再进去一点……”陶小燕喘着气说,痛是有点儿痛,但是严晓星若即若离,却更是难受。严晓星腰下一沉,便把宝贝送了进去,直达洞穴深处,往那娇柔的花芯刺下。
“喔……”陶小燕娇啼一声,感觉好像给铁椎撞了一下,浑身酸软麻痒,可不知是苦是乐。严晓星虽然犹有未尽,却是不为已甚,还让陶小燕透了一口气才开始跃马横枪,努力耕耘这新辟的处女地。陶小燕发力地抱着身上的严晓星,好像害怕他会抽身离去,随着严晓星的进出,子宫里的酥麻与时俱增,除了口里哼唧不断外,还本能地扭摆纤腰,迎合着他的抽送。
“啊……啊……喔……喔……啊……唔……唔……呜……呜……喔……酥美死了……快一点……对……大力一点……噢……噢……噢……啊……好棒啊……好舒服……”陶小燕不由自主地浪叫起来。
“嗯……嗯……嗯……好棒哟……你……弄……得……人家好舒服……好快活……嗯……嗯……真是棒……对……快……继续……喔……喔……喔……喔……啊……啊……啊……哟……啊……啊……啊……哟……”
“哼……啊……啊……美……美死了……好舒服……呜……哼……唉呦……快……快……我……人家要不行了……啊……我要……嗯……啊……啊……啊……喔……喔……天啊……唔……唔……呜……呜……喔……美死了……噢……噢……噢……我要丢了……我……我……要丢了……啊……”
陶小燕叫得愈急,严晓星也更是使劲,然后在一记冲刺里,陶小燕感觉好像给洞穿了,身体没命地弹跳着,接着尖叫几声,便瘫痪在严晓星身下喘个不停。她终于达到了高潮,阴道快速且用力的抽搐,收缩的子宫不断的吸吮着严晓星的龟头,浓烈的阴精源源不绝地流出,烫得严晓星有说不出的舒服。严晓星也是生平第一次遇到的感受,这样的刺激,屁股一紧,阳精也忍不住地泄在陶小燕的体内。
“星弟,你真好。”陶小燕心满意足地偎在严晓星怀里说。
“美么?”严晓星温柔地问道。
“妙不可言。”陶小燕送上甜甜的香吻,然后道:“星弟,我不缠你了,姐姐还等着呢。”
陶珊珊早已春情泛滥,在严晓星有力的爱抚和亲吻下,很快就城池失守。陶珊珊平躺床上,呼吸急促而猛烈,使那对白白嫩嫩的乳房一起一伏地颤动。半闭着眼睛,轻声呻吟着。严晓星抚摸着陶珊珊的秀发、桃红的粉颊、结实而富有弹性丰满的乳房、修长洁白嫩肉的玉腿,最后那丰满肥高白嫩凸起、充满神秘地阴户肉穴地方。
陶珊珊的乳房现在好似两个饱满的双岭,圆圆的而富有弹性。陶珊珊的乳头已呈粉红色了,当严晓星含在口中吸吮时,那乳头在他口中跳跃个不停,真是逗人喜欢。尤其那块桃源地,真是神秘,还似璞玉雕成一样,整个一块真像是一块未曾雕刻过的美玉一般,那密密的阴毛黑得发亮,与那洁白的肌肤真是黑白分明,可爱极了,令严晓星看得垂涎三尺。皮肤细细而柔软,阴毛上一片雪白细嫩的凸出阴唇,还有那道细细的小溪,已流出的淫水中,更是引人入胜。
严晓星开始用手指轻轻地将阴唇拨开,靠近阴唇的阴核已经涨得很肥满了,而且还微微跳动着,那淫水的黏液沾满它的周旁,实在迷人可爱。令人想往的神秘之地,已为淫水所泛滥,且散发出那诱人的香味,刺激着严晓星的饥渴。
严晓星忍不住下面那宝贝的饥渴,于是右手握起陶珊珊那纤纤玉手,引到自己的下身来。陶珊珊当那纤手一碰上那又粗又壮大的宝贝,呼吸困难了起来。陶珊珊的细手先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小腹,一遍又一遍,陶珊珊此刻充满了春意的眼神斜看着严晓星。渐渐地,她的下手又一次地向下触动着丛密的阳毛,她轻轻的捏弄着它,慢慢地抚弄着那大宝贝的龟头。陶珊珊轻轻地摸玩不已,最后她更是紧紧地握住了它,上下套玩着不停。
那由陶珊珊手中传来的震憾力,使得严晓星的大宝贝受了刺激,更加坚硬、更加膨胀。于是严晓星趁机的抚摸着陶珊珊的屁股,又摸到她的小腹、阴毛、阴唇再到那挺高的阴核,那白嫩嫩的肉实在太可爱了。当陶珊珊玩够了严晓星那大宝贝时,这时严晓星用手指轻轻地抚弄着陶珊珊的阴核,害的陶珊珊抖动不已,于是严晓星再稍微翻个身,右手伸出慢慢抚弄着陶珊珊那坚硬的乳头。
“啊……唉唷……星弟……你……你……快……快别吻了……啊……我……实在……受……受不了……唔……啊……星弟……我……我下面……不知……怎么……好……好痒喔……”听了陶珊珊的央求声,更把严晓星刺激得欲火猛涨不已,于是他反而变本加利的换个姿势,在陶珊珊的阴核及大阴唇上下吸吮搓弄个不停。
“星弟……别……别吸吮了……快……快……停止……唔……我……我受不了……”陶珊珊一面叫个不停,一面又将屁股连连上抬,那圆而白嫩的臀部又是颤动个不停。
“啊……哼……哼……我的那……那个地方……好……好痒喔……哎唷……星弟……还是……不……不要吻……啊……快……快停下来嘛……哼……哼……不……不要嘛……”
严晓星知道陶珊珊已被刺激得无法自我控制了,于是他轻轻地翻起身来,先用手将陶珊珊的两腿分了开来,使她那窄小的小穴能宽松一些,以便大宝贝的龟头能插入她的阴道去。于是严晓星跪在陶珊珊的两腿之间,一只手握着那粗大的宝贝,另一只手分开陶珊珊那桃源洞口,使那阴道隐然在望。终于,严晓星把龟头套了上去,把身体伏下,两只手支住在床上,一面用嘴来吻住陶珊珊,她的小穴散发着无比的热力,通过了宝贝更是剧烈的跳跃不停。严晓星猛力一挺,插得陶珊珊痛叫了起来:“星弟……慢……慢点……痛……痛啊……我……忍受……不了……唔……哼……哼……”
当严晓星在向下插时,只觉得阴户的细肉破裂了。陶珊珊那阴道的痛楚,像针刺着她,周身颤抖不停。这种刺痛,陶珊珊想该是处女膜破裂了,觉得阴户有黏黏的东西流了出来,沿着屁股流到床上。
“星弟……慢……慢些……里面……好……好痛啊……哎唷……哼……姐姐……受不了……轻……轻点……”
严晓星低声安慰:“珊姐姐……你放心……我……插慢点……就是了……等一下……就会好了……”说完,见陶珊珊那副娇滴滴的模样,心中更加怜爱,于是把嘴凑上去深深的一吻,像是对陶珊珊的回报,那更是兴奋,感激的综合。#--iCMS.PageBreak--#过了没多久,陶珊珊的小穴慢慢有了反应,她只觉得阴户深处渐渐地骚痒了起来,说不出的难受,那似乎是性的燃绕。于是陶珊珊情不由己的扭动她的娇躯,使她阴户里头的子宫颈能去碰撞严晓星的龟头,同时娇喘道:“星弟……里……里头……开始……痒……了起来……我……我……好难受喔……哼……哼……快……快……快给我……止止痒呀……哼……哼……”
严晓星这识途老马,深知陶珊珊已深受性的燃烧,于是在陶珊珊的娇声一毕,立即用力一顶,一根粗壮的宝贝冲了过去,直抵花心深处了。陶珊珊更是娇躯一颤,呻吟道:“嗯……哎呦……星弟……美……美极了……但……还是有……有些痛……哦……哎唷……我……美……上天了……哼……我……那小穴……没有一处……不是……舒服万分……星弟……你抽……插得姐姐……好美哦……哎唷……哼……姐姐……美死了……哼……哼……哼……”
只听到陶珊珊娇声不绝,那粉脸上更是露出那性满足的艳丽,严晓星使她太舒服了。陶珊珊此时更是渐入佳境,阴户中更是觉得酸酸麻麻,有一股说不出的感受,那股兴奋令她又娇喘道:“哼……哎唷……插……插死我了……星弟……你的……宝贝……好长哟……每次……都顶得……人家……好……好舒服……我……的骨头……都要酥了……哼……哼……美……美死我了……星弟……我快没命了……哦……哦……美……到上天了……哎唷……好……好舒服喔……嗯……嗯嗯……我……可……可活不成了……哼……要……要……要上天了……星弟……我……我要……丢……丢了……快……快……快用力……哦……哼……哼……我……受不了了……我……丢……丢了……啊……”
陶珊珊的阴门突然一阵收缩,阴壁肉不断吸吮着严晓星的龟头,严晓星忍不住全身抖索了几下,大龟头一阵跳跃,卜卜卜射出大量的阳精,直射得陶珊珊的阴户有如那久旱的田地,骤逢一阵雨水的滋润,花心里被热精一淋,子宫口突然痉挛收缩,一股阴精也狂泄而出。
三人深情款洽,水乳交溶,相拥睡去……
练武的人总是很惊醒的,严晓星睁开眼时,外面已经大亮,低头一看怀中的两个佳人,仍然甜睡未醒,海棠春睡,酥胸半露,严晓星不禁心中一动,低头吻向二女。陶珊珊、陶小燕姐妹睡梦中被偷袭,立刻惊醒,热情如火地向爱郎献吻。
严晓星笑道:“珊姐素来行事大方,在床上也不例外。”
陶珊珊羞红着脸娇嗔道:“羞死人了,你还说?”
陶小燕娇羞地道:“星弟,你会不会瞧不起我和姐姐?”
严晓星笑道:“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瞧不起呢?”
陶珊珊咬着嘴唇道:“星弟,看你象是蛮有经验的,你和琼姐姐是不是……”
严晓星笑道:“没有,这种事情不用人教的,或多或少总会有所耳闻的,燕姐姐算是拔了头筹。”
陶小燕娇羞地道:“这么说,我们真是对不住琼姐姐。”严晓星自然也是感觉对不起许飞琼,但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只有勇敢地去面对了。
因为要等待孟逸雷的消息,所以严晓星和陶氏姐妹也不敢随便出门,三人就在房中闲聊。陶小燕道:“星弟,孟老师也该有消息了吧?”
严晓星面色一沉,道:“二位须唤我师兄。”
陶小燕自然知严晓星有意装着,噗嗤一笑,嗔道:“你别想。”
严晓星笑笑道:“两位既然不愿见我这不成器的师兄,那我也无颜再留下了。”
正说之际,车把式忽疾掠而入,道:“果不出少侠所料,陶胜三独自往城南匆匆而去。”
严晓星面色一变,忙道:“我们快追。”手臂一带车把式疾如闪电穿出室外而杳。
城南郊外五里之遥,一弯清溪之傍,花木笼翳中隐现一所宅院,楼阁亭台,飞檐走角,景物宏丽。一株大树之后突闪出严晓星,似已恢复本来面目,丰神如玉,倜傥飘逸,凝神注视那所宅院,忽闻一极轻微语声传来道:“是严少侠么?”
严晓星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丛密叶中钻出一个小童人首。那小童低声道:“少侠若不见疑,速入林内僻处相晤,小化子有紧要之事禀报。”倏忽人首疾缩入树丛中不见。
严晓星回顾了一眼,神态舒闲,似随意浏览,信步所之,无意走入小童藏身之花木丛中。那小童似神色忧急,目睹严晓星走来,疾闪向前塞一纸卷在严晓星手内,低声道:“有人来了,你我不能叙话,宅内凶险,但必须前往。”身形疾闪而杳。
严晓星不禁呆住,他乃聪明绝顶之人,知小童此举必有道理,佯作目旷神怡,口内吟哦出声:
“临水人家深宅院
墙下残花
门外斜阳岸
柳舞曲尘千万线
青楼百尺临天半
楼上东风春不浅
十二栏干
尽日珠帘卷
有个离人凝泪吟
淡烟芳草连云眼”
他吟哦时只感身后起了极轻微衣袂飘风声,一缕幽如麝袭送入鼻,不禁一呆。但闻一声清脆娇笑道:“好个青楼百尺临天半。”
严晓星蓦然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娇小玲珑青衣少女,嫣然含笑凝注着自己,不由耳根一热,抱拳微揖道:“在下见此间景物幽丽,不禁有感而发,致冒渎姑娘清听,请勿见笑。”
青衣少女星眸含情,道:“果然我家小姐料得不错,公子心有所思,以词寄情……”
严晓星诧道:“你家小姐,人在何处?”
青衣少女娇笑道:“小姐回去啦。”说着手指宅中一角高楼,接道:“小姐就住在楼上,公了难道不知么?”
严晓星摇首道:“在下不知。”
青衣少女眼睑眨了眨道:“那么公子是偶经路过?”
“可以这么说。”
“倘婢子猜测无外,公子必有一身上乘武功。”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略知拳脚,不堪入目。”
青衣少女嫣然一笑道:“然则公子必因骊龙谷藏珍而来。”。
严晓星道:“那是一骗局,骊龙谷藏珍本子虚乌有,在下亦不愿涉身江湖是非中,因胸中郁闷难舒,出得郊外信步所之,以致冒渎清听。”。
青衣少女娇笑道:“公子太以谦虚,婢子奉姑娘之命,可否枉驾一叙。”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素昧平生,应避瓜田李下之嫌,在下虽不足惜,却有玷小姐清白,此断然不可,在下告辞了。”
青衣少女抿嘴笑道:“公子怎么如此迂腐,我等同系武林人物,哪能拘泥世俗礼法,本来小姐应与公子相见,因小姐罹有宿疾,赶回服药,何况小姐更有下情禀告。”
严晓星面露为难之色,道:“在下与你小姐毫无渊源……”
青衣少女道:“婢子句句真话,公子不去也不行了,此处四外伏桩密布,却不敢有意为敌,但公子不允小姐所请,婢子定受责不轻。”此时满面惶急,眸中泪光莹然欲滴。
严晓星面露困惑之色,道:“既然如此,在下只有勉为其难了,但请问你小姐有何用意?”
青衣少女笑靥轻展,娇媚如花,嗔道:“若然此时此地可说,婢子早就说了,公子请随婢子来。”莲步轻盈,领着严晓星走去。
严晓星默默随行,脑中油然泛起许飞琼小鸟依人,柔情万斛的倩影,本意赶回大名探望于她,却不料途中横生枝节,竟遇上了陶珊珊陶小燕姐妹,愧对红粉知己,此刻更是变生不测,但为了小化子塞在他手中纸卷不得不去。他在吟哦之间,用巧妙隐蔽手法将纸卷舒展掌中,只见蝇头小楷,密密麻麻,但仓促一瞥,已了然于胸。
纸卷乃偷天二鼠所书,大意谓骊龙谷藏珍实有其事,酆都双判持有藏图无用,非须另一图形叠合映日方知确处,那图为岳阳铁掌追魂屠三山所有,屠三山应酆都双判之邀,赶往龙游途经赣中樟树镇客栈内为二鼠所悉,以巧妙手法偷取图样,刚刚偷到手内,岂料为著名宇内魔头逍遥太岁冯叔康携眷亦住在店内同时下手,察觉屠三山藏图已为人窈去,吕鄯急将图缝制在其女貂皮袄内……
写在此处已然中断,这图缝制在皮袄内系用隐语写出,只有严晓星可解,显然二鼠当时情势危急,知吉凶难卜,不禁忧形于色。青衣少女频频回首,察觉严晓星忧虑之色,暗道:“此人分明是老诚君子,丝毫儇薄习气俱无,小姐真个慧眼识人。”
不久,青衣少女推开一扇小红门,领着严晓星走入。晚秋时分,园中花木仍是绚烂葱郁,亭台楼阁掩映在花树中,意境盎然。青衣少女引着严晓星进入一座飞阁楼下大厅内落座,沏上一杯香茗,嫣然笑道:“小姐就住在楼上,公子尊姓,容婢子过禀小姐下楼。”
严晓星道:“在下姓严。”青衣少女道了一声失陪,登楼而去。
须臾,只见一清丽脱俗紫衣少女盈盈下得楼来,向严晓星裣衽一福,道:“事急腼腆求人,冒渎严公子,请勿见责。”
严晓星忙躬身长揖道:“不敢,小姐有何急事,望请见告,但恐力有不逮。”
紫衣少女道:“贱妾冯杏兰,家父冯叔康,严公子必谅有耳闻家父之名……”说时一面分宾主落座。
严晓星心神一震,故作茫然道:“恕在下初出江湖,令尊定是望重海内,威震武林的前辈英雄人物。”
冯杏兰颦眉一笑道:“家父堪称威震武林,但望重海内之说则未必得当,身为子女不能揭父母之短,然深知家父习性除了刚愎自负,出手狠辣外,外间传说均是渲染附会,公子日久自知……”说时玉靥上泛起淡淡霞晕。严晓星唯唯喏喏,不置一词。
冯杏兰凝眸望了严晓星一眼,忽道:“公子可识得吕鄯、姜大年两人么?”
严晓星目露诧容道:“他们两久与在下三年前无意邂逅,在下却敬重他们劫富济贫,侠肝义胆的英雄人物,小姐为何问起?”
冯杏兰幽幽一笑叹息道:“两位前辈已遭不白之冤,如非贱妾,险为家父所杀……”
严晓星不禁面色微变,道:“他们现在何处?”
冯杏兰正要启齿作答,忽闻阁外朗声笑道:“小姐,不速之客可愿一见么?”严晓星不禁一怔。
冯杏兰面色如罩严霜,倏转幽怨之色,颦眉一笑,盈盈立起,道:“屠少侠么?请进。”
一条身影昂然跨入厅内,只见一玉面朱唇蓝衫少年,眉目之间隐泛英悍之气,瞥见严晓星眼中闪出一抹杀机。冯杏兰道:“小妹为两位引见,这位是威震三湘铁掌追魂屠三山前辈公子屠玉坤少侠,这位是严公子。”
严晓星抱拳一拱道:“久仰。”
屠玉坤神情冷漠,淡淡一笑道:“幸会。”倨傲无常。严晓星内心一阵激动,强行压抑下去。
冯杏兰道:“屠少侠有何见教?”
屠玉坤道:“令尊说是小姐尽日含愁恹恹,闺中寂寥,为此命在下陪伴出游聊解积郁。”
冯杏兰道:“少侠盛情可感,小妹外出方回,困顿异常,望少侠回覆家父明日再说吧。”
此无异逐客,屠玉坤两道剑眉微剔,淡淡一笑道:“此乃一段小事,何须禀明令尊。”说着目光转注严晓星,接道:“兄台师承来历可否见告?”
严晓星道:“在下来历师承与屠少侠何干?”
屠玉坤冷笑道:“来历不明,形迹可疑,焉知兄台夤缘近身不心怀叵测。”
严晓星怒道:“少夫此言欺人太甚,在下身来是客,有何叵测可言,速请离去,以免在下无礼。”
屠玉坤目中凶光暴射,冷笑道:“你在找死。”说着右掌直击而出,一股潜劲如山撞向严晓星前胸。严晓星身形不动,右臂疾逾电闪迎向来掌,叭的一声,双掌猛接。屠玉坤忽反身宛如离弦之弩般射出厅外,挟着一声怨毒已极冷笑声远逝而去。
此乃瞬眼间事,冯杏兰欲出言排解已是不及,不禁发出一声幽怨叹息道:“此人器量狭隘,仇已结下,恐非善言可了。”
忽见青衣少女托看一盘水果下得楼来,笑道:“婢子最是厌恶此人,心性鄙劣,自命不凡,认为小姐非他莫属……”
冯杏兰粉靥通红,叱道:“萍儿,你胡说什么?”
青衣少女嫣然一笑,纤手拿起一个拳大石榴,递与严晓星,道:“此乃异种珍品,实厚核细,香甜甘冽,可补中益气。”严晓星谢了一声接过。
冯杏兰道:“公子请坐。”严晓星坐下剥食石榴,果然甘冽清香,齿颊留芳,不禁赞不绝口。冯杏兰忽纤手捧胸,面现痛楚不胜之色,娇躯摇摇欲倒。
萍儿趋前扶着,道:“小姐又宿疾复发了。”
严晓星忙从身旁取出一只翠绿小瓶,倾出三颗朱红丹药,道:“小姐快请服下。”冯杏兰面色苍白如纸,闻言樱唇翕张。严晓星将丹药喂服冯杏兰口内。冯杏兰只觉丹药入嘴即化为一缕香甜甘液咽入腹中,立时痛楚消失,精神一振。严晓星疾近电闪,抓住冯杏兰右手腕脉要穴,五指一紧,察视冯杏兰体内血行变化。
萍儿瞥见严晓星两道剑眉微蹙,道:“可怜我家小姐罹此疾数年之久,每月必发,缠绵床榻数日,老爷子遍访天下名医,搜觅良药,均无法根治此疾,每发作一次真元必损耗甚钜,所服之药,只不过延续小姐生命而已,待真元衰竭,气血干枯,小姐便撒手永绝人寰,望请公子垂怜相助。”
严晓星太息一声道:“姑娘说得不错,你小姐之病果然不轻,但并非绝症,只要觅得稀世珍药,定然可愈。”
冯杏兰嫣然一笑道:“是真的么?公子,不要骗慰贱妾。”
严晓星道:“在下怎敢相欺。”萍儿娇笑道:“骊龙谷藏有九颗千年雪莲实,我小姐但得服下一颗,非但能此疾可愈,而且能延年益寿。”
严晓星闻言面露惶惑之色,道:“骊龙谷藏珍果是事实么?”
蓦地——忽闻阁外随风传来一声森沉语声道:“兰儿出来与父回话。”
冯杏兰闻声面色微变,道:“我父来了,公子稍坐。”与萍儿双双姗姗走出阁外而去。严晓星顿时心头不由泛起一缕无名怅触,只觉偷天二鼠凶多吉少。
冯杏兰与萍儿双双走出,只见其父逍遥太岁冯叔康面罩严霜,眉泛煞气,心头顿感小鹿撞胸,只觉其父从未对她如此严厉神色,不禁盈盈下拜道:“爹爹。”萍儿亦跪在身侧,面色镇定如恒。
逍遥大岁冯叔康目睹其女惶悸神态,不禁伸手扶起,面色略霁道:“我儿起来,休看为父痛爱我儿宛如掌上明珠,但犯了事一样责罚,我儿为何不知检点引来来历不明的男子。”
萍儿道:“主人休要责怪小姐。”
冯叔康厉喝道:“谁要你多口,此事大概是你引起。”说着右掌微微抬起。
冯杏兰星眸含泪,唤道:“爹爹手下留情。”
萍儿叩首道:“主人纵然将婢子处死,婢子也要将下情禀明。”
冯叔康呆得一呆,道:“你且说出,哼,如有一言不实,老夫定不饶你这贱婢。”
萍儿道:“小姐今晨起来,只觉胸中郁闷难舒,婢子恐小姐宿疾突发,便强请小姐同往宅外溪旁游赏,无意邂逅那位公子,小姐知书达礼,怎会与陌生男子搭讪,岂料小姐心疾复发,痛楚不胜,顿时四肢冰冷倒在地上,气如游丝,那公子见状,忙在怀中取出三颗丹药喂服小姐,小姐顿时病情若失,一跃而起。那公子从始至终不曾说过一句话,见小姐复原,便转身飘然离去,婢子心想哪有受恩不报之理,何况小姐此疾是否从此不发难明,是婢子坚阻留住,强邀同返,叙明小姐病情……”
冯叔康目露有惊喜之容,道:“你此话是实?”
萍儿答道:“婢子之言句句是真。”
冯叔康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师承来历你可问知么?”
萍儿道:“只知姓严,其时亦无暇顾及许多。”
冯叔康道:“返回后亦无暇问他来历姓名么?”
萍儿道:“严公子到来还不过半个时辰,婢子只详叙小姐家世病情后,严公子遂察视小姐脉象谓小姐并非绝症,只须觅得珍药便根治此疾,那知屠少侠一见悄然闯入,咄咄逼人,猝施煞手,严公子忍无可忍,对击了一掌,屠少侠似受震伤遁离厅外,不知在主人面前如何颠倒黑白。”
冯叔康皱眉道:“竟真有此事?”
冯杏兰凄然一笑道:“女儿自服下严公子丹药后,只觉真气转强,一如常人。”
冯叔康闻言似信似疑,抓起冯杏兰右腕察视脉象,不禁大喜道:“为父错怪你了,速去厅内阻止屠叔父向严公子寻仇。”冯杏兰闻言大惊失色,转身疾如奔震扑入厅内而去。
严晓星在厅内默然忖思之际,忽感身后飒然落足微声,不禁一怔,突听阴恻恻冷笑入耳道:“是你伤了我儿么?”
他身法疾诡玄奥,移宫换斗,晃飘开丈馀,只见一紫脸苍髯,貌像鸷猛老者,目光炯炯如电逼视着自己,冷笑道:“阁下可是屠三山么?令郎自取其咎,焉能责怪在下。”
来人正是铁掌追魂屠三山,见严晓星竟敢直呼其名,不禁火上加油,狞笑道:“就凭你这小辈直呼老夫名讳,便不免一死。”
严晓星朗声笑道:“各凭掌上功夫论断生死,此时夸言未免太早,在下不才欲领教“铁掌追魂”有何绝艺。”
屠三山冷哼一声,右臂一抬,一招“吴刚砍桂”振腕直击而出。严晓星微一侧身,右掌横封前胸,“云屏天半”硬接屠三山奔雷掣震的掌势。双方掌力猛接,屠三山只觉虎口欲裂,右臂一阵酸麻,双肩撼震,竟拿不住桩,身形踉跄倒退出两步,心头大感骇然,忽地憬然悟出其子武功不弱,为何伤在此人掌下,分明此人身负绝高武学,只恨自己心存轻视,不全力施为,才遭此败。
只听严晓星冷笑道:“铁掌追魂也不过尔尔。”
屠三山怎甘受此奚落,胸中怒火如沸,不禁凶光暴射,嘿嘿冷笑,但不敢妄自轻易出手。那方弦满张弩,蓄势待发,气氛阴森低沉,但谁也不敢先出手一击。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严晓星忽冷冷一笑道:“在下不愿无故结怨抵敌,望三思而行。”
屠三山突发须无风自动,怒张如猬,喉中发出一声低啸,身形微提,一掌直击而出。掌风雷动,力逾千钧,直撞严晓星胸前。蓦闻冯叔康喝道:“屠兄且慢。”三条身形如电先后掠入。屠三山身形疾转,右臂回撤,将发出的掌力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冯叔康打量了严晓星两眼,暗道:“此子丰神气宇无一不佳,而且又有一段治病恩情,如此人品,难怪兰儿一见倾心,视屠玉坤如粪土。”忙伸臂一拉屠三山,笑道:“儿女间事,少年意气,我们怎么管得许多,你我尚有要事相商,走吧。”屠三山似畏惧冯叔康,被冯叔康强拉着出去。
冯杏兰歉然一笑道:“家父已然明白其中究竟,谅已无人敢再来打搅,公子请坐,容贱妾叙明内情。”遂娓娓道出偷天二鼠偷窃屠三山藏图被其父制住。
严晓星道:“其时令尊与小姐也住在屠三山同一客栈么?”
冯杏兰道:“正是,偷天二鼠虽乔装易容,但仍然瞒不过家父神目如电,一落店之际,即认出是偷天二鼠,却无法料出偷天二鼠用意,不便打草惊蛇。”
严晓星道:“在下心想,他们两位以神偷名重武林,若下手窃取屠三山藏图,必手到取来。”
冯杏兰摇首笑道:“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一次偷天二鼠失了风啦。”
严晓星诧道:“这却是为何?”
冯杏兰道:“偷天二鼠比屠三山先一步到达,冢父与屠三山本是旧交,相与谈论之下,家父才知偷天二鼠是为了那幅藏图而来,贱妾适住在屠三山毗邻,一板之隔,家父与屠三山谈话听得极为清晰。”说着,嫣然一笑,接道:“家父请屠三山取出藏图一观,屠三山婉拒,说是放在木箱夹层内取出有所不便,何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二鼠下手之期必在当晚,约定两人作竟夜之饮,木箱就放在床上,瞧二鼠如何下手。”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预为防患,自然无法下手了,何况令尊与屠三山武功卓绝,更不无畏惮。”
冯杏兰道:“尚不仅如此,客栈之外亦已布下天罗地网,若发现二鼠窜出即格杀勿论,但家父与屠三山父子作长夜之饮,天色放晓之际,突然屠三山一声怪叫,大箱底层藏图已不翼而飞,家父立即踢破二鼠室门,只见二鼠蒙头大睡被本门踢碎之声惊醒一跃而起。”严晓星微笑道:“如在下猜测不差,令尊必识破二鼠行藏,动起手来,二鼠不敌被点住穴道。”
冯杏兰点点头笑道,“正是如此,二鼠坚不承认偷窃屠三山藏图,更谓始终并无耳闻屠三山有藏珍图之事,莫须有之罪无法担当。”
严晓星道:“小姐认为如何?”
冯杏兰道:“贱妾以为偷天二鼠是无妄之灾,但家父认为二鼠之言不实,但搜觅无着,家父就要废去二鼠武功,经贱妾劝阻并订下说服之策。”
严晓星已明白个中玄奥,知冯杏兰说服二鼠之时,二鼠必坚不承认,并相嘱冯杏兰找寻自己,哦了一声道:“在下已明白究竟,目前二鼠囚在何处?”
冯杏兰道:“命人移往贱妾所居鄱阳湖滨。”
严晓星长叹一声道:“令尊此事大大的失着了。”
冯杏兰尚未答言,只听阁外传来一声朗朗大笑道:“老朽知道大大失着了。”说时冯叔康已自迈入大厅内。
严晓星忙立起躬身长揖道:“晚辈拜见冯老前辈。”
冯叔康含笑道:“严公子少礼,请坐,公子可否请道其详。”
严晓星欠身落座,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聪明睿智,惜受愚于先入为主,致令偷天二鼠获受不白之冤。”
冯叔康不禁一愕道:“先入为主之说何解?”
严晓星道:“偷天二鼠不过路经偶过,适逢其会,老前辈以为他们有所为而来,其实二鼠尚蒙在鼓中。殊不知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依晚辈之见,其中有两个可能。”
“哪两个可能?”
“藏珍图老前辈是否目击真有其图藏在木箱夹底么?”
冯叔康愕然诧道:“屠三山未将藏珍图与老朽过目。”
严晓星道:“老前辈为何认定屠三山确有藏珍图?”
冯叔康闻言不禁呆住,道:“严公子认为屠三山无藏珍图么?”
严晓星道:“所以晚辈认其中有两个可能,如非藏珍图已在途中早为人窃去,便是……”
冯叔康急道:“便是什么?”
严晓星略一沉吟,道:“此为晚辈想法,老前辈不可当真,晚辈以为屠三山已先将藏珍图命专使送往酆都双判,因为他心惧偷天二鼠前辈,所以棋先一着,嫁祸二鼠,骗过老前辈,此为一举两得之计。”冯叔康面色阴晴不定,内心大为懊恼。
严晓星打蛇顺棍上,接道:“老前辈当时如不坚指偷天二鼠窃去,容他分辩,二鼠以神偷著名于世,倘屠三山在途中时已为人先窃去,二鼠必找出痕迹,判断出是何人所为,否则老前辈已受屠三山愚弄。J
无疑冯叔康默然久之,才出声长叹道:“严公子说得不错,老朽大大失着了,请问亡羊补牢,何以为计?”
严晓星道:“天下事欲速则不达,屠三山父子不妨虚与委蛇,暗中严加监视,日久必自露马脚再施对策。”
冯叔康摇首道:“这一点老朽与严公子之见不同,兵贵神速,若屠三山父子在老朽处作客专施展缓兵之计,俟双判与风火头陀将藏珍到手,老朽虽将屠三山碎尸万段也悔恨莫及了。”
“老前辈顾虑不错。”严晓星道:“但在下认无此可能,双判与风火头陀尚不敢去骊龙谷觅取藏珍引来杀身大祸。”
冯叔康诧道:“为什么?”
严晓星道:“心有所惧,一则天下武林群雄云集龙游,虎视耽耽在旁,绝不能让他安然到手,再惧神木令再出。”
冯叔康闻得神木令三字,不禁面色大变,道:“公子敢是目睹神木令传人现身龙游么?”
严晓星摇首笑道:“此为晚辈观察所得,前晚无意偶经一处深山,发现一人四肢俱皆刖除,点血俱无,但面现苦痛已极神色,晚辈问他为何如此,竟无法回答才知被点了九阴穴脉及哑穴,此人似极为艰难地以断臂在地面书写“神木令”三字,晚辈不忍此人临死前受此惨酷之刑,一震击断心脉而死。”
冯叔康目露骇容,道:“如此说来,神木令传人依然隐在龙游了。”
严晓星点点头道:“晚辈所见正是如此,双判无论如河凶狠,对神木令却不能不畏惧。”说着叹息一声道:“若藏珍图另有人窃去,则双判更无法取得藏珍,晚辈认为应取双管齐下之策,一面暗中尾随屠三山父子,一面放出二鼠,命二鼠将双判那份藏图偷取到手,并放出风声,势必引来偷取屠三山藏珍图之人。”
“好计。”冯叔康赞道:“严公子是说此人必会自动找寻偷天二鼠。”
严晓星道:“晚辈正是此意。”
冯叔康满面堆笑道:“老朽以退隐之身重出江湖,并非心存贪念欲攘有骊龙谷藏珍,而是为了“千年雪莲实”救治小女性命。”说着缓缓立起,又道:“老朽此刻即飞讯寒舍释放偷天二鼠,命人护送赶来此处,严公子如不嫌简慢,就下榻在此,晚间老朽再来求教。”双拳一抱,转身走去。
严晓星突高声道:“老前辈请留步。”
冯叔康不禁一怔,转面笑道:“公子还有什么话说么?”
严晓星道:“倘晚辈测料无舛,屠三山那份藏珍图另有人取去,今晚当防范有人暗袭。”
冯叔康面色微变道:“他们志在什么?”
严晓星道:“志在屠三山。”
冯叔康恍然大悟,抱拳笑道:“多谢严公子指教。”身形一闪无踪。
严晓星道:“在下欲告辞片刻将衣物包裹取来。”
冯杏兰目含幽怨,隐泛不舍,道:“公子不要一去不回。”
严晓星道:“在下一诺千金,永无更改。”说时一闪而出。
他去如流星,身法绝快,才出得宅外,眼前一条娇俏人影疾闪,却是那萍儿阻住去路,嫣然笑道:“容婢子带路,恐遇上伏桩误伤公子。”
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严姓小辈想走么,请留下性命再走不迟。”只见人影纷纷疾闪如电,屠玉坤领看四个面目森冷老者将严晓星与萍儿围住。严晓星冷冷一笑,倏地掌出如电,右掌向一老者劈去。潜劲山涌,势如奔雷,那老者心生凛骇,不由自主地闪开一步,严晓星却乘隙穿出,电射而去。
屠玉坤大喝道:“快追。”萍儿目睹屠玉坤五人迅捷远逝的身影,目蕴怒光,顿了顿足,回身扑向宅内。
寒月迷蒙,夜风萧瑟。逍遥太岁冯叔康与屠三山陶胜三在一泓水塘般低声叙话,只听冯叔康道:“屠兄不知自身之危么?”
屠三山闻言大愕,道:“屠某身有何危?”
冯叔康道:“冯某心疑屠兄那幅藏珍图在来樟树镇途中已为人窃去,并非于客栈中失窃。”
屠三山摇首笑道:“屠某断定必系偷天二鼠所为,冯兄尚未得讯二鼠是否吐露真言么?”
“迄无传讯到来。”冯叔康摇首道:“屠兄在客栈时可曾察视藏图仍在么?”
屠三山道:“这倒未曾。”冯叔康道:“那屠兄何以能断言必系偷天二鼠所为?”屠三山不禁语塞。
冯叔康长叹一声道:“风闻神木令传人亦在龙游现身,酆都双判及风火头陀必是闻讯中途折回……”屠三山陶胜三闻言不禁骇然变色。
只听冯叔康接道:“那窃图之人赶来龙游,不见酆都双判影踪,必来此寻屠兄晦气。”
屠三山冷笑道:“屠某无能,不值一提,就凭冯兄威名,窃图宵小也胆敢来此轻捋虎须。”
冯叔康面现踌躇得意笑容道:“须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二位在此谈谈,冯某去去就来。”
陶胜三道:“小弟告辞,明日再来造访。”
冯叔康道:“恕冯某不恭送了。”陶胜三一鹤冲天而起,曳空如鸟,去势如飞,转眼身形消失于苍茫夜空中。
冯叔康向屠三山道,“冯某失陪。”迈步如飞,隐入蓊郁木树内。铁掌追魂屠三山目光阴沉,忖思了片刻,突身形一转走去。须臾,木树丛中转出冯叔康及严晓星两人。
严晓星道:“屠三山必不告而别,他已约定其子屠玉坤在某处守候,赶往酆都双判潜临之处,老前辈速命人暗蹑,不可失去屠三山踪迹,但不得打草惊蛇。”
冯叔康双掌重重击了一下,只见一株树后闪出一短装瘦小汉子,冯叔康低声嘱咐了几句,短装汉子面色肃然穿空而去。
蓦地——夜风中送来一声清脆的锣鸣。冯叔康眉头微蹙,神色不耐道:“夜深更沉,还有什么客人来访,公孑请去小女处,老朽片刻就来。”
严晓星迳往阁楼走去,只见厅中灯光明亮,他推门而入。冯杏兰与萍儿正在对奕,目睹严晓星进来,双双立起裣衽施礼,问询外间情事,严晓星扼要叙出。萍儿道:“婢干担忧公子为屠玉坤等人追上。”
严晓星笑道:“在下不愿与他们结怨,用声东击西之策诱开,但适为在下窃听出屠三山有不告而别之意,是以在下匆匆取过衣物赶来会晤令尊。”说看目注冯杏兰一眼,两道剑眉微微一蹙,接道:“秋深风寒,小姐血虚体弱,但防受凉,须加添皮袄棉衣,无虞疾病导致宿疾复发。”
冯杏兰芳心大慰,目露感激之色,嫣然一笑道:“贱妾自服过公子所赐丹药后,丝亳不觉寒冷。”
严晓星摇首道:“大意不得,还宜加添衣裳为妙。”
萍儿道:“婢子去取小姐那件皮袄来。”说着身形如风,拾级登楼而上。
冯杏兰忽靥泛红霞,朝严晓星凝眸望了一眼,欲言又止,似难以启齿。严晓星暗暗一怔,道:“小姐有何话说,在下洗耳恭听。”
冯杏兰柔声说道:“贱妾蒙公子赐药,又蒙慨然相助,此恩此德,何以为报,若不见弃,意欲结为义兄妹,不知可否?”
严晓星怎料及冯杏兰此时有此一着,不禁呆得一呆,道:“在下怎敢高攀。”
冯杏兰闻言只觉心中一阵酸楚,星眸微红,凄然道:“公子可是不屑贱妾为妹么?”
严晓星大感为难,手掌急摇道:“小姐千万不可误会,在下身负血海大仇,恐累及令尊及小姐。”
忽闻一旁响起银铃娇笑,不知何时萍儿已然下来,一手执着一件皮袄,另一手托着木盘,上置香炉,已点好九支线香。萍儿道:“两者不能合为一谈,公子可是不屑与小姐义结金兰么?”
严晓星目睹冯杏兰一脸凄惶,楚楚可怜之色,不忍拒之,慨然应允。两人拈香下拜,序齿结盟,严晓星年仅十七,冯杏兰长他一岁,以姐弟相称。冯杏兰笑靥如花,愉悦已极。萍儿已为冯杏兰披上皮袄,严晓星不禁赞不绝口。
冯杏兰道:“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严晓星双手连摇道:“小弟不过认为这件皮袄所选貂皮极为珍贵,千中不得其一,小弟不需此物,兰姐留着穿吧。”
萍儿娇笑道:“小姐仅有这一件,乃老爷子多年前游踪关外,以万两官银庄票买来,作为小姐拾岁礼物。”
冯杏兰嗔道:“谁要你多口。”
严晓星料定那幅藏珍图必缝在此皮袄内,忖道:“暂不取出为上,俟酆都双判那幅藏图取到再作处置不迟。”
此刻,冯叔康在外走入,萍儿向冯叔康道:“恭喜老爷子,贺喜老爷子。”
冯叔康呆得一呆道:“老朽喜从何来?”
萍儿道:“方才小姐已与严公子义结金兰……”
严晓星不待萍儿说完,向冯叔康拜了下去,口称:“义父。”他如此做已暗受病金刚孟逸雷指教,以冯叔康作为护符,其他日后复仇减去阻碍不少。
冯叔康闻言一怔,不由呵呵大笑,双手扶起道:“老朽焉有如此福气,不敢当不敢当。”
严晓星道:“先父严天梁,籍隶甘源。”
冯叔康不由大愕,太息一声道:“令尊与老朽共有两面之雅,虽不同道,却是彼此惺惺相惜,闻得令尊遇害,老朽不禁扼腕叹息久之,公子有无探出一点眉目没有?”
严晓星道:“直至如今尚未有丝毫眉目,还求义父成全。”
冯叔康喟然叹息道:“老朽已宣称封刀,不管江湖是非恩怨,但为了一双子女,也就说不得了。”说着一顿又道:“方才有客来此是老朽至友,他说昨日在西湖曾一瞥酆都双判身影,双判匆匆向北行去,显然闻讯中途折回,如今只要不失去铁掌追魂屠玉坤踪迹,定可在屠玉坤身上找出酆都双判。”
严晓星道:“此人现仍在此处么?”
冯叔康道:“已去龙游……”
突然阁外传来高声道:“龙游安通客栈有人求见严公子。”
严晓星道:“有劳带他进来。”门外应了一声,带起一阵远去的快步疾奔声响。
严晓星回面目注冯杏兰道:“夜深了,兰姐请早点歇息吧。”冯杏兰回眸一笑,扶着萍儿登楼而去,款款深情,尽在不言中。冯叔康已视严晓星为乘龙快婿,老怀弥悦,呵呵朗笑。
须臾,一个玄衣劲装大汉领着店伙进来,店伙向严晓星哈腰抱拳笑道:“公子,陈二爷命小的赶来送交一封书信。”说看从怀中取出一封密缄。
严晓星接过,取出一锭白银赏给店伙,道:“多谢你了。”
店伙称谢道:“那么小的告辞了。”玄衣大汉领着店伙退出。
严晓星拆阅来信,面色一变,道:“果然不出所料,那陶胜三与那无名凶邪沆瀣一气。”
冯叔康道:“什么凶邪?”
严晓星道出自己乔装罗刹门下赵春城去万祥客栈有意寻仇,高雨辰陶胜三趁机张交,高雨辰并欲拜见罗刹夫人,陶胜三却因自己答称罗刹夫人未曾赶来推故不往,自己已有心疑并叙出与罗刹二女赶往骊龙谷附近那座无人荒庙,发现多具尸体及白衣人寻仇,自己跟踪陶胜三来此等情。冯叔康闻言有多处疑窦,却因严晓星是其义子,将其一概抹杀,含笑道:“大概星儿对陶胜三早有主见。”严晓星俊脸一红,说出迷魂谷主陶泰麟夫妇无故失踪等情。冯叔康不禁面色一变,道:“罗刹夫人猜得不错,胸胜三确嫌疑最重,陶胜三明晨尚要来此,你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擒住……”
严晓星忽道:“来不及了,陶胜三率领群邪已然来到。”说着虚空扬掌,灯烛俱灭,伸手不见五指。
片刻,忽闻陶胜三朗朗语声道:“冯兄在么?”
冯叔康目泛杀机,哈哈大笑道:“陶兄何故出而复返。”两臂一展,捷逾飞鸟般掠出。
严晓星反身如飞掠上楼去,萍儿正立在门首,匆匆问道:“小姐安睡了么?”萍儿摇首。
严晓星一闪而入,只见房内一片朦胧,窗外如银月色隐约可见冯杏兰握着一支长剑站立在壁角,迅忙向冯杏兰要过手中长剑。
蓦地——紧闭的窗户突啪的一声,被震了开去,一条白色人影闪电穿入。严晓星不待来人双足沾地,唰的一剑挥出,寒虹电卷。只听闷嗥一声,白衣人轰地一声倒地,一只右臂齐肘削断,血涌如注,晕死过去。冯杏兰瞧得心头骇然,忖道:“这是什么剑法,如此毒辣。”她胸罗武学博杂,却瞧不出严晓星施展的是何种剑法。
那白衣人甫才倒地,窗外电闪般先后疾射两白衣人,目光森冷,面色阴沉,令人不寒而栗。严晓星鼻中冷哼一声,一剑击出,寒芒电奔,迅疾凌厉,刺中一白衣人左胸,噗的一声,如击败革,只觉手腕微麻。白衣人如受千斤重击,身形踉跄不稳,倒退了一步,目中闪掠出一抹惊骇神光。
严晓星已知来人练有一身混元气功,浑身刀剑不入,忽察觉另一白衣人似欲向冯杏兰猝击,大喝一声,左掌往那白衣人劈去。白衣人顿感红光眩目,一片奇焚奇热扑向面门,心神大骇,闪避不及,口中发出一声凄厉惨嗥,仰面倒地。
另一白衣人不禁胆寒魂飞,做梦也未有想到遇上了棘手强敌,右手迅疾探囊,欲施展绝毒暗器。他快,严晓星比他更快,五指倏如电光石火伸出,一把扣住白衣人右手曲池穴,神力一拧,喀嚓声响,一条右臂生生被拧断,血涌如注。严晓星右腿飞踢在白衣人气海穴上,只见白衣人眼耳口鼻内冒出鲜血,气绝毙命。冯杏兰萍儿目露惊喜之色,严晓星探手窗外一望,暗道不好,急从怀中取出一方蒙面纱巾扎住面目,穿窗而出。
逍遥大岁冯叔康正与一白衣蒙面老叟蓄势对峙,相距约莫一丈远近。环周身外七白衣人各立方位,布设奇门防冯叔康遁逃。那陶胜三屹立在一株参天古木下,似好整以暇,隔岸观火,但他耳目聪灵,忽感身后衣袂带风之声,心中一惊,蓦然回顾,只见一具黑衣蒙面人,脑中闪出神木令传人,迅疾打出一蓬毒针,似一片白雾般罩向黑衣人面门,趁机一鹤冲天飞起。
严晓星微哼一声,右掌疾扬,红光一闪,毒针遇上炽热如火的掌罡,咝咝融化为一片轻烟,那陶胜三已逃得无影无踪。黑衣人略一沉吟,不愿追赶陶胜三,只听白衣蒙面老者阴恻图冷笑道:“冯老师,望你三思而行,以免后悔莫及。”说时,蒙面巾露出两只目孔内逼射出两道异样神光。
冯叔康不答,只觉对方异样眼神使他心旌猛摇,自己欲避开而不能,渐渐自己真气无法复聚,不禁心神凛骇。黑衣人瞧出冯叔康身陷危境,丹田奔放一声暴雷似地大喝,身形电射扑去。那布设奇门七白衣人奇快阻截,不容黑衣人扑入阵中,黑衣人又掌一分,叭叭两声印实在两白衣人胸前,嗥声未出,已自横尸倒地。黑衣人借势一跃,已落在白衣蒙面老者之后。冯叔康闻得一声炸耳大喝,如梦方醒,精神一振,真力复聚,双掌一式“移山撼岳”推了出去。
白衣蒙面老者怒喝一声道:“找死。”双掌迎出,硬接一击。却不料黑衣人已欺在身后,白衣蒙面老者似背后生了眼睛,身形倏地冲天而起,喉中发出一声清澈长啸。四白衣匪徒亦纷纷穿空,去势如电,啸声仍自袅袅夜空,身形如鸟远去无踪。
冯叔康目光炯炯逼射在黑衣人身上,道:“尊驾是何来历?”
楼上突飞下冯杏兰萍儿两条娇俏身影,冯杏兰道:“爹,您老人家与他须臾之别就不认得了么?”
冯叔康不禁一怔,恍然大悟,哦了声道:“你莫非是星儿。”黑衣人揭下蒙面乌巾,正是那严晓星。
冯叔康长叹一声道:“为父在武林中久享威望,武功精奇,黑白两道无不畏惧三分,今宵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白衣老邪似精擅移魂慑魄魔法,目光一接,只觉神智不定,如非是星儿施展佛门绝学狮子吼,为父差点着了他的道儿。”
冯杏兰诧道:“爹带来的十八金刚怎么一个不见,凶邪侵入丝毫未闻传警。”
冯叔康道:“为父遣他们追踪屠三山去了,一时托大,才有此失。”
冯杏兰道:“尽遣而出一个不留么?”
冯叔康道:“为父留下四个……”说着神色一变。
严晓星道:“义父不必去察视了,他们俱已惨遭毒手,是孩儿一掌之失,致令陶胜三遁去。”
冯叔康目迸怒光道:“陶胜三真的来了么?日后遇上,为父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严晓星道:“白衣老者为何而来?”
冯叔康冷笑道:“他坚指为父吞没屠三山那幅藏珍图,逼令献出。”
严晓星眉头浓皱,太息一声道:“义父恐日后永无宁日了。”
冯杏兰道:“爹,楼上尚留有三具尸体,您老帮忙收拾了吧。”
冯叔康目露惊容道:“陶胜三委实心术险恶,竟唆使凶邪意欲掳囚兰儿挟制为人质。那三匪徒为河不留一个活口?”
萍儿忽道:“三匪徒均是严公子所制住,均留下活口,但他们自绝而死,以免泄漏秘密。”冯叔康面如凝霜,似沉思作重大的决定。
冯杏兰柔声道:“爹在想什么?”目光望着严晓星突转身而去的后影。
冯叔康长叹一声道:“为父这多年来的修心养性,已不复当日刚愎自负,动辄辣手伤人的习气,不料一念仁慈却险遭不测。”
冯杏兰道:“那白衣凶人爹可忖出他真正来历?”
冯叔康摇首答道:“不知,武林之事诡诈万端,鱼龙变幻,谅久隐世外高人凶邪均纷纷参与这场江湖是非中,怎不令为父忧虑。”言下忧形于色。
冯杏兰知其父为惧屠三山失窃藏珍图遭嫁祸之罪罹受无妄之灾,方才白衣凶邪便可明证,日后无疑必接踵而至,劝慰无方,不禁默然。萍儿盈盈一笑道:“主人不心忧心,谅严公子自有良策。”
冯叔康道:“你如何知之?”
萍儿道:“严公子匆匆离去不就是为此么?”
冯叔康见萍儿黠慧刁钻,善度人心意,微笑道:“但愿如此,兰儿,为父送你上楼安睡吧。”第四章 假戏真做
旭日高升,秋高气爽。一条身影疾逾飞鸟般掠入冯叔康所居之大宅园中,头戴宽簪范阳毡笠,笠沿遮覆眉眼,只可瞧见三绺花白长须。此人双足沾地,忽闻冷冷语声道:“何方好朋友驾临,请示姓名来历?”
只闻来人朗声道:“冯兄,岁月如流,一别多年,谅已不识小弟了。”话声中,冯叔康已疾逾闪电般从一株树后掠出,落在来人身前不远,闻言面露惊愕之色,目光炯炯逼视来人。来人一整帽沿,显露貌像。
冯叔康面露诧容道:“尊驾莫非就是……伏建龙兄。”
伏建龙呵呵大笑道:“究竟冯兄目光如电,小弟虽然易容,却仍被冯兄瞧出。”
冯叔康微微一笑道:“伏兄来访,必有所为,请入内畅叙。”说着把臂同行,入得大厅后落座。
伏建龙咳了一声道:“今晨小弟在龙游风闻铁掌追魂屠三山携有一幅藏珍图在樟树客栈内失窃,屠三山嫁祸于冯兄,其实仍在屠三山手中,一夜之间,传说逆转,其中大有文章,是以小弟登门造访请问其故。”
冯叔康闻之知严晓星在龙游已作了一个安排,哈哈高声朗笑道:“事实上冯某未见过那藏珍图,不想屠三山竟嫁祸于冯某,他自己亦在此处作客,冯某再聪明亦猜不出屠三山暗中弄鬼。”
伏建龙面色微变道:“屠三山如今何在?”
冯叔康冷笑道:“屠三山父子昨日不告而别,冯某已遣人追踪而去。”
伏建龙不禁一怔,道:“屠三山定是赶往与丰都双判会晤,小弟追寻丰都双判不是一日了,望冯兄一有丰都双判下落,可否告知小弟。”
冯叔康目注了伏建龙一眼,道:“伏兄与丰都双判有不解之仇么?”
伏建龙面色铁青,冷笑道:“冯兄难道并无耳闻太极剑客赵振藩及紫霞庄主严天梁惨死之事么?两人之死与丰都双判大有关系。”
冯叔康皱眉答道:“冯某虽有耳闻,只知梗概,不知其详,伏兄可否说个明白。”
伏建龙长叹一声道:“多年前太极剑客赵振藩受严天梁之托,携带一册武功秘笈送与小弟,秘笈内均为藏文,因小弟习艺久居康藏,谙习藏文,恳代译为汉文,怎奈赵振藩甫一到达小弟寓所,却引来十数蒙面凶邪,非但赵振藩身遭惨死,小弟亦身遭重伤,拚死逃出重围……”
冯叔康面色凝重道:“那秘笈呢?”
伏建龙道:“不言而知为群邪从赵振藩身旁劫去。”
冯叔康略一沉吟道:“伏兄知赵振藩带来武功秘笈么?”
伏建龙道:“当时不知,只道赵振藩树下强敌,奔来寒舍求助,是以小弟待伤势平愈后,四出查访,到得紫霞庄后才知真情。”
冯叔康诧道:“既然那武功秘笈凶邪已然得手,为何尚不敢放过严天梁?”
伏建龙目露黯然神伤之色,道:“问题症结就在此处了,小弟离开紫霞庄后,便追觅当年杀害赵振藩群邪究竟是些什么人,天涯奔波,耗费数载岁月,依然找不出一丝蛛丝马迹,三年前严天梁遭惨死,与当年赵振藩之死如出一辙……”
冯叔康接道:“不言而知同是杀害赵振藩那些人。”
伏建龙点点头,长叹一声道:“就在严天梁死后不久,小弟忽得知一点讯息,当年围袭赵振藩群邪中荆州一霸巢汝雄亦在其内,是以小弟为故友复仇,将巢汝雄满门老幼连根诛绝。”
冯叔康暗暗惊异伏建龙太过心狠手辣,罪不及孥,血洗满门有伤天和,不禁皱眉道:“伏兄何以不留巢汝雄活口?”
伏建龙冷冷一笑道:“小弟虽愚也不至如此,巢汝雄至死不屈,坚不吐露当年联手猝袭赵振藩群邪姓名来历,只说出群邪虽然得手武功秘笈,但旋及不翼而飞。”
冯叔康惊诧道:“被偷去了么?”
“正是。”伏建龙颔首道:“群邪商议之下,断定如非偷天二鼠所为,必是严天梁命偷天二鼠下手窃去,是以严天梁种下杀身之祸。”
冯叔康面色微变道:“究竟严天梁有无其事,冯某猜测严天梁为人方正,绝不会如此行事,怎可为了保全一册武功秘笈重行取回断送至友性命。”
伏建龙苦笑道:“小弟也是如此想法,三年来小弟仍在追查严天梁致死之因及杀害赵振藩严天梁之人,直至如今,小弟已探出半数群邪姓名,但严天梁死因尚未能查明,每念及此,不免愧对徐严二友。”
冯叔康正欲道出严天梁后人在此,忽见厅外走进一个俊美如玉青衣少年。伏建龙目睹青衣少年,不禁一呆惊诧道:“你莫非是严贤侄?”
少年正是严晓星,认出是伏建龙,面露惊喜之色道:“伏伯父么?小侄自伯父离去之后,久久不见伯父返回,小侄心中郁闷异常,动念遨游江湖,遍访名师,承蒙恩师不弃,收归门下。”说着望了冯叔康一眼。
冯叔康知严晓星必有用意,呵呵大笑道:“冯某不但收他为徒,而且拜在冯某名下为螟蛉义子。”
伏建龙满怀欣悦道:“此子的根骨秉赋无一不佳,冯兄一身绝学幸得传人,可喜可贺。”
严晓星忽道:“宅外不时常隐现有可疑人物,来意不明,亟似追踪伏伯父而来,伏伯父须谨防暗袭。”
伏建龙神色一变,道:“伏某不能为冯兄贤侄带来危难,待伏某将他们引开。”倏地立起,疾闪而出。
冯叔康道:“星儿为何不曾说起你曾在伏建龙府中寄身暂住?”
严晓星答道:“此中尚有难言之隐,伏伯父见得孩儿似极为震骇,但强自抑制住。”
冯叔康诧道:“星儿难道对伏建龙存有疑虑么?”
严晓星道:“不错,巢汝雄满门被杀之时,伏建龙本人未去荆州,身在河北大名。”
冯叔康诧道:“你怎么确知?”
严晓星道:“孩儿亦在大名。”
冯叔康大感惊异,面色沉肃道:“如此说来,伏建龙确有可疑了。”
严晓星道:“事实真象未明之前,义父不妨虚与委蛇。”
冯叔康点点首道:“这是当然,方才你说宅外可疑人物频频隐现是真的么?”
严晓星道:“句句是真。”
蓦地,天外忽送来一声清澈长啸。严晓星一闪而出,循声扑去,宅外溪畔乾坤八掌伏建龙被六个面目森冷的黑衣老者围住。只听伏建龙冷笑道:“老朽与诸位素昧平生,六位是否有意寻仇,抑或无事生非?”
其中一面色黧黑老者手中长剑一振,洒出一溜飞芒,阴恻恻答道:“尊驾无须唠叨,我等只不过奉命行事而已。”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凡事必有因,既是奉命而来,六位知老朽是谁么?”
那老者答道:“凡是进入此宅复出之人,奉命阻截不得任意离去。”
“奉何人所命?”
“见面就知。”
伏建龙大怒,疾伸右掌,迅如电光石火劈去。老者倏的一剑刺向来掌掌心,冷笑道:“你这么找死。”剑劲破空锐啸。剑尖戮在伏建龙掌心,笃的一声,如中金铁,老者只觉虎口如裂,灼热奇痛,半臂发麻,情知不妙。只觉伏建龙右掌顺水推舟压下,碰的一声,老者身形如离弦之弩般震飞了出去,带出一声嗥叫,摔在地上,嘴中狂喷鲜血,脏腑迸裂而死。其馀五黑衣老者见状不禁骇然变色,五支长剑疾如骤雨狂风向伏建龙抢攻而去。剑式看来似乱无章法,但伏建龙目光锐厉,瞧出各人彼此都配合成一式极毒辣的剑招,沉猛如山。伏建龙心头暗暗一震,丝毫不敢大意,双掌一错,震开漫空掌影攻出。风声呼啸如雷,剑芒划空眩目,砂飞尘涌,威势骇人之极。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五黑衣老者剑势配合得更凌厉凶猛。伏建龙掌力如山,频频冷笑,欲寻出剑势破隙击毙一人,剑势减弱,可不攻而破。
蓦地,一声冷喝声传来道:“住手。”五黑衣老者剑势疾收,倏地飘开丈外,只见白影一闪。
白衣蒙面老者阻在乾坤八掌伏建龙身前,冷笑道:“尊驾好毒辣的掌法。”
伏建龙沉声道:“咎由自取,怨不得老朽。”
白衣蒙面老者闻言怔得一怔,道:“这也怪不得在下,谁教尊驾来自冯叔康所居之处。”
伏建龙诧道:“这却是为何?”
白衣蒙面老者道:“因冯叔康窃得一幅骊龙谷藏珍图。”
伏建龙道:“与老朽何干?”
白衣蒙面老者答道:“恐冯叔康托尊驾携出宅外。”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阁下大错忒错,此图为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冯叔康怎可放心托老朽带出?何况此实为屠三山嫁祸之举,其实已为屠三山父子密藏身旁远遁而去。”
白衣蒙面老者道:“此事在下已有耳闻,但冯叔康久假此宅迟迟未曾离去,未免令人起疑。”
伏建龙道:“那是阁下多疑,冯叔康为了其女罹疾未愈,是以迟不离去……”话声一顿,冷冷一笑道:“阁下为何不敢侵入此宅雷池一步。”
白衣老者面上一热,沉叹了一声道:“尊驾错了,在下并非此行之主,亦是听命于咱们令主,怎能违命行事。”
伏建龙面色一惊,道:“敢问阁下令主姓名来历?”
白衣蒙面微微一笑道:“尊驾不问也罢,就是在下亦茫然无知。”
伏建龙冷冷一笑道:“老朽不愿多费唇舌,身有要事待办,无暇与汝等纠缠。”身形倏地穿空腾起,去势如飞,瞬眼已落在十数丈外。
五黑衣老者面色一变,欲待追出。白衣蒙面老者伸手一拦,道:“如此人之言不实,他绝逃不了。”说着目光凝望林中大宅一眼,略一沉吟,转身率领五人隐去。
密叶丛中人影疾闪,现出冯叔康严晓星两人,严晓星微微一笑道:“义父,你瞧出其中蹊跷没有?”
冯叔康不禁一怔,道:“什么蹊跷?”
严晓星道:“他们在做戏。”
“甚么?”冯叔康摇首道:“这话为父不信。”
严晓星道:“不牺牲一人性命无法取信于义父,留弃一具尸体便可明证,伏建龙明知义父暗随身后窥察于他,是以假戏真做,不过死者及五黑衣老者至今仍在梦中。”
冯叔康皱了皱眉,道:“那么白衣蒙面老贼口中所说令主是否就是伏建龙?”
严晓星摇首答道:“无法确言,但伏建龙可能便是其中首脑之一。”沉着略一思忖,接道:“倘不出所料,伏建龙此刻必还隐在近侧察视我等动静,他以诈来我等亦以诡往取信于他,孩儿立即前往龙游城内,伏建龙定然暗随孩儿之后重返此处。”
冯叔康颔首道:“速去速回,免为父悬念。”身影一闪即杳。
严晓星四顾了一眼,飘然向龙游走去,身法宛如行云流水,似缓实速,片刻时分,他已走入县城大街,迳自走向一家药肆,向店伙口授药方笔录而下,照方抓药。抓好药后,毫未停留迳自回转大宅而去。冯杏兰与萍儿凭栏凝望,只见严晓星身影隐现在园径中,不由胸中一块大石放下来,冯杏兰玉靥绽出如花笑容。
萍儿道:“小姐,严公子他日为探觅父仇,行道江湖时,小姐如何舍得分离放心得下。”
冯杏兰霞飞双靥,嗔道:“死丫头,船到桥头自然直,要你烦心做甚么?”
只听楼下传来严晓星清朗语声道:“萍姑娘。”
萍儿娇笑道:“严公子呼唤婢子,不知有何吩咐,小姐,婢子去去就来。”
严晓星见萍儿下得楼来,便将检来一副药递与萍儿,嘱其煎送冯杏兰服下,说着转身向正宅大厅走去。冯叔康坐在厅内一把兽皮交椅上沉思,目睹严晓星进入,面泛愉悦笑容道:“你回来了。”
严晓星忙打了一眼色,道:“孩儿去县城抓来一副药,已命萍儿煎水,兰姐两三日内谅可平愈。”
冯叔康长叹一声道:“辛苦你了,兰儿非服用雪莲实无法根除宿疾。”
严晓星道:“义父不必烦虑,皇天必不负苦心人,终必求得一粒雪莲实。”
忽闻厅外传来伏建龙语声道:“冯兄,小弟去而复还,如冯兄不嫌冒渎,可否容小弟晋见么?”
冯叔康宏声大笑道:“伏贤弟太拘泥俗礼了,冯某客居在此孤寂落寞,并无所图,有何不可?”说着人已起立趋前相迎。
乾坤八掌伏建龙满面堆笑疾步如风迈入大厅,道:“贤契果然说得不错,确有不知来历凶邪在宅外阻截老朽,被老朽用重手法击毙一人,想必两位已发现那具尸体。”
冯叔康颔首道:“冯某两人已瞧见伏贤弟对敌情形,因深知贤弟武功才智卓绝无伦,冯某出手未免多馀。”
三人落座后,伏建龙喟然太息道:“那白衣老贼口中所说令主不知是何来历,小弟去龙游查探了一番,云集龙游黑白两道群雄已纷纷散去大半,无疑均追踪屠三山父子而去,唉!屠三山及丰都双判持有的两幅藏珍图将在武林中掀起一场弥天浩劫。”
冯叔康亦长叹一声道:“冯某昔年封刀退隐时,已誓言绝意江湖,不想为了爱女宿疾及屠三山移祸江东之计,又要重出江湖,出尔反尔恐贻话柄。”
伏建龙捋须笑道:“严贤侄谅已尽得冯兄绝艺,有道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冯兄大可不必重出江湖。”
冯叔康笑道:“知徒莫若师,冯某虽不惜倾囊相授,但他火候仍嫌不足,不过星儿大仇在身不可不报,代为师之劳未尝不可。”
伏建龙道:“冯兄提及,小弟几乎忘怀了,当年杀害太极剑客赵振藩凶邪,小弟已侦明多半……”说着取出一张折叠齐整的纸笺,接道:“俱已写明在纸,贤侄可按址找上前去,但宜谨慎行事,不可错杀一人,否则冤冤相报,何时可了。”
严晓星接过仔细详阅了一遍,目露感激之色道:“伯父之德无可答报,但先父必感恩于九泉之下。”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贤侄说哪里话来,老朽理应尽心尽力,无奈主凶诡诈如狐,这多年来一无所悉,未免愧对良友。”
冯叔康道:“星儿你去吩咐厨下命送上几样下酒好菜,接待你伯父。”严晓星应了一声向外走去。伏建龙与冯叔康均是武林巨擘,均思在欢宴酒叙中套出对方一丝隐秘,怎奈双方都是年老成精,滑溜异常,无论旁敲侧击俱为对方极巧妙地移去。两人费尽心机,均无所得,严晓星在旁陪侍,只默默倾听而已。晚霞灿烂,雁鸣长空之际,伏建龙突推杯立起道:“小弟尚有一个约会,歉不能久留,严贤侄,日后江湖道上咱们再行相见吧。”
严晓星道:“小侄恭送。”
伏建龙颔首道:“千里送君终须别,贤侄仅送至宅外吧。”说着向冯叔康抱拳致谢。
冯叔康笑道:“冯某不留你了,你我或有重逢之日,伏贤弟珍重。”送至厅门作别。
伏建龙与严晓星并肩行去,一跨出宅外,伏建龙道:“贤侄未再去过大名府吧?”
此问显得太过突然,严晓星不由一愕,摇首答道:“小侄未曾回过大名。”
伏建龙目露黯淡之色,道:“老朽与贤侄不同,归隐大名多年,对那宅院有着一种深厚的感情,三年来老朽曾悄悄地去过两次。”
严晓星道:“对小侄来说却是陌生得很,如今小侄倘须重回大名,恐庭院依旧,人面已非了。”
伏建龙道:“大名旧宅老朽已换了一些新人,照应老朽在大名所置产业生利等事。”严晓星淡淡地哦了一声。
伏建龙心忌的恐严晓星发现那宅中无名老叟,但不知严晓星与许飞琼感情深厚,更不知许飞琼身具武功,稚龄女婢长大了也不过是一个庸俗脂粉而已,见严晓星神态冷淡,忧心为之一释,一抱拳道别而去。严晓星怔了怔神,转身回入宅内与冯杏兰萍儿两女聚谈言笑。
萍儿笑向严晓星道:“严公子,小婢从未见过小姐象这几日这么高兴过……”
“死丫头,你敢嚼舌头根?”冯杏兰娇靥酡红,益发俏丽无比。
严晓星不由心中一荡,目光停留在冯杏兰如花娇靥上痴痴地道:“兰姐,你真美。”
冯杏兰娇羞啐道:“你坏,我不理你了。”
严晓星哈哈一笑道:“既然留此徒惹人嫌,小弟要回去就寝了……”
三人正说笑着,忽闻楼下传来一个豪迈语声逍:“敢禀少主,偷天二鼠到,主人有请。”严晓星闻言心中大喜,疾趋下楼,只见冯叔康与偷天二鼠已迈入大厅。
冯叔康一面走一面含笑道:“误会两位有所得罪,冯某负疚良深,望请见谅。”
吕鄯道:“岂敢。”
严晓星朝二鼠抱拳一指,道:“两位前辈别来可好?”
吕鄯面现笑容道:“如非少侠片言解厄,我俩岂能重见天日。”话声一停,又道:“我俩已应允相助盗取两幅藏珍图并相随少侠天涯寻仇,少侠决定何时起程?”
严晓星知偷天二鼠已听冯叔康言说此间详情,道:“一有屠三山父子下落讯息,即刻起程,两位风尘仆仆,远道来此也该歇息两三日才是。”
姜大年摇首答道,“姜某方才出得龙游县城来此之际,无意瞥见一人在身旁匆匆掠过,此人就是紫霞山庄经管钱粮副总管郝雄……”
严晓星剑眉一剔,沉声道:“去找他,或可问出血洗紫霞山庄真情。”说走就走,严晓星偕同偷天二鼠疾行如风而去。
冯叔康道:“兰儿,你快睡吧,我等三两日内即可返回家中,你那星弟必可觅获雪莲替你治愈宿疾。”冯杏兰低应了一声,告别其父,扶着萍儿盈盈登楼,冯叔康举掌虚空一拂,灯火全熄,身影消失入沉沉黑暗中。
严晓星三人迅快如飞奔向龙游途中,吕鄯道:“少侠是否取得那幅藏珍图?”
严晓星道:“尚在那件貂皮皮袄内,在下以为此刻取出无用,反不如任之,且容攫得酆都双判那幅藏图再说。”
姜大年道:“少侠之言极是,但冯老师尚不能远祸,樟树镇客栈屠三山失窃藏珍图,无法使武林群雄深信冯老师毫无所知,何况我等又落在他手中,少侠虽施展移祸之计,但武林群雄也只半信半疑,少侠义父恐无法安逸。”
严晓星深觉姜大年之言极为有理,脑中灵机一动,已思出一良策,道:“两位偷出藏珍图,可曾瞥明此图是何模样么?”
偷天二鼠有博闻强记,过目不忘之能,姜大年道:“姜某熟记此图,即是图形亦可绘出。”
严晓星大喜道:“在下已得一妙计,可保义父无虞。”说时已到得城厢脚下一座破庙外,清冷月华映射着半圯墙败,尘网蛛结的庙宇,更平添了几分阴森荒凉。
严晓星低声道:“孟大侠,可容在下拜见么?”
暗中传出孟逸雷语声道:“老弟台历?请进。”
严晓星闻声一呆,低声道:“孟大侠有险,二位可守在庙外,待在下进去相救于他。”说时一闪掠入,朗声笑道:“孟大侠何吝惜燃亮烛火,有失待客之道,在下已得悉屠三山那幅藏珍图下落,是以赶来商议。”
庙内火光一闪,神案上一只剩下半截,粗如儿臂牛油巨烛倏地燃着,三位两目森冷,白衣长衫人身法如魅占住三才方位,作品字形围住严晓星。只见孟逸雷斜靠在壁角,面现苦痛不胜之色。严晓星蓦然一惊,道:“三位意欲何为?”
一白衣中年人冷森森笑道:“尊驾知藏珍图下落,可否见告,当饶尊驾一死。”
严晓星冷笑道:“凭三位朋友尚难取在下性命,不过三位倘应允在下一事,当据实见告。”
那白衣人道:“尊驾不妨说出。”
严晓星手指孟逸雷道:“请解开孟大侠穴道。”
那白衣人面色一变,冷笑道:“尊驾已是瓮中之鳖,何能作过分之求。”严晓星忽右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扣在那白衣人左臂曲池穴上。
那白衣人大喝道:“你在找死。”只觉一股奇热如焚气流循臂涌入穴道攻向脏腑,经受不住,不由面色大变,张嘴嗥叫一声。
其馀两白衣人见状大惊,疾向孟逸雷扑去,意欲将孟逸雷性命要挟交换同党。那知严晓星比他更快,左掌虚空疾拂,红光一闪,两白衣人甫近孟逸雷身前,只觉后心一热,哀嗥出声,倒地毙命。孟逸雷精神一振,目泛惊喜之色。被扣在严晓星手中的白衣人额角爆出满满汗珠,如黄豆般大滚滚徜下,只听严晓星喝道:“在下也不问你来历,你解开孟大侠穴道放你离去就是。”说着五指缓缓松开。
白衣人知无法安然脱身,定了定神,取出一粒丹药喂在孟逸雷口中,伸指解开孟逸雷胸腹间数处要害重穴道。孟逸雷长吁了一声,如释重负,目中突逼射两人慑人寒芒。白衣人急向严晓星道:“尊骂说话要算话。”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当然算话,你走吧。”
白衣人闻言如逢大赦,疾逾闪电掠出庙外,突感双腿弯一麻,叭哒栽仆在地。暗中忽抢出偷天二鼠,抓起白衣人。那白衣人惨笑道:“两位别问在下来历,在下只受命敝派舵主,敝派一切隐秘悉无所知。”
姜大年冷笑道:“我绝难信你一无所知。”苍鹰攫小鸡般拧起跨入庙内,掷在地上。
只摔得白衣人浑身骨骼松却了般,半晌才咧着嘴挣扎爬起,目注严晓星道:“尊驾为何言而无信?”
严晓星冷冷一笑道:“在下一诺千金,已放你离去,这两位与在下素不相识,他们在庙外拦截怪不得在下言而无信。”姜大年冷笑道:“你奉何人所命,来此挟制孟逸雷老师何为?”
白衣人道:“因敝上需查明孟逸雷与神木令传人究竟有无渊源,所以才命我等暗施诡计将孟老师制住。”
吕鄯喝道:“贵上是谁?”
白衣人苦笑道:“在下委实不知。”孟逸雷手起一掌,击中前胸,白衣人惨闷嗥出声,震断心脉气绝而死。
姜大年道:“孟贤弟为何中了他们诡计?”
孟逸雷苦笑了笑道:“小弟独自一人在此饮酒,一时内急出外,不想匪徒乘隙而入在酒内放下毒粉,由于无色无味,不曾察觉,如非三位来此,小弟恐无法幸免。”
四人席地而坐,吕鄯道:“少侠,一年来吕某四海查访少侠大仇,已查出一鳞半爪。”说着取出一纸名单,递与严晓星,接道:“这些人与赵振藩及令尊之死谅有牵连,少侠只谨慎从事,不难寻出主凶。”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乾坤八掌伏建龙亦开列一张名单。”接过展阅,已取出伏建龙所书名单相对,只有四人与吕鄯相同,其馀诸人均是正派高手。
吕鄯冷笑道:“伏建龙分明心怀叵测,意欲假少侠之手清除异己。”
孟逸雷诧道:“伏建龙为何要如此做,倘他心怀叵测,少侠投奔于他之际,正好自投罗网,连根斩除。”
吕鄯冷冷一笑道:“其实吕某亦是猜测之词,但不可不防。”
严晓星极感为难叹息道:“在下不愿错杀一人,以致冤冤相报,不如施展欲擒故纵之策,定可觅得主凶。”说着将两张名单仔细瞧了一遍,就着烛火燃毁。
昌鄯望了严晓星一眼,道:“方才途中少侠曾谓已忖出一良计,可为冯叔康远祸,可否请道其详。”
严晓星道:“我等在龙游散播风声,谓屠三山那幅藏珍图已为神木尊者传人得去,藏珍图是何模样,尺寸大小亦一并散出,务求其真实,使屠三山信以为真由他口中证实不假,不但义父可高枕无忧,而且两位亦释群疑。”
姜大年拍手叹道:“妙计,我等四人立即分头行事。”四人掠出庙外而去。
萧瑟秋风,金华杭州官道上飘飞着凋枝黄叶,突传来一串奔马蹄声,道上现出四人四骑,如飞疾驰荡起弥空黄尘。骑上四人均是一色黑缎长衫,背搭金刀,貌像阴沉水冷,似有着十万火急事情一般,控骑独奔。他们正是病金刚孟逸雷,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及严晓星,均变易本来面目防人辨识。
孟逸雷突呵唷一声,丝缰紧勒,马奔之势立时放缓了下来,道:“前面不远就是诸暨,天色已自向晚,我等就在诸暨住了下来,明日再行如何?”
严晓星道:“一路行来,为何不见罗刹二女所留暗记,莫非她们走的是另一途径么?”
孟逸雷笑道:“铁掌追魂屠三山及陶胜三均是望杭州奔去,罗刹二女追踪陶胜三,必是无暇留下暗记,我等到了杭州不难找出二女下落。”说着微微一笑,暗道:“少侠确是多情种子,与冯姑娘送行之时,冯姑娘哭得似泪人儿一般,难分难舍,如非你义父催促冯姑娘上车,恐此刻尚难成行咧。”
严晓星面上一热,道:“孟大侠说笑。”
四骑不疾不徐,斜阳一抹,暮蔼苍茫之际,前途隐隐现出迤逦城廓。浙西乃富庶之区,诸暨商肆林立,市集繁荣,华灯正上之际,四骑慢慢通行熙来攘往人群中。孟逸雷忽道:“在这里了。”一跃下骑,迳向一家“福昌”客栈走去,门前悬着红纸灯笼随风摇曳旋转,四个大字异常醒目。
严晓星发现墙壁上用白粉涂抹着一只鲤鱼,知罗刹二女曾住过这家客栈,随即与偷天二鼠纷纷下骑。客店中抢身奔出店伙,一把拉住缰绳,高声吆喝道:“客人驾到。”
偷天二鼠当先进入,店伙抢前领着转入一所大院,院中空地菊花盛开,对首一列长詹,雕花落地门窗,四明四暗房间。最后一明一暗房门上绘着一只粉鲤,孟逸雷知罗刹二女陶珊珊陶小燕住在内面,便道:“就是这里了。”
店伙哈腰笑道:“只剩下中间两明两暗洁净上房,恰好四位居住,四位可要用酒食么?”
严晓星道:“快去准备送来。”说着取出一锭白银递与店伙。店伙喏喏应声,接过银子转身快步离去。
蓦闻一声冷森森喝道:“站住。”
店伙正要跨出院外,闻声不禁一哆嗉,只见为首房内闪出一个绿衣汉子,瘦长马脸,吊客眉,绿豆眼,面色惨白如纸,目光阴森,不由自主地僵住。那绿衣汉子阴恻侧笑道.“你好大胆子,不是吩咐过你么?这两间房留下,不能再让人住,怎么竟敢违命行事。”
严晓星道:“店家,没你的事,你走吧。”店伙如逢大赦,急奔而去。绿衣汉子两目一瞪,逼射凶芒,阴阴冷笑。
严晓星道:“朋友,你我最好互不相犯,不然,别怨在下心辣手黑。”
绿衣汉子冷笑一声,身形如电逼前,喝道:“你在找死。”双掌猛推一股汹涌罡风直撞严晓星胸前而去。
忽然房中又疾掠出一黑衣老者,大喝道:“撤手。”绿衣汉子闻声面色一变,推出的双掌又硬生生地撤了回去,人亦倒飞而去。
黑衣老者目注严晓星道:“希望朋友言而有信,你我河水不犯井水。”
严晓星忽闻吕鄯传声道:“老弟佯装向他身前紧逼。”心知吕鄯必有深意在内,遂冷冷一笑,慢慢望黑衣老者身前走去。
黑衣老者目露惊异神光,暗道:“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老夫。”眼看严晓星走近不及三尺。
偷天二鼠忽一曜而起,双双迅疾在两人中间落下,姜大年喝道:“老弟别意气用事。”架着严晓星反身掠去。
吕鄯似扑势太急,一个收势不住,轻轻碰撞了黑衣老者一下,道:“我这老弟生就火爆脾气,尚望见谅。”说看冷冷一笑,转身疾逾闪电掠出,与严晓星三人迈入房中。
黑衣老者目中闪出一抹怨毒已极的神光,向绿衣汉子一招手,闪入房内疾杳。
严晓星迈入室内,望了吕鄯一眼,低声道:“黑衣老者是何来历?吕大侠得手了什么奇异宝物,可否让在下一开眼界?”
吕鄯道:“此人即昔年横行河间,乃著名独行大盗天浪星史桂,性喜渔色,武功极高,擅用独门暗器“冷焰迷阳针”,一中此针即僵软无力,任其摆布,半个对时自解,史桂仗此,横行一方。”说着掏出一革囊,接道:“囊内就是冷焰迷阳针。”
严晓星皱眉道:“害人之物不如毁去。”
吕鄯忙道:“物之运用,在乎一心,用之以恶,则为害甚烈,若以之为善,则善莫大焉,不若留下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病金刚孟逸雷笑道:“稍时史桂发觉失却“冷焰迷阳针”,必定引起一场纷争。”姜大年含笑不言。
严晓星道:“在下要否与罗刹二女相见。”
昌鄯略一沉吟道:“暂时不必,我等虽是四人,但江南水道高手相继赶来及丐帮弟子会暗中相助,千万不可招摇过甚。”姜大年笑道:“你我四人这等装束,惊世骇俗,一夜之间,定会传遍诸暨,尚说什么招摇,吕老大未免忒小心了。”
正谈论问,店伙两人已送上酒饭,江南富庶,鱼米之乡,只见时鲜纷陈,尤其是一大蛊清蒸大蟹,只只膏腴红透。这时一店伙棒着一册花名簿,哈腰笑道:“请留下芳名。”说着又递上一只羊毫。
严晓星略一沉忖,执笔在册上疾书四字:“金刀四煞。”敢情那店伙也认得几个大字,见得“金刀四煞”四字,不禁悚然色变,躬身与另一店伙退出室外。
两店伙正走在为首一间上房门前,内面突疾如闪电掠出那绿衣汉子及河间独行大盗天狼星史桂。史桂低声喝道:“他们留下了姓名了?”
那店伙摇首苦笑道:“未曾,你老拿去瞧吧。”
史桂一看簿上那笔力万钧的“金刀四煞”四字,不禁一怔,将花名簿交还店伙,示意命两店伙离去后,才向绿衣汉子低声道:“莫贤弟足迹遍及南七北六十三省,见多识广,可曾听过金刀四煞之名。”
绿衣汉子茫然摇首,喃喃自语道:“金刀四煞,这名字从未听过,谅系新近崛起江湖的黑道人物,欲乘机树下威名。”
天浪星史桂冷笑一声道:“老夫岂可让他们称心如意。”
绿衣汉子道:“史兄似欲寻他们晦气。”
史桂略一迟疑,道:“如非咱们还有正事待办,方才定有他好瞧的。”说着眼神凝注在罗刹二女房外,道:“那两丫头自晨至晚足不出户,闭门不出,不知在弄什么鬼,稍时你我会晤罗少侠后再作计议。”
绿衣汉子阴阴一笑道:“史兄你也太谨慎了,你我故意找事登门造访,趁机暗算,两女制住咱们乐上一乐,拔一头筹如何?”
史桂瞪了绿衣汉子一眼,冷笑道:“你认为罗刹门下是好惹的么?何况还有那不知来历的金刀四煞在此碍事,莫老弟别枉费心机,你我再饮上两盅吧。”绿衣汉子无可奈何地随着史桂进入室内。
夜幕四垂,秋风生凉,寒蜇悲呜,檐下不时飘落下一片片黄叶,平添了秋深萧瑟气氛。窗内灯光如画,金刀四煞闹酒喧哗之声洋溢户外。约莫一个时辰过去,金刀四煞房内转静。
蓦地,一条迅疾人影掠入院中,窗内灯光外射下,映得那人年岁甚轻,似颇英俊,一眼落在罗刹二女门前,朗朗笑道.“在下罗少英奉家师冷面秀士之命求见二位姑娘,不如愿否赐见?”
内面突闻陶珊珊莺声喱喱答道:“小妹业已就寝,如无甚重要事情可否明晨再请少侠拨冗光降。”
罗少英道:“在下如无重要之事,也不致夜深冒昧惊扰二位姑娘了。”
须臾,只听陶珊珊答道:“如此罗少侠请稍待,容小妹整衣出见。”
忽闻房门呀的一声,启了开来,只见陶氏二女面蒙纱巾姗姗走了出来,向罗少英裣衽一福,道:“少侠有何见教?”
罗少英目露贪婪之色,道:“家师与令师之目前在骊龙谷外分身后就未再见面,家师恐令师遇险,放心不下,四出查访,发现两位姑娘下榻在此客栈,故命在下相询。”
陶珊珊答道:“小妹也不知家师行踪。”
罗少英微微一笑,压低语声道:“今晚两位姑娘慎防暗算,碧云堡少堡主高雨辰垂涎二位姑娘美色,已约好黑道群邪在今晚四更时分下手,特来告知,又恐二位姑娘力薄,在下意欲相助一臂之力。”
陶珊珊道:“少侠告知足感盛情,小妹两人尽可应付匪徒,不劳少侠费心了。”
罗少英微微一愕,忖道:“这两个丫头也太忒托大了,不料她竟会拒绝我相助。”遂摇首正色道:“你我师门谊同手足兄妹,在下怎可置身事外。”
陶珊珊盈盈一笑道:“务请少侠放心,我俩虽是女流之辈,但罗刹门下并非易与,今晚他们不来还好,否则定流血七步,尸横院中,无人幸免。”
罗少英暗中皱眉,强笑一声道:“姑娘既然如此说,在下只有告辞了,望二位小心。”抱拳一拱,转身离去。
他急步跨至金刀四煞门前,忽地门内窜出一人,几乎撞了个满怀,似那人收势绝快,猛然刹住,只见是一身穿簇新发亮黑缎长衫,身背金刀的面目森冷少年,不禁眼中泛出一抹杀机,冷笑道:“尊驾没长眼睛?”
那人正是严晓星,毫无惧色,反唇相讥道:“阁下三更半夜来到我等所住房外为何?”陶氏二女听出是严晓星语声,不禁芳心大喜,相偕进入房内关上房门。
罗少英冷冷一笑,道:“在下来此访友,不愿无事生非,奉劝尊驾稍自敛束,莫夜郎自大目中无人。”
严晓星鼻中冷哼一声,道:“阁下请睁开眼来说话,如有不忿,错开今晚不说,我金刀四煞随时候教。”言毕昂首阔步迈出院外而去。
罗少英怔了怔神,强自忍着一腔怒气,倏地一跃冲天而起,疾如飞鸟般翻院越过两重屋脊,往一条狭窄暗巷落下。暗巷中相继现出数条魅影,与罗少英相商,只听罗少英道:“罗刹二女如此托大必胸有成竹,我等不可不防。”
高雨辰道:“二女不让罗少侠进入房内,恐我等无法得逞。”
只听陶胜三道:“老朽命五鬼弟兄强行破门而入,再老朽等人蒙面联臂合攻二女,少侠趁机相助使二女分心,那时史老师暗中发出“冷焰迷阳针”将二女制住。”
罗少英道:“此计虽是万无一失,但恐半途横生枝节。”
陶胜三道:“少侠心惧何人?”
罗少英道:“那院中与罗刹二女比邻而居的有“金刀四煞”,诸位可曾闻听过江湖中“金刀四煞”其人来历么?”
高雨辰冷笑道:“小弟只闻“崆峒七煞”之名,但是那些不自量力,意欲寻事生非趁机扬名立万,史老师可先施展神针制住四人,免得碍事。”
罗少英道:“好,就是如此办。”
暗巷中忽冲起两条人影,捷逾飞鸟往正街上落下。街上寂寥无人,只有数盏昏黄的油灯,似有若无,朦胧似雾,西风卷起阵阵落叶灰尘,更显得凄凉萧瑟。两条身影甫一落地,迎面忽阻住一身背金刀黑影人,冷冷一笑道:“来的是史桂老师么?”那两条身形正是天浪星史桂与绿衣汉子两人。
史桂只见迎面现身的就是叫“金刀四煞”性情火爆的严晓星,不禁心神大骇,冷冷一笑道:“尊驾可是还记住方才言语误会之怨。”
严晓星道:“不是,在下四人金刀四煞之名不彰,欲在两位身上扬名立万。”说着手出如风,虚空疾扬。绿衣汉子与史桂只觉心头一麻,立时冷噤不语。史桂面色惨变,这滋味分明是他那“冷焰迷阳针”,无疑迷阳针已失去,正要开口之际,严晓星两臂疾伸,拾指如爪,抓起两人冲天而起,刺空疾杳。
客栈内岑寂如水,秋风如吟,下弦月高悬苍穹,凄迷若雾。金刀四煞在院内徘徊于繁菊织锦间,不时伸拳踢腿,似是酒后烦热,夜不成寐般在院内舒展身心。蓦然,院墙之后冒起五条魅影,悄无声息飘下落地。只听孟逸雷阴恻恻冷笑道:“五位来意不善,欲找我“金刀四财”麻烦么?”#--iCMS.PageBreak--#来人系黑道中声名狼藉的滇西五鬼,桑氏昆仲,以龙虎豹彪熊排行,桑龙狞笑道:“你我河水不犯井水,四位最好回房,免滋误会。”
孟逸雷冷笑道:“既然互不相犯,速速退出院外,不然我金刀四煞刀下无情。”滇西五鬼心中大急,暗忖怎么史桂不依原定之计行事,致节外生枝,不禁愣住。
严晓星霍地金刀出鞘,一道金霞在月夜之下眩目生辉,铮铮震鸣不绝,冷喝道:“在下数得三字,五位如不走时,莫怨在下金刀无情。”
一言激起滇西五鬼怒火,桑彪大喝一声,右肩疾抡,芒牙槌逼起悸耳啸风,泰山压顶向严晓星击下。严晓星轻笑一声,金霞疾闪,只听一声惨嗥,桑彪身形震飞出丈外,两只断臂连同一柄芒牙槌飞起半空,洒下一片血雨。但见桑彪倒在花丛间,两臂齐肘截除,血涌如注,面色惨厉。
其馀四鬼见状惊怒交集,桑龙大喝道:“杀。”
四鬼一涌而上,严晓星右腕疾振,金霞寒飚爆涌而出,带出嗤嗤剌耳锐啸。只听闷哼声起,四鬼纷纷倒退,手中兵刃脱手落地,两臂软垂而下,面色惨白如纸目露惊悸之色,额角豆大汗珠涔涔滴落。姜大年低声向严晓星道:“你将他们怎么了?”
严晓星答道:“我只发除四鬼一身武功,此皆他们作恶多端之报,我等金刀四煞只是黑道凶邪煞星,并非嗜杀好阗,行侠仗义,一样也可扬威大江南北。”
忽闻一声冷笑道:“好狂妄的口气。”院墙外如风飘叶般疾落下七条身影,均黑巾蒙面,同声桀桀狞笑,一霎那间院中平添了阴森气氛。
严晓星认出为首黑衣老者系陶胜三,伪装不知,冷冷一笑道:“阁下等可是为滇西五鬼复仇?”
陶胜三手掌一摆,沉声道:“老朽与滇西五鬼并无渊源,路经偶过,闻听尊驾大言炎炎,自命不凡,故此停身意欲向四位领教高明。”
严晓星哈哈朗笑道:“我金刀四煞虽然初出江湖,挟技行侠,扬名立万,但也要会一会武林高人,似阁下等藏首露尾,无名之辈,在下不屑印证。”
陶胜三鼻中怒哼一声,双掌呼的一掌推出。严晓星一式“顺水推舟”硬接了出去。“轰”的一声,陶胜三双肩撼摇,猛的翻身,大喝一声:“走。”一鹤冲天拔起,随来蒙面人相继腾空,曳空电射,瞬眼无踪。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虎头蛇尾,未免令人起疑。
严晓星脑中灵机一动,忽忖:“不妙。”反身疾扑在罗刹二女门前,用掌力震开木门,只见室空人杳,后窗洞开,不禁顿足道:“竟未料到中了此贼调虎离山之计。”
姜大年燃亮了室中烛火,映得一室明亮如画,锐利目光四边瞥了瞥,摇首道:“不可自乱误入歧途,室中景物不见一丝凌乱,被褥依然摺叠得齐整如新,显然二女并未就寝,亦未有格闹模样,如非临时有事离去,就是她们不知我们真正身分,目睹老弟施展旷绝武功伤了滇西五鬼,为此不欲处身危境,兴了迁地为良之念,是以他们急急离去。”
孟逸雷道:“真如你所说就好,万一不幸为老弟言中则如何?”
吕鄯略一沉吟道:“说得极是,无疑是罗少英所为,欲知罗少英来历,一问史桂就知,快走。”四人由后窗鱼贯穿出……
距诸暨东约莫十里外,一座荒凉山谷乱冢林立,月色迷茫下鬼气森森,片片黄叶随风不时传来一声狼嗥鸟啼,令人毛骨悚立。山凹间屹立着一幢无人小庙,庙内忽飘出呻吟夹带有喘气频频之声,只见门内爬出两条身影,似下身僵硬法动弹,仅以两臂之力极艰难地撑行爬走。
忽间一声冷笑声道:“史桂,我忘怀了你尚身带解药,可解开你们“冷焰迷阳针”毒性,但我点了你两人穴道,自腰以下瘫软无力,如无法解开我独门手法,纵然插翅也难飞出。”
史桂闻声魂飞魄散,抬目一瞧,金刀四煞已一列横阻在眼前,不禁把心一横,厉声道:“朋友,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史桂与四位何怨何仇,请速言明,史等当死而无怨。”
只听严晓星冷笑道:“你以“冷焰迷阳针”为恶,理当一死,在下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悔过向善,在下当留你们一条生路。”
人之好生恶死,史桂与绿衣汉子闻言不禁泛起委屈求全之念,暗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只要不死,誓报此仇。”史桂嗫嚅道:“老朽知罪矣,倘蒙苟全,定永绝江湖,一心向善以赎前怨。”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罗少英是何来历?两位与高雨辰陶胜三等人密谋不利于罗刹二女,在下均已知情,望详实见告。”说着伸手解开两人穴道。
史桂两人困难已极扶着墙壁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闻得严晓星之言,不禁遍体泛出奇寒,史桂答道:“罗少英系冷面秀士爱徒,老朽两人则受命于冷面秀士,陶胜三高雨辰与敝上颇有渊源,此次南来志在取得骊龙谷藏珍,后事与愿违,武林群雄纷纷散去,遂结伴赴杭,途中发现罗刹二女,罗少侠与高少庄主垂涎二女美色,不料竟遇四位作梗,致功败垂成。”
严晓星冷笑道:“如你等得手,是否将二女掳往碧云堡强迫成亲?”
“不错。”史桂点头答道:“正如尊驾所料。”严晓星忽虚空出掌,数缕指风封闭住史桂二人穴道,两人眼前一黑,又昏倒在地。
吕鄯道:“我等还是未查明罗刹二女下落。”
严晓星思索片刻道:“方才蒙面七人似未有罗少英在内,分明罗少英在二女窗外危言耸听诱骗二女离去,二女武功高绝,力可自保,罗少英恐枉费心机。”
忽见乱葬岗上现出一条黑影,迅如流星掠来,四人不禁一怔,及至临近,只见是富春江水道龙头舵主向照阳。向照阳匆匆抱拳一拱道:“罗刹夫人座舟已至江畔,小弟发现二女偕同冷面秀士及一少年,奔上舟中而去。”
孟逸雷忙道:“速领我等前往。”向照阳应了一声,转身领着四人朝江边奔去。江畔停泊着两艘巨舟,舟上灯光如画。严晓星略一沉忖,揭下面具,独自一人扑向后面一舟,身如燕起,点上船舷。
蓦听一声极轻微的娇喝道:“什么人,是严公子么?”
“正是在下。”严晓星疾如闪电掠入舱内,只见三美貌少女立在舱内,分着绿、黄、蓝三色罗衫,嫣然含笑凝注着自己,接道:“请问三位姐姐,陶姑娘姐妹回船了么?”
内一绿衣少女笑靥如花,道:“回来了,严公子是不放心么?”
严晓星道:“姐姐休要取笑。”
绿衣少女笑道:“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名字呢,就姐姐姐姐的乱叫。姐姐名叫李晓柔,这两位姐姐是刘翠盈和崔婉珍。”
严晓星笑道:“好名配佳人,在下见过三位姐姐。”
三女娇笑不已,黄衣少女刘翠盈道:“果然嘴甜,难怪珊姐姐她们……”说完,吃吃娇笑不已。
严晓星不由脸上一红,忽想起一事,脸色一整,低声说了几句。三女面色微变,蓝衣少女崔婉珍忙道:“我去告知珊珊姐姐,公子是否在此守候?”
严晓星摇首道:“在下去前舟窃听冷面秀士及罗少英如何说话,俾可查出诡谋。”
绿衣少女李晓柔盈盈一笑,道:“公子请随我来。”前舱罗刹夫人与冷面秀士相对而坐,面色冷肃。陶珊珊、陶小燕姐妹紧挨着罗刹夫人身后站着,依然面笼黑纱,罗少英立在冷面秀士之后,目中两道冷电眼神不时逼注在二女面上。只听冷面秀士道:“看来你我如不找得丰都双判及铁掌追魂屠三山父子取得藏珍图,则无法觅获骊龙谷藏珍。”
罗刹夫人道:“骊龙谷藏珍对庞老师有如此重要么?”
冷面秀士微微一笑道:“在下不喜谎言,珍珠玛瑙均非所喜,唯有鲁阳戈,雪莲实及武功秘笈三样在下必欲取得。”
罗刹夫人诧道:“什度武功秘笈?”
冷面秀士摇首道:“在下也知之不详,只知秘笈内载有一套上乘剑法,可驭气催剑,收发由心。”说着略略一顿道:“目前你我只须寻得丰都双判及铁掌追魂屠三山下落,才能剥丝抽茧。”
罗刹夫人摇首道:“我无意于骊龙谷藏珍。”
冷面秀士一笑道:“然则谷主此次出山目的为何?”
罗刹夫人道:“我此次出山是为履行昔年许下友人会晤诺言,再则领一双爱徒出道江湖,查觅仇踪。”
冷面秀士面色一惊,道:“令徒大仇是谁?”
罗刹夫人道:“此乃一段疑案,不便奉告。”
冷面秀士长叹一声道:“看来,在下与谷主同行多日,既未能椎心置腹,在下无颜再留,只有告辞了。”说着欠身立起。
罗刹夫人冷笑道:“人道庞老师气量狭隘,看来传言一点不错,其实我也未探得一丝端倪,如何可向庞老师道及。”
冷面秀士面色一红,忽见一绿衣少女翩然闪入,向陶珊珊附耳密言。只见陶珊珊莲足微跺道:“可惜。”随即与罗刹夫人附耳密语。
罗刹夫人道:“真的么?”
陶珊珊颔首道:“怎敢欺骗师父?”
罗刹夫人望了冷面秀士师徒一眼,道:“令高足义助拙徒幸免毒手,德重心感,只可惜拙徒才探出一丝仇踪眉目,又告中断。”
罗少英望了其师一眼,诧道:“可是那金刀四煞么?”
陶珊珊答道:“金刀四煞貌恶心善,并非黑道凶邪,其师门与家师颇有渊源,罗少侠怎可捕风捉影,胡乱猜测。”
罗少英面色一红,赧然笑道:“幸亏在下忍让,于客栈中并未与金刚四煞为仇。”
冷面秀士忙道:“如今谷主心下如何?”
罗刹夫人摇首道:“什么鲁阳戈、雪莲实,对我而言根本无动于衷,访友事了立即转回谷中,拙徒两人应避免卷入这场是非漩涡,日后江湖道上还望令师徒遇事照拂。”
冷面秀士心情似觉舒爽不少,道:“这个当然义不容辞。”说时抱拳一拱道:“既然谷主无意于骊龙谷藏珍,在下师徒也不愿多事吵扰。”与罗少英双双告辞。罗刹夫人送出舱外,目送冷面秀士师徒两人掠上江岸身影消失后才转回舱内。
只见严晓星与陶珊珊、陶小燕姐妹两人聚在一处低声说话,罗刹夫人不知怎的与严晓星一见投缘,含笑点首道:“公子亦赶来了。”严晓星忙上前行礼。
罗刹夫人笑道:“我不喜繁文褥礼,还是随便点好,公子是否探出一点眉目?”
严晓星道:“前辈是否指陶胜三而言,抑或晚辈大仇?”
罗刹夫人道:“两者都有。”
严晓星略一沉忖,道:“晚辈只觉迷魂谷主陶泰麟老英雄尚在人世,因为陶胜三多年来亟于查明两位陶姐姐下落那显而易见,眼前就是他授意罗少英高雨辰掳劫两位姐姐强迫成亲,目的亦在此。”
罗刹夫人不禁面色一变,道:“此言可真?”严晓星便将窥听陶胜三凶谋叙出。
罗莉夫人冷笑道:“原来罗少英已知情势有变,转而引出珊珊小燕故意讨好,看来冷面秀士是与陶胜三沆瀣一气。”
严晓星道:“他志在探明前辈的意向,再也受陶胜三之托探明二位陶姑根仇冢是谁,前辈答话巧妙,使冷面秀士及陶胜三释了胸中之疑。”
陶珊珊道:“公子话中涵意是指冷面秀士亦知家父下落?”
严晓星道:“在下尚未能断言冷面秀士确知。”话音突顿,蓦闻遥处随风传来一声清澈长啸,忙举掌一挥,满舱灯火全熄,道:“有人来了,前辈速放舟中流。”身形一闪,掠出舱外而去。他沾足江岸边,将面具戴好,孟逸雷及偷天二鼠一跃而至,并肩屹立在劲疾夜风中,袍袖瑟瑟飞舞,冷电眼神炯炯逼视啸声传来方向。
两艘巨舟迅疾荡开江岸,驶向中流,逐渐隐入黑暗沉沉中。远处如风闪电疾掠而至三条黑影,目睹金刀四煞沉凝不动,不禁大感骇然。来人似乎年岁不轻,颔下长须飘拂,只听中立老者发出沙沉语声道:“四位可是金刀四煞么?”
严晓星答道:“正是,朋友找我金刀四煞为何?”
中立老者答道:“为了滇西五鬼,我等奉敝上之命敦请四位移驾一叙。”
严晓星道:“贵上是谁?约晤地点还请一并见告。”
老者冷冷一笑道:“最好四位随我等前往。”
严晓星厉声道:“倘不应命如何?”
老者答道:“违命者死。”
夜空中金霞疾闪,只听那老者闷嗥出声,一条右臂离肩堕下血涌如注。两老者不由魂飞胆落,驾起断臂老者穿空而起,去势如电,转眼无踪。严晓星道:“我等此刻起暂不能以金刀四煞装束现身,使其自乱。”四人身形迅即远逝隐去。
朝阳正上,金黄色的光芒洒在街道上,有着温暖的感觉,严晓星俊逸潇酒的身形竟出现诸暨大街上,负手慢步进入四海镖局分店对街大和茶楼临街一个座位坐下。食客们均以昨晚金刀四煞痛惩滇西五鬼之事作为谈资,更有谓金刀四煞乃神木尊老传人仆徒,神木令尊者传人既取得屠三山那幅藏珍图,更进而欲攫得丰都双判手中持有之图才可从容到手骊龙谷藏珍。这自然传严晓星等人既定之策所散播出风声,攻心为上,使凶邪畏首畏尾,自乱脚步。
严晓星目光打量在座食客,欲发现有无罗少英在内,据丐帮高手蹑随随罗少英之后,只见罗少英走入天和茶楼,无疑必在其内。店伙急急走来,哈腰笑道:“客官要用些什么?”
严晓星因楼下未发现罗少英在座,料定必在楼上,趁机眉头微微一皱道:“随便送上酒菜,价钱不拘,楼面上可有空座么?”他仍然戴了一副面具,气度威武。
店伙悚然答道:“有,有,小的领客官登楼。”偌大楼面已上了七成座,喧笑如雷,严晓星一眼瞥见罗少英与三身看天青长衫中人共聚一席正低声谈论。严晓星迳向罗少英邻席坐下,正好背对背而坐。
只听一人低声道:“金刀四煞武功高绝,西门堂主严命务须搜觅查出金刀四煞的下落,目前之策必须施展金线钓鳖之策。”
罗少英道:“计将安出?”
那人道:“四海镖局保了一份重镖,俱是珍异古玩,价值连城,传江都盐运使送与粤督,今日未牌时分便可到得诸暨分店,镖车必在此打住一晚,我等动手劫取,留言七月之内在何地赎镖,必引来金刀四煞。”
罗少英道:“此乃令主授意么?”
那人点点头道:“唯有如此才可找出那幅失落的藏珍图。”他们均用蚁语传声之法,但严晓星听得清晰无遗,并将三人形像熟记于胸。第五章 移花接木
末牌时分,秋阳软无力地坠向西山,四海镖局分店两名店伙站在门首不时用急躁地目光凝望街首。忽地街首传来一串奔马蹄声,只见现出一匹骏骑,骑上人挥鞭急驰而来,到得四海镖局分店门首霍地跃下鞍来,那匹骏马猛然刹住,纹风不动。骑上人是位年约三旬开外轻壮汉子,浓眉虎目,英气逼人,黑衣劲装,背搭两柄虎牙钓。
两镖伙立即弯腰躬身道:“郭镖头赶到了,总镖头咧?”
郭姓镖师笑道:“总镖头押着镖车已进了城,也就该快到了,速去准备茶水酒食,大伙儿休息之处。”
一名镖伙笑道:“早准备好了,你老请进吧。”
郭镖师摇首笑道:“郭某先行赶来就是为此?庄镖头咧?”
只听一宏亮哈哈大笑道:“郭贤弟,你我长远不见,今晚得好好聚上一聚。”说着,店内飞步抢出一个花白短须,四方脸瞠五旬老者。
郭镖师面现愉悦笑容道:“庄兄好。”
正说之间,街首传来得得蹄声,只见五人五骑护着两辆镖车而来。为首一骑乘坐一紫酱脸膛貌相威武长须老者,这人正是江都四海镖局的总镖头神剑韦护筱云萍,身后四个镖头都是太阳穴高高隆起,目中精芒内蕴,一望而知均是内家高手。
筱云萍略一寒暄后,急命将镖车推入店内,关上门户,哈哈大笑道:“各位辛苦了,料不到这趟镖竟然风平浪静,看来筱某有点杞人忧天了。”
庄镖头道:“此乃总镖头洪福齐天,碰巧武林黑白两道均为骊龙谷藏珍所吸引,如今又为铁掌追魂屠三山藏珍图被神木尊者传人得去,群雄纷纷追查此图下落无暇顾及本局重镖,虽然垂涎也投鼠忌器。”筱云萍闻得神木尊者之名,眉头微微一轩,欲言又止,挥手示意镖伙将红镖安置妥当。
分店内已准备三桌丰盛酒筵,大伙儿兴高采烈,猜拳行枚,尽情饮酌。这一吃喝,约莫耗去了两个时辰,虽不烂醉如泥,却也显得头重目眩,加上白天里鞍马劳顿,一倒在床上均即呼呼睡去。一位镖师及两镖伙奉命看守红镖,他们三人吃喝已饱,并且在一条长凳上聊天,渐渐感到眼皮沉重,不知不觉地也沉睡了过去。蓦地,四海镖局分店如风闪电疾掠来十数条黑影,如入无人之境。
只听一低沉语声道:“不准妄伤一人,只准搬运红镖,亦不可私自吞没一物,违令者死。”
十数条魅影疾掠入红镖藏处,各人取出一袋,迅快地尽取一空,从容离去。他们翻出城外,突尾随一条人影,形迹飘拂,肉眼难辨,十数匪徒也不虞有人暗暗缀着。天色蒙蒙发出曙光,尾随匪徒身后的那人正是严晓星,只见匪徒扑入一座险峻山谷内,这片深山到处悬崖峭壁,榛林深莽,险峻异常,追踪至谷口外,突闻一声宏亮笑声道:“都到手了么?”
但听回答道:“神不知鬼不觉均已偷到手中。”
“好,咱们这神莽谷内已布下天罗地网,但等鱼儿上钩。”严晓星倏地收住前行之势,隐在一株树上,凝目察看形势。
良久,谷内突窜出一身线织团花赭黄缎袍的老者,秃额庞眉,虎目炯炯生威,腰间系着一根丝绦,就在严晓星存身巨树十数丈外停下,顾盼了一眼,朗声道:“何贤弟。”
林莽内翩若惊鸿般闪出一个玄衣劲装,背搭兵刃瘦小老者,抱拳笑道:“朱兄,你适才返回又奉命外出么?”
秃额老者点点头道:“四海镖局虽遭了池鱼之灾,但我等志在金线钓鳌,诱使金刀四煞落网,愚兄奉令布设疑局,使武林群雄自乱,却非三两日可了,寒舍家小只有奉托何贤弟遇事照拂了。”
瘦小黑衣老者含笑道:“朱兄放心,此乃小弟义不容辞之事,风闻四海镖局所保的镖货是人间奇珍,究竟是什么希罕之物?”
秃额老者嘿嘿干笑了两声道:“贪黩之物俱是价值连城奇珍,蒙总护法赏赐一珠。”老者从肋下囊中取出一颗宛如核桃大小的明珠,放出淡黄色光华。
何姓老者道:“大则大尔,有何珍异。”
秃额老者用目一瞪,道:“你别不长眼睛,此珠虽为猫眼,晚间可大放光明,烛照十丈方圆,但其珍之处却在蛇虫不侵,功可驱毒避邪。”
忽闻一声银铃娇笑道:“有此等宝物么,让我开开眼界。”
谷中掠出一粉红罗衣俏丽少女,波光流转,笑靥如花,约莫二十一二年岁,瞥见秃额老者手中猫眼,诧道:“哟,这是总护法赏给你朱老师的么?”伸出纤纤玉手,即待取来观赏。
秃额老者迅快将珠放回囊中,呵呵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还是珍藏的好,萧姑娘,你也奉令外出么?”
少女向秃额老者白了一眼道:“奉令与朱老师同路,但分头行事,你我快走吧。”
两人疾步如飞奔入诸暨城,大街上行人车马熙来攘往,阳光煦和,除了天空不时飘落一片片的黄叶外,一切如恒。一老一女步入四海镖局分店斜对面江南春酒楼。此刻四海镖局分店内正忙得如在热锅上蚂蚁般,查不出一丝端倪。
总镖头神剑韦护筱云萍省悟出昨晚酒食中必有蹊跷,不然为何昏睡如死,只急得在大厅上来回踱步,不停地长吁短叹,一直想不出那窃镖之人究是何来历。突然门外起了一片重重敲门声,总镖头神剑韦护筱云萍一皱眉道:“快去,开门问明是何许人物,不准泄露红镖被窃之事。”
一个镖伙应了一声,抢身奔出,须臾迅快掠回厅内,禀道:“嵩山少林悔心院长老静澄上人率领少林高手及昆仑掌门人沧海客等门下弟子求见,并言失镖之事。”
筱云萍闻言大愕,道:“他们是如何知情的?快说,我立即出迎。”老者长叹了声,整装率众迈步外出。
只见一白眉银须老僧及一羽衣星冠鹤发童颜道人并肩含笑,身后聚立着十数僧道俗装束武林高手,忙抢步趋前,抱拳一揖道:“筱某何德何能,致惊动两位大驾及诸位老师光临。”
静澄上人道:“筱擅越,武林中人最讲究同气相求,昆仑掌门人后老衲惊闻失镖,故而冒昧来此探问,老衲等只要力之所及,无不愿尽棉薄。”
筱云萍面露感激之色,肃客入内,他乃豪爽好客之人,立命准备筵席,一扫愁颜强振精神周旋于群雄之间,一一寒暄,不使宾客有冷落之感。沧海客席间问起失镖经过,筱云萍答称事前并无丝毫迹象,事后亦无痕迹可寻,不知贼人是何来历,并诧异群雄为何闻风如此之快。
静澄上人诧道:“这风声怎么能如此快传播开来,此乃一不可能之谜。”
蓦地,大厅上忽响起啪的一声,一只钢镖疾如奔电由厅外射入,钉实在正梁上。群雄一惊,抬面望去,但见镖尾上悬着一封信柬。筱云萍一鹤冲天拔起,伸手一攫,将钢镖拔在手中,身如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下,展阅书函,不禁面色一变。静澄上人道:“是何人投柬?”
筱云萍递与静澄上人,道:“禅师一瞧便知。”
静澄上人接过,只见上书:“欲知红镖下落,速往江南春酒楼上便知。”群雄一见,不禁一怔,将信将疑。
沧海客道:“不论如何,我等须前往察视。”群雄立即起程往江南春酒楼走去。
秃额者与萧姓少女登上江南春酒楼,由店伙领着看座,俟坐定后,点了几味时鲜与三斤酒,目光缓缓四巡。俏丽少女忽目中一亮,只见一玉树丰神俊美少年飘然登楼,不禁一双妙目凝注着严晓星。
秃额老者暗笑道:“原来你这小妮子春心已动了。”不过他暗赞严晓星的确人品气质不凡,难怪这小妮子平日冷若冰霜也动了春心,但可惜严晓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文弱书生。
正在此际,吕鄯在秃额老者身后擦过,无疑地那颗猫眼已不翼而飞落在吕鄯手内。严晓星择座于秃额老者紧邻,恰好与萧姓少女面对面,他虽有所为设下此计,却面上不禁火辣辣地。楼下店伙忽高声传呼道:“六位看座。”接着涌上六面目森冷狞恶江湖人物,背搭兵刃,凶芒四射,楼面上酒保忙趋前领着看座。
秃额老者忽低声道:“萧姑娘,你瞧这六人是何来历?”
少女缓缓移注眼神,凝视片刻,轻摇螓首道:“不知。”
突闻那六人中一个青面五旬馀老者冷笑道:“这真是邪门,居然有人在黑白两道高手云集江南武林之际,胆敢动手窃取四海镖局的红镖,筱云萍老儿平日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竟遇上贼星上门,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红镖尽窃一空。”
秃额老者望了少女一眼,低声道:“这风声大概是筱云萍自己放出去的,事急难奈,丢脸也不顾了。”萧姓少女微微颔首,似赞同秃额老者之见。
但闻另一人高声道:“风闻窃镖狂徒是距诸暨城北四十馀里外神蟒谷,此神蟒谷之名甚是陌生,那些人物咱们何以杳若无闻?”
正谈之际,四海镖局神剑韦护筱云萍及嵩山静澄上人昆仑掌门沧海客等人已纷纷登楼入座,均凝耳倾听。酒楼上虽然声嚣如浪,但六面目狞恶江湖人物语音却字劲力沉,不难分辨清晰入耳。秃额老者与萧姓少女暗暗心骇,显然这风声并非四海镖局传出的,连神蟒谷名称穴位均打听得异常正确,如此一来,一切如意算盘非大大打了个折扣,倘不改弦易辙,恐全功尽弃。
那六人正谈得兴高采烈之际,突闻一蚁语传入耳道:“哼,你等少得意忘形,须知隔墙有耳,距你等座席不远秃额老者与明艳少女正是来自神蟒谷内,昨晚窃盗红镖他们二人均参与其事,别言语之间触犯了他们,不然你等不死而伤,无法全身而退。”
六人不禁面色一变,十二道炯炯慑人眼神逼视在秃额老者、俏丽少女面上。秃额老者俏丽少女只觉六人谈话戛然而止,情知有异,察觉森冷目光注视自己两人,顿感怒火如沸,正待发作之际,忽闻蚁语传声道:“两位知道他们六人是谁,他们是百足天蜈皇甫炎门下六恶,厉肃命人施展小巧之技在你朱老师身上盗取了一物,还留下一处记号。”
秃额老者不禁面色大变,伸手在囊中一摸,果然那颗猫眼已不翼而飞。少女目睹秃额老者神色道:“朱老师的猫眼真不见了。”
秃额老者眼中泛出一抹杀机,点点头道:“不知是何人传声示警。”陡地察觉神剑韦护筱云萍等也注视着自己两人,猛然警觉情势对自己两人大大不利,忙低声道:“姑娘,我们快走,皇甫炎门下必然追踪你我,老朽与姑娘在僻静之处将六恶一网打尽,可逼出他们如何知情的原委及猫眼下落。”两人霍地立起,迅疾下楼。
六恶不禁一怔,忽闻传声道:“还不快追。”那面筱云萍等人也闻听传声,纷纷离座追出。
秃额老者及萧姓少女奔入一片树林内,双双腾空拔上树顶藏入浓枝密叶中。须臾,六恶疾远飘风般掠入林中,那面色靛青老者冷森森的眼神四外望了一瞥,冷笑一声,右掌疾抬,呼的劈出一掌。劲风山涌,轰的一声,枝叶如雨簌簌落下,两条身影疾如鹰隼电泻落地。
秃额老者阴恻恻冷笑道:“六位无事生非则甚?”
青面老者狞笑道:“两位可是参与盗窃四海镖局红镖其事么?”
俏丽少女格格娇笑道:“这干你何事?”纤纤玉手一招“拨云捉月”拂去,疾如闪电抓向青面老者“曲池”穴。青面老者料不到此女出手竟如此快速,忙闪身倒跃而出。他虽见机得快,但俏丽少女指风如割,竟划开袖管一条五寸口子,不禁吓出一声冷汗。
秃额老者抢前一步,冷笑道:“你们六人既盗老朽宝珠,更贪心不足追踪我俩,哼,你等自寻死路。”侧向疾跃,右掌横推,势如奔雷叭的一声,击实在一恶肋上。只听一声凄厉惨嗥,那人张口喷出一股殷红鲜血,仰身倒地。
俏丽少女忽在肋旁拔出一支短剑,寒芒眩目,挥腕刺出一剑。一狰狞老者伸双掌猛劈少女而来,只见剑芒一闪,寒气逼人,猛感是一柄切金断玉的宝剑,情知不妙,不及撤身,只觉两腕一冷,双手齐腕坠地,血涌如注,一个身子撞向少女。少女冷笑一声,身形疾闪,短剑一式“顺水推舟”,嚓的贯胸刺入,惨嗥甫出半声横尸在地。一瞬眼间,六恶已死了两恶。
秃额老者哈哈笑道:“这是你等自取死路,怨不得老朽。”与少女剑掌猛击。四恶惊怒交集,施展生平功力猛拚,并发出独门暗器。片刻时出四除去三,仅馀一青面老者苦苦支撑。
少女叱道:“还不束手就缚。”
青面老者早萌逃念,苦于无法抽身,却又宁折不弯,狞笑道:“老夫与两位何怨何仇,下手竟如此狠辣,老夫死不足惜,只怨为你神蟒谷带来一场血洗浩劫。”
秃顺老者冷笑道:“凭皇甫炎这点道行敢向虎口捋须,纳命来吧。”说着右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抓向青面老者胸后。
青面老者被少女迫得险象环生,虽觉秃额老者在胸后袭来却无法闪避,登时被抓了个正着,五指扣在肩胛骨上,痛入骨髓,面上不禁冒出豆大汗珠。少女短剑疾撤回鞘,望望青面老者一眼,道:“你是厉肃么?”秃额老者扣在青面老者肩骨上的五指松了一松。
青面老者不禁缓了一口气,目泛怨毒之色道:“老朽正是厉肃。”少女指出如风,点了厉肃数处穴道。厉肃只觉体内真气立刻起了变化,不禁面色惨变。
秃额老者松了右手,掠在厉肃面前,沉声道:“拿来。”
厉肃道:“老朽只有命一条,任凭阁下取去,如再屈辱老朽,别怨老朽以污言相骂。”少女面色一变,伸手叭的一声在厉肃面上打了一下重重的,叱道:“凭你也敢。”
蓦地,林中纷纷疾闪出十数条人影,现出四侮镖局总镖头神剑韦护筱云萍,昆仑掌门沧海客,嵩山少林悔心院长老静澄上人等人。静澄上人唱出一声宏亮佛号,双掌一揖道:“老衲少林静澄,二位可否指示一条明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少林静澄上人在武林中列为顶尖高手之一。
秃额老者面色微变,抱拳还礼道:“原来是静澄上人,老朽失敬,上人是否要老朽放过厉肃?”
静澄上人微笑道:“老衲与皇甫炎风马牛不相关,两位既然来自神蟒谷,四海镖局失镖自然参与其事,贵上是何来历,谅昔年与四海镖局结有宿怨,不知可否明告。”
秃额老者心内暗惊,冷笑道:“老朽确是来自神蟒谷,但却与四海镖局失镖毫无关系,上人不要中了他人借刀杀人,移祸江东之计。”
静澄上人道:“阿弥陀怫,事非确证,老朽不能武断,但事出必有因,请将贵上姓名赐告,并请两位带路求见贵上。”
秃额老者哈哈大笑道:“歉难如命,我等奉命外出无法回谷,敝上姓名老朽也丝毫无知。”
筱云萍突欺身掠前,道:“朋友,兄弟四海镖局筱云萍,若蒙赐告一条明路,兄弟感激不浅。”
秃额老者阴阴一笑道:“神蟒谷主人是否与贵局失镖有关,恕老朽不知,敝上虽不在江湖中露面,却光明磊落,老朽心想三两日内必能水落石出。”
忽闻一昆仑门下冷笑道:“筱老师,此人不见棺材不掉泪,与他枉费唇舌则甚。”身形抢出,刀光电奔,一式“周处斩蛟”迎面劈去。
秃额老者嘿嘿一笑,左手疾伸,玄诡无比扣向昆仑门下,右掌迅如电光石火推出。“叭”的一声,打中那昆仑门下前胸,只听嗥叫一声,身躯震飞出丈外坠地,口吐鲜血昏死过去。沧海客见状面色大变,怒道,“老朽岂能让鼠辈横行。”说看一掌劈出。
筱云萍忙道:“筱某意欲自行解决,让筱某不敌时再请掌门人出手相助。”
长剑猛地出鞘,龙吟响处一朵碗大剑花袭向秃额老者胸后命门要穴。此乃筱云萍独门剑学绝招“长鲸吸水”,剑未至罡风已自逼人。秃额老者悚然一怔,迅疾侧身一闪,足踏九官步避过前后联袭。虽然如此,只听裂帛声响,背上为剑芒划开了一道尺许长口子,秃额老者怒啸一声,双掌交错展开猛烈攻击,掌掌摧山裂石,罡风潮涌,卷起弥天尘沙。沧海客与筱云萍两配合严谨,武功精奥,使秃额老者无法得逞。
萧姓少女眼见秃额老者渐处于劣势,心中火急,倏地拔出寒芒犀利短剑。眩目碧芒一闪,只听耳边响起一声佛号,只见四个少林僧人手挥禅杖向少女攻来。少女鼻中轻哼一声,剑化“回风舞柳”,寒飚惊天,流芒电奔,只听一声闷嗥,一个少林僧人身形暴跌了出去,左股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如注。那少女短剑犀利,招数辛辣,须臾,四伤其三,均是肩臂重伤,鲜血溅飞。
少林静澄上人忽白眉一剔,目中射出两道慑人精芒,高声道:“我佛慈悲,恕老衲要开杀戒了。”少女只感胸前一股罡风重如山岳压来,令人窒息,内腑一股奇痛,心知不妙。忽地,那罡力加重,少女忽尖叫一声,身形震飞出去,她双足落地,歪嘴吐出一口鲜血。她却临危不乱,双肩一振,一穿空又起。
静澄上人喝道:“女施主请留步。”三个少林僧人立执杖扑去。
少女逃势虽快,却步履踉跄,身形不稳。她窜出林中,逃出才里许,三僧身法迅快如电,渐渐追及。一僧宏声大喝道:“女施主停从贫僧之言停身最佳,不然杖下无法幸免。”
萧姓少女却充耳不闻,三僧加快身法,手挥杖起,势若泰山压顶劈下,其中一僧左掌运出十二成功力推了出去。蓦地,道旁突闪出一黑衣蒙面人。少女正为虚空佛家降魔掌力击中后胸,哇的一声,身形冲出,喷出一口鲜血栽仆在地。
那蒙面黑衣人身形电闪护在萧姓少女身前,扬手疾拂,道:“出家之人哪有如此狠毒。”三僧猛感身上一麻,立时泛开一片奇寒,手足颤抖,禅杖脱手堕地。黑衣蒙面人急抓起少女望南如飞掠去,奔往一虞幽邃山谷内,投入石洞而去。这洞穴竟宽敞异常,并有前人隐居时留存的炉灶下榻,干洁爽朗。
那蒙面黑衣人将少女放在榻上,嚓啦声响燃着了夜行火摺,在囊中取出一支油烛点燃。只见他回顾了一眼,在石灶上拿起一只瓷碗,迅疾掠出洞外奔向山涧,将碗洗涤一净,舀了一碗清泉,重又回至洞内。烛光明亮,少女面色苍白如纸,紧闭双眸,嘴角仍溢着一丝殷红鲜血。黑衣蒙面人微微叹息一声,拭干了少女嘴角鲜血,取出两颗清香扑鼻的丹药,轻轻撬开少女牙关,以清泉冲服丹药入喉,双手为少女推官过穴。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少女喉中发出轻微呻吟,慢慢睁开眼睑,只见一黑衣蒙面人为自己推拿穴道,骇然变色,颤声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蒙面人停住双手,道:“姑娘受伤沉重,内腑损糜,不可动弹,且静卧些时候,药力行开,才可无虞。”语音生冷涩硬,言毕转身缓缓步出洞外而去。
少女回想起受伤情景,但眼前黑衣蒙面人为她推宫过穴最是尴尬,不禁珠泪夺眶而出。虽说武林中人不拘形迹,那年头仍然男女授受不亲,界限分明,尤其身受救命之恩的是一陌生蒙住面目男子,更不知是爱是恨,是以少女只觉心绪如麻,只恨方才为何不立即死去。她心中一急,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黑衣蒙面人正是严晓星,他只觉救治这少女,易于探出神蟒谷隐秘,事又由他而起,若少女死在少林僧人掌下徒增心灵罪愆,何必死一无辜。严晓星心地一片纯白,救人之举出自真挚,殊不知男女之间关系微妙,情势发展也不知本来所料。
他坐在山涧旁,流泉淙淙,清风吟谷,枫红如火夹杂在葱绿郁翠间,绚烂悦目,但只觉心境不得宁静,前尘往事一一浮于眼前,不禁低声长吟道:
“欲借黄菊荐饮,
望冀驿音信沉沉,
住在柳洲东岸,
彼此相思,
梦去难寻。
北雁来时秋期寝,
寒月坠将晓还阴,
争奈多情易感,
音信无凭,
如何消遣得初心。”
严晓星念旧寄情,大名府许飞琼的倩影时刻萦念脑中,吟罢不禁长叹一声。在他身后不远处突隐现萧姓少女身影,重伤初愈,玉容惨淡,却依然俏丽,樱唇轻咬,凝眸沉视严晓星后影良久,突有所悟,不禁绽开如花笑靥,暗道:“哼,原来是你,语音佯装生冷涩硬,是防我识破你本来面目。”脑中灵机一闪,迅快转身离去。严晓星在洞旁坐了半晌,心境转趋宁静,缓缓走回洞内,只见少女面向壁睡,不时发出梦呓般微弱的呻吟,遂转身问道:“姑娘感觉好些了么?”语音仍是涩硬冰冷。
那少女缓缓转过,道:“伤处痛楚难忍,似为少林僧人暗中点伤了穴道,可否请阁下解开,贱妾永铭大恩。”
严晓星闻言不禁一怔,道:“伤在何处?”
少女靥上不禁泛出红霞,低声道:“伤在左乳。”说到最后,一字几微弱不可闻。严晓星不禁大感为难,手足无措。
萧姓少女道:“阁下难道不肯施救么?”
严晓星叹息了一声,缓缓伸手解开少女上衣。少女只觉羞不可禁,紧闭星眸,霞飞双靥,身躯不住颤抖。一片晶莹莹如玉酥胸空肤呈显在严晓星眼帘,严晓星不禁心旌招摇,耳鸣心跳,血脉贲张,他强抑着心神,察见左乳之下果有一点青紫淤伤。
他未遑思及少林僧人虚空出指何以能伤在如此要穴,只暗惊倘非自己两颗丹药,少女定然无救。此刻救人要紧,心内无丝毫杂念,遂闭上双目,掌凝纯阳真气,缓缓紧抵在少女乳上。少女只觉一缕奇热循穴攻入,四肢百骸无不舒透,不由嗯咛出声。
红烛将罄,淤伤渐褪,严晓星长吁一声,睁开双眼,将少女胸衣掩好,道:“姑娘血行无阻,谅已无碍,在下也要告辞了。”
少女闻言一惊,眸中珠泪不由自主地涌出,如断线般顺颊淌下,凄然一笑道:“阁下真要走了么?将何以处置贱妾。”
严晓星要走是出于真心,他警惕不可为情丝绊羁,纵然与原定之计大相迳庭也在所不惜,突闻此言,不由大感震愕,道:“在下路经偶过,不明此事究竟谁是谁非,但不忍姑娘死于非命伸手相救,闻听少林僧人之言,姑娘来自神蟒谷,在下之见,姑娘不如迳回神蟒谷。”
少女幽怨地望了严晓星一眼,道:“阁下相救之德,贱妾除了以身相报外别无他途,但贱妾蒲柳之姿自知无望,唯求阁下赐贱妾一死……”
严晓星大惊道:“这怎可?”
少女凄然答道:“贱妾活在世上又有何用?”
严晓星呆得一呆,道:“在下家中已有妻室,不然以姑娘才貌在下更有何求,望姑娘三思而行,今日之事在下定然守密。”
少女不答,缓缓坐起,突拔出腰部那只短剑欲自刎明志。严晓星不禁大惊,出指一弹,一缕指风如箭射出。少女只觉腕脉一麻,短剑脱手落在石榻上,不由失声痛哭,宛如巫峡猿啼,凄恻断肠。严晓星太息一声道:“若易身相处,姑娘又将如何?”
少女道:“为奴为婢,于愿已足,但阁下不能弃贱妾如遗。”话声一顿,又道:“阁下不愿以真面目相示,分明厌恶贱妾出身不正。”
严晓星道:“姑娘何出此言,在下讳秘面目实有难言之隐,倘或在下狞恶丑陋,与神蟒谷站在敌对方位……”
言尚未了,少女忙道:“少女从一而终,其他皆非所计,贱妾别无所长,却有过目不忘之能,阁下似在江南春酒楼与贱妾相邻而坐。”
严晓星诧道:“姑娘委实眼力锐利,然在下有种受愚感觉。”说着揭下蒙面纱巾。
少女立了起来,凄然一笑道:“贱妾方才才辨识公子,倘贱妾言之不差,则贱妾也几乎受愚了。”
严晓星不由哈哈朗笑道:“姑娘玉雪聪明,在下本有所为,但仗义伸手相救姑娘又是另一回事,在下不愿挟恩索报,不然如何在下自始至终不追问姑娘姓名来历。”
少女道:“此身已属公子,公子不问,贱妾也要说明。”
严晓星微微太息一声道:“姑娘何必作茧自缚。”少女面色一变,霍地伸手拾攫地上短剑。严晓星身形疾滑,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将短剑攫在右手中。少女回身拿剑,却扑夺一空,身形一个踉跄,栽扑在严晓星怀中,不由掩面嘤嘤啜泣。
软玉温香抱满怀,严晓星不禁慌了手脚,道:“在下一时失言,姑娘何必认真。”
少女暗忖:“我索性赖在你的怀中,没有承诺我绝不放手。”只是啜泣不答。
严晓星无可奈何,皱眉道:“在下并非柳下惠,万一失礼姑娘……”
少女道:“此身已属公子,其他皆非所计。”
严晓星长叹一声道:“在下已订有妻室,只恐屈辱了姑娘。”
少女绽开一丝笑魇,道:“贱妾并非拈酸吃醋之辈,为妾为婢于愿足矣。”严晓星此刻已坦然于怀,笑询少女来历。
少女温婉答出她名叫萧文兰,双亲仍在,家住西湖不远萧村,父兄农商为业,家道殷实,因自幼喜爱习武,姑父金天杰为武林中人,年前其姑父投在神蟒谷内遂将她引来,迄今为止尚不知首脑是谁,但神蟒谷中人甚少为恶江湖。
严晓星道:“如此说来,神蟒谷并非真正总坛所在了?”
萧文兰点点头道:“不是,此次窃取四海镖局红镖,志在诱使金刀四煞现身,因江湖传言铁掌追魂屠三山那幅藏珍图为神木尊者传人得去,金刀四煞却是神木尊者当年得力手下。”说着忽抬面娇笑道:“贱妾疑心公子就是神木尊者传人。”
严晓星闻言心神暗暗一震,笑道:“在下如真是神木尊者传人,何必不用神木令纠合天下武林,声讨不义,如此煞费周章则甚?”
萧文兰银铃悦耳娇笑道:“既然公子不是神木尊者弟子,定是神剑韦护筱云萍同道,神蟒谷中大有能人,总护法西门玄武功高不可测,公子必须谨慎从事。”
严晓星道:“姑娘可否相告神蟒谷内形势?”
萧文兰道:“公子一定要去神蟒谷么?”
严晓星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欲将红镖神不知鬼不觉璧还四海镖局。”
萧文兰沉思有顷,振身而起,牵着严晓星左手道:“我们去诸暨城内再说。”拉着严晓星掠出洞外,迅如流星奔电而去。
严晓星和萧文兰两人找一僻静客栈,订下两间房间,用完餐后分别洗涑,严晓星正准备就寝,萧文兰却来到了他的房间,严晓星诧道:“文姐,有什么事?”
萧文兰娇靥绯红,不发一语,却开始低头解衣,严晓星心头一震,已知萧文兰的意思。片刻之后,一个晶莹如玉的娇躯就呈现在严晓星的面前,严晓星不禁看呆了。萧文兰本是下定了献身的决心,但赤身裸呈在严晓星的面前,在他的灼灼目光注视之下,大感吃不消。她只觉全身发软,娇慵地爬上床,娇羞地将一条夹被盖的死死的。
严晓星的原始冲动却被挑拨的不能不激发了,他一跃上去,呼吸浊重地拉开了她的夹被,只见她畏缩着,像一头柔弱的小羊。薄暮的彩霞从窗口缝透入,映照着萧文兰一身洁白细致的肌肤,最诱惑的还是那盛满的,圆形而富有弹性的臀部……严晓星张开了他的双手,萧文兰闭着双眼迎接着。一对俊俏的、赤裸裸的男女,终于紧紧的拥抱着。欲望如潮涨,一分一寸地升高。严晓星亲吻着萧文兰火热的香唇,一根大宝贝已在她的大腿根部一挺一冲。萧文兰已沉醉如迷,在严晓星的爱抚之下,她已春心汤样,淫水直流。肉体的纠缠、真情的交流。爱慕、怜惜,逐渐变成野性的冲动。严晓星缓缓地分开了萧文兰修长的玉腿,宝贝已顶住阴户外缘,不停地叫阵喊战了……
萧文兰全身酥软,心头似小鹿顶撞,阴户中则像万蚁俊巡,奇痒无此,她使力抱住了严晓星的颈项,喘气地诉说:“星弟……你……真伟大……我……我……很舒服……我……都给了你……我要……我要你的……进……呵……要进去……我的……那里面……星弟……呵呵……”
严晓星下肢一挺,“滋……”已将龟头先行塞入了那条成仙的途径。萧文兰感觉到了下体的一阵压迫,心里明白:这是时候了。急忙咬紧牙跟,浑圆的屁股配合着严晓星的进攻,轻轻地往上一提,缓缓地容纳了这一根宝贝。
严晓星温柔地、细心地,不敢大意,进两分、退一分,徐徐有致地摸索着前进。他知道,这是萧文兰的一段新的生命旅程。而萧文兰已然承受了破瓜之苦,正遂渐进入迷离悦恍之境,口里不住地叫着:“哎……哎呀……星弟……我……乐……死了……你的……你……那……那……那……在我里……面……哎呀……哎……”
严晓星挥军直进,终于将整根火红的宝贝进入了那狭窄的隧道中。龟头直抵花心,萧文兰轻摆着腰枝,又叫了起来:“噢……好……好美喔……真……真有……有……这种美事……星弟……我……我……的里面……很……充实……我……美……美死了……轻……轻一点……哎呀……哎呀……”一阵又一阵的高潮涌起。
萧文兰暗用内功之力,加强阴道肌肉的收缩,严晓星的整根宝贝就像是被一团会自动张缩的肉团控制着。严晓星一边疯狂地加紧抽送着,一边在萧文兰耳边柔声道:“文兰姐姐,你实在太美、太好了。”
“哼,我才不信你的话。”萧文兰撒娇着。
严晓星双手爱抚着她坚挺的乳房,同时不忘记那根宝贝一抽一送着。严晓星的龟头被套在子宫口不断地被吸吮着,传来一阵阵陶然快感,怜爱地说:“好姐姐……我……我那个……被你下面的小嘴巴……吃的太舒服了……你……痛快吗……”
萧文兰下体的淫水,和破瓜的血水混流着,她叫道:“唔……星弟……我不知道……我忍不住了……忍不住了……我……我……我……美……美死了……可怜……可怜我……哎呀……弟弟……你的……你的……那个……又大……又热……呵呵……我很……感激……的……那……要……来……来……呀……”萧文兰不停地淫叫着,水也不住地流着,从屁股边缘一直流落在床单上。
“文兰姐姐,我……我爱死你了。”
“唔……星弟……我……我……也是……今天……我……美……了……又……又……来……了……我……我死了……我甘愿……我爱……爱那个……真是……好的……好东西……星弟……我受不……不…了……”
“文兰姐,我也是……我要……”于是一翻一扰,一深一浅,两条肉虫直缠得天昏地暗,严晓星感觉了一阵子的热血奔腾,加紧抽送……
“噗……噗……噗……”就在严晓星射精的当儿,萧文兰屁股大力向上一挺,子宫内部激出一股回旋之气,将这些浓精悉数纳入。严晓星精水射出,萧文兰也同时回报予一股暖暖的热流,滚热地包住了他整根宝贝。两人几乎是同时,身子一阵阵颤抖,灵肉交流的最终目的达到了。
“星弟……这辈子……姐姐都是你的了……”
“姐姐……弟弟……爱你一辈子……”紧紧互拥着,细诉着。
“星弟,今天要不是你,姐姐的命都没了。”萧文兰娇声道。
严晓星笑着道:“姐姐的命不会没了,倒是小弟会被姐姐迷死。”
“你呀,就会甜言蜜语哄女孩子,你跟姐姐说,已经有几个了?”萧文兰笑着问道。
严晓星自然也不会瞒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萧文兰娇笑道:“你放心,姐姐也不是醋娘子,来吧,再好好爱姐姐一次。”
“遵命,娘子。”严晓星俏皮地道。
“你坏……啊……对……再快一点……哦……这下好深……嗯……嗯……”醉人的呢喃声再次在客房中响起……
翌日,午牌时分。武林群雄纷纷奔集神蟒谷外,密密麻麻,均是黑白两道高手。只见神剑韦护筱云萍跨出两步,抱拳环揖了一圈,含笑道:“筱某无能失去红镖,致惊动诸位,筱某不胜感激,但决不敢有劳诸位出手相助……”
忽闻群雄中传出一声冷哼,一条身影疾闪而出,却是那百足天蜈皇甫炎,面色一片冷肃,沉声道:“筱老师,咱们来到神蟒谷,既非相助于你,更非来瞧热闹,而且欲与“金刀四煞”见面。”
昆仑掌门沧海客冷笑道:“凭你也敢与金刀四煞见面,上次你不是见着神木令,便魂不附体转身挟着尾巴逃之夭夭么?”
皇甫炎见沧海客当场揭他疮疤,不由老睑铁青,厉喝一声道:“你听谁说的?”
沧海客哈哈大笑道:“这还用问么?”
皇甫炎怒道:“一派掌门出言应知分寸,我皇甫炎分明不在你眼中,今日趁此一会倒要试试昆仑武学有何惊人之处。”说时,右掌呼的劈出。
沧海客鼻中轻哼一声,迅疾攻出三招。一霎那间,只见掌影漫空,劲风如山,凌厉无匹,各以真实武功,硬打猛击。这一交手已过百招,还是未分胜负,皇甫炎竟是越打越猛,真力充沛,招式越用越奇,错非沧海客乃一派宗师,早就落败了。武林群雄多在剑林刀雨中厮混了半生,但几曾目睹如此以真实功力相拚的场面,不禁瞧得心骇神摇。
蓦地——
神蟒谷内传出阴恻恻冷笑道:“住手。”
沧海客与皇甫炎倏地分了开来,只见谷口内快步走出十数人,为首一人身长八尺,骨瘦如柴,双肩高耸,身着一袭朱红织金锦袍,一张瘦削马脸,鼻塌掀唇,一双蛇目,白多黑少,阴森骇人,肩上斜搭着一支丧门剑,狞笑道:“兄弟西门玄,诸位来我神蟒谷意欲何为?”
筱云萍趋前抱拳道:“西门老师可就是神蟒谷主人么?”
西门玄冷冰冰答道:“正是。”
筱云萍道:“筱某实想不出在何处与西门老师结有宿怨,为何窃去敝局红镖。”西门玄嘴角一咧,皮笑肉不笑,双眼微瞪,冷笑道:“无他,这几年四海镖局名声太大了,也着实为筱镖头赚了不少银子,俗言树大招风,名高必危,依兄弟之劝,不如就此歇手,让绿林道上朋友可获温饱,倘筱镖头赐允,兄弟立即原璧归赵。”
武林中人宁折不弯,何况众目睽睽之下,筱云萍何能应允,不禁胸中怒火陡涌,冷笑一声道:“西门老师,筱某既以保镖为业,对黑白两道朋友始终相敬,丝毫未有失礼,西门老师既未受何人之托,心生劫镖,就该光明磊落当场拦镖,为何效那鼠窃之行。”
西门玄桀桀狞笑道:“那是兄弟不愿沾上血腥,既是如此,兄弟倒要瞧瞧筱镖头有何能为索回红镖。”
筱云萍立时神色一变,反腕拔剑出鞘,呛啷啷龙吟过处,一道寒光应腕而出,振出三点金星带起一片剑啸。
西门玄喝道:“且慢。”
筱云萍道:“西门老师还有何话说?”
西门玄眉宇突泛起一抹杀机,双目寒芒扫视了武林群雄一眼,道:“兄弟不动手则已,一出手即立见血腥,诸位若存心瞧热闹,不如就此退出山外,否则兄弟辣手无情。”
皇甫炎不禁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可惜吓不退老夫。”
西门玄望了皇甫炎一眼,阴阴笑道:“阁下想必就是北五省享有盛名的皇甫炎了,皇甫老师不听兄弟之劝,兄弟也是没办法的事。”说着,目光转注在沧海容静澄上人脸上,沉声道:“两位昨日无事生非,兄弟门下朱同、萧文兰一死一伤,有道是血债血还,稍时自必清结,那萧文兰尸骨何在?”
静澄上人冷笑道:“那萧文兰施展歹毒暗器伤我少林弟子多人逃逸无踪,朱同亦逃去,怎么可以说是一死一伤。”
西门玄面色一寒,缓缓抽出肩后长剑,剑泛蓝汪汪光华,分明淬有剧毒,厉声道:“此乃兄弟与四海镖局之事,奉劝各位速速退出是非之处,免受池鱼之灾。”
突然,窜出一个五旬开外劲装老者,手持一柄外门兵刃五星轮,宏声大笑道:“西门老师也太狂妄了,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卢某要领教你西门老师剑上绝艺。”
武林群雄认出此人是河洛一怪金轮银梭卢海星,其武功兼具正邪之长,诡异辣毒,多年末露面武林,今日又重现神蟒谷外,不禁暗暗骇异。
西门玄身后突掠出一瘦小汉子道:“总护法,且让属下会一会这位武林高人。”
一晃手中蛇头槊,攻出一招“拦江截斗”,奔雷掣电向卢海星袭去。卢海星哈哈一笑,倏地腾空拔起,蓦地一沉,双足正点在蛇头槊上。瘦小汉孑猛感双肩酥麻,虎口如裂,蛇头槊脱手堕地,不料卢海星五星轮夹看一片劲风砸下。只听一声凄厉惨嗥腾起,瘦小汉干一颗头颅被砸得粉碎,浆血飞溅,惨不忍睹。
卢海星一脸冷肃之色,道:“老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不死必伤,望西门老师不要遣人送死。”
西门玄嘿嘿一笑,长剑疾指,一式“三星追月”攻出,嗡的幻出三点蓝星指向卢悔星胸腹三处重穴。卢海星面色一变,五星轮索罗罗一式“开天辟地”猛砸,一阵格郎郎金铁交鸣之声,激起火花眩目,两条人影迅疾地分了开来。
西门玄桀桀怪笑一声道:“能接下兄弟一击,武功果然不同凡响,好!再接兄弟一招。”说时,剑幻“孔雀开屏”,撒下一片剑网,寒飚漫空罩下。
卢海星大喝道:“来得好。”五星轮一招“风云四起”,奋展十二成真力硬封硬架。但闻西门玄喉中发出一声厉啸,接着一声闷哼,只见卢海星身形震开千重剑网,激射而出翻落沉椿于地,左肩上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迸溢而出。卢海星目光怨毒,一脸激厉之色。
西门玄阴恻恻笑道:“兄弟剑上淬有剧毒,见血必死,卢老师最多活不过两个时辰。”
忽闻一声森冷的笑声传来道:“这倒未必。”四条黑影疾如电泻落下,现出四个丝织黑衫身披金刀,两目森冷的老者。
武林群雄不禁同声惊呼道:“金刀四煞。”
金刀四煞中一人快步走在卢海星面前,取出一粒丹药,道:“尊驾速速服下,可保无虞。”卢海星接过还未及言谢,那黑衣人已急闪离去,身法之快无与伦比。
西门玄不禁呆住,想不到金刀四煞居然敢现身神蟒谷外,不知是惊是喜。金刀四煞自然有严晓星在内,此刻严晓星缓缓拔出金刀,冷笑道:“风闻尊驾盗窃四海镖局红镖,是为了诱我金刀四煞现身,但我等与四海镖局风马牛毫不相关,其故何在?”
西门玄阴阴答道:“兄弟目的既达,阁下也无须询问其故了。”
严晓星道:“那么有何赐教?”
西门玄道:“兄弟意欲以四海镖局红镖换取藏珍图。”
“什么藏珍图?”
“就是屠三山失去的那幅。”
严晓星哈哈狂笑道:“西门老师错了,我等并未身怀藏珍图。”
西门玄阴阴一笑道:“图在神木尊者传人手中。”
严晓星面色一变道:“神木尊者传人与我等更扯不上什么关系。”
蓦然谷内奔出黑衣大汉,朝西门玄躬身禀道:“红镖失窃,已不翼而飞。”
这话无异如雷轰顶,西门玄面色大变。武林群雄哗然震惊,神剑韦护筱云萍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以横生枝节,心疑西门玄有意设此诡计,那有这么巧之事。群雄私议,与筱云萍心中感觉一般,分明西门玄自知他所惹下的祸太大了,已闹成不可收拾,唯有如此才能远祸。
此刻,四海镖局一名趟子手飞奔而至,向筱云萍禀道:“总镖头,所失红镖为一不知人物起出交回分店,全部镖货仅失一颗猫眼珠。”筱云萍不禁大喜,立示意镖局武师及少林昆仑高手赶回诸暨。
西门玄大喝道:“且住。”
严晓星冷笑道:“西门老师你也忒狂妄了,速返神蟒谷,不要自讨无趣。”西门玄大怒,振腕一剑劈出,只见电蛇乱奔,蓝芒眩目,逼出一片刺耳啸风。
严晓星喝道:“你自找死。”金刀划出一道金蛇。
少林高僧净澄上人赞道:“好一招“指天划日”。”
声犹末了,刀剑交击响声中,漫空蓝芒全敛,西门玄右臂上划破一道血口,小指被削断一片,殷红血液如注涌出,西门玄面色惨厉,大喝道:“我西门玄与你誓不两立。”
严晓星哈哈大笑,一刀“雪花盖顶”挥出,出式之快,无与伦比。西门玄只觉头顶一凉,满头黑发尽落,变成一颗光溜溜秃头。严晓星冷笑道:“割发寄首,日后遇上莫怪在下心狠手辣。”
西门玄已胆寒魂飞,哪敢答话,掉首率众遁去。金刀四煞身形猛地一鹤冲天腾起,穿空如电,瞬即杳失无踪。武林群雄亦纷纷作鸟兽散去。筱云萍率众赶回四海镖局分店,果然失去红镖除了猫眼珠外全数送回。沧海客诧道;“送回红镖的是何人物?”留守分店的郭镖师答道:“那人黑衣蒙面,问他亦不答,立即转身离去。”筱云萍等人不禁讶异。
突见镖伙急奔入来,道:“金刀四煞请总镖头一人出见。”筱云萍等人闻言不禁面色大变。
镖伙见状忙道:“金刀四煞言并无恶意,只求总镖头一人出见,晤谈数言。”
筱云萍咳了一声,道:“筱某独自一人前往就是。”迈步出店而去,只见金刀四煞已立在店内,四人面色一片冷肃,急趋了数步,抱拳长揖道:“不知四位驾临,筱某未及出迎,望请见谅。”
严晓星道:“筱老英雄不必多礼,我等四人冒昧晋见务须言明一事,红镖虽被找回,但仍短少一猫眼珠,现在在下身旁,唯须暂借一用,一俟用了立即璧还,俾能全始全终,老英雄能向物主作一担待么?”
筱云萍大悟,这全部红镖寻回俱是金刀口煞之力,哈哈大笑道:“区区一珠之微,筱某还能担当得起,四位可否留步片刻,筱某以水酒粗肴聊表谢忱。”
严晓星道:“这倒不必了。”说着,抱了抱拳,转身离去。镖局群雄才知找回镖货系由金刀四煞之助,均不胜感叹。
暮秋初冬,千山落木,河北大名府景物有着萧然之感,伏建龙府外倚墙一株巨柏依然挺立云霄,枝叶葱绿,两扇黑漆大门紧紧闭合着,门楣角上结着厚厚的蛛网,似久未有人开启过。石板大街飘然走下一条俊逸潇酒的身影,停在伏建龙府外目露惊愕之色。此人不言而知是严晓星,他虽知伏建龙定不在府中,却府内另有别人留置经管产业,此刻看来似荒废已久。他飘然漫步走至屋后,翻墙而入,只觉庭园依旧,但阗无一人,心头油然泛起一种凄凉沧桑之感。
严晓星走入昔年的居室,朝那小圆孔凝望,暗道:“不知那无名老人仍在么?”轻轻唤了一声,却无回音,显然无名老人亦已离去,下意识地要去探望一眼,身不由主地朝暗门秘径一闪而入疾杳。
须臾,窗外忽传来一声惊噫道:“这小辈为何不见?”
两条身影疾若惊鸿般掠入室中,现出一个矮子,一张猴脸,面黄微髭,双目滚圆乱转,肩上飘搭一柄蜈蚣钩,不停地抓耳摸腮,神情十分焦急。另一人生就一张猪肝睑,约莫四旬开外,面目阴森,提着一柄铁锤,嘴角阴阴带笑道:“他不会飞上天去,以你我两人倘让他逃出手外,有何颜面回去,必在秘室中。”
猴脸人道:“秘室何在?”目光忽一闪烁,一跃而起落在书架上,反掌五指抓住一拉。
书架霍地移了开来,但见一块墙壁,哪有什么暗门秘室,猴脸人不禁尴尬一笑,道:“那小辈机灵透顶,莫非他已发觉我等在身后遥缀,存心诱我等来此施展金蝉脱壳之计遁去。”
面目冷阴汉子尚未及答言,只听窗外传来朗声道:“两位可是找寻在下么?”二人不禁心神猛骇,人影疾闪掠入,严晓星距两人之前丈外悄然落足。
严晓星道:“两位奉何人之命来此相寻在下?但望见告。”
猴脸人道:“尊驾是否姓严?”
严晓星答道:“在下正是姓严?”
严晓星摇首道:“在下也是来访伏建龙,怎奈室空人去,伏建龙不知何往。”
那面目森冷汉子忽一锤袭来,宛若泰山崩落,力逾万钧,带出一片急风,施展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将严晓星一击毙命。严晓星身形一挪疾转,左手五指迅如电光石火疾伸,一把扣在森冷汉干执锤右腕上。只听卡察一声,腕骨全断,血涌如注,咚的声响,铁锤连同断腕坠地。森冷汉子只惨嗥得半声,严晓星一脚飞踢在气海穴上,眼耳口鼻鲜血齐涌,仰尸在地。这不过是转瞬间事,猴面人心神猛凛,一见同伴惨毙,猛萌逃念,急向室外掠去。
他人才腾空,岂料迎面生出一道无形潜罡,只听严晓星冷笑道:“朋友要走么?未必能走得了。”猴面人不由倒撞而出,踉跄数步,才沉身稳住。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严晓星身形甫落,腕脉要穴已为五只钢钩扣住,心神更是一震。
严晓星道:“朋友,速实话实说奉何人遣派要置在下死命,不然可别怨在下心辣手黑。”
猴形人苦笑道:“兄弟是奉人所命,但不知其人是谁。”
严晓星道:“朋友说此只能骗三岁玩童,岂能不知奉何人所遣。”
猴面人道:“兄弟名唤何宗宪,死者名胡平,不敢自诩,在大江南北小有名望,出身准阳派,准阳帮掌门人乃我俩师弟……”
严晓星道:“如此说来,何老师系淮阳派指使?”
何宗宪摇首苦笑道:“不是,兄弟与胡平两人因无法接掌掌门,心存怨望,便与淮阳派分道扬镳,各行其是,三年前因缘际会为友人引荐投入无极帮。”
严晓星神色一愕,道:“无极帮,那帮主是何许人物?”
何宗宪道:“何某说出少挟也无法置信,入帮三年,非但不知总坛所在,而且从未见过无极帮帮主,不论有事差遣与否,每月约定一处守候,该处必留有密令,我等照令行事。”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那令谕尚有留存否?可否借与在下一阅。”
何宗宪摇首道:“看过即用火烧毁。”
严晓星略一思忖,左手迅疾如电在何宗宪身上点了三处穴道。何宗宪不禁面色大变。严晓星在胡平身上酒少许黄色药未,胡平尸体迅即化为一滩清水。何宗宪见严晓星毁尸灭迹,更心神猛凛。蝼蚁尚且惜命,何况是人,只见何宗宪额上爆出黄豆般大汗珠,滚滚落下。严晓星挟着何宗宪掠出室外,穿越两重屋脊,投入一间小楼内放下何宗宪。
何宗宪面色惨白道:“少侠,何某已实话实说,并无半点虚假……”
严晓星忙微笑道:“何老师无须害怕,在下并无相害之心,只恐贵会尚有人随后跟踪,见何老师泄露贵帮隐秘,施展暗袭杀人灭口。”
何宗宪闻言脊骨上不由升起一缕奇寒,强笑一声道:“何某所知不多,对无极帮并无多大利害。”
严晓星道:“岂不知鸟尽杯藏,免死狗烹之言。”何宗宪不禁嘿然无语。
严晓星目注何宗宪一眼,略一沉忖道:“请问何老师,下月约定之处在何地?”
何宗宪嗫嚅良久,才道:“燕京城内天后官,约定之期为十二月初八晨,密谕放在神龛内金身背上。”说后不禁后悔万分。
严晓星道:“何老师不必后悔失言,忠心无极帮无用,稍时自知。”说时只听楼下起了一片沉重脚步之声。这小楼上床榻帐被桌椅齐全,严晓星忙将何宗宪藏于帐内,登楼沉浊声响渐清晰传入,严晓星喝道:“什么人?”
但闻病金刚孟逸雷高声道:“严老弟,是我等擒了一名贼人。”须臾,只见孟逸雷与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押着一名发须蓬乱短装老者走入。那老者电射的眼神向室内望了一瞥,不见何宗宪胡平二人,似微微一愕,嘴角往下咧了一咧,掩抑不住心头暗喜之意。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尊驾私自侵入内宅,似来意不善,请问何故?”
那老者阴阴一笑道:“老朽蒲安,来此造访宅主人伏建龙,阁下何谓来意不善?”
严晓星笑道:“伏建龙改名换姓,隐居大名,甚少人知,他三年前离此他往,至今未回,尊驾寻访伏建龙何因?”
蒲安冷笑道:“阁下既非屋主,为何妄入人罪。”
严晓星神情冷肃,道:“在下来此之前察觉一双可疑人物暗缀身后,为在下引开,如今又是尊驾,岂能不谨慎。”
蒲安心中一惊,神色不变道:“阁下因此疑心老朽是那一双可疑人物同党么?”
“不错。”严晓星沉声道:“人无害虎心,但不可不防,在下疑尊驾奉命暗随那两人之后,事若成则相偕覆命,事败恐二人被擒泄露隐秘,暗中猛施毒手杀人灭口。”
蒲安暗暗大惊,心说:“这小辈委实料事如神。”眼珠微微一转,笑道:“阁下错了,老朽与伏建龙相识多年,情若手足,一向独来独往,阁下谅系伏兄通家世谊,寄居于此,不妨一询伏兄便知老朽言之是实。”
严晓星略一沉吟,望了望孟逸雷一眼,微笑道:“请解开蒲老英雄穴道,恭送出府,在下等因事赶办须离此他往,致难稍留老英雄,怒在下得罪了。”
孟逸雷解开蒲安穴道,蒲安抱拳略拱笑道:“不知者不罪,恕老朽告辞了。”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及病金刚孟逸雷相送蒲安下楼。
蒲安几次张口欲言又止,走出门外一揖而别,疾行如风,转入暗巷跃上城墙而去。吕鄯三人返回小楼之上,见得严晓星微微一笑,四人心意相通,不言而知。严晓星唤出何宗宪,道:“何老师识得蒲安此人么?”
何宗宪长叹一声道:“少侠委实才华无匹,料事如神,蒲安正是无极帮中外坛副香主,分明暗随何某监视,不过何某纵被少侠释放,亦无法自圆其说。”
孟逸雷道:“何老师尚不愿弃暗投明么?”
何宗宪苦笑一声道:“四位有所不知,何某并非不愿弃邪归正,一入无极帮,宛若毒蛆在骨,无法甩脱,任凭逃奔天涯海角,也能抓回,罹受酷刑,身受之惨非可言宣,更无法谎言胡平生死未卜……”
说着语声略略一顿,又道:“何某如不返回听命于无极帮,恐对四位大大不利。”
严晓星道:“这倒是实话,在下授何老师一计,可远祸避嫌。”说着附耳密语一阵。
何宗宪不禁面现喜容,抱拳谢道:“何某有生之年,必当报德。”话音一落,双肩微晃穿出窗外疾杳。
吕鄯道:“老弟,谨防放虎归山,为害不浅。”
严晓星朗笑道:“何宗宪不出十里外,必然察觉在下在他身上封闭三处玄穴,真气不能提聚甚久,否则发作时酸筋蚀骨之苦无法经受,再在下授意他返回覆命,谎言途中遇上金刀四煞,胡平惨死,自己亦为天罡指力所伤,拚死才得逃去,纵使他省悟我等就是金刀四煞,若宣泄出口,必死无疑。”
吕鄯点点要头:“果然好计。”
严晓星道:“何宗宪胡平二人目的志在戮杀在下,并非伏建龙,在下心疑何胡二人为何知道此处,及为何确知在下必来,无疑是受一人指使。”
姜大年诧道:“你是指伏建龙么?”
严晓星道:“正是。”
姜大年道:“少侠此虑未尝没有道理,但少侠有一点眉目了么?抑或依从老偷儿两人所给名单索骥?”
严晓星道:“在下已安排数着棋子,可立于不败之局,最重要棋子就是萧文兰姑娘。”
吕鄯诧道:“少侠疑心西门玄也是受命于伏建龙么?”
严晓星道:“不错。”
吕鄯长叹一声道:“情势老朽只感愈来愈复杂了,倘无少侠绝世才华,必无法幸免。”
严晓星冷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下始终不操之过切之故,就是为使主凶心急自露马脚。”说着,微微一笑,又道:“此宅凶险之地,我等速离。”
四人电射出宅,严晓星只身一人向许飞琼姑母处走去,跨入门中,只见一四旬绿衣老妇蹲在木盆旁洗濯衣衫,天井旁稚童四五人在嬉戏喧闹。严晓星高声请问许飞琼在否。那老妇立起摇首道:“她走了两年多,至今未回,公子尊姓,找她则甚?”
严晓星答道:“敝姓严,昔年在下与许姑娘共寄居在许南兴府中,您老人家是许姑娘姑母么?”
老妇面现笑容道:“原来是严公子,老身正是她姑母,琼儿临行之时曾交付老身一个纸包,托付老身转交严公子,请随老身来。”
严晓星随老妇走入房内,老妇在箱底取出一棉纸包递与严晓星。他谢了一声,疾掠而出,穿空腾起,如飞疾杳。老妇人不由一愕,顿了顿足,唤道:“严公子慢走,老身还有话说。”但严晓星人已去远,不复可闻。
老妇悔恨不已,厢房门突掠出一黑衣人。长衫人那人一脸剽悍之色,阴气逼人,道:“他竟然走了么?”语气森冷如冰。
老妇嗫嚅答道:“不知何故,他竟然突行离去,老身始不及料,莫非他察觉有异么?”
那人冷笑道:“分明你暗中示警,不然他绝不会无故离去。”
老妇悚然战栗,面无人色,苦笑道:“老身如暗中示警,纵斧钺加身,万死不辞。”
那人阴恻恻一笑,道:“董某怎会受你欺骗,恕董某得罪了。”五指缓缓伸出,抓在肩骨上。老妇痛极尖叫,眼泪夺眶涌出。
那面目剽悍汉子忽觉后胸命门穴上一麻,一缕奇寒攻入,迅疾弥漫开来,立时四肢颤抖,真气冻凝。不禁面色惨变,扣在老妇肩头上的五指迅疾放了开来。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道:“尊驾竟向一个不知武功的女流之辈施展毒手,心地委实歹毒。”
人影疾闪,身形一定,正是严晓星,面罩霜雾迅疾将那人挟在肋下,一鹤冲天而起,掠上屋面向城外奔去。荒郊寒风如割,枝叶凋飞,满目凄凉。严晓星挟着那人到得一处僻静无人所在放下,施展独门手法错开那人三处经络,喝道:“速将你的来历姓名吐出。”
那人涕泪横流,面容扭曲,目露惊悸,似经受不住加诸在身两般痛苦,颤声道:“小人广寿,奉了罗秉浩之命。”
严晓星猛忆起偷天二鼠交他名单上第一名就是罗秉浩,伏建龙名单上亦列有其名,冷笑道:“罗秉浩为何知悉在下必去许飞琼姑母家中。”
广寿颤声答道:“小人只奉命行事,其他概不知情,罗秉浩命小人嘱许飞琼设筵款待,在酒中洒下散功缩筋药粉,待少侠药性发作时可手到成擒。”#--iCMS.PageBreak--#“怎奈天不从人愿。”严晓星冷笑道:“罗秉浩现潜藏何处?”说着伸手与广寿错开经络复原。
广寿痛苦顿时消失了大半,语云复朗答道:“现住沙河镇上,少侠武功虽高,但复仇却不易。”
“为什么?”
广寿道:“不瞒少侠,罗秉浩庄内养有数十条藏獒,一嗅得生人气息,立即扑噬,此獒身大如牛,爪裂虎豹,目前更有丰都双判、骷髅人魔为助,少侠慎勿自投罗网。”
严晓星微笑了笑道:“尊驾是否可以把罗秉浩居处形势说得更详细一点。”广寿见严晓星必欲一往,暗叹了声,不厌其详地道出。
严晓星取出一锭黄金,道:“尊驾何不弃邪归正,小本营生自找安身立命之处。”
广寿面露愧疚之色,道:“少侠厚赐,万不敢当。”
严晓星道:“人孰无过,有过必改,善莫大焉,区区一金,何足挂齿,尊驾且在此养息两个时辰,必可复元。”说声珍重转身走去。
走出半里许,一株参天古树上疾如鹰隼电泻落下孟逸雷吕鄯姜大年三人。吕鄯道:“恭贺少侠已得罗秉浩仇踪,罗秉浩人称九首蛇,毒如蛇蝎,防不胜防,你我必须隐秘本来面目。”
严晓星道:“在下不如还易作赵春城较为妥善。”
吕鄯略一沉吟,道:“好,准上隐侠祝秋帆与那臭化子孔槐也就赶到了,咱们六人均更易本来面目,佯装途中相遇,并非同行,可减少九首蛇罗秉浩心中疑虑。”
严晓星大喜道:“两位老英雄也赶来了么?”
吕鄯道:“祝老儿真是信人,三年期近即赶返淮上守候我俩老偷儿及严老弟,这三年中跋涉万里,并曾查访当年令尊戮毙九指鬼王处及紫霞山庄,虽查出一丝端倪,但只觉主凶有意故布疑阵,似是而非,将我等引入歧途。”
严晓星眼中微红,道:“诸位老英雄如此德深义重,叫在下无法答报。”
吕鄯呵呵大笑道:“老弟,别将感恩图报的话常挂齿颊,咱们这班老不死的习性爱管闲事,你就拒绝咱们也管定了。”
说着回顾了一瞥,又道:“姜老二,应用之物带来了么?”
姜大年道:“俱放在林中。”
吕鄯道:“好,咱们就去。”四人投入林中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严晓星独自一人掠出林外,疾如流星往大名府奔去。忽闻不远处一声朗朗,笑道:“赵兄别来无恙。”
严晓星侧向望去,只见高雨辰衣袂飘飘站在山丘上,满面含笑,不由朗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与高少堡主在此不期而遇。”
高雨辰飘然漫步走下山丘,抱拳为礼道:“赵兄怎度来到大名?”
严晓星道:“家师带师妹已回山,奉家师之命去京探望其堂叔,为此顺道一访旧友,今晨才离聊城,欲过内邱入京。”
高雨辰道:“如今江湖风波四起,群雄纷纷追寻藏珍图,难道令师真无动于衷么?”
严晓星面色一肃,道:“家师习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近来更不愿卷入是非漩涡中?”
高雨辰道:“似令师如此明心见性之人委实难得,你我重逢倍感欣慰,容在下作一小东道,择一酒楼小饮两盅如何?”严晓星慨然应允,两人联袂向大名府奔去。
大名府醉仙楼以烹制味腴著称,远近均知,可说是闻香下马,知味停车。高雨辰领着严晓星登上醉仙楼,这醉仙楼涂金沐朱,堂皇华丽,虽是百年老屋,却宏伟异常。楼面上已上了七成座,潮嚣震耳,高雨辰拣了一临窗座位坐下,唤过酒保嘱咐送上应时酒菜。
只听一声清朗笑声道:“高少堡主,你我一别经年时刻在念,不料此番又风萍偶聚。”严晓星闻声注视,只见一青衫人,白净脸膛,秀眉星目,颔下蓄看三绺短须,仪容儒雅,含笑慢慢走来,予人有种亲切之感。
高雨辰匆忙立起,笑道:“石兄别来无恙,快请入席聚饮,容小弟为石兄引见一位朋友。”
随即为赵春城引见,接道:“这位是罗刹谷主得意高足赵春城老师,才华武功小弟无法望其项背,石兄得要亲近亲近。”
青衫人肃然相敬,抱拳道:“幸会,在下黄山石中泉。”严晓星立起寒暄了几句。高雨辰立命添了一副杯筷,敬酒相敬两人。
石中泉咳了一声道:“此次石某奉命去清水村祭奠峨嵋名宿降魔八掌雷王鸣……”
高雨辰不禁失声惊道:“雷老前辈竟仙逝了么?”
石中泉黯然一笑道:“家父与雷老前辈最称莫逆,三日前雷老前辈遽而仙逝,家父不胜悲呛,只以病足不克前来,但雷老前辈身体健朗,却竟以死闻,其中不无蹊跷。”
高雨辰诧道:“有何蹊跷?”
石中泉浅饮了一口酒后,道:“雷老前辈自二十年前封刀归隐后,就躬耕家居,未再过问江湖是非,死前数天南天三魔弟子突求见投柬,三魔与雷老前辈清偿昔年一段小过节,并有丰都双判助拳,雷老前辈慨然应允,但未到期前便撒手尘寰,石某疑心雷老前辈身遭暗害。”
高雨辰目露惊容道:“石兄为何有如此想法?”
石中泉道:“石某风闻七魔疑心雷老前辈冒充神木尊者,因此更嫉根交集,是以不择手段施展暗算,三魔与丰都双判后在沙河镇上与清水镇地近密迩,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严晓星闻言心中一动,道:“请问石老师,雷老前辈望重四海,武学绝伦,难道竟一无警觉么?”
石中泉颔首微笑道:“赵兄说得正是,清水村居民大半均是雷老前辈子侄之辈,非但习有武功,而且其中不会无好手,等闲之辈岂敢轻捋虎须,石某敢断言必是双判三魔下的毒手。”
严晓星目光凝视了石中泉一眼,笑道:“恕赵某冒渎,石老师神情丝毫未有忧戚之色,雷老前辈显然诈死。”
石中泉大惊色变,一翘拇指,赞道:“赵兄实目光锐厉,料事如神,家父测料雷老前辈亦必是诈死,不过非亲眼得见,无法令人相信,明日就是大殓之期,三魔双判定然亲身前来祭奠,那时便知其中端倪。”
高雨辰道:“小弟意欲偕同石兄前往吊祭,不知赵兄能同行么?”
严晓星道:“赵某与雷老前辈并无渊源,再亦不愿涉身江湖是非中,还是不去的好。”
高雨辰道:“你我不闻不问,袖手旁观,见识见识又有何妨?”
严晓星略一沉忖,叹息一声道:“如赵某料测不差,一场腥风血雨从此展开不可收拾了。”
高雨辰道:“江湖中事自有江湖人管,我等因噎废食未免不智。”严晓星显然施展以退为进之策,无可奈何应允同行。石中泉精擅词汇,席间妙语涌泉,使人如饮春风,三人酒醉饭饱后立即上路。第六章 老成凋谢
朝阳道上,江面上泛起金鳞霞彩,映得凋林衰柳别有一番画境。岸旁摆着十数艘三篷巨舟已有四五艘曳帆急驶向江心而去,登舟之人多半都是武林人物装束,石中泉严晓星三人疾奔而至。石中泉望了那些巨舟一眼,向一艘将要满载欲行舟中走去。
严晓星道:“这江岸停泊舟群均是往清水村去的么?”
石中泉答道:“正是。”
严晓星随着石中泉高雨辰登舟入舱后,只见舱中已有十数人在,在他们三人接着鱼贯五人入舱,瞧是那名偷天二鼠,病金刚孟逸雷,准上隐叟祝秋帆,老化子孔槐易容改装,故作互不相识,正襟危坐舱板上,脸色肃森。只觉船身一阵晃动,已悠悠离了江岸驶向江心。
忽闻舱内发出一声森冷彻骨冷笑道:“石中泉,你还记得洒家么?”
石中泉循声望去,只见一头戴金箍,披发垂颈,一脸横肉灰衣短装头陀,不由哈哈朗笑道:“你就骨化成灰,石某也认得出来,毒僧,令师火龙梭费光也来了么?”
毒僧阴恻恻笑道:“石中泉,你这是明知故问。”
石中泉报之以冷笑道:“毒僧,你呼唤石某是否想攀亲带故欲石某带入清水村,依石某之见,你入得清水村最好乖乖的循规蹈矩,不要依仗一双毒掌,暗算伤人。”
毒僧陡地立起,目露凶光,抬着一双肉掌,噙着森森狞笑,往石中泉缓缓逼来。舱中群雄面色大变,均捏着一把汗,为石中泉担忧。但见毒掌掌心由红兰青,由青变紫,分明已蓄满真力,欲击毙石中泉。石中泉面呈紧张之色,目光沉凝,双掌横胸待发。蓦地,一道寒光疾闪,只听毒僧发出一声凄厉惨嗥,血光迸现,身形仰面就倒。舱板上多出一双血迹淋漓断掌,鲜血红中泛紫。毒僧断腕中鲜血涌如注,双眼怒瞪,面色狰狞,身躯颤动了几下气绝而死。舱中群雄见砍断毒僧双腕之人却是站在石中泉身旁的严晓星,面露骇异之色。
石中泉心中暗惊道:“罗刹门下怎么有如此高的武功。”却不得不肃容称谢,道:“石某不才,为赵兄带来一场隐忧,毒僧虽死,他身后却都是凶神恶煞,石某实感歉疚。”
严晓星道:“江湖凶险,身为武林中人怎怕得这么多。”说看走前将毒僧尸体及断掌弃投江心并濯水冲洗血迹。
群雄窃窃私议,只见严晓星坐在一角,面色冷肃,宛如老僧入定默默无语。船仍在继续驶行着,寒风狂劲,船身不停地摇摆看,舱底水流潺潺。群雄似惮悚无声,不时地偷觑严晓星神色。只见一发须斑白老叟轻轻咳嗽一声,在身旁抽出一支湘妃竹烟管,就唇咬住,从烟袋内撮出黑黄烟丝装上,火镰石敲燃纸媒,呼的猛吸。蓦地,老叟双目怒瞪,闷哼出声,身形歪倒在舱壁上,手中烟管坠下,口内冒出浓烟。
突见一身长魁梧的大汉霍地立起,目注严晓星冷笑道:“这就是兄台的不是了。”
严晓星冷冷一笑道:“事实未明白之前,尊驾别妄自出言斥责在下,如不见信,哪位请吸一口烟试试。”
那大汉闻言不禁一怔,目光向一白净脸膛中年文士望去,中年文士似不信其事,取过烟斗就着纸媒重重吸了一口,突面色大变,天晕地转,轰咚倒下,口中喷出白沫,面肤抽缩泛出痛苦不胜之色。舱内群雄大惊。大汉惭惶愧疚已燃,朝严晓星深深一揖,道:“兄弟出言不慎,冒犯兄台,愿领重责。”
严晓星哈哈朗笑道:“情急出手,事出无奈,休说尊驾,换在别人也一样要责怪在下,此人虽志在在下,却心怀歹毒,诸位也一并计算在内。”
石中泉道:“此人是谁,赵兄知道来历否?”
严晓星摇首答道:“不言而知与毒僧是一丘之貉。”说着走向老叟之前,卸开臂腿数处骨骼,解了穴道。老叟长长呻吟一声,睁开双眼,察觉四肢被卸,真力消失,面色不由惨变。
严晓星冷笑道:“阁下最好将来历姓名及前往清水村有何毒谋从实见告。”
老叟狞笑了笑,道:“无可奉告。”
严晓星微微一笑,两指飞点在心腹中无名穴道上。老叟只觉遍体似虫行蚁走,酸筋蚀骨,不禁涕泪横流,双肩颤抖,口中呵呵哀呼。那滋味委实难受之极,任是铁浇铜铸的汉子也无法挺熬,颤声道:“小……人……愿……说。”
严晓星伸指解了老叟的穴道,冷笑道:“如有一言不实,定要使你受尽七日阴火焚身之苦。”老叟痛定思痛,丝毫不敢隐瞒,说明奉了三魔双判之命,察视雷玉鸣生死真假,施展绝毒烈火烧毁棺木,逼使雷玉鸣现身。
严晓星道:“如此说来,三魔双判心疑雷老英雄诈死么?”
老叟道:“正是。”
严晓星道:“这是何故?”
老叟道:“今日系原定印证武功之期,雷玉鸣突然暴病死去,令人无法置信。”
严晓星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生死二字岂能逆料,何况雷老英雄与三魔双判并无不共戴天之仇,恐其中另有毒谋。”
老叟苦笑道:“这就非小的所知了。”
严晓星注视老叟一眼,道:“双判三魔遣来清水村的决非你们二位,必还有其他人,速速说出。”
老叟暗叹一声道:“共是十三人。”接着详细说出十三人名姓形像及任务,舱中群雄不禁骇然色变。
严晓星道:“这船内还有你的同党么?”语音尚未完了,舱中立有三人面色大变,身如箭射向舱外扑去。
石中泉及高雨辰迅快出掌,虚空击去。三人尚未窜出舱外,如受千斤重击,惨嗥出声叭哒坠在舱中,心脉震断气绝而死。严晓星道:“有劳石兄施展凌波渡水轻功先行登岸,入村通知雷老英雄家人弟子准备防患。”石中泉应诺飞身出舱而去。
高雨辰暗道:“此人已不但武功臻化境,而且智慧才华无一不高,罗刹谷从此崛起武林,不可轻视矣。”
船行泊停岸旁,群雄鱼贯上岸,只见清水村外白幔白帐迤逦十里,鼓乐喧天,人群拥挤不堪,不见一点欢愉之色,似心头沉重之极,冷肃漠然。突见一玄衣劲装汉子趋前,抱拳一拱道:“那位是赵春城大侠及高少堡主?”
高雨辰道:“在下就是高雨辰,这位是赵老师。”
劲装汉子抱拳道:“小的奉了少主人及小姐之命来此引接。”说着向同舟登岸群雄笑道:“朝铺有白沙的小径走去,自有迎宾之人接待前往灵堂,恕小的失礼了。”言毕略一沉忖,向严晓星高雨辰两人欠身道:“小的带路。”严高两人随着劲装汉子,快步转入一片阴暗林中。林内凋叶残枝满径,风动狂啸,寒气刺骨,劲装汉子竟越走越快。劲装汉子似卖弄轻功,但察觉严高两人始终随着身后两尺之处,如影随形,不即不离,不禁心中暗惊。林树外隐隐可见一片栉比连绵高墙大屋,一道黑漆小门外伫立着一人,正是石中泉,目睹严高两人走来,急趋前数步迎着说道:“毒僧同党十一人俱在严密监视之下,雷老前辈哲嗣雷俊峰及雷翠锳事前已有万全的准备,他们现在灵堂不能分身,托石某转致歉意。”
严晓星道:“这不敢当,请石兄领路带往灵堂吊祭。”
降魔八掌雷玉鸣住屋异常宏伟,重门叠户,精舍楼阁,气派非凡。走近前院,隐隐听得哀乐奏鸣之声。高雨辰道:“雷老前辈真的仙逝了么?”
石中泉面色庄肃,答道:“眼前仍是一不可能之谜,依石某猜测,恐雷俊峰雷翠锳均无法知情。”
高雨辰诧道:“为什么?”
石中泉道:“哀痛悲苦,须出自内心真诚流露,丝毫作伪不得,若雷老前辈诈死,他们兄妹神态之间便可察出真伪,来此吊祭的不乏目光锐厉,料事如神之辈,恐难瞒得过去。”高雨辰不禁恍然大悟。严晓星行走之间,默不作声,似在沉思。
前院中搭盖成一座宽大天棚,素幔挽联林立,占地甚广,灵堂布置得极为堂皇。严晓星三人吊祭,哀乐奏喧,拈香下拜,孝子伏地拜谢,严晓星偷觑棺木漆黑乌亮,架着棺木的板凳四足下陷甚深,心中已瞧料了几分。吊祭已毕,三人却不退出灵堂,趋在一旁与孝子雷氏兄妹寒暄。
雷俊峰年岁约二十五六,玉面朱唇,英气逼人,太阳穴微微隆起,分明内家功力练达不可想像之境。雷翠锳玉貌花容,亭亭若仙,兄妹二人双目红肿,凄悲不胜。灵堂内气氛悲怆,雷玉鸣子侄晚辈均为他戴孝,幛后啼哭啜泣之声不绝。
严晓星等三人与雷氏兄妹略事寒暄数句,迅速退至壁隅,哀乐奏鸣又起,雷氏兄妹双双跪伏在地,突进来两人,一个身高鸢瘦,目光闪烁,长发披垂,鹰鼻薄唇,一望而知乃心机阴险之辈,另一人是五旬胖矮老者,满头花白短发,长得似肉球一般,眼肿颊浮,双目开阖之间却精芒电射。这一瘦一胖并肩跪拜如仪,与孝子答礼之际,瘦胖二人突身形一侧,右掌疾扬,两点红星疾如电奔射向棺木而去。
雷翠锳虽在跪伏答礼,却极留神这一双怪人,惊觉有异,身形猛地飞起,娇叱一声,双掌疾推,一点红星暗器遇阻震回,击实在矮胖老者腹上。只见矮胖老者发出一声惊呼,跌翻在地乱滚。另一颗红星叮的声响打在棺木上坠地,如击金石,瘦长怪人憬悟出这具棺木系生铁所铸,又见同党情状,不由骇极猛凛,反身图逃。
雷俊峰疾闪落在瘦长怪人身前,怒喝道:“朋友你走不了。”旋臂出掌,施展大手印法“横云屏峰”劈去,带出一股急风狂啸。瘦长怪人除了硬接外无法闪避,右掌平胸拂出。
两掌猛接,叭的一声,瘦长怪人面色惨变,右掌五指根根断折,血涌如注,真气反逆,哇的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身形踉跄倒退,仰身倒在棺木旁,正巧压在自己发出的红星暗器上。但见一胖一瘦衣上冒出青烟,由淡转浓,轰的一声火焰冒起,一双怪人身躯瞬眼均为一团烈火罩没,发出凄厉惨嗥,烧成焦炭。雷俊峰冷笑一声,双掌分击出一片无形罡气,将火焰压熄,命家丁迅速清理尸体。兄妹二人似无事般依然跪在蒲团上,灵堂外群雄目睹不胜骇然心惊。
严晓星暗忖:“雷氏兄妹身负绝学,遇事沉稳若定,不愧为武林名宿传人。”
蓦闻一声宏亮佛号,棚外走入一个身颀灰衣僧人,年在五旬开外,粗眉大眼,灰衣芒鞋,肩后搭着连鞘戒刀,合十顶礼膜拜于地。僧人双掌闭合之间,送出一股无形阴劲,直推棺木而去。只觉一片潜罡由横向逼来,将自己无形阴劲卸消于无形,不禁心神大骇,缓缓立起,目光注视在雷氏兄妹身上,冷冷一笑道:“令尊雷老檀越罹受何疾西归的?贫僧一步之差,致贫僧心愿难偿。”
壁隅突掠出石中泉,沉声道:“有道是人死不记仇,大师有何悲怨不如随之泉下清偿。”
僧人一瞪眼道:“这话是施主能说的么?”
石中泉冷笑道:“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还有什么不能说,大师如果不忿,在下愿在棚外了却大师心愿。”灰衣僧人宏声大笑,笑声如雷,灵堂震摇不已。雷俊峰雷翠锳不禁勃然作色。
石中泉大喝道:“大师,须知众怨难犯,不要自讨苦吃。”
灰衣僧人面色一寒,道:“贫僧要血洗这清水村。”
石中泉冷笑道:“你还不配。”
灰衣僧人目中神光暴射如电,道:“施主谅是黄山赤松居士门下,你那老鬼师父尚不敢向贫僧如此无礼……”说着突纵身一窜,落在一个身着素服,怀抱稚龄幼童中年妇人之前,手出如风,将幼童抢去,身法逾电窜向棚外。幼童受惊哇的一声大哭。
石中泉大喝道:“秃驴,你走得了么?”随着窜出。那抢去的幼童是雷玉鸣最心爱的侄孙,中年妇人受惊竟昏厥过去。一霎那间,灵堂内纷纷大乱。雷俊峰雷翠锳身形倏地立起欲待掠出,突见面前人影一闪,严晓星横身拦住。
严晓星微笑道:“秃赋必逃不了,贤兄妹不可自乱,那抢走的幼童是何人?”
雷俊峰已自石中泉口中得知严晓星智比诸葛,武功极高,当下答道:“那幼童是在下堂兄之子,先父最所钟爱。”
严晓星道:“贤兄妹如若追出,必中了贼秃调虎离山之计,若非另有强敌趁虚潜入,就是志在逼使令尊现身,因三魔双判认令尊诈死。”
雷俊峰不禁一怔,道:“但舍侄必然无幸。”
严晓星摇首微笑道:“无妨,容赵某出外瞧瞧。”他瞥见高雨辰已跃了出去,话音未落,即身长电闪紧随而去。
只见那灰衣僧人身形如飞,怀抱幼童已奔近江边,似遇拦阻倒飘回来丈外定住,那石中泉率看多人追前将灰衣僧人围住。灰衣僧人目中怒光暴射,注视在一黄须老者面上,手中幼童尚在声嘶力竭挣扎啼哭着。黄须老者沉声道:“贼秃,将幼童放下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必定将你碎骨挫灰。”
群雄认出黄须老者系东岳高手震天双钩庞琦,一身武学高不可测,均要瞧瞧庞琦身手,聚精会神数十百道目光注视着对方动静。灰衣僧人怒道:“贫僧与庞施主并无恩怨,请即闪开,否则别怨贫僧心辣手黑。”庞琦冷笑道:“铁沙和尚,你已是涸澈之鱼,速束手被擒,免自取祸殃。”话音甫落,只见一条人影似电迅快无比,掠过铁沙和尚之后,不知用何手法将赋秃手中幼童抢在手中。石中泉高雨辰定睛一瞧,察见那迅快人影正是严晓星,不禁又惊又喜。铁沙和尚突感手臂一麻,幼童即被抢去,料不到清水村中有此能手,不禁心神猛骇。
严晓星微笑道:“铁沙大师,请凭恃武功自作了断。”说着纵身一跃奔回灵堂,瞥见雷氏兄妹已救醒那妇人,便将手中幼童送回妇人怀中。妇人见童失而复得,喜极痛哭,严晓星连声劝慰将妇人送往帏后。
雷俊峰道:“那贼秃现在如何?”
严晓星答道:“已被困住,终必成擒,但双判三魔片刻却至,望贤兄妹留神一二。”说罢即退至角隅坐下。
雷翠锳只觉严晓星举动神秘,令人莫测高深,不禁望了雷俊峰一眼。倏忽之间,棚外疾逾鬼魅闪入五条身影,正是那丰都双判南天三魔。双判面目狰狞,目光慑人心魄,向雷氏兄妹阴阴一笑,道:“我等与令尊竟至缘悭一面,回首前尘,不胜怅然,于今人天永隔,特来吊祭。”言毕五邪齐向灵位躬身长揖。
蓦地,灵幛无风自扬,棺木倏地开启,飞出一白发如银老叟,双掌发出一蓬佛门真罡,夹着芒雨般螺旋叶形暗器。雷氏兄妹疾飘开去。五邪猝不及料,如今拂出一片无形暗劲,反身窜出,那叶形暗器为数甚多,五邪每人身上均着了两三支,纷纷发出怒哼。严晓星倏的身形抢出向双判扑去。啪,啪,数声巨响,双判与严晓星迅快收接了数招,只见严晓星震得踉跄倒退。
五邪亦不恋战,如飞掠出灵堂外,但闻送来双判刺耳语声道:“雷玉鸣,我等与你誓不两立。”馀音袅袅,人已远遁曳空而逝。
降魔八掌雷玉鸣也不追赶,迅疾落在严晓星身前,道:“阁下伤势沉重么?双判功力极高,内家真气运用已臻神化,飞花摘叶均能致人死命,幸亏老朽发出佛冢达魔掌力及燕尾追魂镖,五邪受伤沉重,不然阁下焉有命在。”
雷翠锳笑道:“爹,你那知这位赵侠士智谋出众,料事如神,洞察五邪阴谋,如非是他,清水村俱遭祝融烈火焚毁。”
严晓星笑道:“小姐谬奖,在下伤势并不沉重,调息片刻也就痊愈,可惜五邪兔脱而去,后患无穷。”
雷玉鸣似不胜惊骇,目注严晓星有顷,道:“阁下竟未受伤么?”说着转面向其子女问道:“这位赵侠士是何来历?”
雷俊峰躬身答道:“赵侠士乃罗刹谷主得意高足。”
雷玉鸣更为之一惊,急伸手抓住严晓星腕脉,只觉六脉平和,体内真气流注有异,心神猛然一懔,急放五指,倒退了一步,道:“阁下真是罗刹传人么?”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老前辈问此则甚?”
雷玉鸣摇首目露惊异之色道:“阁下身蕴武学并不稍逊老朽,老朽不信阁下真是罗刹传人。”
严晓星道:“在下有难言之隐。”
雷玉鸣点点头,忽黯然叹息道:“为了铲除五邪,诈死之计竟然惊动武林群雄赶来执拂,虽用心至仁,却愧疚难安,怎奈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更令老朽惭惶无地。”
严晓星道:“老前辈用心艮苦,纵然将五邪一举歼除,江湖之内依然无法澄平,五邪不过虎前之伥而已。”
降魔八掌雷玉鸣闻言一怔,道:“赵老师是说五邪身后尚有驱使之人么?”
严晓星道:“正是。”
雷玉鸣呆得一呆道:“赵老师必知这魔头姓名来历?”
严晓星摇首答道:“在下尚无法知悉。”说着石中泉高雨辰及武林群雄相继纷纷掠入,目睹降魔八掌雷玉鸣尚活在人世,不禁大喜。
东岳高手震天双钩庞琦怪叫道:“雷老儿,你害得我等好苦。”
雷玉鸣呵呵笑道:“老朽如不诈死,无以骗过五邪,但究竟还是骗不过,一番苦心俱付之流水矣。”说着连声致歉。
石中泉向严晓星道:“那贼秃武功极高,石某与庞老英雄联臂合袭,施展全力,才使贼秃就戮。”
严晓星道:“石兄精华内蕴,武功已臻炉火纯青,小弟望尘莫及。”
石中泉道:“赵兄,你我一见如故,如此谬奖使石某不胜汗颜,石某怎比得赵兄万一。”
严晓星正色道:“小弟之言出自真诚,并无丝毫虚伪,小弟只不过精擅小巧点穴之术,若论真才实学则恐难入大雅之堂。”
高雨辰大笑道:“两位虚怀若谷,互相推许,真所谓惺惺相惜,来,高某要敬两位三大杯。”
此刻,一场丧事立刻变作喜庆,清水村人手众多,片刻之间,灵台竟拆除无遗,换摆了数十桌酒席,欢欣雷动。严晓星、石中泉、高雨辰自择一席而坐。雷玉鸣延请严晓星共席,严晓星谦让坚辞不肯,推说不善酬酢,雷玉鸣只得作罢,命雷俊峰、雷翠锳兄妹二人相陪。席间雷王鸣无意得知丰都双判及南天三魔均投身在无极帮下,无极帮主不知是何来历,不禁忧心仲仲。
震天双钩庞琦道:“雷老儿,双判三魔错把你当作神木尊者传人,不妨将错就错,予无极帮重惩。”
雷玉鸣黯然一笑,叹息道:“老朽与神木尊者,不啻霄壤之别,怎可比拟。”群雄在酒席之间彼此谈论目前武林情势及前因后果,商讨今后如何应付之策。
这一顿酒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告辞的纷纷赋归,留下的引往客室休息,清水村聚族而居,不下千百户人烟,屋宇众多,不愁无法安置群雄。严晓星因双判三魔遁走之际,偷天双鼠吕鄯姜大年,准上隐叟祝秋帆,老化子孔槐,病金刚孟逸雷等人均布伏灵堂外追踪而去尚未返回,是以留了下来,被接待至一间清静书房歇息。室内万荪插架,琳琅满目,严晓星抽出一册易经注释,就在案前阅读。
时已夜深,屋外寒风狂劲,窗纸猎猎作响,严晓星忽目光一抬,低喝道:“什么人?”
蓦闻窗外传来降魔八掌雷玉鸣宏声大笑道:“赵老师耳力锐敏惊人,老朽不胜钦佩。”
严晓星倏地立起,道:“雷老前辈么?”门外走入降魔八掌雷玉鸣,身后紧随着雷俊峰、雷翠锳。
严晓星欠身施礼,含笑道:“老前辈及少侠小姐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雷玉鸣道:“老朽特来道谢赵老师解救清水村大难之恩,并欲请问赵老师真正来历,老朽子女绝不吐露。”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同仇敌忾,何谢之有,至于在下真正来历,吐实反对老前辈不利,不如就权将晚辈认作赵春城吧。”雷玉鸣呵呵大笑,道:“老朽绝非见危忘义之辈,也不惧任何风险……”
忽目中神光注视在严晓星面上,太息道:“易容之妙,委实巧夺天工,如非老朽细心察视,倒被阁下骗过了。”
严晓星心中一惊,正欲答话,忽地右掌向窗纸一扬,只见窗外穿过窗纸射入一蓬湛蓝色毒芒飞针。那蓬毒芒飞针如泥牛入海悉数收在严晓星掌心上。严晓星一声大喝左掌碰的一声,震开木窗,身形如箭穿出。清冷月色映照下,只见一面目森冷白衣人屹立在一株巨干银杏下,阴恻恻笑道:“雷老儿命不该绝,老夫向例一击不中,决不再击,老夫受丰都双判之托,约请雷老儿腊月初八在燕山晤面。”此刻,降魔八掌雷玉鸣及雷俊峰、雷翠锳已疾转出室。
雷玉鸣大喝道:“尊驾何人?”
白衣人桀桀怪笑道:“到了燕山,自会知情,老夫现有要事,不耐烦与你们纠缠。”
严晓星冷笑道:“要走么?没这般容易。”
白衣人腾身奔空而起,严晓星比他更快,已一鹤冲天拔起五六寸高下,身化神龙绕空,施展龙形十二爪法,拾指箕张,发出嘶嘶潜罡罩袭而下。白衣人起得快落得也快,倏的沉身站地。雷俊峰兄妹二人,欺身如震,夹击白衣人,出剑奇快凌厉,寒虹狂卷,带出悸耳啸风。严晓星飘落开去,注视双方拚博,只觉雷氏兄妹武功精奥,劲势宛如长江大河般滔滔不绝,凌厉机奇。白衣人以手代剑,两臂抡转如风,出手攻向部位无不出人意料之外,诡异博杂。
降魔八掌雷玉鸣面色凝重,低声向严晓星道:“此人武功蹊径别走,另创一格,无极帮网罗的均是武林怪杰巨臂,委实令人忧心如焚。”
严晓星道:“此人之来志在在下,如不时除去,恐后患无穷。”
雷玉鸣道:“老朽一双子女深得老朽真传,当不难擒住,若他们不敌,阁下再出手不迟。”他认为其子女称严晓星武功绝未免言过其实,再好也不过与其子伯仲之间,只当严晓星称能意欲出手,才委婉阻止。
严晓星专心致志注视双方拚搏,未理会雷玉鸣言中语念,两道目光逼视在白衣人身上。雷俊峰兄妹一直微占上风,双剑夭矫龙蛇,寒飚宛如怒潮猛涛,突感一股腥风冲入鼻中,只觉头目一阵晕眩。双剑略略一缓之际,白衣人突哈哈一声狂笑,双臂暴涨,将雷氏兄妹挟在胁下,冲空腾起。雷玉鸣大惊失色,严晓星大喝一声,如影随形穿空扑去。只听白衣人发出一声冷哼,松臂将雷翠锳堕下。严晓星一把接住,沉声落地。
白衣人身形坠,反倒电闪曳空掠去,带出狞笑道:“雷老儿,令郎权作人质,咱们燕山再见。”馀音袅袅,人已远去无踪。这时,群雄已闻讯赶至。
震天双钩庞琦道:“令郎必安然无恙,双判三魔断然不敢加害令郎,只是双判恁地可恶,燕山之会庞某也要去。”
墙外忽闯入一黑衣劲装中年人,目光炯炯,群雄只觉此人面目陌生,不禁一怔。来人迳自找上严晓星窃窃私语,严晓星也低声说了几句,来人疾逾飘风翻出宅外而杳。严晓星向雷玉鸣道:“老前辈请释忧心,晚辈友人已暗随白衣人身后,相机设法救出令郎,明晨在下立即赶去。”
石中泉道:“为何不此刻动身赶往?”
严晓星答道:“夜深晦暗,在下友人追踪而去,途中必留下暗记,我等此刻就动身,甚难察出暗记藏处,欲速则不达,反为不美,再在下也不愿打草惊蛇,凶邢手段辣毒,长线放远鸢,雷少侠性命亦可保全。”
雷玉鸣连声称是,面上无丝毫忧容,劝说群雄回房安歇,群雄只得散去。雷翠锳身被严晓星救下后即不知何往,严晓星也自回房安寝。
四更时分——
严晓星房外掠来两条迅疾人影,正是雷玉鸣父女,他们两人只觉严晓星来历似谜,是以满腹疑云前来觎探。雷翠锳两指蘸湿,轻轻点破窗纸,凝视室内。只见案头红烛罄,摇红曳闪,床上严晓星拥被曲肱侧卧,鼻息徐徐,迅忙回面拉走其父,轻声道:“他安睡甚详,看来并无可疑。”
雷玉鸣长叹一声道:“但愿如此则好,万一此人是双判三魔党羽,故展诡计,一捉一放,诱为父堕入术中,以你兄长为饵,逼为父归顺无极帮怎好?”
雷翠锳道:“若果为爹所料,爹将如何应付?”
降魔八掌雷玉鸣长叹一声道:“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天色发出蒙蒙曙光,霜白成银。严晓星悄悄进入雷宅,与雷玉鸣告辞,道:“在下只身追踪,避免凶邪注意,老前辈随后上路,途中自有人与老前辈联络,依在下之见,老前辈不妨也是只身赶来,一则可免令郎有性命之忧,再则亦免遂凶邪之诡计。”
雷玉鸣点点头,但目露诧容道:“阁下谓凶邪诡计是指何意?”
严晓星略一沉吟,答道:“白衣人抢走令郎,目的虽是逼使老前辈不得不应约前往燕山,但此举亦是激起武林群雄同仇敌忾之心,纷纷赶去,如此一来可收一网打尽之效。”
雷玉鸣不禁大悟,暗赞严晓星心机慎密,颔首笑道:“那么阁下先行,老朽随后就到。”
严晓星抱拳一揖道:“在下此去百里之内皆是官道,唯望白衣凶邪未赶至燕山之前将令郎救出。”言毕,双肩微振,穿空斜飞而起,去势如电,瞬眼无踪。
厢房内雷翠锳翩若惊鸿般疾闪而去,剪水双眸中满含幽怨之色,道:“爹,您瞧他说话可靠吗?”
雷玉鸣抬起右掌抚摸雷翠锳满头秀发,叹息一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父一生诚信待人,此人虽隐秘本来面目,但不似狡诈之徒。”
雷翠锳眼中微潮,欲言又止。雷玉鸣已知其女心意,那年头黄花闺女被陌生男子抱住,虽属从权,却亦白璧有玷。雷玉鸣无言安慰,只暗暗叹息,遂伏案急书一函,令家人持与群雄,与其女略略收拾后登骑驰出清水村而去。
朔风怒吼,官道上黄尘漫空,夹看片片飞舞凋叶,景物萧瑟凄凉。雷玉鸣父女策骑如飞打从弯道上转骑,突见路旁一株亭亭如华盖巨杪树干被刮去一块树皮,雪白如新,上有四个大字,“驻马观望。”两人勒马停住,不禁惊疑不解。
蓦地,树上疾如鹰隼泻落一条黑影,只见一黑衣中年汉子低声道:“雷老前辈么?在下奉赵老师之命转话,此去不远便是明月店,白衣凶邪挟持令郎投住明月店乐鸿杰家中,乐鸿杰在武林中无藉藉名,其府中必是无极帮秘密分舵,老前辈务不可形迹败露躁进。”言毕,一闪疾掠入路旁而去。雷玉鸣忙道:“尊驾暂请留步。”那人充耳不闻去势迅快如风,转瞬杳失形踪。
雷翠锳在囊中取出两块黑巾,道:“蒙住面目赶往明月店,哥哥下落已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雷玉鸣望了其女一眼,眉宇间含有重忧,接过黑巾扎好蒙住面目,道:“锳儿,我们走吧?”
“明月店”为去京必经之处,地接要冲,不下二千馀户人烟,东西两条大街商尘甚盛。雷玉鸣父女两人两骑进镇口,到得一家饭庄门前下马,揭下蒙面黑巾。店伙疾迎而出,延入内面。雷玉鸣道:“老朽须清静,可有杂室么?”
店伙忙哈腰笑道:“有,有,独院内有隔间宽敞清净,老爷子及姑娘请吧。”雷翠锳忽闻不远处传来一极轻微阴恻恻冷笑,不禁心神一震。
雷玉鸣忙低声道:“我等形迹已败露,不可露出惊慌神态。”他们两人却如同无闻,雷翠锳反绽出如花微笑,走向里间静室内,吩咐酒保送上酒食,酒保躬身退出。
这静室丝毫无耗喧闹声,四壁糊得雪白,室外有一行半人高石砌栏杆,上有几盆腊梅,绽蕊初放,散发淡淡幽香。降魔八掌雷玉鸣面对室外而坐,蓄势运臂,料定凶邪党羽必找上门来。过了半晌,未见动静,脚步声中,只见酒保含笑送上酒食。雷翠锳待酒保退出后,拔下银簪试酒菜有无下毒,察出并无毒性,才放心饮用。两人满腹心事,不发一言,默默进食。
蓦地——
忽闻一声闷嗥,接着一声冷笑传来道:“好一个免崽子,胆敢生心暗害老夫好友。”
雷玉鸣只觉语音甚熟,但见一个身着蓝布大褂花白须发老者提着一人走入,认出是自己好友,名震燕云混元爪侯迪,忙立起道:“侯贤弟,你是如何来的?”
混元爪侯迪长着葫芦形长脸,一双凤眼配着大麻子,透出古怪笑容,闻言眼皮微掀,道:“你还说咧,小弟闻得你病死噩讯,兼程赶往清水村,尚未抵达便闻知你诈死驱退双判三魔,匆匆赶抵尊府,又闻令郎被白衣凶邪劫走,片刻之前你与令媛悄然离开清水村,所以小弟抄捷径先你们来到明月店。”
雷玉鸣望了雷翠锳一眼,道:“速拜见你侯叔父。”
雷翠锳裣衽一福,柔声道:“拜见侯叔父。”
侯迪呵呵一笑,只见雷翠锳清丽绝俗,似一朵出谷幽兰,忙道:“少礼,少礼,好孩子,多年不见,竟出落得水葱般逗人喜爱,雷兄,我这锳侄女不知许配了人冢没有?”雷翠锳闻言颊泛红霞,娇羞不胜。
雷玉鸣忧愁的脸上不禁现出一丝笑容道:“这孩子眼高于顶,东不成西不就,愚兄也拿她没法子。”
雷翠锳娇嗔道:“爹,放着正事不谈,尽提这些则甚。”
降魔八掌雷玉鸣面色一正,道:“侯贤弟,你怎知愚兄来到明月店?”
侯迪道:“小弟比雷兄早两个时辰来到,在镇口外发现数个形迹可疑人物,故暗蹑其后窥听得雷兄已赶来,赋徒系双判手下,奉命打算将雷兄父女擒送往燕山。”
雷玉鸣已知就里,望了侯迪手中所提贼徒一眼,道:“将他放下,待愚兄问出小儿下落。”
侯迪嘻嘻一笑道:“别忙,小弟尚未饮用酒食,待用饱后再问不迟。”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副杯筷,放下贼人,自顾坐下痛饮大嚼。
雷翠锳道:“真是急惊风遇上慢郎中。”走前踢了凶徒一脚,贼人丝毫未曾动弹。
侯迪笑道:“贤侄女,这贼人被我独门手法点住穴道,你那哥哥包在我身上救出就是。”说着,抓起一块鸡腿大嚼。雷玉鸣皱了皱眉头微笑不语,父女两人互望一语默默进食。
好不容易侯迪摸着肚子立起,道:“吃饱肚子好做事。”倏地转身解开贼徒穴道。贼徒极艰难地站了起来,发觉自己功力已废,浑身虫行蚁走,不禁面色惨变。
侯迪笑笑道:“我老人冢向来心狠手辣,似猫戏耗子非捉弄个够,不死不休,趁早讲实话?那白衣鼠辈擒住雷少侠是带往乐鸿杰家中么?”
那匪人似经受不住侯迪阴毒手法,苦笑道:“雷少侠囚在距乐鸿杰府外两里馀一荒僻小村内,明日便要送往燕山。”
侯迪道:“你说的是真话么?那白衣匪徒姓甚名谁,是何来历?”
匪人答道:“无极帮组织严密,网罗甚众,恕在下不知,明日押送雷少侠恐不是此人,雷少侠亦要易容改换装束,如此才容易混淆眼目。”
雷玉鸣不禁面色一变,道,“何以要待到明日?”
匪徒答道:“雷老英雄也是武林名宿,怎未料到乐鸿杰是个机诈如狐人物,他本意欲将雷老英雄父女一网成擒,眼前他尚未知情在下等全功尽弃,否则他已将雷少侠送走,再他将雷少侠行程延捱一日,目的在使诸位莫知虚实。”
侯迪深觉其言有理,忙道:“那么你速领我等前往去救雷少侠。”
匪徒苦笑了一笑道:“在下举步维艰,焉能带诸位前去。”
侯迪嘿嘿一笑,伸指如电点了匪徒三处穴道,道:“现在你可行动自如,不过武功仍暂时消失,非两日后无法复原。”
匪徒只觉苦楚消失,眼珠微转,道:“三位请随在下由店后走出,须老英雄扶在下一把带出墙外,防敝帮眼目发现行踪。”雷玉鸣从怀中取出一锭白银放在桌上,四人鱼贯走出屋外院中。
侯迪疾伸右臂,托在匪徒胁下,低喝道:“起。”身形冲霄奔空落在屋面下,反腕将匪徒拉住,雷氏父女接踵而起,随着侯迪闪电流星般掠出镇口郊外。
侯迪放下匪徒,道:“尊驾可以指明方向带我等前往。”
匪徒四外打量了一眼,道:“诸位尽量掩蔽身形,随在下前往。”说着迳往南向麦田旁黄萎长草中走去。
郊外麦田已收割,景物难得一见青翠,朔风狂劲,摇撼着凋秃的树木,黄叶飘飞,不胜凄凉。四人鹳行鹭伏,约莫走出五六里外,隐隐只见林木中稀稀落落现出数幢竹篱茅舍。但这数幢竹篱茅舍中竟有一座砖造屋宇,黑黝黝地阴森恐怖。
那匪徒突然定住,低声道:“雷少侠就囚在砖屋内,若三位相信在下,容在下引开布伏暗桩,三位潜入救出雷少侠。”混元爪侯迪眼皮微翻,精芒逼射。匪徒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毛骨悚立。
只听侯迪冷冷一笑道:“我老人家从来就不相信窑子里会出好货,也罢,姑且相信你这一次,惟须先点了你的九阴穴脉。”说着出指如飞落在贼人数处重穴。
匪徒先是大喜过望,继闻最后一句,不禁心神大骇,面色惨变,暗暗怨毒已极,咒道:“老贼我不杀你誓不为人。”只听混元爪侯迪道:“尊驾快去吧,若尊驾暗藏心机,吐言不实,我老人家必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匪徒尽管心怀怨毒,却不敢形于颜色,唯唯喏喏答道:“小人不敢。”接着向竹篱茅舍走去,走近村旁,击掌六响,清脆的掌声随风飘落。
突闻一声大喝道:“什么人?”
一幢茅舍内疾闪出来一个铁塔似的彪形大汉,身着黑绒镶蓝劲装,浓眉大眼,一派灰油油的脸膛,怀抱着一根三棱铁锏,挺立着寒风中,神威奕奕,道:“原来曾吉峰老弟,来此何事?”
曾吉峰忙道:“区兄,庄上已岌岌可危,雷玉鸣老贼率同武林高人攻入,目前正在一场混战,本帮弟兄伤亡不少。”
彪形大汉神色一愕,道:“庄内布伏严密,机关极为厉害,怎能由雷玉鸣长驱直入?”
曾吉峰道:“日前并非争辩的时机,雷玉鸣同行之武林高手其中不乏才华极高之人,我等应赶返相救才是。”说着向彪形大汉示一眼色,大汉立即会意。
两人声浪高宏,雷玉鸣父女及混元爪侯迪三人身形已蹑近,只见彪形大汉高声呼唤同党,又道:“那屋内囚着的雷俊峰应如何处置?”
曾吉峰道:“雷玉鸣老贼率众犯庄,却志在救出其子,雷俊峰被点住穴道,无法行动,又无人知此处,不妨将他留置在此。”
那彪形大汉略一沉吟,点点头道:“也好。”
两人正言之际,茅舍砖屋内人影纷纷疾掠奔来,与彪形大汉及曾吉峰聚在一处,交谈了数句,即望乐鸿杰庄上奔去,一霎那间便自无影无踪。混元爪侯迪偕同降魔八掌雷玉鸣、雷翠锳父女疾望那幢砖造大屋扑去。三人落在门前巡视了一眼,只见壁墙长满绿苔,门前积尘满寸,两扇木门上黑漆蚀剥殆尽,想是久已无人居住,地上黄叶飘飞旋舞。
侯迪冷冷一笑,伸掌一推木门,两扇木门本虚掩着,呀地幽幽开启。进门就是天井,天井内放着一只养鱼大水缸,积水过半,浮萍碧绿,门窗多半残破颓败脱落,阴气逼人。侯迪道:“不知令郎囚在何处,方才忘怀了问那曾吉峰。”
雷玉鸣皱眉答道:“如曾吉峰言之是实,谅不难找到小儿。”
这幢砖造大屋五进庭院,当年宏伟豪华不难想像堂上一呼,庭下百喏气象,如今凄凉无人,令人不胜沧海桑田之惑。找遍了五进厅屋,却不见雷俊峰影院,三人心头不禁油然泛起一种受愚之感,混元爪侯迪脸色凝肃发青,胸中怒火如潮。雷翠锳拉开一扇小门,轻声道:“爹,哥哥谅囚在那阁楼上。”
降魔八掌雷玉鸣与混元爪侯迪由门内张望外去,只见是一片偌大广坪,长广几达百寸,乱草侵膝,坪中心矗立着一座阁楼。三人认准雷俊峰被囚在阁楼内,快步如风奔去。身入阁楼上,竟阗无一人,不禁面色大变。
蓦地,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可惜三位省悟得太迟了,敝帮帮主爱才若渴,倘俯首归顺,敝帮当以高位相授,不然出得阁楼十步必遭横死。”
雷玉鸣不禁大怒,循声扬掌劈去。叭的一声巨响,掌力雄浑,击裂一方木掌震得往楼外头去。只听得一串刺耳长笑随风远扬。雷玉鸣正待追出,为侯迪一把抱住,道:“小弟心想贼徒并非危言恫叮,显然蓄意将我等诱此楼内,那楼外必有极厉害的埋伏。”说毕右掌横胸,走在楼栏旁,纵目一巡,只见风翻乱草,竟是安详异常。雷翠锳霍地长剑出鞘,闪出一抹眩目寒芒。
雷玉鸣怒道:“侯贤弟,你我岂是畏首畏尾之徒,与其坐而待毙,不如冲出宅外,愚兄虽久不开杀戒,此时也说不得了。”
侯迪望了雷玉鸣一眼,哈哈笑道:“好,咱们冲。”
雷玉鸣向雷翠锳道:“孩子,你要小心了。”
雷翠锳道:“女儿知道。”三人身形一提,如飞鸟般落地,一沾即出。
突闻一声刺耳的冷笑道:“回去。”
乱草中射出一片蝗弩,闪带出如雨般碧绿光芒弹珠。侯迪雷玉鸣四掌同推,发出排空如潮暗劲将箭珠震得飞了回去。雷翠锳卷起一团狂飓,寒芒电闪,砍落碧绿弹珠,那珠波被碎破升起一蓬黄烟,腥臭刺鼻。侯迪警觉有异,大喝道:“速退。”
雷翠锳嗅入少许,猛觉头晕眼花,胸膈发恶,那密如飞蝗般弩珠仍如潮自乱草中射出,宛若波浪叠涌。降魔八掌雷玉鸣看出爱女不妙,奋出双掌,呼啸雷奔,猿臂疾转挟着其女,大喝道:“贤弟我们退。”说时与侯迪双双一鹤冲天拔起,投入阁楼内。他们这一退,蝗弩立时中止,弥漫黄烟随风消散,化作片片丝丝无影无踪。
忽听草丛中阴恻恻传出冷笑道:“两位不如束手归顺,何必作困兽之斗,敝帮决礼待二位。”
侯迪冷笑道:“你别做梦,速传话命你等帮主亲自前来叙话。”
草丛中扬起森冷笑声道:“两位这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我等倘用火玟,两位立时尸骨无存矣。”
侯迪趁着那隐在草中贼人说话时,突疾如鹰隼扑下楼去,怏如奔矢,双手拾指箕张,扑向草中。蓦见草丛中窜起了数条黑影,分向掠离,该当一个匪徒霉运当头,被侯迪混元爪力抓实肩骨。只听一声凄厉惨嗥,贼徒肩骨抓裂,十指戮入内腑,口中鲜血喷溅如雨。四面乱草丛中蝗弩又如雨射出。
雷玉鸣大喝道:“侯贤弟速回。”
混元爪侯迪亦知无法冲出重围弃雷玉鸣父女而不顾,爪裂一匪徒后立时冲天飞起,凌空一个翻身泻落在阁楼之内,道:“令媛受毒很深么?”
只见雷翠锳面色苍白,已昏迷不醒,心中大感焦急,不禁忧形于色,道:“雷兄身旁带有解毒灵丹么?”
雷玉鸣摇首浮起一丝苦笑道:“不知是何等奇毒,愚兄已喂服了一粒,但无法解此毒。”
忽闻天际遥处随风飘来一声清澈长啸,声播云空,只觉宅外郊野中现出一豆大黑影,来势绝快,身如电闪越过墙头落在草中,现出一长身蓝杉中年人,吊客眉,棱眼小鼻,颧骨外凸,面色惨白,狼牙掀唇,双目开阖精芒慑人,肩带一柄长剑,四外缓缓巡视了一眼,阴阴一笑慢步向阁楼走去。
“站住。”草丛中发出一声大喝。
来人充耳不闻,森狞笑容愈深,令人不寒而栗。草中突如雨射出蝗弩毒弹,四面密集涌袭来人。那长身中年蓝杉人安详举步,视若无睹,蝗弩如射金铁根根坠地,毒弹爆烈散出郁勃刺鼻黄烟,却发生不了作用。只见那长身蓝衫怪人忽撤出肩头长剑,寒光疾闪,身形旋转虚空划了一道圆弧突地破空生出裂帛刺耳锐啸。乱草为剑芒削断,蓬风四散,腾起数声惊心动魄惨嗥,鲜血喷飞,数条断躯冒起后复又落下。突闻一声厉喝道:“尊驾何人,如此心狠手辣。”
长身怪人冷笑道:“是你等自取其死,焉能怪我出手辣狠。”语音冷涩如冰。
侯迪向雷玉鸣道:“此人非友非敌,剑法奇诡,雷兄可识得此人来历么?”
雷玉鸣两道目光凝视在来人身上,摇首答道:“愚兄不识此人。”
侯迪道:“委来此人意在救你我出困。”
雷玉鸣淡淡一笑道:“信如贤弟所言,此人非友非敌,来意不明,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大意。”那长身怪人答话后就定住不前,冷森森如电目光逼视在阁楼上雷侯两人。
乱草丛中爆出厉喝道:“尊骂请偿还这笔血债。”
长身怪人桀桀怪笑道:“不怕死的就请现身。”
草中突冒起十数面目森冷灰衣人,手中执着明晃晃的兵刃,其中一花白长须老者狞笑道:“有道是血债血还,尊驾请纳命来吧。”右腕一振,钢刀震出三点寒星,袭向长身怪人三处要害。长身怪人冷冷一笑,剑芒电奔。老者闷哼一声,飘身疾退,左肩上被划开一道血口,殷红鲜血涌出。
长身怪人厉声道:“我要砍断你的右臂。”剑身斜引,寒虹疾闪。只见老者右臂离肩断落,血涌如注。群匪不禁大骇,闷声暴喝,抢身抡刃扑攻。
长身怪人冷笑道:“找死。”翻身飞动,破空狂啸,幻出一片剑影。只听惨嗥腾起,匪徒倒下了五六人,断肢折腿,鲜血飞溅。群匪不禁慑住倒退出丈外,却又不遁去,目中露出惊悸愤怒之色。
长身怪人桀桀笑道:“还有不怕死的尽管伸手索还血债。”
那花白长须老者断去一臂,已纵出圈外,面如金纸,将断臂创口敷药止住流血,满怀怨毒,右臂取出一物一掷地反激起一道旗花,距地十馀丈爆发五色烟彩,眩目绚烂。阁楼外四面草中数十条身形齐齐冒出,缓缓向长身怪人身前围拢。
混元爪侯迪道:“此人剑招委实毒辣,小弟瞧了甚久,竟无法察出此人武功来历。”
雷玉鸣道:“愚兄只觉他剑招中邪气甚重,诡奇奥幻,功力甚深。”
突闻那长身怪人蚁音传声道:“在下来此相救两位,但非无因而来。”
侯迪亦蚁语传声答道:“我等与阁下素昧平生,老朽亦决不受人之恩,阁下请回吧,我等在此平安无事,阁下身陷危境,赶紧逃生去吧。”
长身怪人道:“乌合之众,岂堪一击,他们如不妄动还好,否则俱成剑底游魂。”
雷玉鸣暗道:“好大的口气。”他心忧爱女情势可虞,低头察视了雷翠锳一眼,只见其女紧闭双眸,面色苍白,呼吸急促,不禁暗叹了一口气。
但闻长身怪人传声道:“在下向不伸手招惹是非,但伸手必有因而发,风闻雷老师取得神木令,又窃取铁掌追魂屠三山骊龙谷藏图,在下意欲救出两位换取神木令藏珍图。”
侯迪道:“眼见犹恐有假,耳闻岂可当真。”
长身怪人道:“只要二位应属,在下当保得二位丝毫无损。”
雷玉鸣道:“老朽如有神木令,阁下亦要遵从。”
长身怪人道:“神木令只能约束七大门派,草莽之人并不受它约束。”
侯迪冷笑道:“那么阁下要神木令何用?”
长身怪人道:“在下自有用处,令媛被奇毒所伤,可用神木令滚遍周身穴道,定可复原。”
雷玉鸣不禁一怔道:“神木令竟有此妙用?”
长身怪人道:“正是。”
雷玉鸣道:“可惜老朽身旁并无神木令藏珍图。”
长身怪人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雷老师将神木令藏珍图匿在秘处,何不告知在下,在下取得后必有以相报。”
雷玉鸣侯迪互望了一眼,知不可理喻,默然不答。无极帮群匪渐渐逼近,长身怪人屹立在寒风中,蓝衫飘飘,视若无睹。墙外忽电疾风飘门入七条身影,为首二人面目狞恶,穿着杏黄连白斜条长衫,异常惹目。雷玉鸣道:“丰都双判已至,那长身怪人必然命危。”
侯迪淡淡一笑道:“雷兄居然为他担忧。”弦外之音责雷玉鸣自顾不暇,何能顾及他人。
雷玉鸣那有不解之理,道:“不论此人是正是邪,对我等并无恶意。”
只见长身怪人森冷面色渐转严肃,长剑斜指,颤出一抹飞星。丰都双判田敦明田敦义距长身怪人十丈开外猛然定住,察觉部下多人伤亡,不禁面上同泛布一重杀气,目中逼射慑人寒芒。双判身后紧随着白衣老者,神态冷肃,令人心头生出寒意。
田敦明阴恻恻笑道:“还不与我拿下。”匪徒闻命纷纷扑上,并发出如雨暗器。
双判身后忽闪出一双白衣老者,其中一人道:“雷玉鸣老贼藏在阁楼上,容属下两人将其擒来。”
田敦义道:“雷玉鸣侯迪并非易与之辈,你们要多小心。”
两白衣老者身形跃起,施展燕子三抄水轻功,身法迅快如电,几个起落,便到了楼底下,背一振,潜龙升天拔起,翻身穿入阁内。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落实在楼面上。后面一老者突暗运左掌,疾逾电光石火接在身前白衣老者后心命门穴上。
那白衣老者面色惨变,只吐出一声:“你……”便自横尸在地。
雷王鸣侯迪见两白衣人掠入楼来,知难免凶博,见状不禁大感意外。这老者忙道:“雷老英雄,在下乃赵春城。”手递三颗黄色丹药,道:“速与令媛服下可解奇毒,侯老英雄出掌与赵某为敌。”
雷玉鸣不禁大喜过望,接与丹药,跃落在雷翠锳身旁喂服而下。侯迪一掌“白猿探窠”疾如电奔向赵春城抓去,存心领较赵春城武功。赵春城身法诡奥,足踏七星迷踪步法幻影虚飘疾闪在侯迪身后,冷笑道:“老贼心狠手辣焉能饶你。”双掌捕风捉影向侯迪接去。
侯迪心中一惊道:“好快的身法。”展开独步,武林的奇学混元爪法,抓、切、攫、拿、攻向部位,都是意想不到之处。赵春城掌影飘飘,攻守自如,打得难分难解。那楼下长身蓝衫怪人剑招辣毒,芒雨电奔,剑出之处无不带伤而退。
田敦明厉喝道:“住手。”群匪闻命疾飘开去。长身怪人只觉眼前一花,田敦明已落在身前。
田敦明阴恻恻一笑道:“尊驾是何来历,无故伤我属下意欲何为?”
长身蓝衫怪人双目一瞪道:“你是田敦明么?”
田敦明脸寒如水道:“既知我名,还不束手待擒。”
长身怪人道:“狂言无益,赢得在下手中长剑再说不迟。”
田敦明冷冷一笑道:“那么尊驾出剑吧,田某向不先行出手,出手必死。”第七章 飘逸少年
长剑怪人突然喉中发出一声悸人长啸,剑化“九天雷霆”,青虹贯刺田敦明心坎死穴而去。剑未至,寒气已自逼人。长身蓝衫怪人一剑“九天雷霆”向田敦明剌去,这一招惊涛骇浪,石破天惊,剑带厉啸,迅如雷奔。
田敦明不料此人剑势如此奇诡迅快,身形闪得缓了一缓,一绺长发被剑芒削落,不禁大怒,撤出成名兵刃夺魂笔,欺身快攻,只见漫空笔影,寒飚飘飞,压封蓝衫怪人凌厉的剑势。不到片刻,田敦明的笔势将长身蓝衫怪人凌厉玄诡的剑招压制住,却仍占不到半点优势,显然两人功力悉敌,并无轩轾。田敦义圆睁着怪眼,一瞬不瞬逼视在蓝衫人脸上心中震骇异常,委实猜不出武林中还有此人武功可与他们丰都双判并相抗衡。
忽地,一匪徒诧道:“怎的仅他一人与雷老贼侯老贼对敌,以一敌二,稳落败着……”
另一匪徒忙道:“不好,其馀三人均惨遭两老贼毒手了,咱们上。”
田敦义闻言也察觉阁楼上情势不利于他们,挥手示意徒众赶援阁楼而去,自己抖腕振出独门兵刃夺魂幡,抢步袭向蓝衫人后胸。蓝衫人振吭发出一声刺耳厉啸,剑势突变,寒芒电奔攻向丰都双判,只见三重光影挟着三条人影,腾挪如飞,舍死亡拚……
阁楼上严晓星与混元爪侯迪佯装拚博,雷翠锳此刻已苏醒过来,只是气力未复,浑身怠软。雷玉鸣欣喜不已道:“锳儿,你感觉如何?”
话声甫落,只听严晓星道:“老英雄速拒来敌,雷姑娘快调息行功,气运周天当可无恙。”
一双匪徒正扑入阁楼,雷玉鸣大喝道:“鼠辈欺人太甚,莫怨老夫出手辣毒无情了。”右掌平椎而出。只听一名匪徒张嘴惨嗥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心脉已震断,仰面横尸到地。
另一匪徒不由呆得一呆,接着又是一双匪人掠入阁楼上,厉喝道:“暗青子喂他。”
三手齐扬,十数点暗器如飞打出,堪近雷玉鸣身前,十数点暗器相撞,爆散出淡蓝色毒烟。降魔八掌雷玉鸣因其爱女前车之鉴,已闭住呼吸,挥掌劈出潮涌罡风,将暗器毒湮震散。三匪虽然乃无极帮中武功佼佼不群之辈,展开独门武学与雷玉鸣缠斗在一处。
严晓星一面挥掌拒攻,一面暗中传声侯迪道:“侯老英雄速出掌攻向在下后胸,在下佯装重伤以便取信双判,如此老英雄可助雷老英雄一臂之力,亦可戒备尚有匪人攻上。”说着故意微露破绽。
侯迪暗道:“此人真个机智无匹。”身形疾挪,右掌疾如电光石火打向严晓星后胸。
严晓星鼻中发出一声闷嗥,身形震飞了出去,跌在雷翠锳身前不远处,嘴角尚溢出丝丝殷红鲜血,做作得极像。雷翠锳听得轰然大响,星眸微启,但见严晓星晕死在身前不远,她从其父口中得知此人实系赵春城乔装无极帮匪赶来,阁楼相救于自己,芳心大感忧念,突听严晓星蚁语传声道:“在下无恙,倘非如此无法释双判胸中之疑,姑娘请专心调息恢复功力。”雷翠锳姑娘闻言芳心大慰,遂紧闭双眸气运周天。
严晓星睁开一线眼帘,但见侯迪右手五指疾伸如电,指爪如的根根抓入一匪胸脯,喀嚓声响,胸骨尽裂,发出凄疠惨嗥,鲜血泉涌从口中喷出,横死非命。雷玉鸣亦一掌将另一匪徒震跌出去,无巧不巧摔至在严晓星一处,严晓星忙低声道:“快装死。”那匪徒闻言心神一凛,立即忍住伤痛一动不动。
这时蓝衫怪人似敌不住丰都双判凌厉攻势,发出一声刺耳锐啸,身形穿空腾起,去势迅疾如电,眨眼无踪。丰都双判也不追赶,转身向阁楼上扑去。雷翠锳毒伤全愈,气力已复,跃身立起。混元爪侯迪忙道:“快走。”雷翠锳不忍弃严晓星而去,面现迟疑之色。降魔八掌雷玉鸣伸手一把扣住了雷翠锳腕脉穴道,身形一提,带着穿出窗外,侯迪鱼贯随出。
双判接踪落在楼内,四道森冷的眼神巡视了阁楼一瞥,目睹属下死亡狼藉,狞笑了两声,田敦明冷笑道:“决追。”
田敦义道:“反正其子仍在你我手中,还怕他不自投罗网。”
田敦明道:“夜长梦多,不可任他们逃出手外,走。”双判追出楼外。
那楼上重伤匪徒竟被严晓星暗中点了睡穴,见双判已去,便暗暗为他们解了穴道。躺在严晓星身旁匪徒如在梦中,睁目醒来,向严晓星问道:“雷老贼咧?”
严晓星沙哑出声道:“走啦。”
“二位香主咧?”
“追踪而去。”
“你伤势如何?”
严晓星答道:“伤在内腑,三两日内恐无法行动自如,你先走吧。”
匪徒见严晓星吐音微弱沙哑,信以为真,苦笑一声道:“在下亦伤得不轻,怎能弃你而去。”
严晓星摇首黯然一笑道:“我尽可自保,在附近择一隐秘之处养伤,你快走吧。”匪徒迟疑了一下,挣扎立起,道声珍重蹒跚离去。
严晓星待那匪徒走出宅外后,迅快恢复了赵春城形像,正待离去,忽见一条人影疾若闪电掠入楼内。来人正是那长身蓝衫怪人去而复转,两道森冷的眼神逼视了严晓星一眼,阴恻恻笑道:“雷玉鸣何在?”
严晓星道:“尊驾问得太没来由,雷玉鸣于在下何干?”
怪人闻言眉目之间顿时泛起一抹森厉杀机,沉声道:“那以你为何来此。”
严晓星面色一寒,冷笑道:“尊驾又为何来此?”
怪人顿时为之气结,面色发青,大喝道:“你在找死。”呼的一掌直推而去。
严晓星鼻中冷哼出声,右掌一弧,一式“横云闭月”迎出,便接怪人一掌。啪的一声巨响,双掌接实,两人沉桩不动,却上身撼动不止,震得梁木飞落尘灰如雨。怪人用骇异的目光望了严晓星一眼,冷笑道:“难怪你如此卖狂,居然能接下我一掌。”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在下与尊驾无怨无仇,徒然结怨则甚,骊龙谷藏珍图一份由丰都双判收藏,尚有一份尚不明由何人窃去,草率恃强于事无补。”
怪人目光闪烁诧道:“另一份不是为雷玉鸣老儿得手么?”
严晓星道:“尊驾还是耳闻抑或亲眼目睹?”
怪人迟疑了一下道:“如此说来,雷玉鸣真的为流言中伤了。”
严晓星点点头道:“正是,尊驾必欲取得那藏珍图,势必经历甚多周折不可,依在下之见,不如长线放远鸢,容丰都双判寻得的真正得主才下手不迟。”
蓝衫怪人望了严晓星一眼,道:“我原也打了这主意,不过有一点疑虑,须知夜长梦多,打铁趁热,倘让丰都双判觅获那幅藏珍图,再来夺取反成众矢之的了。”
严晓星冷冷一笑道:“目前尊驾有此把握迫使丰都双判就范献出藏珍图么?”
蓝衫怪人似有自信,瞅了严晓星一眼道:“阁下如不从中作梗,谅不难取得。”
严晓星不禁放声大笑道:“尊驾太抬举在下了,武林中高出在下能为者不胜枚举,在下无意于藏珍图,但目前尊驾无法迫使丰都双判就范。”
蓝衫怪人冷笑道:“阅下太看重丰都双判了。”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尊驾有所不知,丰都双判身后尚另有主者,尊驾武功虽高,犹难胜过丰都双判,何况那不知名头武功旷绝的凶邪巨擘。”
“什么。”蓝衫怪人不禁一怔,道:“双判身后还有主者,阁下必有耳闻,可否见告。”语气异常温和,他与严晓星对手一击后,已起了惺惺相惜之念,竟不计较严晓星讥刺之言。
严晓星答道:“在下尚难确知其人是谁,此人所笼络门下者均是身手甚高,极一时之选之武林高手,自称无极帮主,总坛所在仍是一个谜。”
蓝衫怪人闻言微笑道:“我名廖独,阁下面目与我虽一样可憎,但阁下言语神态却有一种罕有的亲切吸引之感,此乃我平生未曾有之感觉,你我竟是一见投缘,不论阁下言语真假,倒是一个可交的朋友,不知是否可以攀交?”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尊驾不要后悔就是。”
廖独道:“区区言出,如此绝不后悔。”
严晓星略一沉吟,微笑道:“既然不后悔,那么你我一同赶往相救雷少侠雷俊峰。”正说之间,楼外疾如飞鸟般掠入两条身影,来人正是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
吕鄯道:“老弟,丰都双判残馀党徒将雷俊峰挟持逃往沙河九首蛇罗秉浩处,我等投鼠忌器,祝老儿他们已尾蹑追踪而去。”说时目光打量了廖独两眼。
廖独道:“两位谅是偷天二鼠。”
吕鄯道:“不错,如吕某记忆不错,尊驾定是当年以神鹰七式驰名辽西廖独兄台么?”
廖独抱拳拱了一拱道:“不敢,廖某与这位一见投缘,料不到与两位亦是好朋友。”
吕鄯哈哈大笑道:“我等亦是如此,这位老弟暂名赵春城,廖兄不妨叫他赵老弟就是。”
廖独闻言不禁一怔,旋即恍然悟出其中必有难言隐衷,遂即笑笑道:“我交的是这位朋友,不管他姓什么都是一样。”
严晓星闻言心中大为感动,暗道:“草莽中自有至性之人。”
姜大年道:“雷老儿何在?”
严晓星道:“在下前途已命人暗中拦住雷老英雄不可恃强行事,暂时隐秘本来面目,此刻雷老英雄父女与侯迪必在另处守候讯息。”
姜大年道:“好,我等速赶往沙河救出雷俊峰。”取出面具,二鼠分别戴上。
严晓星率先掠出身楼,偷天二鼠与廖独鱼贯随出,疾逾流星般向沙河镇而去。偷天二鼠走南闯北,敢说识途老马,吕鄯加紧身法,超越严晓星往一处僻径择行,投向一片林中。寒风狂劲,彤云密布,廖独皱眉望了苍穹一眼,似自言自语道:“该降雪啦。”
奔行才仅半里,果然天空飘落鹅毛般雪片,宛如银龙飞舞,绕过一道山嘴,前途隐隐可见一重朱红飞檐。姜大年道:“前面是齐天庙,居高临下,九首蛇罗秉浩所居堡寨可一览无遗。”
齐天庙外松柏苍翠,红墙绿瓦,庙貌瑰丽,建造在一座高崖上,崖左下瞰,只见屋宇栉比鳞次,街巷井然有序,人行如蚁。严晓星道:“此庙扼守要道,可说是罗秉浩堡寨咽喉。”
廖独诧道:“此处无人守护,罗老贼委实粗心大意。”
吕鄯笑道:“谁说无人守护,廖兄请瞧。”用手一指。
廖独顺着吕鄯手指望去,只见庙墙一角放攫出一株奇形怪松,铁皮苍鳞,纠柯结枝,龙耄凤舞,一双神骏白鹰屹立在松枝中一瞬不瞬望着来人。显然那是两只珍禽,毛片雪白,无一根杂毛,铁喙钢爪,目中闪闪发光,廖独不禁出声赞道:“这一对神鹰,廖某生平罕睹,豢养的必不是泛常之奇人异士。”
突闻庙内传出一声阴冷的笑声道:“尊驾眼力不错,两头神鹰乃天竺异种珍禽,千百年难遇之物,如非老朽力主慎重早毙在一双神鹰利爪之下。”说时庙门内面走出一个白发银须,面如重枣,葛袍紫绦老者,霜眉根根如猬,双目开阖之间精芒电射,手持一根非铁非木摩莎成黄褐色怀杖,一脸傲慢之色。
严晓星低声冷笑道:“未必见得,大不了还是两只畜生。”老者闻言霜眉一剔,目泛杀机。两头白鹰似通人语,怪鸣了一声,双翅猛张作势欲待下扑。
突闻庙内一声娇叱道:“休得妄动。”
庙内人影纷纷,闪出五人,其中一人是一明艳少女,发扎紫绢,身着碎花袄裤,严晓星差点叫出声来。那少女正是许飞琼,三年不见,更出落得明眸皓卤,俏丽如仙。另四人均是四旬以上年岁,太阳穴高高隆起,英悍鸷猛,一望而知均是身负内家绝学之豪雄。
老者冷笑道:“老朽如非闻知你等非丰都双判党羽,早在鹰爪下丧生,并非老朽小看你等,武林中能与这两只神鹰抗衡的难有几人。”
姜大年道:“阁下能否见来历相告。”
老者冷冷答道:“老朽姓名不说也罢,谅你等也是为了酆都双判藏图而来?”
廖独冷笑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等视藏图如粪土,但我等来意不妨明言相告,实为了相救降魔八掌雷玉鸣爱子雷俊峰才赶来此处。”
立在许飞琼身旁一个黑衣瘦长汉子突跨出一步,阴森森冷笑,目注廖独大喝道:“尊驾骂谁小人?”老者面色铁沉,目泛森厉杀机。
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天色灰暗,大雪纷飞,寒风砭骨,更加重了阴沉气氛,令人心头如压一块大石,直喘不过气来似地。偷天二鼠暗暗责骂廖独狂傲自负,成事不足,败事有馀。严晓星忖道:“这些人均非善类,琼姐妹为何与他们在一起。”
廖独冷笑道:“就骂你也未尝不可。”
瘦长汉子大怒,右掌平胸呼的推出,力沉积猛,疾如闪电。廖独身子一侧,让开来掌,右臂虚弯,五指迅如奔电向瘦长汉子肋间抓去。吕鄯暗向严晓星低笑道:“廖独之展出压箱底独门武功神鹰七式中“鹰爪追魂”。”
瘦长汉子神色一凛,挫身横挪,双掌翻天臂向廖独前胸。廖独狂笑一声道:“好俊的武功,难怪这么狠。”神鹰七式滔滔不绝展了开来,只见漫空掌影,势如雷奔闪电,罡风狂溢。瘦长汉子知遇上棘手强敌,丝毫不敢疏忽,狂傲之气立软,先守不攻,出招沉稳狠辣,一有破绽,立即趁虚而入。
严晓星暗中皱了皱眉头,施展师门心法传声道:“琼姐,你还记得小弟么?”
许飞琼正在聚精会神观战,忽听严晓星语声如蚁传来,先是一呆,猛然省悟,笑靥微绽,一双剪水双眸不禁巡视四外,欲找出严晓星藏身之处。突闻严晓星又传声道:“琼姐且慢找我,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对方俱是我忘年之交,望速劝阻,以免横生枝节。”
许飞琼忙一跃落在老者身侧,附耳低声道:“恩师,对方与我等无怨无仇,何必横生枝节,取得藏珍图要紧。”
老者点了点头,正欲喝阻瘦长汉子撤招,廖独五爪如电已攫向瘦长汉子左肩。只听裂帛声响,瘦长汉子左肩撕裂一条尺许口子,皮破肉绽,鲜血外溢。老者霜眉一剔,右掌虚拂,一股罡风向廖独撞去。严晓星双掌疾翻迎去,只听轰的一声,潜罡猛接,两人身形均撼摇不止。
严晓星道:“阁下定要无故结怨不可?”#--iCMS.PageBreak--#老者目注了严晓星一眼,道:“尊驾能接下老朽一掌,足见功力非常,这点过节暂且批过,你我双方同去庙内一叙如何?”
廖独见老者自下台阶,不禁微微一怔,随即出声道:“好。”目光望了偷天二鼠及严晓星一眼,率先跨步进入庙内。
那老者竟谦让为礼,将手一引,向严晓星偷天二鼠道:“请。”
严晓星及偷天二鼠颔首微笑,昂首随着廖独迈入,只见大殿前广坪上三株虬柯奇松下,摆着一块低矮石桌,谅系作为游客歇息时奕棋饮菜用,四条石凳围列,石桌上已放置有五盅烘烘酒菜,尚有一小童在旁生着一堆熊熊烈火,以木作架交叉其上,悬着一只铜壶,酒正沸腾,热香四溢。严晓星暗道:“武林中人多有怪癖,竟然在此冰天雪地,寒风四涌下饮酒,真是怪事。”
老者哈哈一笑道:“诸位请坐小饮一盅如何。”
廖独四人也不谦让,各自就座。小童取下架上酒壶,在每人酒碗中满满斟了一碗酒。许飞琼一人不参与饮酒,独自立在不远处,晶澈眼神不时巡向四外,欲找出严晓星潜身之处,眉梢眼角隐隐可察见一丝忧虑之色。老者目光望了许飞琼一眼,道:“琼儿,你也过来坐下饮两盅热酒吃点东西,崖上崖下均埋有伏桩,匪徒一举一动无所遁形,你忧急什么?”
许飞琼盈盈一笑道:“徒儿不饿。”
严晓星知许飞琼心意,忙用传声道:“琼姑娘最好暂不用寻找在下,免启令师疑窦,在下乃易容换装,与廖独坐在一处权作令师座上客。”许飞琼闻言不禁一呆,目光望去,只见与廖独坐在一凳的是一年逾三旬开外英悍的汉子,如非严晓星说破,极难找出一丝破绽。经一话说破,许飞琼多年埋藏在心底的忧郁心情至此稍释。
只见那老者敬饮了一杯酒后,道:“老朽极少在江湖露面,但诸位久在武林,或有耳闻葛天君其人。”
姜大年不禁失声惊道:“原来是中条葛天君,在下失敬,倘在下记忆不错,天君是否名讳元良?”
“不错。”老者点点头道:“老朽名唤元良,诸位请勿心疑老朽觊觎骊龙谷藏珍,而是受知友之托重出江湖查明一宗疑案。”
廖独道:“什么疑案可否见告?”
葛天君摇首答道:“现暂难见告,但老朽必须先查明骊龙谷藏珍系由何人埋藏,此人因何埋藏在骊龙谷,以后再抽丝剥茧,不难水落石出。”说着话声略略一顿,微笑道:“九首蛇罗秉浩居处无疑是双判所设主要分坛,布伏严密,不啻天罗地网,机关消息极其厉害外,尚豢养数十只藏獒,獒系异种,体形瘦长如狮,力能爪装虎豹,潜入偷袭恐不能全身而退,只有明闯一策可行。”
廖独淡淡一笑道:“倘或罗秉浩坚壁为垒,紧守不出,我岂能奈何他。”
葛天君冷笑道:“罗秉浩稍时必派人前来邀老朽等进入他的堡寨。”
严晓星道:“何以确知罗秉浩必派人前来?”
葛元良道:“尊驾何妨进入大殿瞧瞧。”严晓星暗暗纳闷不知葛元良何指,鼻中微哼一声,腾身如燕,去如闪电,落在大殿门首。葛元良不禁暗中一凛,赞道:“好俊的轻功。”
严晓星倏地旋面,身如脱弦之弩般返回座上,道:“殿中积尸十数具是何来历?”
葛天君冷冷答道:“丰都双判门下高手,乃守护齐天庙伏桩,非是老朽心辣手黑,而是他们均非善类,是以先下手为强,须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偷天二鼠久闻葛天君面冷手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斩尽杀绝,不留馀地。当下吕鄯道:“如此双判岂肯干休?”
葛天君道:“老朽就是要双判不肯干休,此处伏桩每隔一个时辰必传讯堡寨,双判及罗秉浩见久久不得讯息,必知有异,定遣人前来索偿这笔血债,那时老朽以言语相潋……”说此忽把话顿住。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是以天君须借重我等,以索取雷少侠为因进入罗秉浩堡寨,不然天君将贻口实。”
葛元良面色微变,炯炯目光朝严晓星望了一眼,道:“尊驾料事如神,老朽也不瞒你,合则两利,但分则俱败,不过你我双方进入罗贼所居之后应各行其是。”
严晓星道,“这是天君条件么?”
葛元良道:“此无损于尊驾等,有何不可。”
吕鄯道:“我等并非受人利用之辈。”
葛元良勃然作色,怒道:“诸位如不应允,恐无法救出雷玉鸣之子。”
严晓星笑道:“天君既出此大言,我等无可忧矣,在下斗胆作主应允天君条件,但天君须救出雷少侠。”葛元良不料被严晓星把话扣住,不禁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答不上话来。
蓦地,庙外随风传来两声枭鸣。葛元良目光一抬,朗声道:“是那位好朋友驾临,请来饮一杯热酒何妨。”
只听一声阴恻恻冷笑未绝,庙外已迈入一浓眉虎目,神态狂傲的黑袍中年人,疾行如风,抱拳冷冷一笑道:“在下漆威,奉敝上罗秉浩之命前来察视……”
葛元良用手一摆道:“老朽知道齐天庙是贵上的基业,因此庙地势险要,扼堡寨咽喉,防范甚严,派遣在此人手都是武功甚高,每隔一个时辰必有传讯堡寨,今日竟觉得有异么?”
漆威面色微变,道:“尊驾如此清楚,敝堡弟兄定为尊驾制住。”
葛元良沉声道:“不错,贵堡弟子均在殿内,不妨入内瞧瞧。”
漆威施展燕子三抄水身法,几个起落掠至大殿内,抬目望去,只见满殿积尸,断壁裂胸,血污满殿,死状厥惨,不禁脊骨上冒出一缕奇寒,面色大变,疾掠回转,冷笑一声道:“敝堡与尊驾等何怨何仇,下手如此狠毒。”
葛元良冷冷答道:“老朽为了相救雷俊峰而来,只要放出雷俊峰,老朽绝不为仇。”
漆威不禁一怔道:“敝寨并无雷俊峰其人。”
只听庙外传来一声闷嗥,接看响起一声阴寒澈骨笑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老怪物,明人不说假话,你哪里是为了相救雷俊峰而来,分明觊觎那幅藏珍图,也好,明日午刻请诸位一同驾临城堡。”
葛元良身形霍地立起,大喝道:“是田老二么?何不现身出见?”
田敦义阴阴答道:“我田老二不与你班荆道故,何必叙话家常,你等已成笼中之鸟,插翅难飞,明日再见,请多加珍重。”
葛元良须发怒张,厉声道:“谁敢拦阻老朽,别怨老朽心辣手黑。”只听田敦义发出一声桀桀刺耳长笑,随风远曳渐杳。漆威忽一鹤冲天拔起,足尖一沾树枝,穿空斜飞如电落在庙外。
葛元良大喝道:“你走得了么?”一掌虚空劈出。哗啦啦一声大响,如潮掌力震塌庙墙一角,只见漆威身形疾闪而逝。
严晓星道:“天君且请息怒,贵属手下必为双判所伤,如在下所料不差,还有掳去之人。”
许飞琼立道:“容徒儿查明。”身形疾若惊鸿般掠出庙外,须臾急急掠回,道:“丰都双判手辣心黑,用内家掌法震毙五人心脉,掳走二人,其馀均被点住昏穴。”葛元良面色铁青,满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内心激动如滚汤沸水,目中射出两道火炽怒光。廖独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何必争在片刻,你杀他手下,丰都双判岂能忍让,天君若穷追不舍,正好堕他诱敌之计。”
严晓星接道:“须知会无好会,宴无好宴,若不思万全之策,恐明日进入贼巢后脱身无望,丰都双判并非首脑。”
“还有谁?”葛元良道:“此话老朽不信。”
忽听一声哈哈大笑道:“一点不假,丰都双判身后还有其他人。”
只见庙外疾如飞鸟掠来十数条人影,见为首来人,却是冷面秀士。严晓星忽觉吕鄯暗暗一撞他的身躯,但见紧随冷面秀士之后正是百足天蜈皇甫炎,其馀均不相识,但一望而知身负绝学武林高手。葛元良道:“原来是庞老师,丰都双判身后还有谁?”
冷面秀士微笑道:“说来话长,与会之期尚在明日午刻,你我可作竟夜之谈,在下先为天君引见江湖道上朋友。”接着一一为葛元良引见。
随行冷面秀士之人除了百足天蜈皇甫炎外,系关中剧盗飞天虎尤盛,追风拐姚东昌,子母神镖程道平,均是冷面秀士门下。葛元良道:“庞老师怎知明日之会?”
冷面秀士答道:“在下来时曾遇上丰都双判,肋下各挟看一人,不待在下出言,田老大竟自冷笑道:“庞老师莫非也为了藏珍图而来?”
在下答道:“与其说是藏珍图,毋宁说是为了鲁阳戈。”
田老大阴阴一笑道:“好,明日午牌时分,请驾临劣徒罗秉浩宅内,必让阁下亲眼目睹那幅藏珍图。”
在下道:“现在不行么?”
田老大哈哈大笑道:“此事已震惊武林,黑白两道闻风纷纷赶来,粥少僧多,未必能尽如人意,田老大已把风声传开,意欲将图明日在劣徒宅中当众展阅,谁能参悟图中奥秘,就将图赠与其人。”
在下亦大笑道:“图有两幅,必须双图叠合,在烛光下映照,不然无法参透奥秘,明日之会必然有诈。”
田老大道:“武林群雄都能像庞老师如此明礼之人能有几个,但群雄中不会先将此图攫有,再设法追踪另图下落。”说看抱拳微笑道:“田老大尚有事待办,恕不奉陪。”说着手一指肋下所擒之人,接道:“此乃葛元良老儿门下,葛老儿现在山上齐天庙内,山下田老大已布了恶毒奇门阵式,不到明日午时,请别妄动。”言毕双双如飞奔去。
冷面秀士话了目注石桌上酒肴,微微一笑道:“天寒地冻,怎么在空旷处饮酒谈心,何不移至殿内也好畅叙。”
葛元良道:“殿内积尸多具,血腥刺鼻,在内饮酒未免大煞风景。”
冷面秀士一愕,摇首微叹道:“你葛老儿未免出手太辣毒一点了,明日午刻进了他的堡寨,恐不易善了。”
葛元良双目一翻,冷笑道:“你我若易身而处,出手更比老朽辣毒。”
冷面秀士笑笑道:“事过境迁,不要谈了。”说着望了严晓星等人一眼,只见均非武林知名人物,不禁面泛不屑之色,向葛元良道:“请借过一步叙话。”
严晓星鼻中微哼一声,起身离座,飘然走开向许飞琼身旁走了过去,道:“姑娘,请领在下察视被制姑娘同门,延捱过久,双判手法异常辣毒,恐血行阻滞,日后将落得个残废。”
许飞琼面色肃然,微含螓首道:“阁下请随我来。”一前一后,飘然向庙外走去。
大雪纷飞,寒风怒吼,景物一片萧瑟迷离。两人默不作声,将被制诸人一一拍开穴道嘱他们调息行功,以免血行阻滞。严晓星独自一人立在悬崖之上,目凝远处连绵屋宇,只觉心中怅触无名,前尘往事不禁纷至杳来。耳旁忽响起许飞琼娇脆语声道:“是严公子么,为何避我如遗?”
严晓星旋面望去,只见许飞琼笑靥如花,晶澈明亮双眸凝注着自己,不禁微微一震,答道:“三年来小弟无时不刻都在想念琼姐,艺成后曾去大名琼姐姑母家,不知琼姐何往,心内怏怏如失久之。”
许飞琼闻听严晓星之言,心中一甜,靥泛红霞答道:“愚姐承无名老前辈引荐,投住家师处,家师虽然刚愎自负,嫉恶如仇,但人极方正,恐风声走漏,故连姑母均不为她知。”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遂低声叙谈别后经过。
许飞琼闻知严晓星在她姑母家中险遭不测,不禁失声惊道:“此乃何人所为,有谁知你必来愚姐姑母家中。”
严晓星道:“琼姐想想看,有谁知道?”
许飞琼略一沉吟道:“除了伏建龙别无人意图害你。”
严晓星诧道:“琼姐为何断言是伏老爷子?”
许飞琼娇羞叹道:“愚姐与你情如姐弟,除了无名老前辈及我爷爷姑母外,仅伏老爷子知情。”严晓星皱眉沉吟不语,他知兹事体大,稍一错失即谬之千里。
忽听一声阴恻恻冷笑道:“琼师妹,你与此人是否故旧?”严晓星转面望去,只见面目森冷青袍少年,年约廿五六,肩披长剑,五官虽然均匀,却英悍逼人。
许飞琼面色一沉,如罩严霜,怒道:“小妹与他说话,与丘师兄何干,你少在小妹面前惹厌。”
青袍少年见许飞琼动怒,竟堆上一脸笑容,道:“江湖险诈,愚兄是关心师妹。”
许飞琼淡淡一笑道:“盛情心感,这位赵老师并非歹人,师兄请回吧。”
青袍少年望了严晓星一眼,道:“如此愚兄放心了。”说着转身飘然走去,他那目光中蕴含无比的怨毒。
许飞琼凝视了严晓星一眼,道:“公子出道来后,便到处留情,日后何以处之。”语声中微含幽怨。
严晓星凝视远处雪飞苍茫,轻叹一声道:“琼姐大可放心,不论如何,我总不负琼姐就是。”
许飞琼闻言芳心大慰,嗔道:“回去吧,逗留过久,恐蜚短流长。”
严晓星跨入齐天庙,只见偷天二鼠与廖独立在殿外廊下,廖独面现不豫之色,忙一提真气,疾如飞鸟射落在殿廊上。吕鄯附着严晓星耳旁低声道:“老弟,旧情复炽,难舍难分……”
严晓星怒道:“别胡说。”
只听廖独冷笑道:“庞雨生又非三头六臂,万人景仰的武林名宿,葛老儿真有目如盲。”
殿内响起冷面秀士庞雨生冷笑声,数条身影纷飞射出落定,冷面秀士向廖独厉声问道:“你在骂谁?”
廖独双目一瞪,沉声道:“就骂你庞雨生又待如何?”
冷面秀士杀机猛泛,忽又微微一笑道:“过了明日,庞某倘不将你碎骨扬灰,誓不为人。”
廖独冷笑道:“廖某断你活不过明日。”
冷面秀士冷冷一笑道:“庞某说话算话,且过了明日再说。”
随即冷峻目光一移,沉注在严晓星脸上,道:“令师何在?”
严晓星道.“家师不是与阁下同往龙游么,怎么反来问赵某。”
冷面秀士闻言胸中怒火如沸,喝道:“晚生后辈,怎敢目无尊长?”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家师并未嘱咐在下将你冷面秀士当做师门尊长。”冷面秀士一再遭受奚落忍无可忍,右掌缓缓提起,蓄运真力,意待一击将严晓星毙命掌下。偷天二鼠不禁暗暗大惊,为严晓星捏着一把汗。严晓星面色平静,右掌护胸,五指虚抱,淡淡一笑道:“庞老师那几手武功却吓不倒我罗刹门下。”
冷面秀士心内一震,暗道:“莫非这几年来罗刹谷主参悟绝学,武功精进,不然他门下怎敢如此狂傲。”一念至此,不禁首鼠两端,迟疑踌躇不敢出手。
这时,葛元良已从许飞琼口中得知严晓星救治他门下多人,他最钟爱许飞琼,不由对严晓星心存好感,伸手一拦道:“庞老师,大敌当前自相火拚,胜之不武,不胜为笑。”
话到中途,冷面秀士已自一掌“天风狂涛”推向严晓星而去,暗动潮涌,不带半点风声。严晓星比他还怏,身形疾转如风,右掌“金剪斩梅”,迅如电光石火切向冷面秀土腕脉诸穴。冷面秀士大感震凛,右掌飞撤。严晓星鼻中冷哼一声,掌化“顺水推舟”切向冷面秀士左肋,变式奇快,掌飞玄奥异常。冷面秀士料不到对方如此棘手,急切间竟无法拆解,除了硬接硬封外,并无他途,大喝一声,右掌疾伸迎向来掌而去。双掌交击两人各自跃了开去。
葛元良呵呵大笑,拉着冷面秀士走向殿内道:“今晚双判必不让我等安睡,留着点精神应付晚上强敌来袭吧。”
廖独一跃上前,道:“老弟你受伤了么?”
严晓星摇首道:“他还伤不了在下。”说时发现许飞琼眼内满含焦急之色,不禁微微一笑,两臂微振,潜龙升天拔起,道:“在下探望贼人动静,去去就来。”语音未落,人已穿空飞出庙墙外疾杳。
许飞琼亦腾身而起,迅如流星电奔进去。
严晓星落在崖沿,目光凝视崖下罗秉浩堡寨,眼帘中幻出一片紫霞山庄情景,满怀悲怆,不禁泛出身如断梗飘萍之感,热满盈眶,喃喃自语道:“此仇不报,何为人子。”他心中升起一股猛烈怒火,意欲闯入堡寨,手刃双判,方消心头之恨。
但丰都双判是主凶么,如不是主凶,反予真正凶手警惕,眺望堡寨刁斗森严,恐不易得手,心头怒火渐渐冷了下来,微微叹息一声,眼前又浮出许飞琼倩影,回忆在大名数月,日夕与许飞琼亲近,几近两小黑猜,不禁低吟道:
“来时霞邑衣香润,
彩线垂鬓。
卷帘还喜月相亲,
把酒与花相返。
西去阳关休问,
未歌先恨。
玉峰山下水长流,
流水尽情无尽。”
忽闻耳旁软语轻声道:“星弟,你恨什么?”
严晓星鼻中嗅得一丝兰麝幽香袭鼻,知许飞琼暗暗随来,旋面笑道:“琼姐轻功精湛,小弟丝毫无觉,令人钦佩。”
许飞琼嗔道:“你心有旁鹜,自然未曾察觉,你还未答愚姐之言。”
严晓星道:“小弟是在想念琼姐。”
许飞琼靥泛红霞,娇羞道:“你在胡说什么?”
严晓星道:“小弟是说实话,满怀厌根,恨无端在大名分手,又恨身在江湖,不由自己。”
许飞琼道:“你我相逢难道不欢喜么?”
严晓星望了许飞琼一眼,叹息一声道:“咫尺天涯何喜之有?”
许飞琼道:“是否欲愚姐朝夕与共?”
忽听随来一声轻微冷笑道:“好不要脸。”
严晓星面色一变,虚空扬掌疾拍而去,身如闪电射出。一方山石啪的一声齐中分裂,一条身影冒起,哪知严晓星电射而至,右掌已按向肩头,只听闷嗥一声,那人坠地毙命。许飞琼亦如身随形而至,阻拦不及,口中喊了一声道:“不好。”定睛望去,只见死者正是许飞琼同门师兄面目森冷青袍少年。
微风飒然,一条庞大如鸟的身影堕地,却是葛元良,望了死者一眼,怒道:“琼儿,你师兄因何而死?”
严晓星正欲挺身自承,许飞琼道:“遭了匪徒阴毒手法,徒儿与这位赵老师救援不及,被匪徒遁往崖下逃去,恩师你瞧师兄的伤痕就知。”
葛元良凝视死者肩头,但见一块掌大焦痕,撕破肩衣,皮肉焦黄糜陷,不禁皱眉道:“这是什么恶毒武功?”
许飞琼道:“风闻有一风火头陀,武功更甚于丰都双判,恐师兄死于他恶毒火器。”
葛元良怒形于色,颔首道:“琼儿说得不错,明日为师定要会会风火头陀。”说着冷沉目光望了严晓星一眼,道:“琼儿,为师要问你一句话。”说时身形已自飘了开去,许飞琼疾随跃去。
严晓星暗赞许飞琼慧心灵思,否则自己不知如何解开这场纷怨,只见许飞琼与葛元良立在远处似在争论甚么,须臾葛天君忽一鹤冲天飞起,穿空斜飞落入庙内,许飞琼盈盈含笑走回,道:“恩师说姐姐平日冷若冰霜,为何对你独加青睐,心疑不解。”
严晓星吃了一惊道:“琼姐向令师说明了小弟真正来历么?”
许飞琼摇首娇笑道:“姐姐哪有如此愚蠢,幸亏恩师平日对姐姐喜爱听信,说你是个诚厚君子,人不可貌相,日后即知。”
严晓星道:“琼姐谬奖,小弟怎敢当诚厚二字。”
许飞琼嗔道:“你还有心情说笑,恩师说晚来双判匪徒必大举进袭,姐姐忧心如焚……”
天色渐渐晦暗,严晓星忽察觉崖下远处堡寨中人影纷纷掠出,忙道:“令师所料不错,匪徒果有来此偷袭之意,你我速回禀知令师戒备。”
天黑如墨,大雪飞涌,扑面寒风如割,齐天庙一片沉寂,三条身影疾如鬼魅掠入山门内顿住。只听一个阴冷刺耳语声道:“怎么丝毫无动静,俺就不信他们能插翅飞去。”
忽闻冷哼一声接道:“你道他们均是泛常之辈,尤其是东斗天君葛元良、冷面秀士庞雨生一身武功高绝,不在两位田香主之下,咱们就照罗护法行事吧。”
“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此庙占地甚广,殿宇房舍甚多,拿不准他们藏身所在如何行事?”
“他们在大殿内栖身。”一人手指大殿,只见落地雕花长门糊纸内映一丝淡淡灯火。
那人接道:“明日午刻之约使他们相信不疑今晚我等会施展暗算,快去。”去字出口,一条身影疾如脱弦之弩般掠在殿廊上,悄无声息挨近,一人以手指蘸湿点破窗纸,凝视内面动静。只见殿角燃着一截残烛,欲熄未熄,昏黄烛光下映着四周,数人侧身而睡,鼻息咻咻,葛元良庞雨生双双面对盘膝静坐,已然入睡。
那匪徒心喜欲狂,见他们毫无戒备,认事成易如反掌,探手一摸囊内,不禁目呆口张,只觉囊内空无一物,低呼道:“糟了。”
另两匪见状情知有异,不约而同探手入囊。两匪发觉身旁已无革囊,不禁寒意顿冒,机伶伶连打寒颤,面色大变,三条身影如飞倒飘开去,落在旷地上。三人均是江湖巨盗,武功甚高,却身旁革囊被人盗去毫无察觉,不言可知,对方若置他死命,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但问题是在革囊系从何处被盗,明明均携有五鼓断魂香收藏囊内,临来之时扎束在身,怎么此刻不见?几道目光互望了一眼,断定出堡门就被盗去,倘或此刻被盗,为何一无动静?然而三匪并无胆量破门而入,回去如何覆命,不由面面相觑。只听一匪长叹一声道:“回去吧,我们认栽了就是。”三匪胆战心寒,扑往庙外而去。
一叫庙门,即见面前黑影疾门,三条身形横身阻住,只见丰都双判田敦明田敦义及一尖额鼠腮,蓄着两撇山羊胡须五旬老者,三匪不禁面色如土,抱拳施礼道:“参见两位田香主罗护法。”
尖额鼠腮老者正是九首蛇罗秉浩,沉声道:“事情办成了没有?”
“回罗护法,事情出了舛错。”丰都双判及罗秉浩闻言不禁一怔。
罗秉浩打量三匪上下,见并无打斗模样,诧道:“莫非正点子都逃走了么?”
一匪躬身答道:“葛元良老贼等均在大殿内栖身熟睡,一个未少。”
罗秉浩道:“那么有何差错?”
“回罗护法,小的身旁五鼓断魂香及一袋暗器均不翼而飞。”
丰都双判闻言大吃一惊,道:“有此等事,在何处被盗你们知道么?”
“禀香主,小的茫然不知,谅一出堡门即被盗去。”
田敦明面色一变道:“不好,具有如此身手除了偷天二鼠外并无第三人,莫非偷天二鼠亦要淌此浑水么?哼,田老大定要叫你们葬身无地。”
罗秉浩道:“两位香主,现在应如何处理?”
田敦义道:“依你之见咧?”
罗秉浩道:“属下之见,索兴一不做二不休,属下尚有两管五鼓断魂香,再放出三十只毒獒,葛老贼庞穷酸纵武功盖世,也难逃毒手。”
田敦明略一沉吟道:“也好。”
九首蛇罗秉浩见双判同意,纵身一跃,投往松林中,须臾领着纷纷人影奔来。每人手中牵着一只毒獒,只只形如小豹,却戴有护嘴皮套套住使它们无法出声。匪徒们小心翼翼悄然蹑入庙内,九首蛇罗秉浩手转一筒五鼓断魂香,轻轻吹入破孔内。
那知强中还有强中手,偷天二鼠已在门内,就在破孔下熟点两支线香,袅袅升起淡淡幽芳,恰是克制五鼓断魂香的解药。罗秉浩朦若无觉,俟两筒五鼓断魂香吹完,凝听有顷,见无动静,徐徐撬开殿门,用手一抬。匪徒们倏地解下毒獒束嘴皮套,一条毒獒疾如电闪扑向殿内而去。
一獒当前,群獒在后,择人而噬。只见六獒纵身跃起,张牙舞爪,往葛元良庞雨生两人仆下,尚距三尺远近,忽地惨嗥出声,蓬蓬堕地滚了几滚,毙命不起。葛天君及冷面秀士同声哈哈大笑,长身冒起。其馀假睡躺在地上的群豪亦均张身立起,出刃刀光如电向扑来群獒劈去。
廖独右掌向扑来一獒打去,大喝一声道:“孽畜找死。”“叭”的一声,那毒獒震飞出丈外,体裂血髓迸飞四溅,坠地嗷嗷两声毙命。严晓星许飞琼双剑电飚流奔,一连劈了七八只毒獒,拦腰斩成两截,血涌肠流,惨不忍睹。一霎那间,三十只毒獒悉数就戮。
冷面秀士庞雨生门下两人被藏獒毒爪抓伤,紫肿坟起,灼热如焚,奇痛难禁,额门上冒出豆大汗珠。葛元良皱眉道,“好恶毒的獒犬,看来毒性已侵入全身经络,纵有灵丹妙药,也无法解救。”
严晓星许飞琼双双由殿外掠入,许飞琼道:“双判与九首蛇谅已遁回堡寨,一个匪徒未见。”
廖独道:“老弟,你能解开犬毒么?”严晓星晃开火褶子,熊熊火光亮起,点着了一根牛油巨烛,凝眼注视在冷面秀士门下两人面上。
冷面秀士忖道:“罗刹门下有此能为么?”面现疑惑之色。他心情异常矛盾,一面自然愿自己门下得治,但又恐脸上失去光采。
只见严晓星望了偷天二鼠一眼,道:“有劳二位将毒獒脚爪砍下,用一鼎镬以水煎汁。”偷天二鼠应了一声,抽出兵刃一一砍下獒爪,在偏房内取来一锅,架石为灶,生火以雪水煎沸獒爪。严晓星指法如风,点了两人十数处穴道,手法奇奥。
冷面秀士大觉惊骇,点穴之道,最是难精,他本会家名手,然严晓星手法,却违经离谱,正反兼用,令他茫然摸不出头绪,不禁望了葛元良一眼。葛元良也瞧得直皱眉头,摸不出严晓星武功来历,暗暗忖道:“毒性已侵入经络心脉,乃不治之疾,强为之治,此人恐贻笑。”
严晓星从怀中缓缓取出一只铜盒揭开,捏起十数根长短不一的金针,在伤者两人胸背臂腿等处剌下,淡淡一笑道:“两位虽然得治,但武功须失去大半,七日之内更忌妄运真力。”言毕向灶前走去,取出两颗药丸抛入镬中,把火加旺。
偷天二鼠已取来甚多树枝,火烧得很旺,一殿坐着,暖和融融。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镬底水汁蜜稠将干,迅快将炉火抽去,倾置碗中,恰好满满两大海碗,待药汁稍减热度可以入口后,严晓星笑道:“两位可以服下了。”
二人将药汁慢慢饮了下去,只觉涩苦难以下咽,但为了救命要紧,只得强行饮下。严晓星在两人身上拔出金针,命他们伏在地上。殿内群雄目光凝注,屏息凝神,仔细瞧严晓星如何救治两人。严晓星微微一笑道:“有屈两位了。”左右两掌分按在伤者命门穴上,徐徐运功行气透穴而入。伤者只觉热不可耐,不禁呻吟出声,身躯挣扎不宁满头淌出豆大汗珠。及至后来,不仅呻吟出声,直如猪羊死前哀鸣。
冷面秀士庞雨生意有不忍,几次欲言又止,葛天君低声道:“必须命你门下忍耐,不可使他分心,俾免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严晓星收掌立起,道:“两位如要呕吐大解,请速去庙外用士掩埋,毒稍感染人畜,为害不浅。”
两位颤巍巍立起,如患重病方愈,双腿软乏无力,脸色苍白,目露感激之色望了严晓星一眼,低应了一声是,蹒跚走出殿门。冷面秀士庞雨生防两徒暂丧失武功,若出庙外,恐又遭匪徒偷袭,免生意外计,抢身掠出随去。两人一跨出山门外,只觉腹痛如绞,胸口翻腾欲呕,忙择一墙角大吐大泻。吐泻的尽是乌黑奇奥秽液,中人难禁,迅以土掩埋。两人立起,只觉全身如释重负,但疲软乏力异常,风吹欲倒,两人联臂互搀看走回庙内。
冷面秀士问道:“感觉好点了么?”
一人凄然一笑道:“体内未觉有异,神清气爽,已然全愈,只是武功已失,恐暂时无法随从恩师效力。”
冷面秀士淡淡一笑道:“你等无须难受,不死便属万幸,来日方长,俟后再设法恢复武功就是。”身形飘然迈入山门,忖道:“果然罗刹门下非可等闲轻视,怪道她门下女弟子个个心高气傲。”心内异常难受。目前,他知道在武功上与罗刹夫人一比,尚有一段很大距离,更坚定了他获得藏珍图之之志。回至大殿,向严晓星深深致谢。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些许微劳,何足挂齿。”继而目光巡视了满殿狼藉獒尸一眼后,喟然长叹一声道:“犬犹人也,这些獒尸相烦以火焚化,趁此漫漫长夜,在下为它们诵咒超脱。”
偷天二鼠会意,迅疾将犬尸悉数抛置殿外堆好,生火焚尸,吕鄯低声道:“老弟此举内中有意么?”
严晓星点点头道:“庞雨生与葛元良均是武林巨擘,桀傲不驯,漫漫长夜难以入睡,言谈又格格不入,何妨由在下诵咒冲淡气氛,以待破晓。”姜大年道:“这是老弟真心么?”随即摇首笑道:“老弟无非转移视听,免葛元良庞雨生察破老朽两人真正行藏。”严晓星微笑了语,待犬尸焚化后,走入殿内焚香书咒,以火焚后,便跪至蒲团上,垂首喃喃有词。
许飞琼不禁暗笑,忖道:“星弟真会做作。”偷天二鼠与廖独三人坐在殿角,瞑目似睡未睡模样,不则一声。
葛元良庞雨生四道目光凝视在严晓星身上,只听严晓星朗声诵道:
“南无萨怛他
苏伽多耶
阿罗诃帝
三藐三菩陀写
南无萨婆
勃陀勃地
南无萨多南
三藐三菩陀
………………
………………”
疾徐有力,铿锵悦耳。
冷面秀士诧道:“此人诵念的系楞严咒,功能度六道众生,罗刹门下怎会精擅禅门心法。”心中暗暗纳闷。
禅门法咒,可使凡虑尽涤,心境宁静,化戾气为祥和,满殿沉寂如水,唯闻严晓星朗朗诵咒声。楞严法咒一遍又一遍,忽地严晓星倏地一掌望外虚空拍去。只听一声闷哼,接着重物堕地声,忽腾起一声凄厉不忍卒闻的惨嗥。殿外忽随风传来一声刺耳冷笑道:“好孽畜。”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群雄大感凛震。
东斗天君葛元良听出那凄厉惨嗥声,先为严晓星无形潜罡所伤,再为自己所豢神鹰啄瞎眼睛,深恐来人伤他神鹰,疾如闪电扑出殿外大喝道:“休损伤我鹰儿。”
殿内灯火通明与殿外积雪反映下可见一身紫红袈裟,浓眉凹鼻的番僧,咧着一张血盆大嘴,嘻嘻阴笑。番僧身后紧随看三个面目冰冷黑衫的中年汉子,丈外倒在雪地上是一黑衫人,双目已被啄瞎,血涌如注,双手护脸痛得全身战颤。葛元良一眼发现一只白鹰倒在雪地中,双翅无力展扑着,不禁大怒厉声道:“秃驴,为何伤老夫的神鹰?”
番僧阴恻恻一笑道:“一只扁毛畜生也敢伤人,贫僧略施惩戒有何不可?”
葛元良哈哈大笑道:“如不将老夫神鹰治愈,别想生离此地。”
番僧目中凶光一闪,冷笑道:“贪僧奉命到来办的是正事,先公后私,把话说明后,你我再放手一拚,胜者为高。”
葛元良沉声道:“你奉何人所命?”
“奉师兄风火头陀之命。”
“来此何为?”
番僧答道:“贫僧奉命带来请帖,明日午刻务望准时应约。”说着袖中一扬,飞出一柬泥金朱红请柬。
葛元良虚空扬掌,一把接住,莫了一算,道:“怎么少了两份。”
番僧冷笑道:“死者也要请么?”
冷面秀士大喝道:“暗算偷袭,纵獒伤人,威名远震的丰都双判今宵鬼城之行恐贻笑武林。”
番僧冷冷答道:“贫僧又非丰都双判,明午何不与双判当面清偿理论。”话声略略一顿,又道:“贫僧请柬已送到要告辞了。”
“慢着。”葛元良大喝如雷道:“老夫神鹰如何?”
番僧手指着瞎眼黑衣人,道:“请还他双目。”葛元良不禁语塞。
番僧冷冷接道:“葛老师如敢阻拦贫僧离去,今晚必身遭非命。”
葛元良怒道:“未必见得。”说着一掌呼地推出。
番僧大袖疾扬迎去,轰的一声,劲力猛接,卷起一片漫空雪尘冰屑,两人身形撼摇了一下,葛元良厉声道:“好,再接老夫一掌。”“力劈华山”一招击去,双方猛接猛打,掌掌如利斧砍山,袍袖飞扬,凌厉雷奔。
冷面秀士一撩长髡身形掠出,翻腕飞出一柄铁扇,一招“流云出谷”点出。番僧身后三黑衣汉子抢身飞出,长剑出鞘,幻出万点寒豆,挟着一片锐利破风锐啸,夹袭冷面秀士。
偷天二鼠暗向严晓星道:“这番僧乃风火头陀师弟,囊内鼓突,必藏有甚多歹毒暗器,如让他趁虚施展,我等防不胜防,容老偷儿两人参与合袭,趁间摘去革囊,由老弟出手除去如何?”严晓星颔首应允。
偷天二鼠抢身而出,一左一右,合袭番僧。番僧武勇绝伦,力敌三人无惧。冷面秀士摺扇幻出一片扇影,玄奥绝伦,所攻之处俱是致命要害。突然,冷面秀士冷笑一声,左手迅如电光石火伸出,一把扣住了黑衣汉子,牵身疾旋,封住另两黑衣汉子抢攻。两黑衣汉子不禁一怔,岂料冷面秀士铁扇由那被制的黑衣人肋下吐出。摺扇纯系精钢所铸,犀利如剑,点实在一黑衣人胸口上,刺穿横膈。黑衣人狂嗥一声,一道血箭在铁扇抽出后喷了出来,仰面倒地。
冷面秀士不愧武林怪杰,一招得手后,左腕疾拧,喀嚓声响,那黑衣汉子腕骨折断,右腿立即飞踢出去。黑衣汉子发出一声惨嗥,气海穴如受千斤重击,耳眼口鼻内鲜血齐涌。余下一黑衣汉子不禁胆寒足软,只见冷面秀士喉中发出一声轻啸,身形虚扬拔起,倒扑而下,铁扇霍地展开,寒光轮转压下。黑衣人惨嗥得半声,立时仆倒于地,面目模糊,血污一片倒地。
冷面秀士意在报复二徒毒伤之仇,并存心显耀武功,击毙三人后,飘身落在两丈开外,目注葛元良与偷天二鼠合袭番僧。番僧发觉三黑衣人死在冷面秀士扇下,不禁猛萌杀机,迅即无伦左掌摸向肋间,不禁面色大变。严晓星立在圈外,趁着番僧缓得一缓之间,长剑竟脱手掷出。寒光电奔,风雷怒啸,叭的一声,插入番僧心口。
番僧狂叫一声,身形倒出数步,面色狰狞恐怖,厉声嘶叫道:“贫僧死不足惜,只怕你等死无葬身之地。”语毕,奋力将剑拔出抛在雪地上,泉涌鲜血喷出,口中发出桀桀刺耳怪笑,笔直倒地不起。葛元良庞雨生不惊异番僧之死,却对严晓星驭剑手法大感震凛。
冷面秀土道:“尊驾真是罗刹门下么?”
严晓星慢慢走向番僧尸体之前,拾起长剑,拭去剑上血迹,还剑归鞘,回望了冷面秀士一眼,答道:“阁下不信罗刹门下武功是么?”
冷面秀土面色铁青,冷笑道:“庞某如不念在尊驾救治劣徒之德,令晚定要教训你,免得你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严晓星怒道:“凭你也配,不错,你冷面秀士在武林中威播四方,锋芒逼露,但罗刹门下却不把尊驾放在眼内,若然不信,只管放手施焉,在下如不在十招之内将阁下铁扇夺出手外,我罗刹门中从此绝意江湖,不参与武林是非。”此言一出,非但葛元良大感震惊,就是偷天二鼠也不禁为之倒吸了一口冷气。
廖独暗道:“瞧你冷面秀士如何应付。”
许飞琼芳心大感焦急,忖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时此地星弟怎能节外生枝。”
群雄认定冷面秀士忍不住这一口恶气,必然动手无疑,岂料冷面秀士淡淡一笑道:“庞某恐贻武林笑柄,令师又是庞某同道至友,无论如何也不能妄动无名。”言毕纵身一跃,穿向庙外,身形没入沉沉夜空中,群雄大感意外。
严晓星道.“他去了老远,终将返回。”
葛元良道:“何以见得?”
严晓星道:“双判久久不见番僧覆命,他情知有异,不待天明,此处必有一场恶战,冷面秀士必匆匆赶返。”
葛元良微微叹息道:“尊驾料事如神,老朽不胜钦佩,但老朽不解冷面秀士居然能忍受如此折辱。”第八章 神木再出
神居七式廖独与严晓星结成相识,虽为最晓星气质所吸引,但仍崖岸自高,如今却由衷的钦佩,不禁油然泛起一种自愧不如之感觉。东斗天君目光灼灼地注视了严晓星两眼,轻轻拉着许飞琼走在一旁,低声问道:“琼儿,为师神目加电,已瞧出内中蹊跷,你无须向为师蒙骗。”
许飞琼不禁芳心一震,靥泛红霞,佯嗔道:“恩师这话问得甚是离奇,琼儿从来实话实说,用不着瞒骗恩师。”
葛元良微微一笑道:“琼儿不必恐慌,为师并无丝毫责怪你之意,你习艺三年,言笑不苟,更不向男子轻示颜色,冷若冰霜,但今宵竟大大不同……”
许飞琼道:“什么不同?”
葛元良道:“欢愉之色现于言表,如为师所料不错,那赵春城不但非罗刹谷主门下,而且恐是你青梅竹马儿时旧友。”
许飞琼闻言心神猛凛,面色微变道:“恩师说得不错,他不是罗刹门下,并非徒儿隐瞒恩师,而是他有难言之隐。”
葛元良呆得一呆,长叹一声道:“为师平生刚愎自负,轻不推许人,除了两位畏友外,此人才智武功均卓绝无伦,令人佩服。”
许飞琼摇首道:“他比恩师刚愎自负尤有过之,有什么可令人推许?锋芒太露,过刚易折。”
葛元良鼻中轻哼一声道:“你知道什么?他存心折辱冷面秀士实含有深意在内,冷面秀士虽躁妄暴戾,但却有一点好处,知恩必报,一诺千金,强敌在前,不容任性,须知害群之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以他只好采折辱之策,换了他外即是为师,冷面秀土亦无法容忍。”
许飞琼道:“冷面秀士报答了恩情后恐立即索偿折辱前怨。”
葛天君摇首笑道:“这倒未必,冷面秀士尚有一点过人之处,绝不临危置我等于不顾。”
蓦地,齐天庙门外人影一开,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飘然而入。许飞琼暗道:“恩师果然料事如神。”
葛元良迎着冷面秀士走去,察觉冷面秀士面色凝肃,诧道:“庞老师定有何事见告?”
冷面秀土冷冷一笑道:“丰都双判并非虚言,在此山下已布下奇门伏桩,其中大有能人,武功不在你我之下……”
葛元良道:“这个老朽知道,庞老师胸罗奇学,博闻强识,双判布下奇门遁甲谅难不住庞老师。”
冷面秀士冰冷的面上不禁泛出一丝笑容,道:“雕虫小技岂能难得住在下,但在下却听出双判一丝隐秘,双判似畏怯神木尊者传人。”正说之间,群雄已纷纷走来聚在一处。百足天蜈皇甫炎耳闻神木尊者传人之名,不禁面色徽变。
葛元良望了皇甫炎一眼,道:“老朽不信有神木尊者传人此一传说,但皇甫当家曾在云龙山下亲眼得见,不妨姑且听信。”
皇甫炎怒道:“葛老师是否心疑兄弟危言耸听,存心掀起一场武林是非。”
葛元良摇首答道:“皇甫当家请勿误会老朽话中涵意,为何数年来一直未听得神木尊者传人再露面江湖。”
冷面秀士右掌一摆,道:“各位听得金刀四煞之名么?”
近来金刀四煞之名已不胫而走,群雄那有不耳闻之理,葛元良领首道:“金刀四煞近来已名震大江南北,似确知金刀四煞是否神木尊者传人仆徒。”
冷面秀士道:“不论是否,风闻近数日深夜金刀四煞在罗秉浩居处外频频现踪,形迹飘忽如电,是以双判异常畏惮,明午我等前往应约,恐异常棘手。”
皇甫炎诧道:“为什么?”
冷面秀士答道:“相传屠三山那幅藏珍图已为神木尊者传人得去,无疑神木尊者传人必须取得另一幅藏珍图,才可寻得龙谷藏珍。”
皇甫炎道:“如此我等正好坐山观虎斗。”
庞雨生冷笑道:“恐那时身不由主,遂其借刀杀人之计。”
“什么。”皇甫炎诧道:“这是何故?”
庞雨生道:“风火头陀乃魔道高手,精擅迷魂大法,定力不足的武林高手难免为其所乘,不知不觉地受其利用。”
葛元良略一沉吟道:“庞老师必有所闻,似知风火头陀如何施展迷魂大法?”
庞雨生皱眉答道:“在下就是未能探悉风火头陀如何施展迷魂大法引以为憾,是以转返相告。”
只见严晓星与偷天二鼠廖独三人聚在不远处低声商谈,似对自己之言不以为意,心内极为懊丧。葛元良微微一笑,目露感激之色道:“盛情心感,庞老师何必深滋误会负气而去,须知我辈武林人物,均具有傲气僻性,倘相持不下,难免弄成僵局。”
庞雨生不禁朗笑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怎会负气而去,葛老师你太小看在下了。”
葛元良道:“夜深风寒,我等何不入内共商对策。”群雄鱼贯入殿而去。
严晓星忽道:“寒夜漫漫,又无法入寐,在下前往附近村镇觅取酒食,供诸位祛寒充饥。”
廖独道:“老弟不能独自一人犯险,廖某同你前去。”
严晓星道:“好。”双双一跃,穿空拔起,杳失在茫茫雪夜中。
许飞琼伫立在殿廊,拦住了偷天二鼠,颦眉问道:“他真的去觅取酒食了么?”
姜大年望了吕鄯一眼,笑道:“这年头可真没得说了,两口子还没成亲,就如此难分难舍……”
许飞琼不由飞红两颊,嗔道:“你……你胡说什么?”纤手一扬,作势欲打。
姜大年忙闪身开去,打拱作揖,陪笑道:“姑奶奶别打,有话好说,他真的前去寻觅酒食,片刻自会回还。”
许飞琼鼻中冷哼一声道:“两位休要骗我,他岂是贪馋之辈,他是潜入九首蛇堡寨探听雷玉鸣之子生死下落去了。”
吕鄯摇首一笑,语言压低道:“姑娘,我这位严老弟行事虽高深莫测,但极为谨慎,你我不必为他烦心,稍时必回,如姑娘不放心,我俩赶去就是。”
许飞琼道:“我亦欲同往。”
吕鄯面色一变,道:“这如何使得,万一有甚失闪,令师葛老儿岂是好惹的?”
许飞琼知偷天二鼠之言是实,螓首微颔道:“那么两位速去速回,最好与他一起赶返。”翩然一闪,掠入大殿内。
吕鄯向姜大年低声道:“这丫头很难对付,严老弟将身怀神木令及巧扮金刀四煞外瞒住了她。”
姜大年道:“兹事重大,如何能轻予吐露,看来无名老人将神木令之事守口如瓶,秘不为许姑娘知,何况严老弟,咱们走吧。”两人疾如闪电掠去。严晓星与廖独双双飞掠至山下,夜色如墨,风云吼涌,非但无法察觉匪徒奇门布设情景,而且亦难分解出景物人影。廖独盲目随着严晓星奔往山下,低声道:“老弟,你我不要误闯入奇门,自投罗网。”
严晓星答道:“无妨,白天在下曾观察贼人奇门布设方位,此处正好是一隙缺,廖大侠请紧随在下。”语言甫落,忽感身后有异,别面四望,隐隐可见有数条黑影划空疾闪而来。严晓星手出如风,拉着廖独疾如流星掠去。
廖独道:“是贼人发觉我等在后迫际么?”
严晓星道:“并非贼人。”
严晓星道:“无疑是在下那两位忘年拜兄,其余之人恐系许姑娘及其恩师葛元良冷面秀士等。”
果然为他料中,许飞琼进入殿内后,葛元良见严晓星廖独等人未入殿来不禁动问,许飞琼答称赵春城与廖独去往附近村镇觅取酒食,他拜兄两人不放心赵廖犯险,亦随后赶去。葛元良大惊道:“他们走了么?怎可以身涉险。”
冷面秀士忙道:“我等最好赶去。”
葛元良、冷面秀士、皇甫炎、许飞琼身如脱弦之弩掠出殿外,一出山门,只见偷天二鼠并肩立在下山石阶前,目光凝向山下。葛元良飞身掠至,问道:“他们两位何在?”
吕鄯低声道:“已经进入奇门了,我等防人数甚众恐形迹为凶邪发现,是以踌躇不前。”
冷面秀士轻笑一声,道:“双判布设奇门似未参悟生克玄奥,无法严密完整,尚有一条道路,诸位请随在下来吧。”纵身一跃,宛如飞鸟掠向山下茫茫风雪中。
葛元良等人紧随着冷面秀士之后,果然一路无阻,鹤行鹭伏,出得奇门阵图外。他们均是身负内家上乘武功,目力异于常人,十数丈外已隐隐,看得见严晓星廖独二人矫捷的身影,忙提聚一口真气,身法加速赶上。严晓星廖独的莫奔出七八里外,前途已是一片栉比连绵村舍,隐约已可见到有一两点灯火。
突然严晓星拉住廖独道:“且慢,那村庄外已有双判党羽布下伏桩,人数似不少,谅发现村舍中藏有什么可疑人物意在截击围捕,我等最好分散开来,隐在暗处,瞧瞧是何厉害棘手人物。”这时许飞琼等人及偷天二鼠已赶至。
廖独不信严晓星在此大风雪深夜里眼力竟然有如此锐利,不禁惊诧道:“老弟瞧得真切么?”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如何不真,贼徒人数甚象,屏神蓄势如临大敌,是以在下断言村庄中必隐藏极为棘手的强敌。”说时手掌一挥,接道:“诸位请速分开择一隐秘之处隐藏,以免形迹败露,此处稍时必展开一场激烈搏斗,我等何妨作壁上观。”说着身形猛地腾起,宛如飞鸟般落向七八丈外草丛中。群雄互望了一眼,宁可信其有,四散开来择处隐蔽。
须臾,只见三条黑影飞身掠至,六道宛如冰霜冷电眼神四巡了一瞥,但闻森冷语声道:“稍时金刀四煞一出庄外,就在此处拦截,令主严谕不容一人漏网,违令者死。”
只听一个阴恻恻冷笑道:“就凭我等也拦得住名震大江南北的金刀四煞么?何况他们身后还有主者,此无异螳臂挡车,送死无疑。”
森冷语声又起:“黎兄,怎未听明白小弟话中涵意,出手与金刀四煞搏击者并非我等,令主严谕一候金刀四煞负伤败退后,立即展开拦截。”
“原来如此,方才能说得清楚一些,黎某如何有此一问,但为何不施展迷魂大法?”
那森冷语声答道:“我也有此疑,但片刻之前方始明白,那金刀四煞生具异禀,独不畏迷魂大法,前次在浙西本帮高手施展迷魂大法竟遭惨败,前车之鉴不远,如何能重蹈覆辙。”
三条黑影疾闪,倏闪便自隐入沉沉夜色中,方才三邪语声随着寒风播散开去,群雄听得清晰无遗,不禁暗暗心惊,证实了严晓星之言无讹,屏息凝神,静观即将展开一场激烈搏斗。
约莫半顿饭光景过去,远处忽传来数声闷哼惨呼,只见庄舍暗中冒起四条黑影,身法迅捷如电,犹若展翅大鹏,疾落在严晓星等人方才存身坡岗上,目光炯炯慑人,只听一沉劲有力川音道:“朋友,好灵的耳目,居然侦知我金刀四煞潜隐之处,但休要妄念可拦截我金刀四煞,速速回转堡中,我等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死无疑,寄语贵上,明日午时我金刀四煞准时光临,索取那幅藏珍图。”
忽随风传来森冷苍老语声道:“金刀四煞,你等已陷天罗地网,尚敢大言不惭,须知血债血还,依老夫之劝,不如束手就擒,还可饶恕一死。”
金刀四煞中突响起震天狂笑,声震夜空,令人战栗,只见四煞八手齐扬,似掌中抛出一物,落向远处雪地上。倏地雪地中忽冒起一道火焰笔直似柱升起三尺余高,能熊火光,数十丈方圆内照耀如昼。金刀四煞均是一身黑衣头面为玄巾罩住,只露出两只锐利眼孔,肩披连鞘金刀,光华眩目,四煞分东西南北屹立如山在寒风中,袍袖飞飞凛凛如天神。村舍那方忽如风闪电掠来十数无极帮高手,一身白衣,围在火圈外,均手持一只三寸圆径铁筒,筒端显露蜂巢般密孔。
一个白衣老者冷笑道:“老朽向四位说明,我等手持之物名唤子午断魂弩,弩为寒铁真精所铸,无坚不摧,四位徒有内家罡气护体也是无用,中者必死无疑,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站在玄武方位黑衣人沉声道:“你在找死。”
声出人出,声未落,人已落在白衣者者之前,眩目金霞疾闪,只听一声凄厉惨嗥腾起,白衣老者已自尸分两截,鲜血飞溅。黑衣人身手逾电,在死者劈成两截之前,那管子午断魂弩已夺在左手,暗簧掀开,弩始飞簧射出。这不过转瞬间事,白衣凶邪震惊于黑袍人手法辣毒凶残,更措手不及,身罹毒弩,惨嗥连声纷纷倒下一片。其余之黑袍人身形突离地飞起,身在半空,袍袖卷出一道劲力将四外火柱击熄。
就在此一明一暗之际,嗥声更凄厉哀恻,显然金刀四煞联臂出手歼戮凶邪。倏地嗥声寂减,只闻寒风吼涌,喧嚣盈耳。片刻,冷面秀士飞身掠出,朗声道:“他们已走,诸位也可现身了。”说着,打开夜行火摺一道熊熊火光升了起来。群雄纷纷在隐秘处窜出聚在一处。
皇甫炎面色微变道:“金刀四煞功力高不可测,弹指之间,即将无极帮高手悉数戮毙。”冷面秀土插首道:“四煞功力之高,在下绝不否认,但悉数戮毙则未必,皇甫当家何妨你细瞧瞧。”说着迈步如飞行去。
只见雪地中倒毙九具白衣凶邪尸体,个个均尸分两截,血流成渠,染污了洁白银雪,死者目瞪口张,似惊悸已极。葛元良长叹一声道:“身法之快,出手之辣,老朽毕生罕睹,难怪金刀四煞之名震动大江南北武林,并非悻致。”
冷面秀士答道:“在下并非钦佩四煞的武功,而是震惊四煞心智之高,今晚拦截围捕四煞的无极帮高手谅不下百数十人,无论四煞武功如何高绝,恐不能全身而退,但四煞竟在四外发出黄磷烈火弹,面外背立,极似欲展开一场生死狂拚,无极帮高手亦错认四煞已知身陷危境欲背水一战,殊不知金刀四煞才智高绝,目的就是要无极帮高手有此错觉,不防四煞有逃出重围之意……”在说着微喟一声道:“四煞竟趁着火炬一明一暗之际,穿空遁出重围,无极帮高手居然不及措手。”群旌闻言方知金刀四煞发出黄磷烈火弹用意,不禁赞叹出声。
忽间许飞琼惊诧道:“赵老师他们三人咧?”
群雄闻言才察觉严晓星及偷天二鼠不在,突闻严晓星朗笑声传来,只见村舍远处飞掠出三条人影,他们三人分捉着酒壶及腊味熏鸡,满脸笑容。许飞琼道:“三位错过了一场好戏。”
严晓星道:“金刀四煞尚未现身之际,在下三人便潜入村舍内购买活食,所以方才情景已瞧得一清二楚,此刻九首蛇罗秉浩堡寨内谅已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明午之会看来甚为凶险。”
冷面秀土道:“那么赵老师对金刀四煞才智武功如何详论?”
严晓星道:“在下萤末之技,怎敢比中天皓月。”随即一笑道:“咱们回齐天庙再作商议如何?”群维迅疾转身向齐天庙掠去,均未心疑金刀四煞就是严晓星等人化身。
大殿内生起一堆旺火,群雄就在火旁坐下,大碗饮酒,大块吃肉,互相谈论方才金刀四煞之事,忽闻殿起一声响亮的佛号道:“诸位施主,可容贫僧这不速之客么?”
严晓星闻声而起,道:“少林高僧静澄上人驾到。”群雄闻声纷纷起迎,只见殿外走入少林海心院长老静澄上人,身后随着昆仑掌门沧海客等一群武林卓著盛名人物,相与一一寒暄。
冷面秀士道:“上人因何知道在下等至此齐天庙内?”
静澄上人答道:“贫僧等均住在沙河镇上客栈内,准备赴明午双判之约,那知店外起了一阵急剧敲门声,开门启视,只见一年过龙钟的老者,说是奉了雷玉鸣施主之命,需面见贫僧。”话声微微一顿,望了葛元良一眼,接道:“那老者身无半点武功,言片刻之前雷老施主探知双判手下惨遭金刀四煞屠戮,为此双判大起恐慌,明午之会恐已改弦易辙,并持一密缄,请贫僧赶来齐天庙将密缄面交与葛施主,一切详情尽封缄内。”说时由僧袍内取出一封密缄递与葛元良。
严晓星闻言大感惊诧,忙道:“且慢。”
葛元良正待接过密缄,闻声飞撤右臂,目露疑容道:“赵老师喝阻何故?”
严随星道:“葛老前辈与雷老英雄昔年曾是旧友么?”
葛元良间言怔得一怔,道:“老朽与雷老英雄多年前有过数面之缘,并非莫逆之交,访问问此何故?”
严晓星道:“既非至交,为何单单指明面须交葛老前辈,恐其中有诈。”
静澄上人面色微变道:“施主莫非心疑贫僧所言不实么?”
严晓星道:“少林名宿,黑白两道无不翕然尊仰,在下怎敢腹诽上人,如在下所料不外,上人乃一时不慎受双判之愚。”群雄闻言面色大变。
静澄上人道:“何以见得?”
严晓星道:“密缄内如不是藏有奇毒,便是双判已逃之夭夭。”上前接过密缄,小心翼翼在烈火上拆开封缄,上下倒置,抖震片刻,才取出信笺,鼻中嗅得一丝被火焚毁的腥臭气味。群雄鼻中亦感有异,方知严晓星并非故作危言。
笺上只寥寥书写两行字迹,下款为酆都双判姓名,笺内所云金刀四煞作梗,明午之的暂行取消并启堡寨,一俟另幅藏珍图觅获,再敬发武林帖另订时地召聚英雄大会。静澄上人不禁黯然一笑道:“贫僧实愚不可及也。”
严晓星道:“上人不必难受,在下等亦受愚而不曾察觉,方才在下等转返齐天庙之际,在下似觉奇门已撤,因天黑如墨,致大意疏忽……”现时面色渐趋严奇,接道:“事不宜迟,诸位倘不愿失去双判线索,速向燕京追踪,燕山附近不难找出双判党羽巢穴。”
冷面秀士只觉严晓星未有同行之意,诧道:“赵老师意欲何往?”
严晓星微笑道:“在下早就表明心意,并未把藏珍图放在心上,在下臆料双判此去为避形迹败露,不敢将雷少侠挟之同遁,必尚留在罗秉浩堡寨内,故在下意欲前往罗秉浩堡寨中索放雷少侠。”
皇甫炎道:“双判虽不敢将雷少侠挟之离去,但他们心性残毒,必将雷俊峰杀却,只恐赵老师自投罗网。”
严晓星不禁朗笑道:“双判纵然凶残,未必敢犯武林大忌,雷俊峰生死本无关重要,但将引起武林公愤,招来无穷后患,双判虽愚亦不及此。”群雄只觉严晓星之言深中肯綮,与严晓星等四人作别离去。
许飞琼暗向其师葛元良言说意欲留下与严晓星同行。葛元良拉着严晓星走往一旁,低声道:“老弟,老朽与你虽是短暂之聚,未见老弟本来面目为憾,但老朽认定你乃少年英侠,琼儿对老弟感情笃厚,意欲将琼儿托付与你不知可否?”
严晓星道:“与琼姐同行诸多不便,但腊月初八前晚辈必赶至燕京与老前辈会面,请老前辈转告琼姐,琼姐必谅解晚辈不得已苦衷。”言落人起,与偷天二鼠及廖独穿空杳入夜色沉沉中……
天色已是放曙甚久,但阴暗如晦,苍穹彤云密布,鹅毛般大雪仍是无休无歇地漫空飞舞,寒风刺骨,山川,树木,屋宇,俱是一片银白遮覆。九首蛇罗秉浩堡寨外大道上忽响起一片奔马蹄磬,鸾铃急振,只见四人四骑往堡门飞奔而来骑上四人一身黑衣,肩带兵刃,乍睹之下,神似金刀四煞,堡门外雁翅般分列着八个提刀劲装高手,见得四峦远远驰来不由心神猛凛,骇然色变。及至临近,才瞧出骑上人并非金刀四煞,不由心上一块大石方始落下,一个面如锅底的汉子纵身跃出丈外,拦住道上,钢刀挥出一片刀花,喝道:“来人止步。”四人四骑紧勒缰绳,啊唷一声,马匹霍然停住,纹风不动。
匪徒高声道:“今午之会敝堡已取消,四位朋友想是来得匆忙,并无耳闻,四位朋友驾临,恕敝堡不能接待,因敞上已离堡外出。”
为首骑上人哈哈大笑道:“我等已有耳闻,但我等也奉了敝上之命起来,身不由主,忽不得已。”
匪徒面色微变,道:“贵上上下称呼可否见告,知为了何事?”
那骑上黑衫人一跃落鞍,目中精芒电射,沉声道:“敝上金刀四煞。”
金刀四煞之名入得匪徒耳中,无异晴天霹震,面色大变,嗫嚅指:“不知四位为了何事?”
黑衫人阴阴一笑道:“敝上已察知酆都双判风火头陀骷髅、人魔于今晨离开此处遁往燕山而去,现敝上已追踪其后侦知雷俊峰尚留在此,是以奉命赶来索放。”
那匪徒抱拳嘿嘿假笑两声道:“回尊驾的话,敝堡并无雷俊峰其人。”
黑衫人忽手出如风,五指疾如闪电扣在匪徒曲地穴上,冷笑道:“这话是你能担待的么?速命罗秉浩出见,雷俊峰如有损伤半根毫发,莫怨我等心狠手辣,血洗你们全堡。”
匪徒被扣住穴道,直痛得全身颉抖,额角冒出豆大汗珠,但仍自经受不出声呼痛,狞笑道:“兄弟所说都是实话,四位谅难血洗敝堡,倘不见信,不妨闯入一试。”
其余七匪徒早在黑衫人出手制住同伴后疾掠入堡而去,堡中传出一片震耳鸣锯声。黑衫人冷笑一声,出指如风点在灵台穴上,匪徒应指倒地。那黑衫人正是严晓星,不言而知其余三人就是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及廖独。严晓星四面望了三人一眼,低声道:“堡门大开,显然是有意诱敌,方才得讯雷老英雄父女及侯大侠已潜入堡内,恐他们必难全身而退。”
廖独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严晓星一跃上骑,四骑并列缓缓驰向堡门而去。马蹄踏着积雪,沙沙作响,这响声震人心弦,气氛肃森。四骑慢慢入得堡门,严晓星四人巍然如山端坐在鞍上,宛如天神般,令人望而生畏。入得堡去,竟一无阻拦,似一座空堡般,一条宽可五六丈青石板铺置的大街,笔直伸长的莫两里许通往内堡,两旁店肆紧闭。严晓星一马领先,迳往内堡驰去。内堡门仍然是敞开着,一眼望去,只见一片银白厚雪广坪上中筑着一座草亭。
廖独不禁噫了一声,道:“草亭设有一桌酒筵,似接待我等,老弟,俗话宴无好宴,你我应如何应付?”
忽间一个阴冷笑声道:“金刀四煞门下谅亦是英雄人物,怎么恁地没胆子,酒菜中均无毒,尽可放心饮用,敝堡主立即出见,何妨入席。”
严晓星距草亭五丈远近,离鞍落骑,冷冷笑道:“贵堡弟兄方才不是言说贵堡主已离堡他去了么?”
“是的,但敝堡主正是方才返堡的。”
廖独大喝道:“那很好,命罗秉浩速速出见。”气蓄丹田,右掌突向草亭劈去。劲风山涌,轰的一声,草亭连根飞起,震出四五丈开外,碗盘菜肴溅落雪地埋没。亭基倏的下陷沉落,露出一凹黑深坑。
只听一声阴侧侧冷笑道:“名师门下自有高徒,果然不虚,朋友好眼力,罗某委实钦佩,只可惜救不了四位活命。”
廖独冷笑道:“这倒未必。”
严晓星倾听语言传来方向,默察此人藏身所在,面色冷寒如冰。忽地雪地四周涌出数十条藏獒,只只宛如巨豹,浑身毛皮褐黄发亮,利爪牙尖,狰狞张口欲噬。此刻除了严晓星一人似若无睹般,偷天二鼠及廖独均拔出兵刃,左掌虚扬着蓄势相待。一只毒獒首先发难,纵身一跃便向廖独扑去,随后五獒续向四人扑至。
廖独一个闪身,厉声叱喝,刀光电奔劈下,为首那只毒獒势太急不及闪避,嗥声甫出口际,半个头颅被削落地,鲜血飞溅。另一只毒獒扑势如风,两只利爪只差半寸便将抓中廖独肩头,那知廖独左手玄诡绝伦地穿飞而出,五指抓住了獒腿,大喝一声,旋风扫落叶般甩了出去。一声掺嗥,那毒獒摔在七丈开外,鲜血在口耳间涌出,挣扎了两下,毙命在雪地中。
那边偷天二鼠亦已生劈了两只毒獒,一只毒獒扑向严晓星,突闻严晓星哈哈一声朗笑,身子疾转,不知用何手段将毒獒挟在胁下,猛一使劲,只听毒整发出一声尖锐惨嗥,口中鲜血暴喷。嗥声凄厉刺耳,声澈云空,令人毛骨悚立。如此一来,群獒顿时慑住不前,喉间嗤嗤出声,目中怒焰如火。严晓星倏地将毒獒尸奋力抛出,身形随之腾起,如附身之影般,疾如脱弦之弩般,在四只毒獒头顶飞掠而过,直扑向墙边一株巨干槐树而去。
但闻一声惊呼,树后忽闪出一獐头鼠目老者,欲往侧向遁走,岂料严晓星身法比他更快,右手两指弹出一缕劲风,大喝道:“罗秉浩还不躺下。”
九首蛇罗秉浩发出一声闷吭,身形仆倒。严晓星手法迅疾无伦,夹颈一把抓起九首蛇罗秉浩举起虚晃。群獒目光锐利,瞥见严晓星制住其主人,顿时慑住偃伏。九首蛇罗秉浩虽被制住,却灵智清醒,知落在人手,不由胆寒魂飞。蝼蚁尚且惜命,罗秉浩何独不然,本来快刀一手,一了百了,但罗秉浩深知金刀四煞辣狠凶残,其门下恐犹有过之,面色惨变,冷汗如雨,颤声道:“尊驾请速踢老朽一死。”
严晓星冷笑道:“要死没如此容易,速放出雷俊峰便可饶你不死。”
罗秉洽暗叹了一声,道:“雷俊峰实未囚在敝庄,但老朽可指点四位确处。”
严晓星冷笑造:“罗庄主,你是否听过“玄阴搜魂”手法么?”
罗秉浩一闻此言,不禁机伶伶连打寒颤,苦笑道:“雷俊峰囚在距敝庄十数里外一所大宅中。”
严晓星沉声道:“还有雷老英雄父女及侯老英雄现在何处?”
罗秉浩道:“他们身中暗算,一并囚往该处,由敝帮香主西门玄看管。”
严晓星闻言暗暗心喜,不料神蟒谷西门主竟选往另处,无疑萧文兰亦在,沉声道:“罗庄主速领我等前往,但不准通风报信,否则你罗庄主将罹“玄阴搜魂”之苦。”
九首蛇罗秉浩道:“那是当然,老朽说话算话。”
严晓星出指如风,点了罗秉浩的胸腹多处要害穴道,淡淡一笑道:“那么请庄主领路吧。”罗秉浩苦笑了一声,右掌一挥,屋角突然飞掠出两黑衣彪形大汉,目露惶恐之色,抱拳躬身道:“庄主有何吩咐?”
只见罗秉浩骇然一笑道:“你等紧守庄门,不准对任何人吐露,亦不得通风被西门香主知道。”
严晓星道:“西门玄在神蟒谷时称为总护法,怎么又称香主?”
罗秉浩面上泛出一丝苦笑道:“神蟒谷之败,西门玄被降为香主。”
严晓星哦了一理,暗道:“原来如此。”
两黑衣彪影大汉正待离去,吕鄯突跨出一步,和颜微笑道:“两位姓名可否见告?”
对待敌人如此温和,甚是罕见,两彪形大汉不禁呆得一呆,抱拳躬身道:“兄弟陈焕王少平,不知有何见教?”
吕鄯笑笑道:“没甚么,两位请便,罗庄主就访带路吧。”
罗秉浩只觉生平未受过如此屈辱,但此刻生死均不由主,无可奈何领着四人由堡后走出庄外雪花漫天飞舞,宛如银龙狂闻。山野自得晶莹眩目,万径人踪俱灭,五人翻山越岭,约莫半个时辰后,罗秉浩忽停在山岗上,手指崖下一处孤另另的大屋,道:“雷玉鸣的于女以及侯迪俱囚在此宅,罗某同行反为不便。”
吕邓道:“那屋外有无伏桩?”
罗秉洽道:“西门玄共有三十名弟兄,谅不是四位敌手。”
吕鄯等冷笑道:“罗庄主,不要妄费心机,你那“玄阴搜魂”之苦在两个时辰后必然发作,还有你庄主妻儿老幼作为人质,我等如有失闪,庄主能忍令妻儿老幼俱罹惨死么?”
九首蛇罗秉洽料不到偷天二鼠手段竟比自己还要残毒,不禁面色掺变,凄然一笑道:“罗某胆大包天也不敢对四位使诈。”
吕鄯冷冷一笑道:“如此就好,那么就请罗庄主领我等安然进入,倘在两个时辰内无法讨出雷玉鸣老英雄等人,庄主家小性命难保。”
恶人更有恶人磨,罗秉浩此刻已计穷力拙,黯然苦笑了笑道:“罗某敢不竭尽心力。”说着身形缓绥走出。
严晓星等四人随后走下崖去,身入雪压?林中忽听一声断喝道:“站住,五位是何来历?”
罗秉浩咳了一声道:“烦劳通禀西门香主,就说罗秉洽求见。”
林内一条黑影疾闪而出,只见一身形高大,貌像威猛,须发若猬的黑衣老者,抱拳笑道:“原来是罗庄主。”慑人目光望望吕鄯等四人一眼,又道:“这四人是否罗庄主属下么?为何不是本门装束?”
九首蛇罗秉治心中暗暗一惊,道:“并非罗某属下,而是总坛遣来的急使,为避免形迹败露,故不用本门装束。”
黑衣老者道:“小的斗胆相求这四位请出示总坛信符。”
罗秉浩料不到此人有此一求,不禁呆得一呆。严晓星指步闪出.手掌一晃,扬出一面白色小旗,旗上熔有黑底无极图形。黑衣老者见旗,立即欠身施礼,面色肃色,道:“小的不知,多有得罪,容小的通禀西门香主,请五位稍等。”迅疾转身奔入大宅内而去。
九首跎罗秉浩不禁心神猛凛,暗遁:“金刀四煞果然有通天之能,不知在何处得来本门总坛信符交与其门下,显然成竹在胸,胜算在握,罗某若施展诡计,恐落得个惨死无葬身之处。”
须臾,只见黑衣老者领着西门玄一群约莫七人快步走出宅门而来。严随星目光锐厉,瞧出紧随西门玄后正是萧文兰,清丽如昔,却似消瘦了些许,俟西门玄近前,将小旗一挥,况磬道:“西门香主,在下奉令主之谕,解送雷玉鸣等人前往总坛。”
西门玄目露疑惑光芒,道:“两位田堂主方离去不久,临行之时严嘱雷玉鸣等人暂囚禁在此,不可走漏风声,更傅讯总坛……”
严晓星不待西门玄说完,立即面色一寒,冷笑道:“令主为免重蹈神蟒谷覆辙,故有此谕,迩来频道变故,若非本门隐藏内奸,焉有此逆,令主料测西门香主门下必藏有敌方卧底奸细。”
西门玄不禁面色一变,道:“倘非兄台言说,在下尚蒙在谷内,兄台既奉令主所命,定有命指。”
严晓星冷冷一笑道:“此地并非讲话之处,去至内面再说吧。”忽地,罗秉浩鼻中发出一声闷哼,栽仆在地。
吕鄯道:“罗堡主遭金刀四煞围袭,身罹重伤,险遭不测,幸遇我等赶到相救逃出堡门,此刻伤势发作,必须灵丹救治。”
西门玄面色大变,道:“金刀四煞有无追踪而来?”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四煞被我等声东击西之策诱开。”神态严肃,不怒而威。西门玄神色一凛,欠身肃容延入宅内。
萧文兰芳心忐忑不宁,只道她与严晓星衷里呼应之策为总坛侦知,焦急不已,忽闻一丝蚁语传声道:“兰姐不必害怕,来人乃小弟等乔装来此相救雷玉鸣等人。”不禁精神一振。
大厅内晦暗阴森,朔风从天井接上阵阵涌入,夹着鹅毛片般雪花,砭骨奇寒。严晓星昂然踞坐上位,沉声道:“将雷玉呜等四人赐以解药释出。”西门玄示意黑衣老者,黑衣老者快步走出厅外。
吕鄯一跃而出,道:“老朽随你同往。”
严晓星立即接道:“萧姑娘,你将西门香主属下海展名册交我一阅。”
萧文兰间言呆得一呆,迅即恍然梧出此人乃严晓星乔装,应了一声,连步如飞开入左侧厢房配合严谨,声势慑人,西门玄等匪徒暗暗心惊,岌岌可危。严晓星森寒着脸,一语不发,大厅中气氛肃穆无比。须夹,吕鄯黑衣老者偕同雷玉鸣及其子女与侯迪走入,只见雷玉鸣等人神色萎靡,目露怒光,一脸不屈之色。严晓星目光望了吕鄯一眼,吕鄯微微一颌首,严晓星已知雷玉鸣从吕鄯口中得知他们四人来历。
当下严晓星道:“兵贵神速,迟则变生,有劳三位先护送雷王鸣等人上路,兄弟留此办理未了之事。”
偷天二鼠及神龙七式廖独押着雷玉鸣等四人走出汇外而去,留下严晓星一人,面色如罩一重阴霾,更平添了几分阴森,令人不寒而傈。须臾,萧文兰捧着一叠厚厚海展名册走出屋外,通与严晓星,柔声道:“此乃本舵弟兄名册,烦请一阅。”
严晓星咳了一声,双手接过,缓缓立起,将名册平放在八仙大桌上一页一页地展闻。西门玄随着严晓星咳声,不禁心神一凛,又不敢走近严晓星身旁,暗暗焦急。
蓦地!一彪形黑衣汉子如风掠入大厅,向西门玄躬身施礼,禀道:“冷面秀士庞雨生等人要面晤香主。”#--iCMS.PageBreak--#西门玄神色一变道:“他是如何知道此处的?”
黑衣汉子道:“属下不知,冷面秀士神色不善,已伤了本坛弟兄数人,出手狠辣无比。”
西门玄眼中泛出一抹杀机,沉声道:“老朽去会他。”向严晓星双拳一抱,接道:“失陪。”在霎那间,大厅中尽走一空,仅余下严晓星萧文兰两入。
萧文兰四巡了一眼,低声道:“真是你么?”严晓星微微颔首。
萧文兰泛出一抹笑容,倏即收敛,目露忧容道:“此计只能瞒过一时,酆都双判虽然离去,今晚必去而复返,再说我也不愿久居匪穴,依我之见,不如利用冷面秀士庞雨生来袭,趁机将西门玄等人万除。”
严跷星略一沉吟,道:“也好,但兰姐此时脱离无极帮似非所宜……”
萧文兰神色异常愤激,怒道:“什么?要我留下……”
严晓星手掌一摆,道:“兰姐不可动恕,咱们稍待再说。”用手一拉,双双疾如闪电掠出厅。
屋外双方正搏杀甚烈,雪地中倒着尸体数具,伤血鲜红触目,震人心弦。场中有几对武林人物拚搏,西门玄与泠面秀土双剑纵横如电,划空锐啸宛如裂帛.冷面秀士右手挥剑,每施展一式均使出劲厚的内力,目光炯炯如电,左手一把铁扇护住前胸,看来他视西门玄为生平劲敌,丝毫不敢大意。除了场中几对拚博人物外,双方尚有甚多高手在旁观战,显然冷面秀士同来的武林人物着实不少。
只听冷面秀士冷笑一声,横跨半步,震腕三式“连珠飞月”,剑风飘飞中幻出十数点寒星,分袭西门玄要害重穴。西门玄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陪道:“人言冷面秀士武学绝伦,果然不虚。”忖念之间,人已坍身滑步,一式“孔雀开屏”,剑化一国金霞,隐去身形。
冷面秀士泠冷一笑,剑招突变“后羿射日”,一剑直刺过去。但闻一串金铁猛击之声,火花迸冒,冷面秀士一剑运出十二成真力、把西门玄护身金霞剑势震了开来。冷面秀士大喝一声,左手铁扇“推波助澜”斜挥击出,扇页哗啦疾展,射出一蓬寒星。西门玄被冷面秀士一种神力,震得气血狂逆,眼冒金星,欲闪无力,只觉胸前发麻,闷嚎出声,人已往后倒下,匪徒等人见状纷纷大惊。
忽闻一声阴侧侧冷笑道:“庞雨生,你也太心黑手辣了。”声虽不大,却刺人耳鼓。
林木之后忽疾闪出数人,为首是一布衣道人,面长白皙如玉,三缕墨黑长须垂飘胸前,目晨点漆。不怒而威,肩带一柄斑斓苍古长剑,身后随着酆都双判及一面色掺白的短装僧人,匪徒不禁精神一振。酆都双判疾如闪电掠在西门玄身前,把西门玄扶了起来,喂服一颗灵丹。
冷面秀士冷笑道:“在下扇发“燕尾断魂针”中人必死,虽九转仙丹亦无用。”西门玄张目惨笑了一声,口中忽冒出一股鲜血,又倒地毙命。
那老道怒道:“庞雨生,血债血还,恕贫道要开杀戒了。”
冷面秀土轻蔑一笑道:“凭你也配。”手中剑一式“投鞭断流”击出。直劈老道前胸,寒虹雷奔,剑沉力猛,划出一片悸耳啸风。
老道面色一寒,身躯疾转如风,右掌奇幻无比飞出,五指如电笃的一声已将冷面秀士手中长剑扣住。酆都双判忽口中发出一声厉啸,身形冲霄腾起,向一班武林高手扑下,双掌逼出一股重如万钧劲风,势如泰山压顶。双判武功虽然极高,但对方两人亦非泛泛之辈,心神一惊,猛地仰身贴地倒窜而出,掠入武林群雄之中。
武林群豪萌出同仇敌忾之心,纷纷亮出兵刃,蓄势待发。双判一式击空,却震起积雪,溅飞如雨,扬飞半空,威势骇人。武林群豪均知酆都双判出手狠辣迅快,不待双判变式出手,同地扬刃电奔出手攻向双判而去。双判狞笑一声,独门兵刃星射电飞迫攻而去。
且说那布衣老道扣住冷面秀士庞雨生手中长剑,五指之力逾千斤,震得泠面秀士右臂发麻,虎口欲裂,几乎将剑脱手。这一脱手非同小可,冷面秀士一世英名将付之流水,猛地提聚一口丹田真气,真气循剑贯轮与布衣老道抗衡,左手铁扇虚扬待发,目中神光凝注在布衣老道面上,一瞬不瞬。
布衣老道深知冷面秀士庞雨生并非泛常人物,对那面铁扇更有顾忌,心内丝毫不敢大意,冷笑道:“庞雨生!你武功盛名果非幸致,但与贫道对敌,无异以卵敌石,听贫道相劝,不如归顺敝帮,安享令名。”
冷面秀土闻得布衣老道之言,道:“阁下就是无极帮主么?”
布衣老道微微一突道:“贫道若是帮主,似施主这般心狠手辣,早废了一身武功。”
冷面秀士道:“未必见得。”忽闻数声凄厉惨嗥腾起,武林高手四人同丧命在酆都双判辣毒兵刃之下。
冷面秀士庞雨生不禁心神一凛,时道:“看来今日凶多吉少。”又不便独自抽身遁去,恐贻武林笑柄,心下煞费踌躇,进退维谷。
蓦地!只见那面色惨白短装僧人疾跃落在冷面秀士身侧丈外之处,道:“庞雨生认得贫僧么?”语音森冷彻骨,令人毛骨悚然。
冷面秀士不觉别面望去,猛感那僧人目中神光有异,心中一顿,情知不妙,大喝一声道:“鬼域暗算,有失武林英雄行径。”左手铁扇霍地向布衣老道挥了出去,一片雪尾牛毛芒雨袭向布衣老道而去。
布衣老道不防冷面秀士有此着,疾地飘开三丈,右手松了扣住的长剑。冷面秀士趁机一招“长虹吸水”劈向面目惨白森冷的短装僧人。只闻僧人哈哈一声怪笑,人如鬼魅晃了开来。冷面秀士猛感一阵头晕,突闻随风传来一个轻微语声,道:“庞老师速率领群雄向东遁往一幢茅屋中,可保安全。”
庞雨生收剑疾跃开去,招呼武林群雄道:“我等快走。”武林群雄在酆都双判手下死了几人,心怀畏惧,闻言急随庞雨生向东逃去。
布衣老道大笑道:“庞施主未必逃得了。”率众如风赶去。
冷面秀士率着武林群雄身法迅快,未及二里,果见一幢茅屋孤另另建在山坡下,银白雪野中这茅屋异常惹目,单雄鱼贯穿入茅屋中。白马山冲天槌林复道:“庞老师,此屋未必安全。”
冷面秀士道:“各位速扣暗器在掌内,慎防匪徒侵入茅屋内,在下确知此屋安全异常。”群雄闻言将信将疑,由窗内外望,只见布衣背剑老道酆都双判率众向茅屋飞掠而来,不由紧张万分。布衣老道距茅屋十余丈外,右臂一横,示意众人停住,低声道:“这座茅屋孤另另建在此处,一无屏阻,再无险恃。庞雨生率领群帷竟然遁入此屋,其中必有蹊铙,我等不可不防。”
面目惨白僧人阴恻恻冷笑道:“不论有无险诈,放他一把火烧做个尸骨无存。”
布衣老道望了僧人一眼,含笑道:“如此就有劳大师了。”
面目惨白僧人阴阴一笑,右手一撩襟底。
忽闻一声断喝道:“且慢。”只见雪野坡下涌上十数人,为首是一身形雄伟,庞眉虎目的老者,远远望去宛如一截铁塔般。
大判田敦明一见此人,不由眉头一皱,低声道:“北岳名宿虬龙神鞭苍恒毅也参与这趟浑水,不料事情愈来愈棘手了。”
苍恒毅迈步如飞而来,抱拳向双判一拱,含笑道:“贤昆仲久违了。”
田敦明欠身还礼,道:“苍老师久隐北岳,绝意武林,怎么以退隐之身再出江湖?”
苍桓毅挽着一支软鞭,首尾长达丈二,梢柄两端为他巨灵神掌捏住,鞭身挽成杵形,闻言哈哈大笑道:“苍某静极思动,风闻攘龙谷藏珍中有一册绝学武功秘笈,是以再出江湖。”
田敦明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档事把苍老师引出,你我可否另订时日,田老大必向苍老师说明其中原委,今日似又不便。”
苍桓毅望了茅屋一眼,道:“茅屋中被困之人是何来历?”
田敦明道:“以冷面秀士庞雨生为首,不下十数位。”
苍恒毅目露诧容道:“庞老师竟与肾昆仲结下不解之仇?”
布衣老道沉声道:“此与苍老师风马牛无干,何必打破沙锅问到底?”
苍恒毅冷冷一笑道:“依苍某看来,你我无事生非,自顾不暇,又横生枝节,只怕你等书虎不成反类其犬。”
布衣老道诧道:“此话何解?”
苍恒毅道:“田老师昆仲已成众矢之的,此刻为了骊龙谷藏珍,更引来神木尊者传人暗暗随在身后,如影随形,倘换在苍某,设法遁身犹恐来不及还有什么心情寻仇找事。”
田敦明听到神木尊者四字入耳,不禁毛骨耸立,面色一变道:“你由何可知神木尊者传人暗随我弟兄身后?”
苍恒毅微微一笑道:“苍某并非危言恫吓,贤昆仲却是当局者迷,试问冷面秀士逃入这座茅屋中若无所恃,岂能如此自损英名龟缩不出?”一言提醒梦中人,酆都双判不由自主地骇然色变,暗觉苍恒毅之言极为有理。
布衣老道忽哈哈大笑造:“贫道瞧你等均为这莫须有之名吓破了胆子,世上就无神木尊者传人,皆为你等杯弓蛇影心理作祟,否则,贫道倒真要见识见识。”
苍桓毅冷笑道:“好大的口气,道长是何来历可否见告?”
布衣老道道:“山野之人,有何名姓,但苍施主在贫道眼中仍徒有虚名,并无真才实学之辈,焉能对贫道轻视。”语气不善,眼中泛出一抹森厉杀机,说着一边青芒脱手飞出,疾如奔雷。
在场尽是武林高手,但均未瞧见老道是如何出剑,不禁心神猛凛。苍恒毅急身形穿空际起,身后随立一人却遭池鱼之殃,为那道青芒穿胸而过,嗥声未出,已自倒卧在血泊中。青芒闪得一闪,便自回鞘,布衣老道浑如无事人般,神色安详目注苍恒毅亲身落地。苍恒毅姜老辣狠,双足一沾地,刷的一声虬龙神鞭长蛇般划空裂帛点向布衣老道前胸。
布衣老道暗暗心惊道:“好快的鞭法,果然名不虚传。”移形换位,迅疾如风地掠了开去。不料鞭势凌厉,猛卷挥空,势如万钧,啊哟惨嗥连声,三个匪徒为长鞭卷起半空,断线之鸢般摔在空地上,三匪脸上均为鞭梢划开一条血槽,皮破肉绽,鲜血涌流满面,显得狰狞恐怖。
丰都双判大喝道:“苍老师真欲与我无极门中为敌么?”
虬龙神鞭苍桓毅霍地撤鞭跃了开去,望了双判一眼,冷冷答道:“有道是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苍某好言相劝,倒换来一场是非,请问贤昆仲,是何方先恃强出手的?”
布衣老道厉声喝道:“谁叫苍施主从中作梗。”
苍恒毅目中精芒逼射,略一颔首,冷笑道:“好,老朽不愿担当无事生非,从中作梗恶名,且退身十丈,且瞧道长等如何能进入茅屋。”说着转身一挥左掌,率领群雄奔出十丈开外转面立着,目光冷雷般凝视在布衣老道酆都双判等人面上。
此刻,气氛似冻凝住一般,布衣老道愕然望了酆都双判一眼。布衣老道目光炯炯逼射,注射了茅屋一眼,重重咳了一声道:“庞施主,最好现身出见,贫道应允绝不杀害你等。”
茅屋内忽传出冷面秀士语声道:“在下等暂借茅屋栖身,只因昼夜劳累,略作歇息片刻,藉可恢复体力,但决非恐惧道长等人武功,道长若有兴,尽可放胆入来。”
布衣老道不禁脸色微变,厉声道:“庞施主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流泪,贫道不伸手已,一伸手则剑下难逃活命。”
冷面秀士冷笑道:“大言无益,这茅屋并无凭藉,道长为何明小如鼠。”
那面目惨白短装价人突桀桀怪笑一理,筋出一只火珠,只见火球带出一道烈焰,疾逐飞星般落在茅屋顶上。“啪”的一声大响,落在屋顶积雪中,非但不见熄灭,反倒火上加油船蠹轰蔓延开来,一霎那间,整座茅屋俱罩在烈焰火海之下。苍恒毅等武林群雄不禁面色大变,思忖不出如何施救之策,眼看冷面秀土等人俱都要葬身火海之下。布衣老道和酆都双判诸邪嘴角隐泛得意说笑。
蓦地,烈火无故突然熄灭,茅屋显露焦黑之色,仍薰烟袅袅弥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布衣老道酆都双判群雄不禁心神猛凛,面面相觑。田敦明忽失声惊道:“雪雷大师人到何处去了。”
武林量雄及群邪均为烈火所吸引,未曾察觉那面目森冷惨白短装的僧人无故失踪,同感骇然惊诧。群雄忽传出一声惊呼道:“诸位瞧茅屋外雪地上是什么?”
银白雪地上放着一颗人头,不就是那面目森冷惨白僧人是谁?点血俱无,栩栩如生。在那首级之旁一尺远近,放着一颗木球,云光映射下放出异彩,球上草木鸟兽花纹清晰异常。苍恒毅不禁失声惊呼道:“神木令。”
不料这震骇武林人心之神木令却在此时此地出现,布衣老道面色宛如败灰,两道森厉目光注视在神木令良久,突放声大笑。笑声宏烈,声震雪野。酆都双判面色却更变得寒凝冷肃,生似大祸临头感觉。布衣老道笑声一定,面色立肃,高声道:“贫这有幸得见震慑武林之神木令,但可容贫道拜见神木令主人么?”
只闻风送入耳一清朗语声道:“你要见我则甚,岂不闻神木令主人无异阎王帖子,见者必死无疑。”语声虽不大,却字字沉如金石震撼人心。布衣老道沉声道:“贫道身为武林中人,岂能怕死,阁下能否取贫道之命尚在未知之天。”
但闻传来一声冷笑道:“你说我不能取你性命么,哼,无奈我自戒,罪非重大恶极,不能妄杀无辜,但你罪证一落我手,自有取你性命之时。”
在他们答话之际,酆都双判忽心生奇想,忖道:“震慑武林的端在那颗神木令上,若神木令为我等取得,此人无可凭藉,他纵然武功盖世,我等联臂合击虽未必获胜亦未必落败。”
田敦明暗中示意身旁一名同党用迅疾手法攫来神木令,那匪徒略一颌首,身躯疾塌,宛如离弦之弩般射出,右臂伸出,五指舒张攫向神木令而去。五指堪触及神木令,突喉中发出一声惨嗥,叭达跌仆在地,已然气绝毙命。接着冷笑声传来道:“酆都双判,你们好大胆子,竟敢觊觎神木令,殊不知我来此处正是要见见你们酆都双判。”
大判田敦明硬着头皮高声道:“阁下不知有何见教,还请赐告。”
“那鳄龙谷藏珍图可在你等手中么?”
田敦明心中震惧非常,却佯装神色自若道:“阁下武功绝伦,何须那鳄龙谷藏珍图?”
“武功一道,精深渊博,浩瀚若海,我不敢自满,但骊龙谷所藏绝学绝不能落在你等武林凶邪手中,否则,将如虎添翼,似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矣。”语声寒冷如冰,令人战栗。
那布衣老道不禁扬声接道:“然则阁下似畏惧藏在骊龙谷中那本绝学了?”
“这倒未必,道长倘妄图希冀,将遭不测之祸。”
布衣老道冷笑道:“阁下如欲取贫道性命,贫道人已在此,须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养虎成患,恐噬脐莫及。”
此言一出,不但武林群雄均感惊诧,连酆都双判等群邪亦大感震骇,暗道:“他莫非疯了么?这神木令主人岂能轻易招惹的么?”却相继恍然大悟,道人此举系志在激使神木令传人现身出见,让黑白两道高手瞧清震慑武林的神木令主人真正本来面目。
突然随风传来长声清朗大笑道:“阴灵观主,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应知神木令一出,凡是恶人,俱在诛戮之列,今在场武林朋友,十有其六的犯有罪行……”
布衣老道暗暗心惊,忖道:“此人如何能知贫道来历?”不由猛生寒意,却冷然一笑接道:“不言而知,此刻要死的并不仅贫道一人了。”
神木令传人道:“你错了,我今日来此并非惩治恶徒,而是志在酆都双判,阴灵道长想死,我岂可有违道长心意,不过用不着本人亲自出手。”话声甫落,雪野远处忽疾逾飘风挟来四条黑影,划空曳电,瞬眼即至,四个背着金刀面目冰冷的黑衣人,一列横身立在阴灵道长丈外处停住。
苍恒毅失声惊道:“金刀四煞。”
四煞中一黑衫人突跨出一步,沉声道:“不错,我等乃金刀四煞,奉命现身诛戮阴灵道长,依我等相劝,道长不如自绝亦可落得一个全尸。”
阴灵观主仰首狂笑道:“贵上亦太小瞧了贫道了,贫道岂是自甘引颈就戮之人。”
黑衫人沉声道:“道长自问比他如何?”说着用手指向那颗栩栩加生僧人首级。
阴灵观主闻言心生寒意,不禁面色一变,道:“鬼暗算,防不胜防,这位大师不幸失神大意,致罹丧身之祸,若凭真实武功尚不知鹿死谁手。”
黑衫人冷冷一笑道:“道长之意不言而知,今日可是有意相试神木令究竟能否震慑武林否,闲话少说,道长请出剑吧。”
阴灵观主身形一矮,臂上长剑应手而出,只见一道惊天长虹,带出一片风雷啸声袭向黑衫人而去。哈哈大笑声起金刀四煞同时出手,只见四道金虹纵横如电迎向阴灵观主惊天剑势。只听铮铮铮金铁交击,阴灵观主与金刀四煞陡地飘身开支。金刀四煞屹立在寒风中,衣袂飞舞,宛加四具天神,神成凛凛。阴灵观主面色凝重,风卷布袍,胸腹等处出现出数条裂口,割裂处忽溢出鲜红血液。
苍恒毅低声向群推道:“虽只仅仅一招,却含蕴着无数神奇变化,双方均受了极重的内伤,谁也无法再施全力拚搏第二招。”
武林群帷闻言将信将疑,阴灵观主与金刀四煞均未有重伤模样。场中双方都默不则声,仅目光炯炯逼视对方。大判田敦明突纵身一跃,落在阴灵观主身侧,低声道:“观主你是如何了?”他察出内中似乎不妙。
只听黑衫人沉声造:“道长,你可以死得瞑目了。”
只见阴灵观主面色渐变惨白加纸,目中神光顿时黯然无彩,陡然张口涌出一股如泉般紫黑血液,仰面笔直轰然倒地。金刀四煞冷冷望了尸体一眼,绶缓转身走去。武林群雄见状均张目结舌,似震骇已极。酆都双判面色大变,双肩疾振,一鹤冲天拔起。
忽闻一声大喝道:“下来。”
酆都双判这回听话得紧,身才拔起一丈左右,悠地沉身落下,田敦明道:“阁下明知骊龙谷藏珍固不在愚兄弟身旁,何必强人所难,况且得手愚兄弟这幅图亦无用。”
只听神木令主人朗声道:“我知道须两图叠合使用,才可找出骊龙谷藏珍,另一幅图迟早会侦知落在何人手内,这无须令昆仲忧心。”语登一顿,又道:“限期三月,令昆仲将图放在芦沟桥旁河神祠内,我自会去取。”
田敦明面有难色道:“此图既在本帮帮主手中,在下难以索取。”
神木令主人大喝道:“限期三月,不得有误,届时违命,我自会取汝等两人性命,你们走吧。”
双判面如死灰,目露怨毒之色,转身率众疾步如飞离去。武林群雄希冀神木令主人现身,但久久不见动静,心知神木令主人已然离去,只见茅屋中鱼贯走出冷面秀士庞雨生等人。庞雨生等面色冷漠加冰,似未曾瞧见武林群雄模样,步法加快,渐渐身形如豆,消失在雪野远处。
苍恒毅诧道:“庞雨生等雉饱受虚惊,却未损及毫发,他与老朽交情并非泛泛,为何这等模样,内中定有蹊跷,我等不如追上去问个清楚明白。”说着偕同群雄急奔而去。
须臾,茅屋之后疾若惊鸣般闪出严晓星萧文兰两人。萧文兰笑靥如花,星眸露出关切真挚之色,柔声道:“你伤势无恙么?”
严晓星太息一声道:“小弟愧为神木令得主,武功有逊昔日神木令主人多矣,合四人之力,虽将阴灵观主歼戮,但无极帮中阴灵观主似算不得绝高之列,前途维艰,能不令小弟忧心如焚。”
萧文兰知严晓星所言是真,星眸一转,道:“合搏阴灵观主时,公子似未竟全力,岂不知有志者事竟成,你我现在何去何从?”
严晓星道:“小弟已相烦诸位同道暗蹑群邪之后,侦知群邪举动再定对策,你我先去与雷玉鸣等人相见吧。”第九章 死马权作活马医
风雪载途,寒风砭骨,落木萧萧,大地一片银白。严晓星萧文兰比肩同行,寒冷砭骨,但萧文兰却感觉无比的温暖。亭午时分,两人走入官道旁一家小酒肆,揭开厚重的门帘,一股热气扑面袭来,严晓星禁不住低语道:“好暖和。”
店堂内黑压压的一片,已上了七成座,当中烧了一炕炉火,烧得又旺又红。酒保急趋了过来,领着两人入座。严晓星道:“三斤烧刀子,有什么下酒的好菜,拣几样送上就是。”
俟酒保退下后,萧文兰皱了皱秀眉,低声道:“怎么此酒肆中均是武林人物?”严晓星也感觉气氛有异,无人高声说话,只窃窃私语,低首喝着闷酒,心内暗暗纳罕。他们两人已变易形貌,不虞有人辨识,仅严晓星右胸襟扣上挂着一对极为别致的银葫芦。
片刻,酒菜已送上,严晓星忽闻一缕语声送入耳中道:“可容我入席共饮么?”
语声柔脆,严晓星闻听得正是许飞琼语音,顿时一怔,抬首望去,只见一蒙面黑衣少女正欠身落座。萧文兰微微一愕。严晓星示意不要发问,与这黑衣蒙面少女似故友重逢,忙命酒保加添了一副杯筷,亲自执壶满满为黑衣蒙面少女斟了一杯酒。
萧文兰满含疑惑凝眸注视着那黑衣蒙面少女面上,虽被玄纱覆蔽,却仿佛甚美,暗道:“星弟气质引人,难怪少女倾心。”
只听那黑衣少女柔声道:“星弟来时,可否瞧出什么不对么?”
严晓星闻言不禁一怔,道:“没有啊。”
黑衣蒙面少女微微一笑道:“星弟再想想看。”
严晓星究竟是聪明颖悟之人,略一沉吟,道:“是否店外无一匹乘骑?”
蒙面少女微颔螓首,道:“不错,这店内武林人物,均是应约来此聚会之人,并非同一来路,但此次聚会首领无疑是无极帮高手……”语音略顿,又道:“咱们来此,他们疑心亦为应约来此,故不便询问我等真正来历,但稍时必有人来盘问,我等该如何应付?”
萧文兰道:“我等误打误撞来此,为今之计不如离去。”说时神态之间流露忧急之色,好不容易才脱离匪窟,现在又何必重投虎口。
黑衣蒙面少女摇首道:“趁机离去并非明智之举,他们聚会必有所为,我等应探出匪徒隐秘诡谋才是。”萧文兰心内虽委实不赞同,但无法宣诸口外,两道眼神瞧在严晓星面上,瞧严晓星如何说法。
严晓星微笑了笑道:“见机行事,坐而观变。”寥寥八字说完了,即不再语,擎杯举向二女,示意进食。
约莫半个时辰后,忽见一黑衣老者缓缓起来,重重咳了一声,立时四座肃然,鸦雀无声。黑衣老者辣黄长脸,疏须鹰鼻,目光炯炯有神,道:“诸位想必食用已饱,请从后门鱼贯而出,检示信牌,指明去处——”在座江湖人物纷纷起立,挨次向店后走去。
黑衣蒙面少女低呼道:“糟了,星弟,我等无有信牌,如何随去?”
严晓星笑道:“无妨,二位姐姐请稍坐,小弟须臾就来。”霍地起立,闪入等候顺序而出店后的江湖豪雄间。
只见严晓星忽自言自语道:“在下尚有半壶酒尚未饮尽,与其等候,不可尽兴。”说着又穿了出去,回身入座,向萧文兰低语了数句。萧文兰点了点头,面呈笑意。
片刻之间,江湖群雄已远去大半,只见那发言的黑衣老者倏忽如风落在严晓星座前,沉声道:“三位亦是与会来的么?”
严晓星摇首道:“不是。”黑衣老者闻言神色突变,冷笑出声。
严晓星忙道:“各有差遣,任务在身,因适逢其会,尊驾似不必节外生枝,自取罪戾。”
黑衣老者不禁一呆,道:“三位是本门中人?”
萧文兰在身旁取出一面玉符,递与老者,道:“尊驾不妨检视真假。”
黑衣老者接过,略一端详,神色肃然道:“这怎会有假,不过风闻西门香主之遭……”
严晓星叹息一声道:“西门香主已遭惨死,在下三人幸免逃脱,但奉命探听金刀四煞去迹。”
黑衣老者交还萧文兰玉符,向严晓星诧道:“因何探明金刀四煞去迹,四煞不是神木尊者传人么?他们无疑随行离去?”弦外之言,似责严晓星之言不尽不实。
严晓星微笑道:“尊驾有所不知,在下数人藏于积尸中幸免一死,神木令传人先行离开,临行之际,吩咐金刀四煞清除积尸,并另有所命,在下三人趁机逃出积尸之外,藏身密林中。”
黑衣老者叹息一声道:“此乃本帮前所未有之败,兄弟徐海,职司巡坛使者,三位可否赐告神木令传人详情么?”严晓星点点头,叙说当时经过。
蓦闻店后门外响起争吵声。黑衣老者面色一变,霍地立起,道:“兄弟去去就来。”迅疾离座而去。严晓星微微一笑。
黑衣蒙面少女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文兰笑道:“星弟盗了三面信牌,被窃之人此刻才发觉,但无极帮非显露信牌不允与会,所以发生争吵。”
黑衣蒙面少女道:“只恐我等仍难脱除盗窃之嫌。”
突见五个身穿兵衫目面阴鸷的黑衫人快步走在座前,一个猬须的大汉,两目一瞪,凶光逼射,冷笑道:“朋友,在下等身怀信牌可是朋友取去的么?”严晓星寒着一张脸不答。两女亦面挟浓霜,默不作声。
徐海已自返回,忙道:“郝老大错了,这三位均是本帮弟子。”
那满面猬须大汉闻言不禁一愕,道:“这就奇怪了,兄弟入座饮酒时,信牌仍在,如何不翼而飞?”
严晓星冷然一笑,道:“店内离去之人甚众,你怎知不是其中之人所为?”
大汉道:“他们都身怀有信牌,要我等之物何用?”
严晓星沉声道:“你再想想看信牌有何用处?”大汉不禁瞠目结舌,显然盗去信牌欲混入与会,这无疑是敌对人物所为,一时之间,僵在那里做声不得。
忽闻,阴恻恻冷笑传来道:“阴山五恶自不长眼睛,盗牌之人,已然首先离去。”只见一条人影急如奔电掠入店内,身影一定,现出一银发苍苍的白衣短装赤足老者。白衣老人少说也有七旬上下年岁,瘦骨嶙峋,一双黛黑枯瘦的手掌,蓄着锐利长爪。
严晓星抬目望去,暗道:“这白衣老人是何来历?”喝问徐海。
徐海亦摇首不知来历,低声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似此节外生枝,我等恐难全身而退。”
严晓星道:“此人似与本帮聚会有关,但不知本帮此次……”
徐海立时接道:“丝毫无关……”
严晓星道:“何以断言无关?”
突闻白衣老人怪笑道:“阴山五恶,你是否记得去岁重九深夜所犯的罪行么?”
满面猬须大汉闻言面色一变,狞笑道:“这怪于天标老儿逼人大甚,我阴山大寨被他放火一烧,荡然无存,丧身火窟的多达五十七人,有道是血债血还,我郝人龙此举并无任何不当。”
白衣老者忽放声大笑道:“事出必有因,何不说于天标为何放火烧你阴山匪巢之故为何?”郝人龙厉声道:“多言无益,你我双方何不就在店外放手一拚,胜者为高。”
白衣老老者高声长笑道:“老夫正要如此。”双肩疾振,迅疾如风掠向店外而去。阴山五恶互望了一眼,面色凝肃,快步走出店外。
萧文兰忽道:“我想起来啦,此人似外间盛传息隐甚久的白衣银神龙翱翔。”
徐海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惊道:“龙翱翔,竟是他么?此人武功极高,癖性怪异独来独往,手辣黑心,黑白两道均罕有知交,阴山五恶恐性命难保。”
严晓星道:“咱们出外瞧瞧?”话出人出。
徐海急窜前一步,一把拉住严晓星道:“你我似不必淌这浑水。”
严晓星冷冷望了徐海一眼道:“徐兄相信龙翱翔是一人前来么?哼,这座酒店早在严密监视中,除了摒臂放手一拼,别无他策可安然离去。”说着甩开徐海手臂,昂然迈步走出店外。
二女亦随之而出,徐海定了定神,硬着头皮随去。狂风四起,雪地无垠。只见白衣龙翱翔屹立在一株巨木之前,后随一双面目逼肖年少男女。阴山五恶距龙翱翔三丈外一列横身沉桩两立,郝人龙面目冷森,目光注视在那一对年少男女面上,脸色一变,低声诧道:“看来那天晚上我等尚留了活口,一双男女无疑是于天标孽种。”
龙翱翔内功精湛,听得极为清晰,大笑道:“一点不错,被你郝老大猜着了,你还有何话说?”
郝人龙狞声怪笑道:“俗谚人在江湖,生死概不由主,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阁下何妨道出名姓。”
龙翱翔冷笑道:“老夫龙翱翔。”
阴山五恶宛如巨雷轰耳,而如死灰,忽地十手齐扬,罡风怒涌如山中挟着一片蓝色芒朝龙翱翔袭去。白衣银神龙翱翔哈哈大笑,身如飞鸟,疾逾流星,带出凌厉罡风扑向阴山五恶。那片蓝雨似遇强阻,悉数坠在雪地中。
洁白如银的空地,立时冒出蓝色腥臭毒烟,喳喳作响,消融了一大片。龙翱翔身形迅快,右臂疾扬,阴山五恶纷纷发出闷哼,疾飘开去,身形踉跄跌出数步。只见白衣银神龙翱翔沉身沾地,目中威芒四射,厉声狂笑道:“凭你们这几块废块,就是杀了你们也污了老夫手掌,血债血还,不如让老夫一双爱徒清结恩怨。”一双少年男女霍地拔剑出鞘,两道青虹逼射,眩人眼目,一望而知是两柄好剑。
阴山五恶必知今日凶多吉少,郝人龙狞笑一声,壮着胆高声道:“我等自知罪大恶极,准备一死了结恩怨,倘我等胜了令徒则如何?”
龙翱翔两目一瞪,怒道:“你五恶别用话扣住了老夫,老夫一双爱徒已得真传,你们能留得活命算是命大,老夫绝不插手就是。”
郝人龙听得此言,心中放宽不少,喝道:“凭我等五人联手合攻,死里逃生总不会不济。”一念至此,胆子立壮,以目示意四人联手快攻。
岂料一双少年男女比他们更快,双剑合璧,流芒电发,宛如撒下一蓬星雨。只听得惨呼连声,三恶倒卧在血泊中,六条手臂齐肘切下,首级滚出丈外,殷红鲜血泉涌冒出,怵目惊心。郝人龙与另一恶为剑锋在黑衫上划裂一道长长口子,不禁胆寒魂落。
少女厉叱道:“恶贼纳命来吧。”青虹狂卷,一恶未及惨嗥出声,顶上人头飞落,鲜血喷起老高。
于姓少年向郝人龙冷笑道:“少爷要你慢慢死去。”长剑一振,寒星飞涌。
郝人龙只觉剑势诡奥,无法闪避,胸膜等处一冷,七处重穴被点破,真力疾散,立时四肢僵硬。于姓少年一脸杀气,用剑尖剜割郝人龙体上等处,鲜肉片片,血涌泄污遍体。郝人龙面色惨厉,嗥叫刺耳,浑身颤抖不止。
萧文兰与黑衣蒙面少女几曾见过如此惨酷的手法,不忍卒睹,禁不住把面别了开去。严晓星漠然凝视白衣银神龙翱翔。徐海股懔战兢,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油然泛布全身,心中暗责严晓星三人身临险境,既不及早抽身,又袖手旁观,不知是何心意。
只听龙翱翔哈哈大笑道:“虎儿,好了,大仇已得报,将他们首级割下好祭奠令尊令堂在天之灵吧。”于姓少年挥剑疾鞘,寒光一闪,郝人龙首级应剑落下,徐徐收剑还鞘,将阴山五恶首级以发打结提在手中。
少女目光望了严晓星四人一眼,道:“恩师,徒儿只觉阴山五恶并非元凶,他们仅受命行事,故血海大仇尚未了结。”
龙翱翔闻言目中寒光暴射,哈哈大笑,笑声高震云霄,宛如震雷,数十丈内枝头积雪震得簌簌落下。良久笑定,朗声道:“究竟凤儿料事明晓,凤儿知否谁是元凶?”
少女略一沉吟,答道:“无极帮主。”
龙翱翔点点头道:“不错,目前你们应如何着手?”
少女纤指一指严晓星四人,道:“他们四人与阴山五恶是一丘之貉,在他们身上应该可以找出无极帮总坛所在。”徐海闻言魂飞胆寒,转身双臂一振,穿空斜飞拔起。
只听于姓少年大喝道:“你走不了。”
徐海身在悬空,只觉后颈皮一紧,命门穴上疾麻,叭哒一声抖落在雪地上,无法动弹,昏死过去。严晓星三人仍屹立在寒风中不动,竟视若无睹,面色漠然如冰,衣袂瑟瑟飞舞,宛如三具天神,令人望而生畏。龙翱翔一皱眉头,暗道:“怪事,他们三人怎不心愕。”禁不住出一步,沉声道:“你们三人有何话说?”
严晓星冷冷答道:“在下无话可说。”
龙翱翔诧道:“为什么?”
严晓星道:“不为什么,令徒为父母清偿血海大仇,虽孝行可嘉,但你我双方毫无渊源,互不相识,故无话可说。”
龙翱翔冷笑道:“好一张利口,此刻你就舌灿莲花,也无法令老夫相信你等不是无极匪徒。”
严晓星冷冷答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龙翱翔目中泛出一抹杀机,道:“老夫绝不妄杀无辜,你等在店中与徐海说话俱被老夫闻悉,尚有显露无极门中信牌,就此二点,足以证实你等是无极帮中匪徒,狡辩无益,只要实话实说,老夫绝不杀你。”二女心中顿感焦急,此刻纵有黄河水也洗涤不清,不禁同望着严晓星,瞧瞧他有何话回答。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请问龙老英雄,天下南七北六十三省,到达燕京途径只有一条么?”
龙翱翔闻言不禁一怔,诧道:“此话何解?”
严晓星道:“在下与令徒一般,也是身负血海大仇,费尽心血混入无极帮中,欲在徐海阴山五恶身上找出无极帮总坛,不料竟遇上此事,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在下心中亦是满腔愤怨,无奈令徒欲偿血债,故在下未便从中作梗。”
于姓少年冷笑道:“尊驾说了半天,于某一句均未听入耳中。”
严晓星道:“在下句句实话,但自知也无法使贤兄妹见信,不过令兄妹如此盲目寻仇生事,前路险危可想而知。”
于姓少年嘿嘿冷笑两声,霍地拔剑出鞘,道:“尊驾速说出无极帮总坛所在,于某可以饶你不死。”
严晓星冷然答道:“奉劝阁下,留着有用之身报却父母大仇,亦可行侠仗义,为武林种德,须知刀枪无眼,动手不死必伤……”声犹未了,于姓少年已自一剑“激蜂点蕊”攻出,幻出十数点寒星袭向严晓星胸腹重穴。严晓星身形奇快横滑出两尺,右掌挥出一股无形罡气,将于姓少年剑势逼开,左手两指疾戳向于姓少年右腕,大喝一声:“丢剑。”
他出一招两式,看似平淡无奇,其实神奥已极,此为严晓星首次施展师门邬先生绝学。于姓少年只听喝声入耳,严晓星两指已奔雷击电般戳实在腕脉上,一柄青钢剑后脱手飞坠在数尺外雪地上。
那少女惊呼出声:“哥哥。”严晓星迅疾飘身而退。于姓少年惊悸未定,面色惨白,额角冷汗如雨淌下。
少女一跃落在其兄面前,道:“哥哥受伤了么?”手足情深,关怀备至。
于姓少年摇首道:“未有。”
白衣银神龙翱翔双目炯炯,惊骇不胜,道:“阁下用的什么武功击落拙徒长剑,这手法老夫似曾见过,阁下是否赐告师承来历?”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师门久隐世外,未便实告。”
龙翱翔双目一瞪,冷笑一声道:“阁下委实狂妄得很,老夫恐误伤了老友门下,故而忍让,不然老夫一伸手,阁下不死必伤。”
严晓星心中一动,但紧忆师言慎勿泄露师承来历,恐招来甚是无谓烦恼,抬目望了龙翱翔一眼,冷然答道:“未必见得,不过双方无怨无仇,何必妄动无名,方才在下点到而止即是此故,老英雄如能见让,在下三人就此别过。”
龙翱翔大喝道:“站住。”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老英雄还有何见教?”
龙翱翔沉声道:“老夫未能证实阁下三人不是无极帮匪徒,岂可如此轻易一走了之。”
严晓星知不动手是不行的了,面色一寒,道:“老英雄坚要动手,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龙翱翔存心欲认出严晓星师承来历,一声“好”字出口,右掌疾弧,一式“流星赶月”疾如雷奔劈了出去。
忽闻一声朗朗大喝道:“且慢。”
远处雪丘之后突冒出四条迅快如飞的人影,只见雷玉鸣率同子女雷俊峰、雷翠锳及混元爪侯迪四人。龙翱翔攻势凌厉,如同满弦奔发,只有身形腾起,半空中一倒翻,将剑势硬生生地收了回去,定睛认明来人,不禁满怀欣悦,哈哈大笑道:“雷兄竟脱险了么?”
雷玉鸣道:“不瞒龙兄,小弟就是承蒙这位暗中相助,才能安然逃出匪窟。”望着用手一指严晓星。
龙翱翔不由愕然,面露歉疚神色道:“真的么?”
雷玉鸣面色凝肃然道:“小弟何曾骗过龙兄。”
龙翱翔长叹了一声,抱拳向严晓星施礼,道:“老朽小不忍则乱大谋,致令阁下功亏一篑。”
严晓星欠身还礼道:“不敢,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但良机已失,恐需耗费甚多时日。”
雷玉鸣诧异道:“这是何故?”
龙翱翔长叹一声,道出原委,原来于天标在关外开设镇北镖局,凭着于天标一口金刀,铁腕神弓武功甚高,局中镖师亦是武林好手,多年来可以说得一帆风顺,并未出岔,所以镇北镖局在关外威名远播,也着实为他挣了不少银子。
俗谓树大招风,名高则危,关外绿林无不对于天标怨恨入骨,无如于天标交游极广眼线子宽,牵一发动全身惹他不起,但覆亡之祸已种下根苗,五年前盛夏镇北镖局接下了一趟重镖护送前往兰州。于天标派出六名得力镖师护送,半途竟遇上岔子,人镖俱失,不知何往,亦未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侦骑四出,探不出半点信息。
半月后,于天标忽得一通书信,书信中谓于天标如归顺于他,则可人镖俱回,非但可保全令誉,镇北镖局仍然让他开设,倘若应允,三日内在局外旗杆上另悬一面小红旗,但不得离开镖局走漏半点风声,下款绘一无极图形。
雷玉鸣禁不住问道:“于天标应允了么?”
龙翱翔黯然一笑道:“于天标老辣机智,怎会应允,但也吃了老辣机智的大亏,当时于天标即将书信毁去,严令局中大小人等一律不许外出,暗中则命一名足智多谋的好手,乔装卖菜老翁,由地底暗道潜出局外,恳邀数位知友在局外侦查贼人来踪去迹。”
侯迪不禁朗声道:“果然是好办法,按兵不动,令贼人虚实莫测。”
龙翱翔道:“就在第二天深夜,于天标数位好友果然发现一双黑衣匪徒潜藏在镇北镖局对街一座空楼上饮酒谈天,无意中漏出人赃俱在阴山大寨内,立时通知于天标潜出局外,偕同飞奔阴山大寨放火焚烧,在匪徒慌乱中起出人镖……”
雷玉鸣道:“阴山五恶不在么?”
龙翱翔道:“不在。”说着目眶一红,接道:“于天标就此种下丧身之祸,所幸三月前他那一双子女已拜在老朽名下,逃出了杀身大难。”说着命一双爱徒拜见雷玉鸣等人。
雷玉鸣感慨不胜,长叹一声道:“想不到于总镖头横遭此逆,虽然阴山五恶授首,却误了大事。”
龙翱翔说进:“这是何故?”
雷玉鸣道:“贼党聚会必有重大事故,这位老弟……”伸手一指严晓星,道:“费尽心机,乔装无极帮弟兄,盗来腰牌信符,不料竟付之流水,前功尽弃。”
龙翱翔面有愧色,赧然笑道:“此乃小弟心急出错,但有徐海活口,不难逼出口供。”
严晓星道,“无极帮帮主宁死也不会泄露隐秘。”
龙翱翔略一沉吟,道:“老朽还有一计,阁下救醒徐海,亲说他性命为你等三人所救,徐海必然领阁下三人赶往聚会之处。”
严晓星摇首道:“徐海亦是黑道高手,老练稳健,决难相信在下等人能胜得了龙老英雄师徒三人,恐弄巧成拙,但不妨姑且一试,不过在下另有要事无法前往。”
雷玉鸣道:“老弟是否须赶往燕京?”
严晓星点点头:“在下不能两头落空,此刻无极帮定知阴山五恶失去信牌,聚会之处必然更改,徐海也未必能知道。”
龙翱翔赧然一笑道:“死马权作活马医,阁下何妨一试?”严晓星点点头。
龙翱翔一挥手率着两徒及雷玉鸣等人隐去。严晓星示意两女亦隐藏近侧,伸手解开徐海穴道。徐海睁眼醒来,恍若在梦中相见,定了定神爬了起来,说道:“龙老贼何在?”
严晓星淡淡答道:“他跑掉了。”
徐海心中大感困惑,四顾一无人影,雪地上仍弃留阴山五恶血污狼藉,狰狞恐怖的尸体,狂风怒吼,大雪纷飞,银白的雪片一分一地增厚,遮盖那丑恶的尸体及埋了血迹。他不禁讶异茫然诧道:“龙翱翔老贼竟是兄台赶跑的了?”
严晓星不禁泛出一丝尴尬的苦笑:“徐兄太看重在下了,以徐兄卓绝武功,尚无能耐敌得过龙老贼,在下有何能为驱退他们?不过事有蹊跷,在徐兄受制之际,我等转身拔腿就跑,龙老贼徒从三人穷追不舍,远处忽出现四骑快马,在下耳闻龙老贼惊呼道:“金刀四煞!””
徐海惊道:“怎么!金刀四煞也来了么?”
严晓星点点头道:“在下慌不迭地施展八步赶蟾轻功从侧向窜逃远处隐身,穷极目力凝视远处,却一无人影。”
徐海道:“兄台竟未瞧明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严晓星面色一冷,道:“当时逃命要紧,没有心情留意这些,换在徐兄应如何处置?”徐海听出严晓星语气不善,自知失言,不由面色一红,强笑道:“徐某失言,兄台万请海涵,我等返回覆命之际无法自圆其说,为此不胜忧虑。”严晓星目中突逼射冷电般光芒,凝注在徐海面上一瞬不瞬。
徐海不禁胆怯,道:“兄台为何如此望着徐某?”
严晓星忽长叹一声道:“徐兄还想回去么?”
徐海闻言不禁一呆,瞪着双目道:“此话何解?”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徐兄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试问阴山五恶为何失去信牌?此事并非无端,定是为对头人物侦知,是以盗去信牌,混入其中,此为其一。再从龙老贼及金刀四煞在此现迹,如在下臆测不差,本帮一举一动,均难逃对头人物耳目之下。”
徐海不禁脸色大变,道:“兄台说话委实不错,你我速速赶往聚会之处……”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画蛇添足,这大可不必了。”
徐海闻言再度呆住,张口结舌,忖道:“此人锋芒逼露,机警料事无不过人,但猜不出此人究竟存何用心。”半晌,徐海才嗫嚅问道:“徐某之意你我急赶去才是必要,兄台为何责备徐某画蛇添足。”
严晓星冷笑道:“徐兄是否是主其事之人?”
徐海答道:“主其事者为本帮内堂李成藩香主。”
严晓星沉吟道:“李香主才具徐兄自比如何?”
徐海道:“李成藩香主武功才华无一不高,徐某萤火之光,怎敢比拟李香主。”
严晓星望望徐海一眼,道:“李香主此刻尚不知阴山五恶失去信牌及徐兄无故失踪事么?”
徐海赧然答道:“看来李香主已知。”
“这就是了。”严晓星道:“李香主机警过人,必改弦易辙,将聚会处移往他处,否则,此刻必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无一幸免。”随之微微一笑道:“徐兄认为在下言过其实,你我何妨赶往。”
徐海闻言沉思有顷,徐徐叹息一声道:“兄台之言甚实,徐某怎敢腹诽,但我等除了返回总坛外,别无他途。”
严晓星冷笑道:“四海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徐海面色大变。
严晓星忙道:“徐兄是指身罹禁制,无法甩脱,否则恐遭惨死了?这倒无虞,在下身旁藏有解药。”说着取出四颗黑色药丸,递与徐海,接道:“此药可保一年不发,在一年期中谅可求得解除禁制之策。”
徐海接过不胜惊讶,说道:“兄台如何身怀解药,徐某从此不回总坛,本帮高手必天涯追踪,仍然难躲惨死之祸。”
严晓星道:“徐兄不妨虚与委蛇,保全性命要紧,须知神木令传人立意与本帮为敌,本帮瓦解之期不远,何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徐海面色一变道:“兄台要叛帮么?”
严晓星正色道:“三日来在下已是惊弓之鸟,是以在下虑之再三,只觉人生百年,不过电光石火转瞬间事,我等处世立身,不可不慎。”
徐海不由面红耳赤,半晌做声不得。
龙翱翔雷玉鸣等人藏身虽远达十数丈外,双方对答之言却清晰入耳。雷玉鸣不禁感喟叹息道:“这位老弟才智委实卓绝,看来攻心之计已收效。”
龙翱翔道:“这位老弟是何来历?”
雷玉鸣答道:“小弟只知他师长是一世外高人,其他一概皆属茫然。”龙翱翔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默然不语,继续凝目倾听严晓星与徐海对答之言。
只见徐海咳了一声道:“目前你我应如何行事?”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在下虽决意离开无极帮,但从此隐姓埋名,退出江湖,更不愿与无极帮为敌,至于徐兄在下决不勉强,徐兄是否需赶往聚会之处,在下护送至地头后即须告别。”
徐海目露感激之色,道:“兄台相救之情,永铭五衷,日后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随即黯然一笑,接道:“兄台立意离开无极帮,徐某也不便问兄台尊姓大名,兄台两位同伴咧?”
严晓星道:“逃离分散,不知现在何处。”
徐海道:“那么你我走吧。”
两人相偕而行,快步如飞而去。雷玉鸣等人远远遥蹑两人之后,龙翱翔忽见道旁惊鸿疾闪般掠出两条人影,正是萧文兰与黑衣蒙面少女。两女疾掠在雷翠锳身侧,娓娓低语。雷翠锳巧笑嫣然,如遇故旧。
徐海所择之径,均是偏僻崎岖小路,愈行愈险,沿途只见悬崖百丈,峭壁千仞,天风狂劲,人行其间,摇摇欲坠。徐海忽身形停在一处悬崖上,面现诧色道:“兄台料得果然不错,由此崖下得绝壁,谷内隐藏着一所寺院,乃今日聚会之处,但崖上埋有伏椿,怎么一无动静,显然李成藩香主已改弦易辙。”
严晓星道:“不论如何,你我应下去瞧瞧。”徐海应了一声好,两臂一张,跃身落上一座崖嘴,紧握着一株山藤,脚尖板在崖壁上滑下谷去。严晓星如法泡制,瞬息间落实谷底。
谷中多生长常青乔木,耸干插云,枝叶浓翳遮空蔽日,阴森森地令人寒僳恐怖。严晓星目力绝佳,林木远处隐隐现出一角庙墙,及至临近,只见这寺院已荒凉残败,久无人居住,积雪掩盖下愈显得清冷凄凉。严晓星低声向徐海嘱咐道:“徐兄不可多说话,李香主虽已离去,必留下伏椿暗中监视,若不慎失言,恐罹丧生之祸。”
徐海闻言,心神猛剔,不由自主的泛上一股奇寒。两人并肩步入大殿,不由面色大变。原来昏暗大殿内,燃着一只巨烛,红光摇曳下,可见殿中放着七个蒲团,其上端坐奢两僧、一道、二尼、二俗,低肩弯眉,宛如入定静坐行功模样。
严晓星咳了一声道:“徐兄,李香主业已离去,你我何去何从?”
徐海似听而无闻,两道神光凝视在七具坐像上,久久才出声道:“这七人都死去了么?”
严晓星颔首答道:“徐兄目光锐厉,他们均死去不久,此非善地,你我速离寻觅李香主行踪,免得金刀四煞跟踪而至。”
突闻一声阴森刺耳语音传来道:“徐海,你是说金刀四煞跟踪而来么?”一条黑影由殿角宛如鬼魅凌风疾掠而出,瘦长面庞,鹰鼻獠牙,秃眉豆眼,目中逼射两道慑人蓝芒。
徐海一见此人,不禁吓得魂不附体,躬身施礼,颤声道:“荆香主,你老人家还留在此处么?”
那黑衫人阴阴一笑道:“金刀四煞为何知道此处,分明是你不慎,败露行踪,引他们来此。”
徐海面色大变,道:“荆香主明鉴,属下怎会引他们来此?”
严晓星朗声道:“是非尚未辨明,荆香主不可妄自断言。”
黑衫人大喝道:“你是何来历,竟敢出言犯上?”
严晓星道:“属下乃西门玄香主宇字段主,这话并无犯上之意,香主何能用莫须有之罪加之。”
黑衫人不禁气得为之语结,目光炯炯露杀机,冷笑一声道:“好,你只能说出理由,本香主可饶你不死。”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身在江湖,木就不畏死,属下投效本帮,忠诚不二,香主以生死二字胁迫,令人齿冷。”
黑衫人大喝道:“你真不怕死么?”徐海心中大恐,深知这黑衫人乃无极帮中武功高绝,最心狠手辣,人称毒手阎罗荆广,暗责严晓星为何触怒这魔头,不禁心急如焚。严晓星冷笑道:“属下两人性命本属微贱,不足挂齿,但香主性命亦恐难保,金刀四煞一至,这座大殿立时横尸三具,血溅七尺。”
荆广面色一变,狰笑道:“金刀四煞又非三头六臂,岂奈我何,你们依然免不了一死。”
严晓星朗笑一声道:“就请香主赐属下一死。”荆广闻言一呆,不知从何处泛上一股寒意,胆怯不敢出手。
徐海忙道:“香主明鉴,蹊跷出在阴山五恶身上,五恶血洗关外镇北镖局于天标满门,却不料于天标的一双子女于中龙于中凤在事前投在白衣银神龙翱翔门下,闻得噩耗,天涯追踪阴山五恶……”他滔滔不绝将详情叙说了一遍。
荆广面色略霁,目光注在严晓星面上道:“如此说来,龙翱翔似非金刀四煞同路?”
严晓星道:“属下那时逃命要紧,无暇顾及他们双方是否同路。”
荆广冷笑道:“你方才不是说过不怕死?”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之别,岂可一概而论。”一阵寒风涌入,随风传来一声清澈长啸。严晓星不禁面色微变道:“金刀四煞。”
荆广道:“你等速择处隐藏,让本座对付金刀四煞。”徐海严晓星两人身形一跃,杳入殿后沉沉阴暗中。
荆广突转身掠入破败神龛中。殿内沉寂似水,阴森恐怖。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殿外电疾风飘闪入,四条黑影,落在七座人身座像前,现出面目森冷的金刀四煞。四煞肩后四柄金刀,泛出闪闪寒光,生似欲夺鞘飞出,只见四煞相顾了一眼,其中一人冷冷出声道:“这七人分明是武林知名人物,不久前遭无极帮匪徒毒手,惜我等兄弟在此之前从未行走江湖,未知这七人是何来历。”
另一人冷笑道:“不料无极帮倒行逆施,屠戮无辜,竟不知敛迹,速禀白主人,及早歼除无极帮主,须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好,我弟兄四人暂将七具尸体掩埋好再行离去。”金刀四煞正欲搬动七具坐尸。
忽闻不远处传来毒手阎罗荆广阴恻恻冷笑道:“不要妄动,这七位均是活生生的人,若以掩埋,岂非永无生还之望。”
“尊驾是谁?”一人目中神光凝注在神龛内,右掌徐徐抬起。
荆广冷冷答道:“阁下别问兄弟是谁,兄弟可以把这七位来历给四位说明,左首第一位银须清矍老僧乃五台明月禅师,第二位乃少林蒲田下院七云上人,第三位乃崂山上清宫普法天尊,那面目逼肖的一双中年尼姑,就是滇中圆海青螺屿无相庵双剑追魂慑魄贼尼,两位俗装老者,一是青城绵掌吕子元,一是崆峒三绝手边烈。”
金刀四煞闻言骇然猛变,这七人都是卓著盛名,誉满四海的武林名宿,不料竟被无极帮主暗算。四煞中一人大喝道:“他们七人遭何人暗箅?”
荆广阴恻恻一笑,答道:“七人系罹受无极帮亡之极奥奇的手法制住,不明解救之法,最好不耍妄自出手解救,否则心脉立断而亡,爱之反而害之。”
四煞暗暗心惊:“尊驾向我等四位说明七人来历何故?”
“无它,借四位之口,传扬江湖,七人同门至友定闻讯赶来救治,无极帮主言说只要有人能解得他这奇特手法,立时退隐江湖,永不再出。”
“这语是无极帮主亲口说的么?尊驾空言无凭,我等无可采信。”
荆广冷冷答道:“相信与否,端在四位,兄弟无法勉强,可惜无极帮主片刻之前离开此处,四位他日若有缘必然晤面,那时问他也不迟。”
“不论尊驾之言是否真实,那无极帮主暗算明月禅师等七人必非无因。”
“不错。”荆广答道:“凡事必有因,明月禅师等七人自负望重,非但不允与无极帮主结盟为友,而且出言侮辱,故无极帮主无可容忍,施展奇奥手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七人制住。”话声略略一顿,又道:“也藉此发警告神木令主人,别妄念与无极帮为敌夺取骊龙谷藏珍,非是无极帮主惧怕神木令主人,而是敬重神木令,若执意为敌,祸恐延及。”
金刀四煞中一人,立时扬声大笑道:“我等主人未必惧怕无极帮主,危言恫吓无用,尊驾是否也是无极帮中人。”说时右臂行功,突然一翻,欲朝神翕中劈去。
荆广大喝道:“住手,你不要这七人活命了么?兄弟一抬手之间,这七位武林名宿便从此永绝人寰了。”
“这与我何干?”
荆广冷冷一笑道:“岂不知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四位将何以为武林交待?”言毕语声戛然,微微可闻,一阵衣袂带风之声。
金刀四煞情知荆广已离去,相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向明月禅师腕脉探去……
荆广迅疾无伦掠离神翕,闪出寺外,只觉心神犹悸,而对金刀四煞禁不住泛起一股无名寒意,他决定回转总坛覆命,也顾不得再问徐海严晓星生死吉凶了。他猛感颈后一阵噬痛,不禁面色大变,旋身四顾,却不见一人影踪,颈后噬痛仍然,伸手一摸,触指有物,五指迅即捏住拿下,只见一只白色,大如古钱般蜘蛛,鼻中冷哼一声,用脚踩死,一臂一振,疾步如飞,瞬即杳失在白雪茫茫远处。
寺外树后人影疾闪,陆续现出冷面秀士庞雨生,百足天蜈皇甫炎等黑道知名豪雄十数人。百足天蜈皇甫炎至今身分未明,他自称宁为鸡首,毋为牛后,何能为无极帮主为虎作伥,虽然如此辩解,但黑道人物本利害相关,互为利用,那还有什么道义存在。
冷面秀士庞雨生目光凝望毒手阎罗荆广远去消失的人影,缓缓转面冷冷一笑道:“我等且去寺内瞧明有何蹊跷。”
黑道豪雄随着冷面秀士鱼贯入寺,只见金刀四煞面对着五台明月禅师七具坐身漠然不动。殿角散立着雷玉鸣及子女雷俊峰、雷翠锳混元爪侯迪,尚有白衣银神龙翱翔及两徒于中龙、于中凤。还有多人散聚在殿内,其中冷面秀士仅相识东斗天君葛元良神鹰七式廖独外,馀外严晓星、徐海、许飞琼、萧文兰、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塞上隐叟祝秋帆、病金刚孟逸雷、云中怪乞孔槐均易容改装以掩来历。
冷面秀士一眼瞧出那七具坐身是何人,不禁面色大变,向葛元良望了一眼!诧道:“此处发生了什么变故?”
葛元良冷冷地答道:“庞老师明知故问,葛某也不知明月禅师等人为何这般模样。”
冷面秀士低声道:“金刀四煞为何在此?”葛元良摇摇头默然无语。冷面秀士只觉气氛变得异常神秘恐怖,令人喘不过气来。
突闻金刀四煞中一人轻喟一声道:“不知无极帮主用的什么手法,制住七人,体内真气相互逆冲,若妄行解穴,心脉立断,口喷鲜血而亡,各位中不管武功卓绝,才华极高之士,也许可以解开这七位武林名宿,恐气血久滞,落得一个终身残废。”
冷面秀士走了过去,伸手细察七人脉象,心震惧异常,暗道:“这是什么武功?”他本才华极高之武林奇才,一身所学正邪博杂,聪颖异常,无论什么奇奥武功,大部触类旁通,而且还有过目不忘之能,但此次却难倒了他,从明月禅师等人体内真气运行情形,竟无法察出以鉴端倪。严晓星一直目光凝视殿外不声不语,跌入一片沉思中。许飞琼忽向严晓星低声道:“星弟,你在想什么?”
严晓星哦了一声道:“小弟在想应如何解救这七位武林名宿,免引起一场武林血洗浩劫,当然解铃还是系铃人,但无极帮主绝不可能出尔反尔,不过凡事总有一个解决之策,小弟不信除了无极帮主之外就无他人可以解救。”
许飞琼突用蚁语传声道:“星弟是神太令传人,你那两位恩师一身所学均旷绝盖世,难道你竟束手无策么?”
严晓星摇首赧然笑道:“虽然得天独厚,但武学一道,浩瀚若海,穷毕生之力所得者不过十一,更非一蹴即成。”说此,但闻金刀四煞中一人道:“庞老师有无解救之法?”
冷面秀士答道;“信如阁下所言,七位武林名宿体内真气逆冲,妄行解穴,必心脉立断,口喷鲜血而亡。”话声略略一顿,又道:“四位主人何在,他必有解救之法。”
“敝上方才离此,他有解救之法,何能袖手不答。”
冷面秀士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无极帮主无人可制的了?”
“这倒未必。”廖独不禁冷笑道:“无极帮主必有所惧,天下之大,奇人辈出,他此举实含有深意。”
冷面秀士微露惊容道:“莫非无极帮主施展的金钩钓饵之策。”
廖独点头道:“不错,正是此意。”
冷面秀士略一沉吟道:“在下有一点不明,明月禅师等均是当代武林名宿,功力已臻化境,凭他们七人之力联臂合攻无极帮主,虽未必胜也不致落败,何能七人同时被制,请问四位可曾察出端倪么?”
严晓星突咳了一声道:“此点不难臆测……”
冷面秀士冷笑道:“你是何来历,谁人与你问话。”
混元爪侯迪大笑道:“庞雨生,你不要狗眼看人低,就凭你这点微末技艺,他还不将你瞧在眼内。”冷面秀士不禁满面通红,眼中逼闪怒芒。
只见严晓星手掌一摆,道:“倘在下猜测不错,明月禅师七人至今仍在梦中,除了七人外,尚有一位与他们相交莫逆,用传柬邀约他们来此聚会……”
冷面秀士沉声道:“阁下从何断言尚有一人?”
严晓星微微一笑,手指地面道:“明月禅师坐处左侧,尚遗有一蒲团痕迹,虽经撤除,匆促拂拭,仍依然隐约可辨,殿内光线幽暗,烛火摇闪,不穷极目力,无法察见。”群雄闻言,凝注明月禅师坐处左侧,果有一圈蒲团微痕,不禁暗暗钦佩严晓星心细如发,目光锐厉。
雷玉鸣道:“正如阁下所言,然此人必为无极帮主收买。”
严晓星道:“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无极帮主就是此人,这两者均是猜测之言,不难水落石出,真象大明,在下料测明月禅师等人正在坐息行功时,为迷魂魔法所乘,一时之间,神智为控,失去了抗拒之力,使无极帮主从容施展辣毒手法制住七人。”冷面秀士内心极为赞许严晓星剖理入微,无词可容。
只见严晓星大息一声道:“无极帮主手段委实辣毒无比,非但使我等无法妄行伸手解救,而且不能搬移明月禅师等七人离此寺外。”
雷玉鸣大声道:“这为什么?”
严晓星道:“一经搬动,心脉立断。”群雄闻言不禁大惊失色。
冷面秀士忽然想起一事,道:“就在庞某来此之前,发现一人在寺内窜出,诸位并无察觉么?”
金刀四煞中一人道:“此人乃是无极帮中高手毒手阎罗荆广。”
冷面秀士诧道:“四位为何轻易让他逃离?”
雷玉鸣接道:“荆广以七人性命作胁,为保全七位武林名宿活命,才让他安然离去,他不过是未徒之辈,杀死他也未必有多大益处。”
冷面秀士颔首微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庞某在他身上已做了手脚,可逼使荆广自动找上庞某。”
百足天蜈皇甫炎不禁失声惊道:“可是那只毒蛛么?”
冷面秀士点点头道:“正是,只有庞某独制解药可治。”
金刀四煞忽转面目注了冷面秀士一眼,道:“我等必须赶上去与主人会面,望诸位同心戮力,辈歼此獠,不然武林之中将永无安宁之日了。”说罢快步如风走出殿外而去。
冷面秀士目光望着殿外,冷冷一笑道:“金刀四煞虽非常人,但似嫌倨傲,竟然我等之中无一可使他信赖之人。”
廖独冷冷笑道:“当年神木令主者独来独往宛如天际神龙,难见首尾,俗谚青出于蓝,他纵然信赖,也未必轮到你姓庞的头上。”
冷面秀士面色一寒,大喝道:“廖老师处处言语相逼,存心为何?”右掌忽起如电光石火击向廖独天灵盖,掌沉力猛,他已动杀机,欲一击将廖独毙命。
只见一条人影飞快疾掠而至,五指奇巧无比扣向冷面秀士腕脉穴,冷笑道:“此处怎是你逞凶的地方?”
指风如割,冷面秀士心神一凛,赶紧撤掌倒跃开去,定睛一瞧,只见是严晓星。严晓星道,“难怪廖老师出言讥讽,似你这等出手阴毒,委实令人齿冷,江湖中传说冷面秀士只知利害,擅用心机,不能与人向舟共济,器量狭隘无法共事,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冷面秀士朗笑道:“燕雀岂知鸿鹄之志?庞某虽然偏激刚愎,手底从未妄杀无辜。”
严晓星道:“廖老师与你并无不解之仇,如非在下及时抢救,岂不是作你掌下冤魂。”
寥独大笑道:“兄台大小觑廖某了,就凭他也取得了廖某性命?”双掌一分,接道:“倘不见信,就在此处拚个高下如何?”
冷面秀士心机卓绝,察觉群雄对自己有不满之意,纵然分出高下,也难善了,眼珠微微一转,道:“庞某此刻想明白了,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恕庞某不奉陪了。”转身飕地掠出殿外。皇甫炎等人亦相继快步离去。
严晓星道:“无极帮主此着辣手高明之极,使人棘手难措,有劳诸位搜觅殿内外有无贼徒凶邪潜隐,再行商量大计。”
群雄应声纷纷走出,仅馀下严晓星、许飞琼、萧文兰、雷翠锳四人。严晓星在殿内来回踱步,脑海波涛起伏,这是一极辣手难题,应如何釜底抽薪解开此一死结。三女聚在一处也不打扰严晓星,窃窃私语。约莫半顿饭光景过去,群雄纷纷走回大殿。
云中怪乞孔槐道:“寺外五里方圆之内,均无人潜迹,老朽己布下伏椿,如有人侵入,立来传讯报知。”
严晓星道:“无极帮主此举无非欲借我等之口传播开去,引来武林黑白两道高手再一网打尽,所以在下料测三日后,无极帮主必遣人前来布伏,这三日期中他须遍布耳目,侦视武林中一举一动……”话声略略一顿,又道:“故我等在此三日期中必须将这七位武林名宿移去,另换七具假身。”
吕鄯诧道:“老弟不是说过不能移动么?”
严晓星道:“在下片刻之前已忖出暂行解救之策。”武林群雄闻言不禁面泛喜容。
严晓星道:“这消息万不能传扬开去,即是明月禅师等同门亦不能预闻。”
姜大年说道:“这为什么?”
严晓星道:“在下相信江湖各门派中均有无极帮党羽卧底,人心难测,我等不可不慎重行事。”武林群雄点点头。在两日内,群雄分头行事,寻来七个必死的死囚,以易容之术作为替身,迅疾离去赶往燕京。
第三日。
寺外银雕玉琢,寒梅吐蕊,散出淡淡清香。大殿内七具坐身肃坐,阗无人声。墙外一株斜伸枝柯奇松后突然闪出面目奇丑,狰狞恐怖的双判穿着一身宽大白色长衫,迎着狂风瑟瑟飘舞,令人不寒而栗。大判田敦明忽双掌交击,拍拍拍三声,清脆远播,墙内迅疾冒出三条人影,悄然落地。
其中一面色瘦削的汉子躬身禀道:“两位香主,寺内外遍无人迹,看来武林群雄均已离去了。”
田敦义双眉一皱,道:“他们无法解开明月贼秃等七人穴道,知难而退,但武林群雄为何逗留寺内三日,其中必有蹊跷。”
大判冷笑道:“你也太多疑了,武林群雄不能见死不救,是以留此欲设法施治,但帮主武功如何奇奥,不敢妄自伸手,一如帮主所料,你我速依计行事,静待武林人物入伏。”双判飕地飘身而起,翻越寺墙,进入大殿,只见七具坐身宛如木雕泥塑般,竟无法察觉其伪。
田敦义忽面色一变,道:“老大,你瞧那里上是什么?”大判仰首一望,只见梁上钉着一只人手,并一方白纸,双肩微振,倏地腾身拔起,五指揭下那张白纸。
纸上留有字迹:“敬告汝主,勿倒行逆施,速解开明月禅师等七人穴道,如有损伤毫发,无极帮定遭血洗。”下款绘有一只神木令及四把金刀。
丰都双判双肩猛剔,目中逼射慑人凶芒,桀桀怪笑。田敦明道:“老二,神木令传人无法救治明月贼秃七人,尚敢危言恫吓,那只人手是何人的?”
田敦义摇首道:“这就不知了,情势发展至此,帮主说此乃一圄智之局,不可力取,帮主侦知对方十二月初,欲去天后官查探本帮隐秘。”
田敦明大惊道:“对方是如何侦知的,必是本帮有人泄漏机密。”
田敦义冷笑道:“帮主佯装蒙若无知,在天后宫内设下陷阱,若然来人是神木令主者,必可生擒活捉,永除后患。”
殿梁上一条黑影疾如狸猫般一闪而出,身法奇快,迅即无踪……
十二月初八,当地俗称腊八日,京中大家小户均充满着过年气氛,但大雪纷飞,寒风如割,街巷中依然行人熙来攘往,满街叫卖声,随风飘扬。大街尽头胡同内忽转出一辆马车,车把式戴着一件厚厚的披风,羊皮袄裤,约莫三十上下年岁,浓眉大眼,黄净脸膛,透出英悍神态,挺捧着长长马鞭,不时拍地抽动,高踞在车辕上,吆喝出声。
马车华丽异常,一望而知系富绅富豪家御,两匹关外乌云踏雪良驹,驰骋如风。车后随行奔驰着四骑,骑上人一色仆随模样,锦衣鲜明,神态倨傲。马蹄得得,车行辎辘,片刻间已穿行了五条巷街。忽闻车内传出娇滴莺声道:“李二,天后官快到了吗?”
车把式高声道:“小姐,别急,这就到了。”
须臾,车把式呵唷一声,马车停住,已在一座金碧辉煌庙宇前停下。车后同骑霍地跃了下来,先行入庙。李二缓缓下得车辕,揭开缝帘,高声道:“少爷,小姐,天后官到了,请下车吧。”
车中首先走下一个俊美如玉少年,头戴毡帽,星目胆鼻,唇红齿白,身着一袭天青团花皮袄,霜白色毛裘隐现袖角襟底,口角含笑,愈显得俊俏迷人。接着两个老妈子携着一身紫缎袄裤明艳照人少女,嫣然娇笑道:“弟弟,这就是天后官么?”
那少年点点头道:“不错,这么寒冷的天,娘怎么想起叫咱们姐弟来敬香的。”
少女嗤的一笑道:“如不是娘发怒,你还赖着不来,这是娘的心愿,你我不顺着点,爹回来有你罪受的啦。”
少年双肩微微一皱,仰首一望,只见门楣上紧立着一块“天后宫”金匾。门侧分书一联:“皇恩浩荡常流海,自神禹后一人善德在水。后德巍峨独配天,由大宋来千古宗祀配天”。字体刚毅雄浑,笔力千钧。
四个仆随领着庙祝走出,道:“小姐,少爷,可以进香了。”
少年道:“老太太严命不可草率进香,致亵渎神祗。”取出一锭白银,接道:“呀咐庙祝,准备一席斋银香供,我等在静室中敬息。”庙祝接过银两,连声称是,眉目间现出重忧。
那少年负手走入,一双仆妇搀着少女莲步姗姗后随着,穿过侧院,走入一间静室中。这间静室倒也窗明几净,案头热着一炉檀香,弥漫着沁人肺腑的清香。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庙祝入房点着了一盏油灯,张罗茶水素食点心,眉目间忧虑之色仍未消除。
少女忽向庙祝嫣然一笑道:“你老人家似有什么心事般,可否说出,咱们多少可出点主意。”
庙祝年岁约莫六十开外,背部微驼,显然老迈龙钟,闻言摇首苦笑道:“小姐少爷不要多问,不要为了小的招来一步危难。”
俊美少年剑眉一剔,道:“这是什么话,你有什么危难赶紧说出。”
庙祝颤巍巍嗫嚅道:“今晚有江湖凶邪在此天后官内聚会,只求小姐少爷尽快的回府,小的就感激不尽。”
少年冷笑道:“京城内哪容得什么江湖盗匪图谋不轧,李二,速将老爷的名片拜帖请徐海总捕头。”
庙祝神色大变道:“梅少爷最好听小的之言,否则祸将莫测。”
少女秀眉一皱,低声道:“弟弟,最好别生是非。”
俊美少年鼻中轻哼一声,右掌一挥,道:“你走吧!咱们与他们河水不犯井水,你去通知他们另择时地。”庙祝喏喏连声退了出去。
须臾——
案头灯火一暗,室内忽多出一黑衣老者,面目森冷如冰,慑人凶芒注视着貌美少女,嘴角忽咧着一丝拧笑道:“想不到兵部右侍郎有这么一个美貌的女儿,可惜老夫生平不喜美色。”
少年大喝道:“你是何人,怎敢闯入我等静室。”
老者冷冷一笑道:“别说这小小的天后官,就是紫禁大内老夫亦如入无人之境。”少年右腕一抬,迅如雷光石火般抓出。
老者面色一变,道:“想不到你也是会……”右掌平封抓去。
言尚未了,少年手法迅快奇奥,五指一把扣住了老者腕脉要穴。少女发出银铃般娇笑,纤手微扬,数线银芒电闪射了出去。老者只觉胸腹间数处要穴一麻,不禁面色大变。少年冷冷一笑道:“燕京城乃藏龙卧虎之处,凭你这点微末技艺,也敢横行无忌,你是何来历,速速据实道出。”
老者只觉体内虫行蚁走,真气逆窜,便知必无幸理,但又不敢倔强,道:“老朽是无极帮中人。”
少年诧道:“无极帮!少爷从未听说过江湖中有无极帮之名。今晚聚会尚有多少人?”
老老答道:“尚有十七人。”
少年道:“他们都来了么?”
老者道:“五鼓时分俱至,此刻仅老朽一人。”
少年微微一笑道:“无极帮在此聚会何故?”老者默然不答。少年五指一紧,只见老者额角冒出豆大汗珠,顺颊淌下来,面色惨白如纸,目露悸容。少女忽纤手再度一扬,数缕银芒穿窗射出。只听窗外传来一声闷哼,轰然倒地。窗外重物堕地声响,惊动了站在廊下四个长随,纷纷扑前将贼人反绑推入室内。#--iCMS.PageBreak--#第十章 草木皆衰
梅公子冷笑道:“你等江湖盗匪只道官绅子弟孱弱好欺,须知京畿重地,实藏龙卧虎之处,哪容你等横行无忌,速实话实说,免送交九城兵马司衙门兴动大狱。”二贼面色大变,瑟缩难言,似有顾忌。
梅公子冷笑一声,两指虚空疾点。一缕指风点实在那反绑匪徒胸坎要穴,闷哼一声,心脉立断,耳眼口鼻内鲜血齐涌,头一歪气绝毙命。老者本痛苦难禁,冷汗沁冒如黄豆般大滚滚淌下,目睹同党身死,面色惨变如同败灰,目露惊悸神光。
少女柳眉微微一皱,嗔道:“弟弟,此处岂是杀生害命的地方,娘知道了恐遭责斥,不如放了他吧,命他传讯同道不准再入京城就是。”
梅姓俊美少年略一沉吟,颔首道:“姑念初犯,且饶了这一遭。”伸手解了老者穴道,取出一包伤药递与老者,接道:“你走吧。”
老者谢了一声,蹒跚走出室外。他举步维艰,无法快步而行,尤其耳鸣嗡嗡,身后暗蹑着数条淡烟般人影浑如无觉。暗巷内阗无人迹,天寒地冻,狂风怒吼着,雪花似鹅毛片般悄无声息落了下来,老者禁不住连打哆嗦。好不容易到得大杂院门前,忽由门内闪出一猴儿脸老者,目睹同党狼狈情状,惊道:“胡兄,你这是怎么的。”那老者叹息一声道出经过详情。
猴儿脸老者不禁面色大变,道:“本帮连日来饱经挫折,帮主大怒,立誓报复,不惜与武林各大门派结怨,武林名宿明月贼秃等七人以奇奥手法制住,用以孤立神木令尊者传人,帮主又探出金刀四煞今晚必来天后官,更怎容横遭阻逆……”
胡姓老者道:“江湖人物怎可与官斗,兴起大狱,恐本帮自趋四面楚歌穷途末路。”
猴儿脸老者略一沉吟,道:“胡兄说得也是,咱们江湖中人与官府相国大可不必,但那有这么巧法,梅侍郎子女竟在今晚奉命上香,而且其子女更有一身高深莫测武功,倘官某猜测不错,这一双少年男女必是冲着本帮而来。”
胡姓老者道:“若真如官兄所料,为何又饶了小弟性命野归?”
猴儿脸老者冷笑道:“那是欲擒故纵之计,官某料定一双小狗必暗随而来……”忽然面色大变,目瞪口张不语。
胡兄老者见状心神一凛,忽感胸前一冷,心脉立断而死,两具尸体仍屹立寒风中,一动不动。暗巷中翩若惊鸿般飞掠而至三四条黑影,只闻吕鄯话声道:“可惜,咱们来迟了一步。”
姜大年道:“必是无极帮主已知阴谋无法得逞,不惜灭口,对一双门下点毙,此刻必是人去室空,我等徒劳跋涉一场。”暗中忽闪出一条人影,带出一声阴恻恻冷笑,手出如风,点向姜大年死穴。
姜大年心中大骇,只觉来人身法非但迅快如电,而且指风奇奥绝伦,无法闪避开去,暗道:“我命休矣。”哪知来人出手迅快,撤招更快,宛如察觉有异,鼻中冷哼一声,潜龙升天冲霄腾起,刺入夜空中,疾如流星划空而杳。
吕鄯怔了怔神,问道:“老二,伤了没有?”
姜大年苦笑一声道:“未曾,他来得怏,去得也快,不知为何此人手下留情。”
吕鄯冷哼一声道:“他未必会手下留情,而是为了保全自己性命。”突然压低语声道:“此刻严老弟必隐在近侧。”
姜大年心中暗暗一惊,道:“那么此人必是无极帮主无疑。”
吕鄯道:“真象未水落石出之前,不可胡乱猜疑,我等前途维艰,必须慎重才是。”
同行两人已早自扑入宅内,片刻疾掠而出,道:“此屋已是空宅,咱们快走。”四条人影一闪顿杳。
北京城南厢,一条冷落僻静的短巷内,可见一幢古老大屋,四进厅堂,幽暗闲静,窗户均为棉纸裱糊,布设陈旧朴实无华,一条身影疾掠入厅,现出云中怪乞孔槐,两道锐厉眼神四巡了一眼,嘴角微现笑容,双掌交击了数下。只见十数条身影鱼贯由天井上掠落。
淮上隐叟祝秋帆笑道:“老化子何从觅得这幢空宅?”
孔槐双眼一瞪,道:“是老要饭的花了近二百两银子买下,你别不长眼。”
祝秋帆道:“好,祝某只道你身无长物,至死两手空空,看来你还是有心人,广置产业欲面团团作富家翁了。”
孔槐也不理祝秋帆,望了萧文兰诸女一眼,笑道:“左厢房内陈设颇佳,姑娘等且入内歇息,少侠片刻即至。”
萧文兰嫣然一笑道:“晚辈等暂不奉陪了。”同诸女进入左厢房内。
室中菱镜妆台犹新,共有两榻,流苏罗帐,褥被鲜丽,案头陈设古玩,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之物,许飞琼取起一只玉马,洁白晶莹纹理细密,栩栩如生,摩挲把玩,爱不释手。萧文兰见许飞琼仍是黑衣蒙面,笑道:“姐姐现在可恢复本来面目了。”
许飞琼微微一笑,揭下蒙面乌巾,现出明眸皓齿,俏丽无俦面庞。萧文兰不禁一呆,笑道:“难怪星弟心有所属,梦魂萦牵,委实我见犹怜哩。”
许飞琼顿时玉靥飞霞,嗔道:“兰妹妹,你是怎么啦,你自己与星弟有肌肤之亲,非他莫属……”话尚未了,萧文兰已羞不可遏,莲足猛跺,扑入许飞琼怀中不依。
雷翠锳站在一旁,嫣然含笑不动。三女数日来相聚至亲如姐妹,无话不说,心目中仅有严晓星一人。半晌,许飞琼娇喘笑道:“好啦,万一有人撞了进来成何体统,星弟何时才能返回?”
萧文兰纤手一掠微乱云鬓,叹息一声道:“惟有星弟恒心毅力,才能如此沉稳若定,身负血海大仇,丝亳不乱,抽丝剥茧,绝不妄杀一人,天后官线索已断,尚须从头作起,对头人又是诡诈歹毒江湖巨擘,稍一不慎,恐堕入泥淖深渊中无可自拔,是以星弟常说不可因一已之仇置整个武林入万却不复之地,此乃斗智之局,棋差一着,满盘皆输,故星弟筹思如何逼使无极帮主走投无路,自堕罗网。”
许飞琼嫣然一笑,道:“这个我已尽知,此刻无极帮已如箭在弦,不能不发,在武林中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我等应以不变应万变,蛰伏坐待良机……”
忽闻门外传来一清朗大笑道:“琼姐说得极是,我等何不趁此良机优游些时,围炉夜话,安享纳福。”
许飞琼盈盈立起,含笑道:“话说得虽好,未必是你由衷而发。”门帘扬处严晓星已闪身而入。
雷翠锳星眸凝注着严晓星,见他仍是赵春城模样,不禁大感失望,眸中隐泛幽怨之色。严晓星望了三女一眼,欠身坐下,道:“琼姐,你知在那所大屋外杀人灭口的无极帮高手是谁么?”
许飞琼似感一怔,诧道:“你如何知道的?”心中似知严晓星必然知道此人来历,不由自主地走近严晓星身侧。
严晓星立起附耳密语道:“无名恩师。”
许飞琼花容失色惊道:“竟是他么?”
严晓星点点头道:“他老人家袭击姜老英雄之时,出手看似辣毒无比,其实却预留分寸,小弟暗中情急施展师门掌法,他老人家从掌力中猜出小弟来历,故不接而退。”
许飞琼微颔螓首道:“如此说来确是他老人家了。”萧文兰雷翠锳二女只觉丈二金刚浑然摸不着头脑,目露茫然之色。
严晓星见状笑道:“二位姐姐日后自会明白。”
萧文兰笑道:“星弟,你怎么还不恢复本来面目?”
严晓星闻言道:“兰姐姐不提醒,我还真忘了。”说着就动手,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三女看着严晓星的俊面,心头泛起涟漪无数。严晓星怎会不知三女之情,见状心头暗叹一声,知道已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许飞琼转首一瞥,瞧见雷翠锳眼中的一丝幽怨,心头一动,笑对严晓星道:“星弟,我问你一件事。”
严晓星笑道:“琼姐姐,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许飞琼瞧了一眼雷翠锳,笑道:“我和兰妹妹都不必说了,你对锳姐姐到底是什么态度嘛,我不相信你会感觉不到锳姐姐对你的情意。”如此一说,雷翠锳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心头却是紧张无比,不知道严晓星会如何回答。
严晓星从三女脸上一一瞧过去,停留在雷翠锳的脸上,道:“锳姐姐,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么?”
雷翠锳不料严晓星这么开门见山,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突如其来的幸福让她的意识一片空白,半晌才娇羞地抬起头,望着严晓星道:“星弟,你可知道姐姐等这一句话等了很久,你知道姐姐的答案。”
严晓星将三女全部搂入怀中,感叹一声道:“不知哪一天我们才能远离武林中的是非,隐居世外,傲笑河山?”
许飞琼安慰道:“星弟,愁能伤身,你别太伤感了,我相信只要我们大家一起努力,这一天不会太久的。”
萧文兰笑道:“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应该开心一点啊。”说着,神秘的一笑道:“星弟,今晚就让琼姐姐陪你吧。”
严晓星望着许飞琼微微一笑,许飞琼满脸飞红,却道:“不,我们三人一起陪星弟,像今天这种机会不知道哪一天才会再有,我们都是武林儿女,何必拘泥于世俗之礼。锳姐姐,你说呢?”
雷翠锳也是满脸飞红,但却勇敢地道:“姐姐此身已非星弟莫属,琼妹妹,你真是一个奇女子,换作我的话,我真怀疑自己能否有你这么大方?”
许飞琼笑道:“锳姐姐,你也会的,因为我们爱上的人儿并不是普通的人,哪个女孩子都不敢独占星弟的,兰妹妹,你说是不是?”
萧文兰笑道:“琼姐姐说的不错,那必定会遭天谴的。”
严晓星也是俊面通红:“好了,好了,我哪有你们说得那样好,你们这样说,真让我惭愧。”
萧文兰笑道:“星弟,你就别惭愧了,还是准备做新郎吧。”
许飞琼偎入严晓星的怀中,苗条的身子不由一阵紧张。严晓星凝视怀中的娇娃,只见柳眉星眸,瑶鼻樱口,并有一阵如兰似麝的少女体香入鼻,不由心中一荡。手掌抚摸许飞琼的下巴,感觉肤如凝脂,同时吻向红唇,只觉嘴唇触及之处温软香滑,说不出的受用。
严晓星左手已隔衣抚上双峰,由于练武的缘故,许飞琼的双峰是格外的挺拔,触手之处弹性十足,严晓星急急解开许飞琼的胸前绳结,只见淡蓝色肚兜下双峰微颤,等不及的左手已由肚兜下探入,握住许飞琼的右乳,掌中有如棉团,又如一只成熟的水蜜桃。
严晓星只觉下体热气下窜,那话儿已然直立,恨不得一插为快。但他明白,必须挑起许飞琼的性欲才有趣。用嘴轻轻将肚兜扯下,傲人的双峰顿挺立在空气中,雪白的酥胸美丽而骄傲,乳峰顶一颗红樱桃诱人之极。严晓星舌尖轻舔,许飞琼只觉一阵电流从乳尖窜向下体又窜向四肢,幸福的眼泪悄悄流出那美的令人心颤的双眸。随着严晓星双手不停的爱抚,还有那灵活的舌尖的攻击,一丝快感由心底涌出,乳尖渐渐发硬,由此带来的是更加敏感。青春活力在体内已经蓄积了太久,只要一个开关打开,就会尽情奔涌。
许飞琼已经被挑动情欲,娇慵无力的藕臂圈住严晓星的脖颈,严晓星只觉两团绵软的东西顶在自己胸前,不由得吻上许飞琼的双唇。刹那间温暖如春的感觉涌上两人的心头,严晓星吸吮着许飞琼的娇羞的香舌,觉得许飞琼的舌尖分泌出阵阵津液,电流由两人的双唇射向全身。严晓星有力的双手用力搓揉着许飞琼的圣洁的处女双峰,许飞琼只觉双峰膨胀,尤其是乳尖,雪白的乳房首次经历爱的洗礼,充满了快乐,不停的弹跳,梨形的乳房顶部是鄢红的乳晕,鲜红的乳头挺立着。严晓星吸吮着这人间极品,心中快乐无法形容,许飞琼那成熟的身体散发着无穷的魅力,让他喜不自禁。
许飞琼感觉得到,严晓星向下滑动的手正在逐渐攻破自己苦心经营的防线,雪白的小腹有如冲浪板般光滑,严晓星的手抚摸过平原,正在解自己的腰带。哇!终于解开了,严晓星手向下探索,触手之处是一片细草地,尽管裤子还没脱下,但严晓星的手还是义无反顾的向下摸去。
严晓星摸到一条细细的裂缝,有些潮湿,手指再向下,触到两片柔软的贝肉。严晓星再也忍不住了,粗暴地将许飞琼的丝绸长裤扯下,一条薄绫的淡粉色亵裤展现在眼前,上面绣了一只娇小的凤凰。严晓星不再迟疑,一伸手将许飞琼的亵裤扯下,许飞琼成熟、健美、贞洁雪白的肉体完全裸露出来,许飞琼羞怯得闭上双眸,不安的情绪让她感到浑身颤栗。
严晓星加紧攻击,只见许飞琼性感的躯体充满活力,充满质感,真正的羞花闭月,维那斯女神来了恐怕也会动心,严晓星用他灵活的舌头梳遍许飞琼的雪白的肉体。许飞琼突然感到浑身一阵燥热,下体一阵热流涌出。严晓星也感觉到了许飞琼身体的变化,俯身观看,只见芳草地涌现出一串晶莹的露珠,分开饱满的大阴唇,两片赤贝肉紧夹着一个让人疯狂的小仙女,轻轻一触,就会引起许飞琼的颤栗,两片小阴唇紧守着少女最后一道防线。
严晓星也脱去衣物,露出自己的宝贝,近一尺长,粗如儿臂,让许飞琼芳心怕怕。严晓星用宝贝拨开许飞琼的大小阴唇,抵在小仙女上,用小仙女的爱液不断润滑,使宝贝摩擦阴蒂。许飞琼只觉一阵阵冲动由小仙女传遍全身,有如潮水,一浪又一浪,全身有如被电击似的,禁不住想从喉咙中发出呻吟。
严晓星的宝贝慢慢的挺进,已冲开小阴唇的防守,进入了许飞琼的蜜洞,可是有一层薄膜顽强的在做最后的抵抗,严晓星明白那是处女的特征,这一层防线是那么脆弱,但多少英雄豪杰为了它头破血流。许飞琼觉得严晓星的宝贝压迫着自己的处女膜,一阵痛楚袭来,撕裂样的疼痛由下体传遍全身,不由得夹紧双腿:“痛,痛……星弟……”疼痛使得许飞琼抽泣样的吸气。严晓星感到宝贝渐渐突破许飞琼宝贵的防线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拦着,就是这一道防线顶住了自己的进攻,但它再也顶不住自己的宝贝了,一种占有的胜利感涌上心头。好像捅破窗户纸一样,宝贝渐渐没入许飞琼的阴道,但许飞琼的呼痛阻止了一插为快的想法,严晓星爱抚着许飞琼高耸的双峰,亲吻着鲜红的双唇,心中的快乐无法言表。
慢慢地,许飞琼痛处渐渐减轻,代之而来的是酸麻、酥痒,许飞琼娇喘细细的附在严晓星的耳边说:“星弟,你可以动了。”
严晓星明白了,猛地将宝贝尽根没入,这一下又满、又狠,许飞琼虽有思想准备,还是被插得大叫,由于直捣花心,许飞琼只觉电流直入脑海,刹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时间仿佛静止了。良久,才长出一口气:“你插死姐姐了……”严晓星受到鼓舞,一阵猛烈的抽插。
“啊……啊……被你干死了……啊……姐姐喜欢……啊……不要停……干我的小穴吧……”
仿佛置身于暖洋洋的山谷看红日升起,又像被涨潮的海水推着,一波又一波的随波逐流,不管飘向何方。这就是做女人的快乐,做女人真好。许飞琼快活得无法形容,只好用不连贯的词语表达:“真好……来吧……星弟……使劲插我……喔喔……受不了,不要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弟弟……插死我吧……”
这时候的许飞琼全是淫声浪语,哪有什么侠女风度,原来的文静、异重、贞洁、高雅的许飞琼完全不见了,只见乳波臀浪,淫语连连。严晓星也快乐的不得了,宝贝不停的做活塞运动,龟头刮着小穴的嫩肉,甜美酣畅的感觉充满着整个宝贝,继而传遍全身。在超大号宝贝的抽插下,许飞琼渐渐达到高潮,宝贝在花心的摩擦使她花蕊不停收缩,一股股阴精奔涌而出。
“啊……啊……啊……星弟弟……姐姐……呜呜……不……行……了……啊……啊……啊……啊……啊……啊……”许飞琼进入最快乐的小死状态,全身绷直,继而瘫软如泥。
在许飞琼的大叫声中,严晓星感到许飞琼的小穴肉壁不停的收紧,夹得宝贝舒适极了,一波一波的快感进入脑海。最后猛烈而快速的又抽插了十馀下,腰脊一麻,阳精猛烈地射入许飞琼娇小的秘穴里。大量的精液射入使花蕊受到更强烈得法刺激,二人同时达到人生的顶峰。
严晓星转移阵地到雷翠锳,手臂已经将她搂在胸前,猛然间进入一个强有力的怀抱,雷翠锳嗅着严晓星的男人汗味,头脑一阵眩晕,既幸福又紧张,睁开那如两潭秋水般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面庞,一阵娇羞无限。
严晓星不禁有些呆了,只觉胸前拥着一个柔嫩温软的身子,而且有两个小馒头顶在胸前,是那么有弹性。同时雷翠锳也觉得自己的淑乳正在和陌生的胸膛亲近,涨涨的、麻麻的,一阵阵电流从乳尖扩散开来,不由得使自己的两个小樱桃骄傲的挺立起来,这样一来,就更加敏感了,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正在一点点地消失。
严晓星也感觉到了两个小樱桃的变化,仔细看臂弯中的少女,雷翠锳就像一朵含着露水的花苞,就等着阳光下的绽放了。看着雷翠锳的柳叶娥眉和那长长的睫毛,以及瑶鼻樱口,吐气如兰,姣慵无力的样子,严晓星的心里猛然烧起了一阵青春的火焰,把自己脸庞烧得火热,同样火热的是那膨胀的宝贝。
雷翠锳感受到的是耳边的火热气息,全身一阵紧缩,又一阵放松,心头像有毛毛虫在爬一样,感觉私处渐渐有潺潺流水,心中大羞。严晓星又突然进攻,厚厚的嘴唇封上了少女湿润、柔软的双唇,吸吮间一股津液由雷翠锳舌下涌出,两人都有触电的感觉,仿佛等待了很久似的,亲吻的感觉如此美好,雷翠锳霎时间感觉到百花齐放,自己就像一只快乐的花蝴蝶一样,在花丛中自由飞翔,轻盈无限,两人舌尖缠绵,互相吸吮着,再也不?意分开。
雷翠锳陶醉在美好的感觉中,觉得背后一双大手顺肩胛到腰际不断抚摸,被抚摸过的地方热乎乎的感觉久久不去,偶尔调皮的抚上丰满的双臀,那可是少女从未被人碰过的双丘啊!那双魔手肆意的抓捏着,爱不释手。
“嗯……不要嘛……”雷翠锳口是心非的说。可是雷翠锳发现,那双魔手的目的不限于此,有时竟偷偷的越界想从腋下迂回到胸前,忙伸手搂紧严晓星,使两人上身不留空隙,没想到这样的后果是虽然严晓星的双手暂时不能进入,但胸前的淑乳却更加受到刺激,不由得全身微颤。
严晓星并不着慌,右手顺着白皙秀丽的耳廓摸到耳垂,再顺颈部而下,沿着第一个纽袢的开口向下推进。这时雷翠锳感觉不光上面有入侵者,在小腹处也好像有一个硬硬的东西顶着,不时弹跳两下,自己的桃花源地不时被碰到,更加湿了,小溪顺着大腿流。浑身的力气不知跑到哪去了,自己就像抽取了骨头一样,支撑不住了,只好用双臂挂在严晓星的脖子上。
严晓星的右手趁机突袭,猛地冲进了肚兜,一把捏住了少女胸前保留了多年的果实,盈盈一握、绵软喷香,让人爱不释手。猝然遭到如此攻击,雷翠锳的处女乳房,倍受细心呵护的雪白贞节胸乳,第一次被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摸到,是那么肆无忌惮,有是那么快活,真有一种利刃穿心的感觉。
严晓星摸到一只受惊的白兔一样,感到手中的圣女峰的惊慌失措,胜利者的感觉油然而生,真好啊!与周冰莹的大号趐胸相比,另有一番滋味。雷翠锳的淑乳犹如天鹅绒般的光滑柔嫩,略有微颤,当手握紧时,又那么弹性十足,虽不巨大,但随着自己的蹂躏,已经越来越大,在手中不停的变化着形状。
防线既然已经被攻破,雷翠锳也就不再坚守,任由一双魔手将自己的纽结一个一个的解开。“滋”的一声轻响,雷翠锳胸前一凉,胸衣被扯开,连粉红色的肚兜亦扯离了一半,小蘑菇似的右乳已经暴露在秋日的空气中了。
乍一接触空气,漂亮的少女乳房不仅生出了一片小颗粒,继而扩展到全身,少女雪白的胸乳在魔手的蹂躏下不断变换着形状,红红的蓓蕾骄傲的挺立起来。严晓星受此刺激,加快动作,几下就让雷翠锳上身变成不设防的城市。
严晓星用灼热的嘴唇猛攻雷翠锳的圣女峰,用牙轻摇小巧的乳头,麻酥酥的感觉由乳头一直传向四肢和桃花源。严晓星拉开腰结,葱绿长裤垂落脚下,只身一条薄绫内裤保护着处女最珍贵的的方。严晓星只觉热血上涌,因为爱液已将内裤浸湿,私人花园凸现在半透明的内裤下,疏疏细草,伏贴的贴在桃园圣地。严晓星手掌顺着白滑的小腹而下,轻轻的将内裤脱下,哇!眼前一亮,真让人不得不沸腾,美丽的少女裸体完全展现出来,空气中飘着如兰似麝的少女体香。严晓星拦腰抱起少女娇躯,两人同时倒在床上,严晓星看到少女微微坟起的阴阜,阴毛虽细,但宝蛤却漂亮极了。有经验的严晓星看到从浅沟中渗出的一滴滴爱露,知道雷翠锳动情了,忙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分开大阴唇,浅沟中溢满了爱液,尖端一颗相思豆挺立,红红的,娇嫩无比。
雷翠锳雪白粉嫩曲线玲珑的胴体令人产生强烈的欲望,大腿紧夹小腿乱伸,严晓星的宝贝高翘,硬挺挺地“摇头晃脑”开了。雷翠锳大羞,心想,就是那个可恶的家伙要闯进自己苦守了十八年的禁区吗?心中不舍告别无忧的少女时光,但更强的是渴望成人,要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献给心上人是最幸福不过的了,她心头鹿撞,小猫咪开始流口水了。
严晓星双手揉捏双乳,舌尖舔动,雷翠锳只觉浑身火热趐软,没有一丝力气。严晓星看到雷翠锳樱口微张,口鼻中发出细细的呻吟,当严晓星舌尖舔到小仙女时,雷翠锳一阵阵的浑身颤抖,快乐的浪花一个接一个的冲击着少女的心房。
雷翠锳腰身不断上挺、绷紧、僵持不动,突然:“啊……”的一声,竟然攀上了高峰,达到人生的第一次高潮。严晓星不再犹豫,将火热硬涨的宝贝交到雷翠锳的手中,雷翠锳捏弄着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快乐的潮水未退,又迎来了它,心中突突直跳。只见它青筋暴露,红热无比,尤其是充血的龟头,微微冒着热气。
“这是爱人的宝贝,好厉害哦,我的小洞洞能盛得下它吗?”
雷翠锳在严晓星的指挥下,握着宝贝与自己的小仙女亲热,轻触自己的宝蛤,一触之下,立刻有另一种刺激使小仙女颤抖起来,一波以波的快感填满了雷翠锳的身体。雷翠锳感到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动,那是一种抑制不住的快意的抖动。
大龟头分开小阴唇时,蜜洞只留一条细缝,那是由于未被开垦的缘故,成熟女性的那儿是微微张开的。随着龟头的前进,两片赤贝肉渐渐被分开了,雷翠锳心中一万个愿意,但口中却说:“别……别进去好吗?”
严晓星已经涨得受不了了,但不忍欺负雷翠锳,只好在外围游击。雷翠锳看到爱人满脸通红,知道他在强忍,终于抛开少女的矜持,主动将严晓星的宝贝引向蜜洞:“好弟弟,珍惜我吧,占有我吧,来吧……”
严晓星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腰部前进,犹如一把利剑刺向两扇快乐的闸门,硕大的龟头将处女阴道肉壁的嫩肉迫开,层层推进,又一次抵住了处女膜,处女膜顽强的支撑着,努力维护着主人的最后一道防线。但是,终于,在宝贝强大的压力下,被突破了,雷翠锳在这最后一刻,在处女膜发出惹人怜惜的呻吟的最后一刻,只觉得天地间万物都停止了运动,自己仿佛缩成了一棵小草,又紧接着爆炸充满了整个宇宙,雪白苗条的身子挺立不动,阵阵痛楚夹杂着快乐在心田涌动,一朵守护了十八年的花苞从此绽放洁白无暇的身体从此属于严晓星,少女变成了女人。
“啊……痛……啊……”一缕鲜血随着宝贝的活动流出阴道,那是处子宝贵贞节的见证啊。随着严晓星宝贝的一次次狂风暴雨般的插入、插入、再插入……每次都深达子宫,雷翠锳的花心一次次的遭到强力撞击。
“啊……啊……嗯……不要了……不行了……喔……要呢……喔……喔……啊……啊……好弟弟……再来……啊……”雷翠锳开始浪语不断了,平日端异素雅的名门闺秀已不见了。
那一阵阵快乐的呻吟,想憋都憋不住:“哎……呦……好弟弟……碰到花心了……啊……啊……啊……好舒服……冤家……”
严晓星在淫语的催动下,男人的本性流露,胯下的女人是自己占有的,要让她永远都记住这次快乐时光,更加努力的钻探油田,征服者的快感充满胸膛,“喔……喔……”自己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雷翠锳粉腿乱蹬,香汗淋漓,紧紧抱着严晓星:“你要插死我了……喔……人家真的受不了了……要丢了……喔……喔……”
严晓星也已经被一浪又一浪的快感冲击得快守不住了,宝贝被紧窄的处女阴道夹得爽极了,大龟头进入阴道深处,被花蕊颤抖中喷涌而出的爱液烫得爽歪了,加上阴道肉壁嫩肉的挤压,严晓星感到自己快要爆发了,说:“锳姐姐……我要射进去了……”雷翠锳忙强打起精神,拼命上抬臀部,使劲研磨。
“啊……啊……啊……啊……啊……啊……”花蕊传来的快感无以伦比,倒抽着吸气,终于“啊……”的进入昏死状态,一股阴精冲向宝贝。严晓星也控制不住了,腰部一麻,猛然开始发射了,癫狂的快感随着一喷一喷的精液发射着,毫无保留的射入雷翠锳的处女阴道,两人同时达到人生的顶点。两人同时泄身,都泄得浑身无力,飘飘欲仙。
严晓星和萧文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两人急切地拥吻着,严晓星的双手在她曲线优美的背臀上热烈地爱抚,薄薄的衣物让严晓星真切地感受到那美丽的肉体,严晓星长时间地流连两瓣丰隆的臀肉上,使得萧文兰的身体不住地扭动着。当严晓星掀起她的裙摆,隔着内裤搓揉她的花蕊时,她的身体更是扭动得厉害,而且全身发软,以至于不能站立,需要严晓星使劲搂住她,让她紧紧地靠在严晓星的胸前。布片慢慢变得湿润起来,严晓星的手指灵活地拨开布片,进入到湿热的肉缝间。
萧文兰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俏脸昂起,闭上眼睛,微微地呻吟。严晓星温柔地探索着那道神秘的峡谷,更多的汁液顺着严晓星的手流出来。萧文兰羞涩地看了严晓星一眼,送上香唇,把舌尖伸进严晓星的口中,纠缠着严晓星的。臀部则随着严晓星的动作,诱人地摆动。
他们拥抱着倒在地毯上,萧文兰伏在严晓星身上,严晓星的眼睛清楚地看到掀开的裙子下白嫩圆润的美臀,和正在臀缝间肆虐的手。欲火不可遏制地高涨起来,明明白白地显示在胯下,硬硬地顶着萧文兰的身体。萧文兰自然感觉到了严晓星的兴奋,娇羞地横了严晓星一眼,伏身在严晓星耳边轻声道:“星弟弟,你很坏呢。”
严晓星的手指坚决地进入她的肉洞,被柔软与湿热包围,快速抽插几下,含笑看着她:“难道弟弟不是正在给予姐姐快乐吗?”
萧文兰娇柔地低呼:“啊……是的……星弟……姐姐很快乐……”
严晓星把手移开,拍拍她的屁股:“那么,把它解放出来吧。”萧文兰毫不犹豫地移动到严晓星的胯间,握住坚硬的宝贝,上下套动着,并在龟头和棒身上“啧啧”有声地亲吻,然后张口将宝贝深深地吞进嘴里,只是用舌头围绕着龟头灵活地运动。严晓星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感受如潮水般涌动的快感。萧文兰象一个温柔的少女,只是想尽力让她心爱的男子获得满足与快乐。
严晓星把萧文兰的臀部上移到严晓星的脸上,分开嫩红的肉片,把嘴巴紧紧地贴上去,全力回报着她。萧文兰的淫液汹涌地喷发出来,沾满严晓星的嘴唇和下巴。严晓星快速地舔着肉缝顶上的小红豆,把舌头卷成一条,插进肉洞里。相互爱抚了许久,终于到了这个时刻。萧文兰跨坐在严晓星的腿上,抬起屁股,握住宝贝,顶在入口处,慢慢坐下来。当宝贝完全进入她的体内时,热泪从她的眼中夺眶而出,是的,她等待这个时刻已经很久了。
严晓星抱住她,充满歉意地吻着她,她也全力拥抱着严晓星,热烈地回应。臀部激烈地动作,在肉体接触的地方传来清脆地拍击声。严晓星分开她的衣襟,让她的乳房展现在眼前,坚挺而充满弹性,严晓星的手刚好掌握住它们。严晓星向着峰顶嫣红的乳头吻下去,吮吸着。严晓星翻身将萧文兰压在身下,疯狂地进攻着,萧文兰迎合着严晓星的攻击。两人沉浸在滔天的爱火中。
“星弟……好弟弟……”萧文兰低回地呼唤着严晓星的名字,用力紧搂住严晓星,香吻雨点般落在严晓星的脸上和肩头。严晓星一边动作着,一边将阻隔在他们身体间残存的衣物粗暴地撕扯开,让火热温软的肉体完全的拥抱在怀内。
严晓星把萧文兰的双腿向上推起,让她的阴户更加凸现,低头注视着严晓星的宝贝在两片紧夹的阴唇间飞快出入的模样。大量的淫液随着严晓星的出入被挤压出来,在灯火下展露出五彩的美景。萧文兰“啊”地大叫一声,两手紧捂住通红的脸庞,似乎对最隐秘的地方在被插入时被看到感到非常羞耻,这却更加激发严晓星的欲火,让严晓星更猛烈地进攻。
在长时间的战斗后,严晓星让萧文兰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乐趣。她的肉壁快速痉挛、抽搐着,象一道道海潮包围着严晓星的宝贝,从深处传来强大的吸引力,让严晓星忍不住将精液喷洒在她的身体里。严晓星慢慢地从萧文兰身上滑落,她依偎到严晓星的怀中,严晓星温柔地环抱着她。
“快乐吗?”严晓星撩开几缕披撒在俏面上的秀发,轻轻地问道。萧文兰将脸埋进严晓星肩窝,微微地点点头。
严晓星缓慢地抚摩着香汗淋漓的娇躯,一种满足感悄然浮上心头,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在任何时候感受过,让严晓星更加紧密地将萧文兰抱住,似乎想把她糅合进严晓星的身体中。萧文兰低微地哼了一下,让严晓星醒觉到自己的力气用得过份了,连忙放松开。萧文兰用纤长的手指拨弄着刚才在她体内肆虐,现在却变得垂头丧气的宝贝,面上满是幸福的光辉,让她看来格外美丽。
“还要吗?”严晓星轻吻她,问道。
她抬头看着严晓星,回吻一下,手握住湿淋淋的宝贝,上下套动,用她的行动回答严晓星的问题。软垂的宝贝在她的爱抚下重新振奋起来,好像有生命般在萧文兰的掌握中跳动。萧文兰侧身将一条腿搭到严晓星的胯上,引导着宝贝再次进入她。这次他们都轻缓地动着,长时间地亲吻,表达着暴风雨后的爱意,细细体会着对方给予的快感。
突然,萧文兰用力抱住严晓星:“啊……星弟弟……用力爱姐姐吧……”严晓星低下头去,找到萧文兰灼热的嘴唇,灼热的粉颈,郁积的热情似火山溶岩般爆发开来,和萧文兰一齐攀上灵欲的极峰……
次日,四人醒来,许飞琼笑道:“兰妹妹真厉害,我和锳姐姐真是自愧不如。”雷翠锳闻言羞笑不已。
萧文兰满脸通红,像严晓星求援:“星弟弟,你看,琼姐姐又笑话人家了。”
严晓星笑着问许飞琼和雷翠锳二女道:“还很痛么?”
二女羞笑着道:“一点点。”
严晓星笑道:“你们初次能有昨夜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只怕第二次的时候,比兰姐姐更强。”
萧文兰闻言哈哈大笑,许飞琼和雷翠锳娇啐道:“星弟,你偏心。”扑过来,四人闹在一处。严晓星左拥右抱,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这场“内讧”。
下午,严晓星正与诸女闲聊,忽闻门外传来雷玉鸣惊呼道:“庞兄,你这是怎么了?”
严晓星心中一惊,迅如电射掠出门外,只见降魔八掌雷玉鸣扶住东岳名宿震天双钩庞琦,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神鹰七式廖独,混元爪侯迪均面露惊容凝视着震天双钩庞琦。庞琦双目圆瞪,神光滞呆,面如金纸,神情迥异。
严晓星道:“庞老英雄从何而来?”
吕鄯道:“为孟老师所救背负带来。”
严晓星道:“孟老师何在?”
病金刚孟逸雷匆匆走入,道:“庞老英雄在天桥三义茶园不慎罹受暗算,孟某察觉有异,所以背负奔来此处求治。”
严晓星太息一声道:“匪徒知庞老英雄与雷老前辈相交莫逆,是以设下此计,欲从庞老英雄找出我等藏处,孟老师此举大为失策矣。”
孟逸雷道:“此点孟某也曾虑及,蒙住本来面目带着庞老英雄三易其处,由丐帮门下以轿抬至。”
严晓星道:“百密恐有一疏,惟望能甩脱匪徒追踪,不然今晚恐有巨变。”
姜大年道:“老弟不能责怪孟老师,他怎能见危不救,此宅孔老化子已有万全准备,贼党如胆敢进袭,必全军覆没。”事已至此,埋怨无用,严晓星不再言语。
雷玉鸣忽啧啧称奇道:“庞兄六脉平和,体内并无异征,恕老朽愚昧无法判明。”
吕鄯诧道:“莫非中了迷魂邪法?”
廖独摇首说道:“廖某童年久居苗疆,瞧庞老师神情似为金莲蛊毒所算。”
四女已紧随严晓星出室,许飞琼诧道:“金莲蛊之名恕未耳闻,廖老英雄可否见告?”
廖独哈哈一笑道:“不独许姑娘未有耳闻,即是久走江湖武林名宿亦属茫然,苗疆土著知金莲蛊之人恐亦屈指可数,老朽数十年前偶获机缘随先师游脚至滇南万山丛中金莲谷……”说着右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在庞琦肩背腰腿等处点下。
姜大年喝道:“你这是何故?”
廖独微微一笑,先不置答,在几上端起一盛浓茶,咕噜噜一饮而尽,接道:“金莲谷外形势天险,蛮瘴染血,榛林深莽,蟒豸虫兽出没无常,亘古未辟,商旅裹足,尤其谷周峭壁天堑,危崖千仞,雾瘴翳蔽终年难得一见天日,独金莲谷十亩阳光灿烂,四季如春,奇花异卉,宛若缀绵,清潭一泓,晶澈见底,鱼虾历历如绘。潭中独座九株异种绛荷,粳粗如儿臂,叶大如盆,金莲四时不谢,日落始没入水面,花瓣金黄,娇艳可爱,香味浓郁醉人,却有奇毒,服下莲实能使忘却本来。谷内隐居一苗疆怪人独臂七指行者,以采食金莲花蕊鹞蜂用来施蛊……”
话声至此,姜大年道:“廖老师亲眼目睹过七指行者施蛊么?”
廖独点点头道:“正是亲眼目睹过七指行者施展金莲蛊,罹受蛊毒者正与庞老师一模一样,倘廖某所料不错,稍时必有箫声传来,驱使庞老师与我等为敌,故廖某点了他的穴道使之无法得逞。”
严晓星道:“金莲蛊有物解救否?”
“有。”廖独道:“金莲藕乃解救蛊毒灵药。”
户外忽随风送来一缕如怨如诉箫声,回肠九折,令人落泪心酸。群雄闻声惊疑不止,只见震天双钩庞琦目中神光暴炽,面如喷血,骨骼卜卜作响,惜穴道被制,无法动弹。箫声不绝如缕,庞琦面肤扭曲,神态狰狞,生似经受不住箫声驱逼,眼角迸发沁出丝丝鲜血。严晓星大喝一声,两指飞点在庞琦脑后玉枕穴上。庞琦闷哼一声,仰面倒地昏死过去。
严晓星道:“匪徒并未侦知庞老英雄真正下落,只知大略方位,故以箫声催引,在下欲探明匪徒踪迹,去去就来。”身形一动,穿上屋檐。偷天二鼠及许飞琼恐严晓星涉险,纷纷追出。
翻出城厢原是一片菜畦泥洼,脏乱秽臭,此刻却被银白厚雪遮盖着,天色已近傍晚,霾云四布,寒冻砭骨,阗无一人,显得格外冷清凄凉。那缕箫声似由一幢矮屋后吹送出来,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这鬼天气还有什么心情在此吹箫,速滚了开去,免惹少爷生厌,断去你两条臂筋。”说时一条灰影疾闪而出,现出一身着灰色布衫少年,面如满月,浓眉虎眼,古铜肤色,神态倨傲,嘴角噙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冷笑,两道冷电般眼神凝视在一座断墙上。
断墙后突捷逾飞鸟般冒出两条黑影,并肩落在那灰衣少年之前,一双面目狞恶逼肖孪生兄弟同声狂笑道:“尊驾是在找死。”
灰衣少年阴阴一笑道:“在下骂的是那吹萧人,两位为何恃强出头,难道那吹箫人是令尊?”左方那黑衣汉子闻言大怒,呼的一掌劈出。
那知一掌击空,只见人影一闪,便杳无人踪,只闻身后响起灰衣少年冷笑道:“两位倘真要动手,不妨报出姓名来历。”
二人霍地旋身转面,大喝道:“尊驾知道太行双鬼么?”
灰衫少年闻言呆得一呆,道:“原来是鼎鼎大名“恶鬼”王柳、“毒鬼”王杨两位,但想不到太行双鬼竟也投在无极帮门下效力。”
太行双鬼暗暗凛骇灰衣少年身法奇快,心知遇上了棘手强敌,王柳狞笑道:“我兄弟与无极帮主交倩莫逆,为朋友助拳有何不可,尊驾是何来历,但请见告。”
灰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在下独来独往,向不示人姓名。”
此刻,严晓星等人已隐往暗处,但见太行双鬼面色一变,四手齐扬,发出蓝色光点流星般暗器,为数甚多,急如芒雨般袭向灰衣少年。灰衣少年竟不闪不避,暗器中身如击败革,纷纷堕地,冒出一缕缕腥臭蓝烟毒雾。太行双鬼目露惊愕之色,不禁呆得一呆。
灰衣少年陡地哈哈一声长笑,身法奇快无比,右手倏的斩向王柳肩头。以太行双鬼的武功名头竟无法闪避灰衣少年迅厉掌法,克察一声,王柳一只右臂顿被生生斩断,断处不见一丝血液流出。王柳奇痛彻骨,张嘴发出一声凄厉惨嗥,晕倒在地。王杨几曾见过如此恶毒的掌法,不由骇得目张口呆。
灰衣少年冷笑道:“你也免不了断臂之祸。”右臂作刃,疾如闪电的斩向王杨肩头。克察声响,王杨一条右臂被生生斩断。
王杨真也挺受得住,痛得心神皆颤,身形晃摇了数下,面色惨白如纸,狞笑道:“尊驾是否神木尊者传人?”
灰衣少年面色陡地森寒如冰,冷冷一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断墙之后飕飕冒出四条黑影,疾如离弦之弩般掠落出王杨,现出三个面目狞恶黑衣老叟及一黑衣僧人。
那僧人骨瘦如柴,凹眼小鼻,两道眼神似慑人心悸,身形一落实后,阴恻恻笑道:“施主语含玄机,令人费解,施主似非神木令传人。”
灰衣少年冷笑道:“看来你亲眼目睹过那位神木令尊者传人了?”
黑袍僧人道:“贫僧见过三次,均是黑衣蒙面,两次显示过震惊武林的神木令,并有金刀四煞听命于他。”
灰衣少年道:“不错,在下就是要找他们五人踪迹,贵帮吹箫引敌,布下天罗地网,似与神木令传人有关。”
黑袍僧人阴恻恻一笑道:“如此说来,施主亦是神木尊者传人同道了,难怪与我等为敌。”
灰衣少年面色一变,大喝道:“住嘴!若在下真是贵帮所说的神木尊者传人同道,太行双鬼怎还留得命在。”忽察觉那黑袍僧人眼神有异,眼角眉梢猛泛出森厉杀机,沉声道:“你那迷神魔法用得在下身上无用,若再妄费心机,太行双鬼就是你前车之鉴。”
黑袍僧人神色一变,道:“施主大小觑了贫僧,有道是血债血还,无极帮岂能容忍施主狂傲欺人么?”右掌一撩袍底,索罗罗一串响声中,撤出一条闪闪发光的软金铁链,链端系着棱牙活齿飞轮。
灰衣少年哈哈一声朗笑,右腕疾翻,五指倏地抓出一柄青芒吞吐短剑,面色立寒,冷笑道:“大师自问胜得了在下就请出手。”
黑袍僧人大喝道:“着。”
出手迅快如电,软索钢轮如飞蛇般点向灰衣少年咽喉要穴,带出一片啸风。灰衣少年斜身疾闪,见青芒暴射,手中短剑斩向黑袍僧人臂肘。虽仅仅一式,却雷厉万钧,威势骇人之极。黑袍僧人出手快,变式更快,右腕一撩,震起满天轮影霞光,啸风如雷,宛如飞瀑怒潮,将灰衣少年罩在轮击之下。灰衣少年短剑亦震起万道青芒,招式精奥奇诡。
隐在暗处的严晓星及淮上隐叟祝秋帆等人只瞧得惊心骇目,祝秋帆低声叹息道:“对方均是武功卓绝不在我等之下,尤其那灰衣少年剑招奇奥无比,老朽竟瞧不出此人来历。”
吕鄯道:“吕某平生相人多矣,只觉此人定非好相识,不过此人在此突然现身,与无极帮无故为敌必有所为,我等只宜坐山观虎斗,静待情势发展。”
蓦地——只闻一声惨嗥腾起,漫空轮影霞光尽敛,青芒疾闪过处索地中堕下一只黑袍僧人血淋淋的手臂。
那黑袍僧人身形踉跄倒退出数步,断处血涌如注,面色惨厉,狞笑道:“贫僧敬谢施主一剑之赐,但愿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灰衣少年大喝道:“站住。”
黑袍僧人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施主倘真欲杀死贫僧,贫僧决不皱眉,请出剑就是。”与黑袍僧人同来的三黑衣老者均为灰衣少年剑势慑住,不敢动手为敌,目露惊悸之容,身形缓缓退了开去。只贝灰衣少 年冷冷一笑道:“在下绝不杀你,何不唤那吹箫人现身。”
黑袍僧人道:“吹箫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汉山民,施主竟然放不过他则甚。”
灰衣少 年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杀你,怎会向吹箫人施毒手,只须问他几句话便放他离去。”
黑袍僧人四面高声道:“梁三,出来见见这位施主。”接着一面运行止住伤血,一面取出金创药敷断处。
断墙之后颤巍巍走出一个五旬老汉,吓得面无人色,步履维艰走前,右手握着一只湘妃竹上品短萧。灰衣少 年目光锐厉,看出吹箫人身无武功,面色渐渐放霁,微微一笑道:“你在此吹箫必有用意,请道其详。”
老汉嗫嚅答道:“小的只奉命行事,委实不知事实内情。”
灰衣少 年冷笑道:“你真的不知么?”声寒如冰,令人战栗。
老汉面无人色,答道:“小的天大胆子,亦不敢隐瞒。”
灰衣少 年略一沉吟,目光转注黑袍断臂僧人道:“大师必知晓内情,可否见告?”
黑袍僧人眼珠微微一转,暗暗叹息一声道:“本帮与那神木尊者传人及金刀四煞乃不共戴天之仇,故敝帮主梦寐难安,非欲将此五人擒住砾骨扬灰难消此恨,经多日来侦察,江湖人物有不少知名人士与金刀四煞沆瀣一气,暗通消息……”
灰衣少 年道:“这与吹箫有何关连?”
黑袍僧人道:“树从根脚起,水从源起流,施主若不厌烦琐,容贫僧和盘托出。”
灰衣少 年目光四巡了一眼,道:“在下不喜唠叨,大师最好扼要叙明,长话短说。”
黑袍僧人强忍着一腔怒气,叹了一声道:“本帮为欲生擒他们,侦明降龙八掌雷玉鸣,东斗天君葛元良,震天双钩庞琦等人与金刀四煞不时相聚,所以施展妙计擒住庞琦,在庞琦身上下了极奥妙的禁制故纵使离,暗蹑其身后,不料在途中遇其同道瞧出破绽,将其点倒,挟在肋下奔来城厢内一幢古老大宅,贫僧料定金刀四煞必藏身宅内……”
灰衣少 年似听得极不耐烦,眉梢泛出一抹煞气,冷冷笑道:“此与吹箫有何关连?”
黑衣僧人道:“箫声可激发庞琦禁制,丧失神智无异疯虎搏人而噬,逼使金刀四煞无法藏身宅内。”
灰衣少 年哈哈朗笑道:“居然有此奇事,在下不信箫声可奏效,大师请带信与贵帮主,三月内在下必踵门求见,索取那份藏珍图。”黑衣僧人如闻大赦,也不答话,与三黑衣老者挟起太行双鬼,急急如丧家之犬遁去。
灰衣少 年目送黑衣僧人等身影消失远处后,嘴角念着一丝耐味的冷笑,目光忽落在那吹箫老汉上,不禁脸色大变,如罩下一重严霜,大喝道:“在下为解救诸位一场危难于无形,似此过桥抽板之辈,委实令在下心寒意冷。”原来那老汉已僵硬挺立在寒风中,气息俱无。
只听一声朗笑起处,一条飞鸟般身形如风沾落花般,悄无声息飘实在灰衣少 年身前一丈开外,现出一面目如冰的青衣背剑少 年,道:“朋友错了,这吹箫老汉乃方才黑袍僧人示意同党用阴毒手法将其点毙。”
灰衣少 年不禁一怔,摇首冷笑道:“在下不信。”
青衫少 年道:“兄弟已把话说明,信与不信端凭阁下。”
灰衣少 年用冷峻的目光望了青衫少 年一眼,心中略一沉吟,道:“听朋友语气异常坚定,定然非假,不过方才此间动手拚搏情景朋友必瞧得一清二楚。”
青衫少 年道:“不错,兄弟钦佩阁下一身武学已臻化境,旷绝奇奥。”
灰袍少 年冷漠面上不禁一丝得意微笑道:“过承谬奖,在下意欲向朋友相求一事,不知可否见告?”
青衫少 年道:“倘力有所及,无不从命,不知阁下所请何事?”
灰袍少 年道:“相烦朋友引见金刀四煞。”
青衫少 年冷冷一笑道:“阁下你又错了,兄弟与金刀四煞并不相识,何从引见?”
灰袍少 年面色一变,五指疾伸,迅如电光石火一式“捕风捉影”擒拿青衫少 年右臂曲池重穴。五指堪堪抓实,忽眼前一花,青衫少 年移形换位已飘了开去,冷笑道:“阁下休认武功过人,便可目空一切,你我无怨无仇,妄施鬼蜮令人齿冷。”
灰袍少 年暗暗惊异对方能避开自己奇奥一击,不禁生出警惕之念,道:“朋友自欺欺人,如何能谓不识金刀四煞。”
青衫少 年道:“阁下何从断言兄弟与金刀四煞相识?”
灰衣少 年不禁语寒,须臾强笑一声道:“无极帮僧人决不致信口开河。”
青衫少 年冷笑道:“那贼秃是否指明兄弟与金刀四煞相识?”
灰衣少 年突放声朗笑道:“朋友词锋委实犀利,但无法瞒骗在下,因为在此四外尚隐伏着甚多武林朋友,无一不是无极帮强敌,他们意欲以朋友的犀利词锋骗过在下,免横生枝节。”
青衫少 年正是严晓星,暗赞这灰衣少 年心细如发,不禁微笑萍:“阁下究竟为了何事定欲求见金刀四煞,实不相瞒,兄弟并不相识,但武林间事息息相关,说不定能找出一丝端倪。”
灰衣少 年忽长叹一声道:“大丈夫无不可告人之事,诸位武林朋友请速现身出见,容在下把话说明。”暗处忽纷纷疾现武林群雄快步走来。
灰衣少 年面色严肃,双拳一抱道:“神木尊者乃在下师祖。”一言方出,武林群雄均为之骇然色变。
灰衣少 年仰面黯然一笑,眉宇间泛出一片凄怨之色,叹息一声道:“先师祖自归隐山林,绝意江湖,便将毕生武功授之先师,不幸先师习艺未竟,误犯一椿不可谅恕的过失,致先师祖大怒,非但追回先师一身所学,而且罚令面壁十年忏悔已过,在先师面壁期间,在下乃一孤儿,蒙先师祖带上山去,但并未授艺。
数年后先师祖证果西归,在下与先师相依如命,情逾父子,先师严遵面壁之戒,不敢稍离,在下由先师口授武功心法自己研悟。
十年面壁期满之前一月,先师突染重疾,自知不起,临终前遗言谓师祖自先师误犯过失,已心灰意冷,将神木令托一至友收藏,武功秘笈则埋藏在东南名山中……”
严晓星突接道:“兄弟明白了,阁下奉了令师遗命寻回神木令及武功秘笈,重振师门令誉,欲向金刀四煞询明神木令主人得自何处是么?”
灰衣少 年道:“正是。”
严晓星道:“姑不论阁下方才之言是否真实,但阁下何能证实确保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
灰衣少 年下禁呆住,黯然答道:“诸位若真心相助,岂不难查明,因神木令得主定知其得自何人,此人必是先师祖托其保管武林前辈,这位武林前辈当知在下之言非假。”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阁下所言恕我等碍难相助,我等武林人物讲究认物不认人,何况阁下目前无法确认自己系神木尊者第三代嫡传传人,我等不能因此盲目掀起一场血腥浩劫。”大厅中巨烛燃烧,云中怪乞孔槐已设下三桌酒筵,山珍海味呈列,武林群雄均是豪迈不羁人物,暂释愁怀,相与举杯痛饮。三鼓将罄,肴酒半残,两条人影忽疾掠入厅,身影定处现出丐帮高手率领一个灰衣老者。
严晓星诧道:“这不是左家堡两路总管侯坤侯老师么。”
侯坤欠身施礼道:“前次蒙少侠恩施格外,饶老朽不死,老朽平生无他长处,但知恩必报……”
严晓星微笑道:“侯总管请坐,如不嫌肴残酒冷,不妨共饮。”示意从人速添一副碗筷。
侯坤道:“那么老朽恭敬不如从命了。”随即落座,望了严晓星一眼,又道:“老朽今日改邪归正,特来此造谒禀告一椿重大要紧之事。”
严晓星亲为把盏,道:“好,侯老师有话慢慢讲,在下敬你一杯。”
侯坤接过一饮而尽,面现愧容道:“老朽十日前才知左堡主亦是无极帮外堂堂主,密谋残害敌对武林人物,五台山明月禅师等七人左堡主实参与其事……”武林群雄不禁骇然变色。
侯坤又道:“三月前左堡主接获无极帮密谕,严命各处分支坛皆须蛰伏,采取了一项辣毒奸谋诡计,挑拨离间,残害武林各大门派成名英雄侠土,为此老朽不愿眼见武林中又起浩劫,决心弃暗投明。”
严晓星目光蕴怒,冷笑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好,承蒙侯老师相告,足感盛情,在下敬侯老师一杯。”
侯坤忙离座立起,笑道:“不敢,老朽先干为敬。”说着连饮了三碗酒。
这席酒直饮至四更将残才尽兴,纷纷回房安歇,但严晓星与数位老辈成名人物密议,采取了无极帮同一步骤,暗中歼除无极帮羽,严晓星更遵照伏建龙递与那份名单,循序觅寻仇踪。严晓星明知伏建龙所给他的名单内中定有狡诈,但为了伏建龙不疑,是以如此决定。
吕鄯却独持异议,摇首不赞同道:“严老弟明知有诈,却身涉奇险,姑无论伏建龙知否老弟便是神木尊者传人,但虎有害人心,此去无异自投罗网。”
严晓星微笑道:“在下岂能不知,无极帮主老奸巨滑,手段辣毒,非出奇制胜不可,在下已思得万全之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书满纸迹素笺,接道:“此后行事方针,尽书在内,皆为一己之意,难免不周,诸位均是武林前辈,详虑周密,老成持重,容有不逮之处,尚祈指正。”话声略略一顿,又道:“无极帮总坛如在下所料不错,当在江南,燕山之说乃疑兵之计,在下尚要赶往一处赴约,去去就来。”手卷递在降龙八掌雷玉鸣手内,身形疾晃一闪而出……
狂风怒吼,彤云密压,漫空飞云鹅毛片般旋然飘坠,四野苍茫,只见一片银白,四野,山丘,溪流尽都埋藏在尺许厚厚的积雪下。距紫荆关外约莫二十馀里官道上现出一条灰色人影,身法迅快如风,生似在雪地上划一条灰线,转瞬消失在雪野尽头,那人是谁?不言而知就是那自称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的钱百涵。
申牌时分,天色已慢慢暗下来,这日正是大年除夕,紫荆关内家家户户均张贴着大红泥金春联,迎春纳福。五福酒楼买卖正旺,一楼一底三十六张桌面已上了九成座,猜拳行枚,声嚣如潮。临壁向楼一张桌面上仅坐着一位三旬馀中年汉子,紫膛面孔,双目炯炯有神,身着一袭黑缎老羊皮袍,肩带一柄长剑,绺着红黄白三色丝穗,面前炖着一锅香喷喷羊蹄,独自一人呷着闷酒,充耳不闻嘈杂喧哗之声。
楼口上忽冒起一条灰色人影,店小二忙不迭地迎上去,哈腰笑道:“小的给您老看坐。”
灰衣少 年鼻中冷哼一声,两道慑人眼神将楼面上扫视了一眼,忽落在那紫膛面孔汉子座上。店小二机灵透顶,抢步趋前向紫膛脸孔汉子陪笑道:“不知您老肯打会商量否?”
中年汉子抬面望了灰衣少年一眼,目露惊愕之色,毫不思索地笑道:“反正对首空着,那位客人倘不嫌委屈何妨共席。”店小二连声道谢。
灰衣少 年正是钱百涵,面色冷漠如冰,大刺刺地在对首坐下道:“五斤烧刀子,随便送上数样酒菜,三张烙饼。”店小二喏喏连声而退。
自钱百涵落座后,那紫膛脸汉子仍是呷着闷酒,不时挟向锅中红腴香透的羊蹄,咀嚼有声。双方却是一股冷劲儿,谁也不理谁,钱百涵将烙饼卷起,以牛肉作馅,一手持酒,吃得津津有味。此刻,钱百涵脑悔中思潮起伏,脸色阴晴不定,忽闻对首紫膛脸汉子惊噫出声道:“怎么他们亦在紫荆关现身。”
钱百涵循着紫膛脸汉子目光望去,只见楼口上立着三个面目阴寒如冰,身着白袍中年人。中立白袍人长像更是狰狞,瘦长马脸,惨白如纸,两颧高耸,嘴角噙着一丝阴笑,乍睹之下令人不寒而僳。钱百涵情不自禁问道:“那三人是何来历?”
紫膛脸汉子望了钱百涵一眼,冷冷一笑道:“看来尊驾也是武林人物,怎么鼎鼎大名的南天三魔也不相识。”
钱百涵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阴阳掌马天义、辣手摧魂童启斌,火龙梭费光三个自命不凡黑道魔头。”似对南天三魔不屑一顾。
紫膛脸汉子闻言一怔,凝视钱百涵久之,徐徐低声道:“南天三魔心狠手辣,武功极高,无极帮主倚作左右臂,定可等闲视之,在此现身必非无因,不过不关你我之事……”说着举起杯中酒,笑道:“你我萍水相逢,总是有缘,小可孙雁,他乡作客,有道是杯中无量俱是友,来,小可敬你一杯。”
钱百涵正孤寂落寞,闻言冷漠的面色上现出一丝笑容,举杯一饮而罄,道:“在下姓钱,奉家师之命前往五台。”
孙雁淡淡一笑道:“钱老师是为了明月禅师等七位武林名宿之事么?”
钱百涵道:“不错。”
孙雁不禁一笑道:“徒劳跋涉,枉费奔波一场。”
“为什么?”
孙雁道:“如今武林纷纷,莫不是无极帮主一手造成,钱老师所知为何?”
钱百涵道:“神木令。”
孙雁摇首笑道:“那并非真正主因,而是为了骊龙谷藏珍。”
钱百涵道:“与明月禅师,七云上人等七位武林名宿又有何干?”
孙雁正色笑道:“移花接木,嫁福东山,无极帮主可坐获渔翁之利,两幅藏珍图其实均在无极帮之手中,他有意散布风声,一份藏图为偷天二鼠盗主献于金刀四煞,造成武林混乱之局,挑衅残杀,使各大门派自顾不暇,趁机觅取骊笼谷藏珍。”
钱百涵闻言暗皱眉头,道:“孙兄之言是否真实?”
孙雁淡淡一笑道:“怎么不真,孙某师门长辈曾为无极帮内三堂副香主,不久前身罹重伤,逃往孙某住处不治毙命,临终前道出一切个中原委,力劝孙某洁身自爱,须知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所幸小可名利二字看得极为淡薄,贩卖药材皮货维生,一年中难得有两趟离家,所得仅敷温饱而已。”钱百涵道:“但不知孙兄师门长辈系何人所伤?”
“金刀四煞。”
“为了何故?”
“四煞奉了主人之命,志在探明无极帮总坛确处,但便登门索取藏珍图,不料那师门长辈酒后无德,吐露口风,怎知惹祸上身,悔已莫及。”
两人言谈之际,忽闻阴恻恻冷笑道:“尊驾可是姓钱么?”
只见桌前屹立着一獐头头目蓝袍老叟,钱百涵面色一冷道:“在下正是姓钱,阁下有何赐告?”
蓝袍老者道:“西关外松林村,敝上请枉驾一叙。”
钱百涵道:“贵上是谁?”
蓝袍老者阴阴一笑道:“敝上南天三魔,尊驾当有耳闻。”
钱百涵目中不禁泛出一抹杀机,扫视了一眼,楼面上已不见南天三魔影踪,冷笑道:“在下正要找南天三魔,阁下请转覆命,半时辰后在下必到松林村拜望。”
蓝袍老者抱拳微拱,道:“钱少侠一诺千金,老朽告退。”身形如风下得楼去。
孙雁面色大变,道:“钱老师真个前去赴约么?”
钱百涵冷冷一笑,取出一锭白银,放在桌上道:“他日有缘当再相见。”说着倏地立起,步走下楼去,孙雁现出一脸迷惘之色。孙雁略一沉吟,匆匆立起离去。
夜幕低垂,灯火闪烁。雪,仍在悄悄地飘坠,冰寒砭骨。松林村外浮影似魅,涛啸之声宛如鬼哭,令人不寒而栗。忽闻一声朗笑道:“钱侠士真是信人,我等在此恭候了。”倏地火光疾闪,松林内燃起数十支火炬,照耀得光明如画,映着南天三魔狰狞恐怖的面庞,白衣飘飘,瑟瑟出声。
钱百涵面色凝肃,沉声道:“三位相约在下来意欲何为?”
马天义哈哈大笑道:“风闻钱侠士乃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执意寻觅无极帮总坛定有缘故。”
钱百涵道:“不错,有烦三位领在下面晤贵帮之后,当道出其中原委。”
马天义道:“那是自然的了,不过马某何能知晓钱侠士确为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
钱百涵目中怒光暴射,冷笑道:“在下既敢单人只身前往,就有可资凭证之信物,三位威望南天,何胆惧乃尔。”
蓦地——
风势突转猛烈,四外火炬全熄,钱百涵只觉暗中有物向自己袭来,不禁怒喝一声,右臂疾挥而出。暗中忽暴闪一道青虹,寒飓过境,只听一声凄厉惨嗥,叭哒堕地。钱百涵似感多人向自身袭至,不禁杀机猛萌,喉中发出一声激烈长啸,寒飕轮转暴射出漫空银星,剑势划空带起刺耳锐啸。惨嗥此起彼落,匪徒多人横尸剑下。
马天义大喝道:“尊驾如此手狠心辣,马某无法容忍。”
钱百涵冷笑道:“汝等诡谋暗算,怎能怨得了在下。”语音未落,突见一点红星飞袭面门而来,忙中横剑疾封。
当的一声,格了个正着,红星炸裂轰的变作一团巨大火焰,热炙逼人窒息。钱百涵心头大骇,知是火龙梭费光独门暗器,情急一式“鲤鱼倒翻千层浪”,仰腰贴地倒窜出去十数丈外。只见那团火焰蔓延着树干,风助火势,霎那间燃烧开来扩及数十丈方圆,火舌高冒,鲜红眩目。钱百涵连连倒窜开去,不幸一点火花沾着衣襟,袍衫上看起了一缕浓烟,迅即卧地翻滚,将浓烟压熄,霍地跃起,心头馀悸犹存。
忽风送入耳语声唤道:“钱老师。”他听出是在酒楼上萍水相逢的孙雁,心中一喜,循声望去,只见丈外树干后探出孙雁半身,以手示意自己前去。
此刻,火势转弱,南天三魔等匪徒杳无形迹,钱百涵大感诧异,迷惑不解,身形一跃往孙雁身前落去,道:“孙兄如何来到此处?”
孙雁道:“南天三魔凶残暴戾,反目无情,孙某只觉钱老师应约前来定然凶多吉少,是以暗中蹑随。”
钱百涵道:“在下与南天三魔对话情景孙兄瞧得真切么?”
孩雁摇首答道:“孙某藏处甚远,未曾瞧得真切,但觉风熄火炬内中定有蹊跷。”
钱百涵道:“莫说孙兄,就是在下身历其境也感困惑不解,南天三魔为何猛然反脸暗袭在下,此刻又倏地退去,难道他们成名人物严守一击不中,绝不再击之戒么?”
孙雁道:“未必见得,南天三魔何等凶残,不死不休,如何能无故退去,钱老师能否道出见面详情?”
钱百涵道:“在下仅与马天义寥寥数言……”当下道出与马天义晤面情景。
孙雁眉梢一蹙,忽长叹一声道:“钱老师既敢自承为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定身怀信物可凭,但不知此刻仍在否?”
钱百涵闻言猛感心神一凛,探手台中一摸,不禁面色大变。孙雁目泛惊容道:“钱老师信物竟不翼而飞么,显然被南天三魔得去。”
钱百涵目中暴泛杀气,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不杀南天三魔,在下誓不为人。”
孙雁太息道:“钱老师不可激动,须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必须谋定后动,何况钱老师咎由自取。”
钱百涵不禁怒道:“在下何故自取其咎?”
孙雁道:“钱老师自承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便铸成大错。”
钱百涵怒道:“在下实是如此。”
孙雁微微一笑道:“难道那手持神木令之人是假?”
“不错。”
“何以为证?”钱百涵不禁语塞。
孙雁笑道:“神木令威震武林,手持神木令者便是令主,钱老师纵然舌灿莲花,也无法令人相信,何况钱老师已失去藉以明实为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的信物。”钱百涵懊丧欲死,一脸悻悻之色。
孙雁又道:“南天三魔为何窃去钱老师信物,他等偷去何用,令孙某困惑难解。”
钱百涵黯然叹息道:“师祖遗嘱上隐约指明武功秘笈似与藏珍图相吻合,若能参透,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孙雁惊诧道:“钱老师身怀之物,竟是武林前辈神木尊者遗嘱么?”
钱百涵点点头,黯然一笑道:“尚有师祖仗以成名的三支六棱乾坤雷火钉。”
孙雁大惊失色道:“雷火钉倘为南天三魔所得,则无异如虎添翼,横行无忌头,请问钱老师目前如何去处?”
钱百涵冷笑道:“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南天三魔索回失物。”
孙雁一翘拇指,赞道:“好,钱老师不愧为神末尊者嫡传传人,大丈夫行径应光明磊落,才可重振师门雄风威望,不过此乃一段艰辛漫长途径,非须恒心毅力,剥茧抽丝,方底于成。”
钱百涵似有所悟,抱拳一揖,道:“孙兄老于江湖,尚祈指点一二,倘能找回失物,在下必有以报德?”这时,那片数十丈方圆火势仅灰烬发出黯弱红焰,浓烟弥漫,焦臭刺鼻。
忽见一条黑影疾闪落在火圈之外,孙雁不禁喜形于色,低声道:“良机勿失……”在钱百涵耳旁密语数句。钱百涵突一跃而起,疾逾飞鸟,向那身形奔去。那人系一独目老叟,年在六旬开外,满面刀瘢,紫红横斜,狰狞恐怖,猛见钱百涵现身,不禁骇然变色,倒退了几步,厉声道:“尊驾竟还未死。”
钱百涵冷笑道:“南天三魔鬼蜮暗算,就能置在下于死么?朋友速道出南天三魔潜迹之处,不然别怨在下心辣手黑。”
独目老叟答道:“南天三魔认为尊驾必难幸免一死,是以回转总坛而去。”
钱百涵道:“那么有劳朋友领在下前往。”
独目老叟强笑一声道:“老朽身为外坛弟子,怎知总坛所在。”
“真的么?”钱百涵话出手出,迅如电光石火抓向独目老叟左肩。
独自老叟料不到钱百涵出手如此迅快,不禁心头一凛,他乃黑道凶邪,身手奇高,大喝一声,旋身挪步出刀,几乎是同一时间,只见一片眩目寒光挟着漫空刀花,撒网般罩没钱百涵身影。
钱百涵暗中一惊,忖道:“为何无极帮网罗门下的均是一流高手,武功卓绝,不可轻视。”右臂疾扬,袖中突飞出一柄青芒吞吐的短剑,旋腕振出一招“万花吐锦”。
只见一蓬青霞如沸汤般蔓了开来,剑啸刺耳。两人攻守奇快,招式辣毒凌厉,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突闻钱百涵一声大喝,青霞振开银虹,一式“顺水推舟”切下。独目老叟猛感右臂一阵剧痛,鲜血冒出,疾地跃了开去。
钱百涵冷笑道:“朋友,你走不了。”左掌一翻,身如闪电!五指平舒往独目老者前胸按去。独目老者张嘴狂叫一声,鲜血从口中喷泉般轰出,眼中金花乱涌,天晕地转倒了下去,昏死在地。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天色微现曦光,独目老叟醒来,发现自身躺在一洞穴内,浑身伤痛灼焚如裂,无法动弹。在他身旁生了一堆火,火旁盘膝而坐一个中年汉子,正烤熟两头山鸡,现出清香扑鼻。独目老叟道:“朋友,是你相救老朽么?”
中年汉子微笑道:“在下怎有此能耐将尊驾从那冒名神木尊者传人救出,是在下路经偶过眼见他取下尊驾腰牌后意欲施展毒手灭口,一时心急,打出一支回旋响铃镖,声东击西,诱开此人,将尊驾移在洞穴内。”
独目老者道:“承蒙相救,德重心感,朋友怎知钱百涵系冒名神木尊者传人?”
中年汉子朗笑道:“神木尊者传人以神木令三度出现业已震动武林,遐迩皆知,此人不是冒名是谁,何况在下听到他们对话。”
“他们?”
“正是,共有两人年岁相若,名姓钱周,那钱姓少年欲从尊驾腰牌中查寻贵上所居之处,尊驾若可行动,速赶回传讯戒备,以免血腥浩劫。”
独目老者痛不能禁,呻吟一声道:“有劳朋友在老朽身旁草囊内检视有无两只药瓶,其中一红瓶内贮金创圣药。”
中年汉子闻言在独目老叟身旁解下革囊,倾出囊中之物,只见是一些散碎银两,两只贮药瓷瓶,笑道:“尚幸药瓶还在。”搀扶独目老叟坐起。
老叟颤抖着双手,倾出九粒朱红药丸吞服,只觉伤楚消释了一半,不禁长吁了一口气道:“老朽留得命在实是万幸,朋友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中年汉子微笑道:“在下孙雁。”说着将一只熟透山鸡递向独目老者,接道:“尊驾不妨食用,可使体力恢复,天色已明,尊驾食后速回,在下也要告辞了。”
独目老叟诧道:“孙朋友,老朽恩怨分明,蒙孙朋友相救,尚望稍留同回居处,大德不足言谢,但老朽须略尽心意。”
孙雁哈哈大笑道:“咱们武林人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份所应为,何须言报,在下更不愿沾染是非,微末技艺,不足以防身自保,他日有缘定当相见。”说着撕了一大块鸡肉塞入口内嚼食。
独目老叟亦嚼食了一口鸡肉后,叹息一声道:“孙朋友,老朽虽伤痛稍减,但内腑仍然伤重,无法行走何能赶回。”
孙雁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在下岂可为德不终,一俟你我食饱,立即起程。”两人饱啖烤鸡,老叟自称其为独眼枭欧阳东。
孙雁笑道:“幸会。”抛弃手中所执的鸡革架,立起接道:“你我走吧,但须形踪隐秘,免钱百涵蹑踪欧阳东老师带来一场危难。”
欧阳东不禁心神暗震,骇然色变道:“那钱姓小贼尚在追觅老朽么?”
孙雁道:“在下是谨防万一,也许钱百涵已从欧阳老师腰牌上寻出来历。”
欧阳东冷哼一声道:“腰牌上仅镌有本门特篆暗记,神鬼难测,小贼纵聪颖绝顶,也难参透。”孙雁微微一笑,身形疾矮,背起欧阳东。欧阳东只觉一阵痛剌心脾,不禁张嘴低嗥一声。
孙雁道:“欧阳老师忍着点,请指示途径。”说着人已穿出洞外,扑面寒风如割,大雪仍在飘飞,苍穹四野触目银白。
欧阳东臂伤失血过多,又内腑伤势沉重,禁不住一阵寒颤,道:“孙兄请往西行。”孙雁背着欧阳东健步如飞向西走去。紫荆关密通五台山脉,丛山叠岭,岩壑迂回,孙雁循着欧阳东指点,奔行约莫三十馀里,进入万山丛中一处幽谷,乔木参天,阴晦涩冥,加入冰壑,寒冷刺骨。
蓦地——只闻传来一声暴喝道:“站住。”
欧阳东忙低声道:“孙兄速答,玄黄天地,洪荒宇宙。”
孙雁高声唱道:“玄黄天地,洪荒宇宙。”林中忽传出一声惊噫,只见树干之后纷纷闪出七带刀白衣人,均目露惊异之色注视着孙雁。
孙雁微微一笑道:“有劳诸位护送这位欧阳老师。”七白衣人似已察觉孙雁背伏着是欧阳东,抢步走前接过欧阳东。
孙雁道:“欧阳老师,在下已送至地头,请从此一别,后会有期。”
欧阳东嘶哑苦笑道:“孙兄何必急着离去,权作老朽座上嘉宾,稍留数日,以免老朽耿耿不安。”
白衣人道:“咱们江湖人物,只重肝明相照,一见如故,孙兄何必坚欲离去。”
孙雁略一沉吟,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
孙雁被安置在一间富丽堂皇宾舍内,与独眼枭欧阳东毗邻而居,他只觉此一贼巢异常隐秘,房舍绵亘,占地甚广,不言而知系无极帮一处极重要的分舵。当晚孙雁受到了主人双面佛沙嵩极优厚的礼遇,并晤谈甚欢,亲为把盏款宴。孤灯一盏,火光如豆,窗纸风动瑟瑟作响,孙雁拥被而卧,鼻息呼呼甚沉。
三鼓将尽,突闻窗外传来低呼道:“孙老师。”孙雁佯装熟睡,充耳不闻。窗外连呼了数声,见孙雁并无动静,亦不再唤。
豆大火光倏地暗黑熄灭,孙雁一骨碌翻身起来,悄无声息掠落窗前,慢慢托开一扇窗户仅半尺左右,以物顶住,施展缩骨术,捷如猿弥闪了出去。他只觉庄宅内戒备森严,他窗外廊下就分立着四人藏于阴暗处,堪谓三步一椿,五步一卡,但那四处暗桩竟丝毫未曾察觉孙雁闪出窗外。
孙雁暗暗一笑,疾如淡烟掠向庄主双面佛沙篙居处。大厅内仍是灯火照耀,隐隐可闻双面佛沙嵩的沉浊语音。#--iCMS.PageBreak--#第十一章 关外震群邪
窗纸内映,人影幢幢,只听双面佛沙嵩道:“南天三位护法离去匆勿,并未言说获得钱百涵怀中的神木尊者遗嘱及三支六棱乾坤雷火钉。”
突闻一声刺耳冷笑道:“此等重大之事,南天三位护法怎能让我等预闻。”
沙嵩长叹一声道:“须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有劳诸位贤弟费神提防强敌来袭。”强敌未必独指钱百涵,今日无极帮处境已成众矢之的,双面佛沙嵩之言并非气馁,而是事实,匪党不禁默然。
沙嵩又道:“夜深更重,诸位贤弟请回吧。”匪徒鱼贯告辞。只见双面佛沙嵩虎眉深锁,缓缓向内宅走去,孙雁暗暗蹑随。
沙妻年在五旬开外,迎着双面佛沙嵩道:“庄主,如此夜深尚未就寝,想必有什么为难之事?”
沙嵩微微一笑道:“武林之事,云诡波谲,身在江湖,何惧危难。”
沙妻道:“话虽如此,庄主近来神思不属,长吁短叹,此乃妾身所罕见,想是心头烦闷,郁结难解。”
双面佛叹息一声道:“夫人委实细心如发,老朽上月得讯有强敌前来寻仇。”
沙妻愕然诧道:“庄主仇家是谁?”
沙嵩面色凝肃,黯然一笑道:“兰州大侠,紫霞庄主严天梁后裔。”
沙妻不禁一呆,道,“当年之事,庄主乃为人胁迫,身不由己,何况并非庄主一人,常言道得好,冤有头,债有主,严天梁不向主谋者索偿血海大仇,竟向庄主为敌,岂非舍本逐末。”
沙嵩道:“夫人有所不知,直至如今老朽尚不知主谋者究竟是何人,何况严天梁后裔。”
沙妻目露困惑之色,诧道:“这话令妾身难解,但不知传讯者是何人?”
沙嵩强笑一声道:“但愿老朽能知,倘老朽猜测不错,那钱百涵定系严天梁后裔……”语声突然一顿,又道:“你我早点安歇吧。”
风吼雪狂,沙嵩庄内如临大敌,枕戈待旦。蓦地庄内腾起三声惨嗥。这嗥声凄厉,惨不忍闻。一霎那间,火烛齐明,只见外院中巨松旁倒着三具尸体,死者俱是断除右臂,血流殷红,映在如银白雪上,怵心眩目。
双面佛沙嵩闻讯赶至,察视死者伤处,发现均是同一人以肉掌作刃斩下,凌厉的掌力震断心脉毙命,不禁暗暗凛骇。他曾闻听南天三魔之言钱百涵以肉掌为刃,武功极高,已辏化境,显系钱百涵所为,不禁忧心如焚,脸色如罩阴霾。忽闻风送入耳森冷笑声道:“在下此来系替好朋友带信与沙庄主。”
双面佛沙嵩不由睑色大变,高声道:“钱朋友何不现身出见?”
只听来人朗笑道:“汝等有眼如盲,自瞧不见在下立身之处。”语声中,一条身影疾如鹰隼由巨松之上飞泻落下,现出一蒙面灰衣少年。场中气氛立时为之冻凝,心头均泛起无名的死亡恐怖。
沙嵩抱拳一拱道:“钱朋友夤夜来访敝庄,掌毙敝庄三名手下必有缘故。”
蒙面人朗笑道:“沙庄主错了,在下并非钱百涵。”
沙嵩不禁一怔,道:“那么尊驾是何来历?”
蒙面人答道:“在下方才说过与朋友带信与庄主。”
“是哪位请尊驾传讯?”
“兰州大侠,紫霞庄主严天梁后人。”
沙嵩不禁脸色大变,道:“沙某与严大侠之死无干,他的后人寻仇沙某未免不智。”
蒙面少年哈哈大笑道:“沙庄主何必作此违心之论,事无佐证,严少侠岂能盲目寻仇。”
双面佛面色异常难看,嘿嘿冷笑道:“朋友既为严少侠带信,就该以礼求见,为何心辣黑手杀死沙某手下。”
蒙面少年冷笑道:“杀之以立威。”
沙嵩胸中怒火沸腾,张嘴狂笑道:“朋友,沙某庄上并非无人,朋友恐来得去不得。”
蒙面少年冷笑道:“这倒未必,严少侠托在下带话说半月之内必造访贵庄,倘在下无所凭恃,也不敢单人只身深夜闯贵庄。”
沙嵩心头骇然,道:“朋友倚恃何物?”
蒙面少年沉声道:“就凭在下一身武功。”
此际一名黑袍老道忽由蒙面少年身后袭至,身形微提,右掌发出一蓬黑砂,凌空疾如电掣罩袭而下。蒙面少侠生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旋身如电,左手五指一式“飞花摘叶”疾如闪电扣住道人右腕。只听克察一声,道人惨嗥出口,腕骨被蒙面少年生生拧折。那少年出手凌疠迅快,右掌已自按在黑衣老道前胸上,嗥声未出,已自仰面陈尸在地。双面佛沙嵩心神猛凛,面色大变。
突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少年人恁般心黑手辣,老身如不教训你,岂不更容你恃武凌人,胆大妄为。”
火光外暗中缓缓走出一白发如银,手持鸠杖,面目森冷奇丑老妪,身后紧随着五个捧剑垂髻面目清秀童子,年岁约在十二三龄,分着绿红蓝白紫锦衣。双面佛瞥见老妪现身,不禁面现喜容,忧心倏失。老妪慑人神光注视在蒙面少年脸上,冷笑道:“取下你的睑巾来。”
蒙面少年朗笑道:“就凭你也敢叫喝在下取去蒙面乌巾。”
沙嵩道:“尊驾知否这位武林高人是何来历?”
蒙面少年道:“他是谁?”
沙嵩道:“与神木尊者齐名的天外三仙紫竹林清风庵主,尊驾无异以卵敌石,还不束手就缚,白白送命似为不智。”
蒙面少年冷冷说道:“原来是天外三凶。”
天外三凶无异触怒了清风庵主大忌,目中迸泛森厉杀机,大喝道:“拿下。”
身后五童倏地跃出,出剑奇快,五道寒芒挥展开来,织出一片光网,夹着腾身破空锐啸,剑势凌厉玄奥绝伦。蓦地——只听铮铮金铁交击声,蒙面少年竟突破光网,穿空腾起,身化流星冲入沉沉夜色中杳失。五童剑势收住退在一旁。清风庵主目露惊异之色,道:“此人是何来历,竟能突破老身诛仙剑法。”
沙嵩道:“在下不知,庵主及时赶来解救在下危难,不胜感激。”说着躬身肃客入内。大厅中又光辉如昼,沙嵩命人献上香茗后,详道此蒙面少年来此事前后经过。
清风庵主目露诧客道:“如此说来,这蒙面少年来历似谜,其中疑端纷歧复杂,除了沙庄主知其端倪外,恕老身无法详解,不过老身敢断言此一蒙面少年关系贵帮生死绝续。”
沙嵩愕然道:“沙某愚昧,可否请庵主指点。”
清风庵主微微一笑道:“迩来武林风波迭起,无一不是震荡江湖,惊心动魄,神木令再出创其始端,其后铁掌追魂屠三山于赣江樟树旅途中失去骊龙谷藏珍图,又是七位武林名宿于古庙中无故被制……”
说此继又轻喟一声道:“此三事足使武林人物忙于跋涉,寻求解答,不料又横生枝节,钱百涵竟自称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而今晚这蒙面少年又称是奉了严天梁后人之命来此传讯,半月内必来寻仇,凡此种种迹象,无一不与贵帮攸关至钜……”
沙嵩忙道:“帮主传谕此乃恶意中伤,借刀杀人,命本帮弟子不可为谣言所惑。”
清风庵主面色一整,道:“此中情由,老身虽是局外人,但敢断言绝非捕风捉影,贵帮主与老身曾有数面之缘,晤谈甚欢,然贵帮主稳秘本来面目,谈及武林公案,语多闪烁,其中必有难言之隐,莫非贵帮主当年亦曾参与杀害严天梁之举么?”
沙嵩不禁面色大变,道:“不敢欺瞒庵主,沙某当年实参与其事,但为人胁迫无可奈何,迄至如今尚不知主谋者是谁,至于敝帮主,沙某敢断言未曾参与,因沙某投效本帮在后,莫须有之罪岂可加于敝帮主?”
清风庵主淡淡一笑道:“老身不过闲谈,望庄主不必耿耿于怀,日前突奉贵帮主急柬相邀,柬中意诚言挚,为此老身再出江湖路经宝庄。”天外三凶乃江湖凶邪巨擘,一身武学已臻化境,但心胸狭隘,垂老犹难改好名贪胜结习,尤其清风庵主阴险毒辣,对他不敬之人,必死无疑,双面佛沙嵩怎能不知,不禁毛骨悚然,忙陪笑道:“敝庄初遭剧变,沙某方寸已乱,语无伦次,言不及义,望庵主宽谅海涵。”
清风庵主冷漠如冰的脸色上始泛露一丝笑容,道:“老身不敢。”
沙嵩正欲启齿,忽闻厅外传来一声破空刺耳箭啸,不禁双眉浓皱,诧道:“这么深夜,不知又有武林什么朋友来访。”
只见厅外奔入一个黑衣彪形大汉,躬身抱拳高声道:“禀庄主,冷面秀士庞雨生老师来访。”
沙嵩闻言不禁一愕,道:“庞老师是一人来访,还是率领多人前来?”
黑衣大汉尚未答言,突闻厅外传来一声朗笑道:“在下单人只身前来晋谒,不知庄主可否欢迎我这不速之客。”
沙嵩脸色猛然一变,自己庄上戒备森严,冷面秀土竟如入无人之境,不禁暗暗一惊,抢步奔出厅外,只见冷面秀士身着单薄白衫,负手巍立,衣袂飘飘站在阶石之上,目中神光逼射。庞雨生道:“在下来此,庄主必大出意料之外。”
沙嵩道:“不错,庞老师深夜驾临敝庄,必非无故,但不知有何赐教?”
冷面秀士见沙嵩似有意不延请自己入厅,心中深为不悦,面色一冷,道:“在下远来不易,饥渴交加,庄主似吝惜一盅香茗,有失待客之道。”
沙嵩闻言一怔,不禁呵呵笑道:“非是沙某怠慢嘉宾不知肃客,就恐庞老师有点不方便。”
庞雨生朗笑道:“在下方便之极,难道这间大厅内有虎豹不成。”
沙嵩淡淡一笑道:“厅内现有一位武林朋友在,只恐庞老师见他不得,此乃沙某好意,望请见谅。”
冷面秀士鼻中冷哼一声,身形疾晃,疾如电射掠入大厅内,目光抬去,不禁一呆,冷冷笑道:“原来是清风庵主,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料在此又与庵主晤面。”
清风庵主面色如罩严霜,端坐原处不动,冷笑道:“庞施主来此何故?”
冷面秀士道:“在下一向行事,谋定后动,今夜只人独身,胆敢闯入无极帮五台分堂必有所为。”
沙嵩已自随在冷面秀士之后掠入,闻言面色一变道:“庞老师何不明言来意。”
冷面秀士面色一寒,道:“来此索放两人。”
沙嵩道:“两人是谁?”
冷面秀士道:“罗刹门下二女。”
沙嵩面色一整,道:“罗刹二女确实落在敝庄,但沙某系应好友之要求所为,这位好友乃二女至亲长辈,现二女甚受礼遇,此与庞老师何干?”
冷面秀士道:“沙庄主可否见告这位好友是何来历?”
沙嵩摇首笑道:“恕难奉告。”
冷面秀士突放声大笑道:“沙庄主如不释放二女,数日之内贵庄必难逃血腥浩劫,鸡犬不留。”
大厅灯烛忽一暗后明,冷面秀士身形已失。沙嵩双眉紧蹙,油然泛起大祸临头感觉。清风庵主默默无言,垂肩作沉思状,有顷抬面目注沙嵩道:“老身只觉庞雨生可疑。”
沙嵩道:“有何可疑之处?”
清风庵主道:“庞雨生与前迥异,判若两人,往昔甚难见他说上这么多话。”
沙嵩道:“时与境迁,他习性虽面冷言寡,但至今日情势迫人,不说话也是不行了。”
清风庵主点点头,道:“庞雨生所说罗刹二女,想必身怀重大隐秘,不然以庞雨生只知利害,罔顾道义决不敢登门索放,惹火焚身,莫非屠三山失去了藏图在二女身上么?”
一言点醒,沙嵩忙道:“庵主委实才智无双,怎么沙某虑不及此。”双掌重击三声。
只见厅外奔入两个精悍短装抱刀汉子,躬身道:“庄主有何呀咐?”
沙嵩道:“冷面秀士去了么?”
两人同声应道:“冷面秀士从前门而出,从容离去,属下未闻庄主之命,是以不敢拦阻。”
沙嵩鼻中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去至后院秘室,将罗刹二女带来见我,不可失礼。”
二人躬身应命,身形疾转宛如离弦之弩般窜出大厅而去。夜空如墨,狂风挟着雪粒,扑面如割。暗中闪出一条黑影,如附骨之蛆般紧随两人身后。两抱刀汉子浑如无觉,迳向后院快步行去,沿途暗处询问口令暗语,戒备森严。但夜黑如墨中有谁能察觉两匪徒身后一条灰暗迅快身影。
一双匪徒走在一座月洞门前,低声道:“朱老四。”
院中传来森冷回声道:“是谁呼唤我朱老四?”
一人答道:“周青,潘大虎,奉了庄主之命,相请二位姑娘去前厅叙话。”
暗中掠出一条矫捷矮小人影,目中射出两道冷电精芒,望了两人一眼后,眉头微皱道:“此刻已夜深更沉,两位姑娘俱已就寝,她们脾气原就甚难伺候,如今好梦正浓,惊醒她们恐有得两位罪受咧,明儿个不成么?”
潘大虎道:“我等身为走卒,奉命差遣,概不由己,庄主频遭拂逆,他也是无可奈何,清风庵主与庄主现在大厅立候这两位姑娘咧。”
朱老四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两位往里请吧,但要顺着点,不要触怒她们。”
周青笑道:“这个我俩知道。”
院中雪拥寒梅,弥漫清香,沁人肺腑。一双匪徒簇近二女居室门外,频频轻敲,低声呼唤。良久,只听一个清脆语声道:“谁?这么晚了还扰人清梦则甚?”
潘大虎道:“姑娘见谅,庄主现有急事在大厅立候,小的奉命相请。”
但闻陶珊珊语声道:“候着。”二女房中一亮,燃着一盏油灯,想是整理衣裙,梳结云鬓发髻,一双匪徒只得耐心等候。
半晌,木门呀的开启,陶珊珊唤道:“进来,姑娘们还要问话。”
一双匪徒迈步进入,身形未定,只觉一缕浓香扑入鼻中,不由天晕地转倒下。二女不禁一怔,忽见眼前一花,一条身影在二匪之后冒起,低声道:“二位姑娘还识得在下么?”
陶珊珊只觉语言稔熟,猛然省悟,绽开如花笑靥,道:“你是星弟么?”
来人正是严晓星,忙掩好房门,道:“正是小弟。”陶小燕凝眸望着严晓星,恍若梦中相逢,难信此乃真实。
严晓星道:“时刻紧迫,要逃从速。”忙嘱二女如何行事。二女被软禁多日,玉容清减,此刻精神大振,不禁相视一笑,多日忧苦闷烦为之一扫而尽。
陶小燕柔声道:“星弟,我俩穴道被制,武功暂失,何能逃出虎口。”
严晓星闻言不由呆得一呆,双掌倏地按在二女后胸。二女同感一股如焚纯阳真气循着命门穴攻入。约莫盏茶时分,二人阻滞穴道通畅如常。严晓星忽向两匪鼻孔一抹,身形疾向床后隐去。一双匪徒如同睡梦初醒,翻身起立,相顾愕然,道:“二位姑娘为何如此?”
陶小燕冷笑道:“别认为姑娘武功已失是好欺侮的么?庄主怎会在此深夜命汝等相请,分明不怀好意,不然休怨我姑娘手黑辣心。”
周青苦笑道:“小的怎敢欺骗二位姑娘,若有一句不实,必遭横死。”
陶珊珊道:“好,既然如此,你们带路吧。”周青潘大虎闻言趋出门去,领着二女而去。
清风庵主与双面佛沙嵩倾谈了一阵,忽皱眉一笑道:“他们怎还未到来?”沙嵩猛一击掌。
只见厅外飕的掠入一个瘦小汉子,道:“庄主有何吩咐?”
沙嵩沉声道:“你去瞧瞧周青潘大虎两人怎还未将二位姑娘请来。”
汉子转身奔出厅外,清风庵主道:“二女,庄主尚未查明来历么?”
沙嵩摇首苦笑道:“沙某受好友陶胜三之托,他言说他那两位嫡亲侄女无故失踪,谅尚仍在人世,托沙某查寻其侄女行踪……”
清风庵主忽轻喟道:“是那迷魂谷主陶泰麟一双掌珠么?想迷魂谷主夫妇先后失去踪迹,此乃武林一宗不解之谜,怎料二女亦重步其后尘……”语声突然一顿,目中神光电射,接道:“庄主所说二女是否就是她们。”
沙嵩摇首苦笑道:“敝庄一名手下路经良乡,于客栈中偶闻邻室二女对话,语里言间竟与迷魂谷大有渊源,是以施展妙计,将二女擒来舍下,不想二女坚不承认与迷魂谷主有何渊源……”清风庵主冷笑道:“三木之下,何愁不吐真言。”
沙嵩道:“二女对沙某言说,倘或不信其言不实,尽可传讯陶胜三老师赶来,即可证实其言非虚。”
“所以沙庄主立即传讯陶胜三老师了。”
“正是。”沙嵩道:“陶老师不久即可赶至舍下。”
正说之间,忽见那瘦小汉子形色勿惶奔入大厅,道:“禀庄主,二女失踪了。”
沙嵩如闻雷击,猛地立起,面色铁青,大喝道:“二人已制住穴道,武功全失,怎会无故失踪。”
那汉子嗫嚅道:“属下闻听朱老四之言,周青潘大虎已领着二女在片刻之前已来此大厅,属下感觉必有蹊跷,为何途中未曾相遇。”
沙嵩闻言面色大变,道:“庵主我们走。”
屋外天黑如墨,寒风怒吼,大雪仍是漫空飞舞,庄中一片混乱,内外暗桩均言未曾见二女逃出形迹。这是一不可解之谜。沙嵩脑中忽闪过一个念头,急掠至孙雁住处,房门虚掩着并未落栓,他轻轻推开,但见孙雁拥被熟睡,鼻息甚浓,不禁一怔,目光四巡,只觉并无丝毫可疑处,又悄悄退了出去,暗道:“这两个丫头难道插了翅膀飞了出去。”天色微现曙光,二女失踪尚难寻出蛛丝马迹。
清风庵主道:“据庄主所言,贵庄防守严密,不论来人武功旷绝,来去自如,也无法将失去武功二女携之离去而一无所觉,分明是内贼所为。”
沙嵩赧然答道:“其中必有蹊跷,庵主说的极是,此必内贼所为……”
蓦地,只见一黄袍老人奔来,禀道:“夫人现在内堂有事与庄主商量。”
沙嵩颔首答道:“你速准备一桌素席款待庵主及五位少侠。”继向清风庵主笑道:“沙某去去就来,庵主见谅。”身如离弦之弩般穿出厅外,迅即掠往内宅。只见其妻两眼红肿,瞥见自己,珠泪似断线般淌下,哭不成声。
沙嵩大惊道:“夫人为何如此?”
沙妻哽咽道:“福儿被贼人抢去,倘福儿有个三长两短,贱妾也不想活了。”
双面佛沙嵩闻言似为雷霆重击,目瞪口呆,面色大变,道:“福儿如何为贼人抢去的?”他垂暮之年,仅得一子,年方七岁,长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爱如拱璧,百般呵护,仆媪伴随,不能或离,怎料遭此剧变,乍闻此言,生像天坍下来般,眼前只觉一片墨黑。
沙妻手递一张纸卷,道:“庄主请瞧。”
沙嵩接过,只见笺上书写数行字道:“倘若欲保令郎活命,请于今晚三更时分只身前往东南十里镜面峡下相晤,只询明数点疑问后,立即释放令郎,不过庄主如暗带人手前来,令郎万无幸理。”
沙妻道:“庄主如何决定?”
双面佛沙嵩黯然叹息一声道:“老夫只能应约前往,但须守密,夫人不可张扬外泄。”接着将纸笺毁了,迈步外出……
是夜,二更初点,雪停风弱,寒意更是逼人,庄外雪地中屹立着清风庵主,身后紧随着五童。只听清风庵主道:“这就奇怪了,他们均不知沙庄主夫妻何往,但为师却知道……”
忽闻风送阴恻恻冷笑道:“庵主知道什么?说出来让在下听听。”
清风庵主不禁一怔,循声望过去,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手持摺扇,立在一块积雪崖石上,衣袂飘飘,面色冷漠如冰,淡淡一笑道:“老身只道是谁,原来是手底败将,十年前你胜不了老身,如今亦未必稳操胜算。”
冷面秀士沉声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天外三凶岂能算得是武林顶尖人物,须知庞雨生并非昔年吴下阿蒙。”
清风庵主狂笑道:“十年并非太短时日,老身谅想庞老师已练成一身旷绝奇学,可否容老身一开眼界……”说着忽转身目注五童,道:“你们联手与庞老师印证,但须点到为止。”
冷面秀士闻言不由气往上冲,折扇一摇,哗的展了开来,斜身点平欲抢先出手。忽闻石后传来一声断喝道:“且慢。”喝音未了,一条灰色人影疾闪掠出。
清风庵主冷笑道:“原来庞老师还有助拳之人,难怪胆敢放言无忌。”
冷面秀士沉声道:“庵主,此位就是神木尊者再传弟子,钱百涵少侠,看来今日就是你清风庵主毕命之期。”
清风庵主闻言心神暗震,尚未答话之际,身后五童已自挟着一蓬剑雨寒芒,卷袭冷面秀士及钱百涵。五童剑势凌厉奇奥,手中之剑交织成为一片光网,罡风嘶嘶破空锐啸。钱百涵冷笑一声,右臂疾振,划出一道弧形寒虹。只听金铁交击铮铮响声过处,五童剑势被震得微微荡开,冷面秀士发出一声长笑,身形在剑隙中冲霄腾空拔起,半空中一个筋斗,身法美妙,宛如风中落叶般落在十数丈外,道:“庵主,你对五位传人武功太估量过高了。”
话声未落,钱百涵剑招奇快,已自九招迅攻,疾若雷霆电闪,抢得先机。只见一招“分水破浪”快攻,银虹疾闪,一童身形倒撞飞出,手中长剑脱手飞出,右臂鲜血似箭射溅飞如雨洒出。清风庵主不禁面色一变,厉声道:“钱施主好辣毒的剑法。”但见剑芒疾闪,又是两童负伤而退。
庞雨生冷冷笑道:“不料天外三凶自诩武功与当年神木尊者相平,看来也不过尔尔。”这时,其馀二童均为钱百涵武功慑住,齐都跃了开去,不敢妄自进招。
清风庵主满头银发,根根如猬跃起,目中怒焰逼射,厉声道:“庞雨生,你莫怨老身心狠手辣了。”身形猛地暴长,缓缓伸出利如鹰爪手指,掌起处带出嘶嘶罡风。
冷面秀士大喝道:“且慢。”
清风庵主厉声道:“你莫非怕死了吗?”
庞雨生笑道:“庵主仍是执迷不悟,有道是惧者不来,来者不惧,庵主未必稳操胜券,不过在下意欲向庵主请问一事。”
清风庵主冷笑道:“老身不耐烦听你说话。”
庞雨生淡淡一笑道:“庵主恐将后悔莫及。”
“你无须危言耸听。”
庞雨生道:“庵主岂不知鸟尽弓藏,免死狗烹之理,与无极帮主联手合作无异与虎谋皮,五台明月禅师等七人就是庵主前车之鉴。”
清风庵主不禁一怔,道:“老身谅想无极帮主哪有这大胆量。”
庞雨生微微一笑道:“庵主自问比明月禅师等七人为何?你自入樊笼,再要抽身恐已莫及……”清风庵主嘿然无语。
庞雨生忙道:“庵主如认在下之言不实,不妨追踪沙嵩而去。”
清风庵主似信非信,诧道:“老身追去恐凶多吉少是么?”
“正是。”庞雨生答道:“无极帮必派出高手拦阻庵主。”
“这是何故?”
“庵主明知故问,明月禅师等七人均是誉满武林名宿,荒山被制的风声传开,震荡江湖,已是无人不知,为何一无动静,噤若寒蝉。”
“敢求详解。”清风庵主语气略感和蔼,显然为庞雨生这番话词所动。
庞雨生长叹一声道:“无极帮此举实藏有杀鸡吓猴之意,他乃盖世枭雄,谲智多谋,为图霸武林,谋取骊龙谷藏珍,必虑之甚深,逐步施为,岂容庵主知晓……”说此语音一顿,转头微笑道:“语多必失,在下一生中尚未有今日与庵主如此倾谈,纵然在下舌粲莲花,亦难使庵主尽信,不如用事实证明,庵主不妨追踪沙嵩,此去谅有惊无险,在下两人仍在此处相候。”
清风庵主深深注视了钱百涵一眼,颔首道:“好,但愿老身能相信庞老师并非虚言就是。”于是快步如飞率着五童离去。
钱百涵道:“庞老师为何不愿与清风庵主开门见山?”
冷面秀士道:“清风庵主刚愎自负,目空一切,比在下尤甚,非可以词锋说动,不如用事实证明,他必然回来相求你我,那时在下定要他俯首贴耳,甘心就范。”说着望了钱百涵一眼,又道:“凡事欲速则不达,必须谋定后动,使无极帮立计穷力拙,动则得咎,方可致胜克敌。”第十二章 江湖行路难
苍穹沉暗如漆,山野大地蒙着厚厚的积雪,灰茫茫地一片,狂风一阵阵刮起雪尘,呼啸涌腾,弥漫若雾。雪粒雾尘中实现在六条迅如流星般人影,为首正是那天外三凶阴毒著称的清风庵主。只见清风庵主身形倏地一停,转面沉声道:“庞雨生必不致危言恫吓,途中谅有拦截,你等伤势好些了么?”
一红衣童子躬身答道:“服下恩师所赐灵药,伤势已然平愈。”
清风庵主点点头,道:“你现听沙嵩与其妻之言去处就在此不远么?”
红衣童子答道:“恩师你瞧,山嘴上有一株倒挂悬松,以七龙飞攫,沙嵩去处就在崖上。”
清风庵主凝目望去,相距百数十丈外崖嘴上,隐隐可见一株悬柯奇松,嘴角不禁泛出一丝阴笑。忽闻朗朗喝声传来道:“清风庵主请速退回,本帮秘密聚会之处,不容窥探,望请见谅。”
清风庵主闻言目中怒光逼射,大喝道:“何不现身出见。”
只听暗中那人冷笑道:“在下敬庵主乃本帮嘉宾,故尔善言相劝,如不及早回身速退,我等身奉严命,迫不得已也顾不得其他了。”
清风庵主面色铁青,厉声道:“就是你们帮主见了老身也畏让三分,汝等胆敢口出不逊,老身偏要去,瞧你等其奈我何。”说着右手疾扬。轰的一声巨响,五丈开外远处一块大石为清风庵主劈空掌力击得四分五裂,雪尘石粒溅飞如雨,威势骇人。
只见一条身影疾闪而出,冷冷一笑道:“庵主,你那闻声辨位有差,在下藏身之处竟是南辕北辙,何苦拿一块无知山石出气。”
清风庵主不禁面色一变,定睛望去,只见那人面涂五颜六色,难辨面目,身着一件白袍,肩带一支长剑,衣袂飘振,瞪眼逼视着自己,不禁老脸一红,厉声道:“就是尊驾一人么?”
白袍人道:“此处伏椿密布,步步死域,庵主何不听在下善言相劝,从速离去,以免杀身之祸。”语声寒冷如水。
清风庵主心神暗震,道:“贵帮主也来了么?”
白袍人一言不发,屹立在雪地上宛如一尊天神,杀气凛凛,令人悚然战栗。
清风庵主大喝道:“尊驾为何不答话?”白袍人仍是不答。
清风庵主一生之中,哪曾受过如此奚落,厉喝道:“恕老身要开杀戒了。”
红衣童子忽身如箭射而出,剑虹疾闪刺向白袍人胸前七坎死穴。白袍人鼻中冷哼一声,身形微让疾转,右手五指一招“天外来鸿”反而擒着了红衣童子右臂脉门要穴。虽仅一招,但身法闪挪,出手快准,无一不是奇奥难测,清风庵主见多识广,不禁口瞪口呆,料不到无极帮中竟网罗有此武功奇高之能手。只听红衣童子惨呼一声,身形甩飞起五大丈高下,身如断线之鸢般堕下,叭哒摔在雪地上不起。
其馀四童大怒,喝叱出声,纷纷扑出,剑芒宛如掣电攻向白衣人。白袍人哈哈一声长笑,青霞暴展,四童猛地震飞弹出,摔在雪地中无法动弹。清风庵主不禁骇然色变,竟无法瞧出白袍人用的什么剑法,惟觉白袍人出剑奇快无比。
只闻白袍人冷冷笑道:“在下敬你是客,手下留情,只废去他们一身武功。”
清风庵主心神猛震,若非眼见,怎能相信五童竟在弹指之间被废去一身武功,鸠杖一顿,前跃五尺,大喝道:“老身也要废去你一身武功。”
白袍人不屑冷笑道:“凭你也配。”
清风庵主喝道,“狂徒找死。”
铁鸠拐杖疾晃挥出,啸风如雷,幻出一片如山杖影,势如天河倒泻。白袍人立时施展出一招“后羿射日”,震起扇形剑影,真力聚蓄在剑尖,刺向那如山杖影中。剑杖相接,响起了一串铮铮金铁交鸣,如山杖影渐渐消失,只见一支长剑压在鸠杖上。清风庵主额角青筋暴现,目露惊骇之色,这一招乃毕生罕睹的奇学,只知再要相持下去,难保全身而退。忽闻白袍人仰面发出一声哈哈长笑,身形冲霄拔起五六丈高下,半空中一个筋斗倏沉入一块山石后不见。
清风庵主宛如一只浑身淋湿寒鸡般,立在雪地中做声不得,一腔傲气转眼化为乌有,不禁长叹一声,注视五童一眼,只见他们一个个昏厥在雪地中,忙取出灵丹喂服而下,推宫挪穴。五童渐渐醒了过来,发觉一身武功已失,禁不住热泪盈眶,伤心悲愤。
清风庵主铁青着脸道:“我们走吧。”她不敢施展身法,因五童武功已失,步履无异常人,胸中怒火腾沸,此乃生平未受之辱,只觉与无极帮势不两立。
走出约莫七八里路远,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与钱百涵双双迎着走来,冷面秀士道:“庵主此去如何?”
清风庵主黯然一笑道:“不幸为庞施主料中。”
庞雨生道:“详情可否见告?”
清风庵主目光四巡了一眼,道:“两位是否愿择一密林无雪之处坐叙,老身尚要请问胸中疑虑。”
庞雨生道:“庵主之命。”
他们一行择一穹形山崖之下,席地而坐。清风庵主长叹了一声,娓娓道出详情。庞雨生钱百涵两人不禁骇然动容。清风庵主道:“庞施主为何知情无极帮主必派人拦截老身?”
庞雨生望了钱百涵一眼,道:“钱老弟有一至交好友,深为沙嵩所信任,他因深恶无极帮所行所为,均是罪大恶极,神人共愤,是以告知钱老弟。”
钱百涵颔首道,“无极帮知庵主必暗中蹑随沙嵩,如不痛挫庵主锐气,日后将无法使庵主甘心悦服。”
清风庵主不禁怒火沸涌,冷笑道:“我与他已形成水火,积不相容,怎可甘心悦服。”
庞雨生微微一笑道:“庵主此言差矣。”
清风庵主怒道:“有何可差,施主若易身相处,则不会出此轻率之言。”
庞雨生道:“恕在下出言忤犯,不过在下要说两句不敬之词,庵主可否赐答?”
清风庵主道:“有话请说何妨。”
庞雨生道:“今晚折辱之仇,庵主是否必报?”
清风庵主怒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庞雨生淡淡一笑道:“庵主是否稳操胜算?”清风庵主不禁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庞雨生打蛇顺棍上,忙道:“无极帮主所网罗的均是武功奇高的能手,图霸武林惟心有畏忌……”
清风庵主道:“他畏忌何人?”
庞雨生道:“这个在下不知,但在下却知他目前畏忌的是三度出现武林中的持有神木令主者,他不取得骊龙谷藏珍中一册武功秘笈,将无法遂其独霸武林之愿。”语音微顿了顿,深深注视了清风庵主一眼,接道:“依在下之见,庵主不如取得武功秘笈后,再作复仇之望。”清风庵主道:“听施主之言,莫非已有取得骊龙谷藏珍之策么?”
庞雨生道:“端视庵主愿否与在下等携手合作。”
清风庵主道:“如何携手合作,老身愿闻高明。”
庞雨生道:“不敢,一得之愚焉敢当庵主谬赞,庵主不妨忍下愤怒,虚与委蛇,因一份藏图已落在无极帮主手中,另一份在下心疑乃无极帮有意放出失窃风声,诬栽在偷天二鼠身上,更挑衅残杀,使武林自乱,无法顾及,如今又窃去钱老弟身怀神木尊者遗嘱,可从容参悟骊龙谷藏珍。”
清风庵主略一沉吟,道:“施主所言极是,但老身岂可自损威望,腼腆事仇。”
庞雨生道:“不然,庵主如不提及此事,无极帮主则亦佯装不知,汝虞我诈,互斗心机,庵主佯装恭顺,在下料无极帮主必不敢生心暗害,他心有顾忌……”
清风庵主道:“他顾忌什么?”
庞雨生朗声道:“天外三凶是好惹的么?”
这一句话听得清风庵主五内熨贴,世人多喜戴高帽,清风庵主何独不然,冷漠铁青面色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道:“好,施主为人心性老身深知,施主未必并无所取。”
庞雨生微笑道:“在下未说过一无所取之言,藏珍中有柄上古仙兵,名叫鲁阳戈,在下希望取得……”说着又朗笑一声,道:“不过骊龙谷藏珍,乃钱老弟所有,只要钱老弟首允,当无问题,日后秘笈上武功如有疑难,钱老弟尚须就教于庵主。”
清风庵主望了钱百涵一眼,道“君子一言。”
庞雨生道:“如立九鼎,庵主眼前不如在途中相候沙嵩,在下预料沙嵩天明即回。”
清风庵主暗道:“冷面秀士善工心计,老身应防着了他的道儿就是。”
只听冷面秀士又道:“因时刻无多,预定之计尚未尽言,望庵主明晚枉驾来此一行。”说着抱了抱拳,与钱百涵身形疾腾,杳入夜色沉沉中。
红衣童子道:“恩师,冷面秀士之言可信么?”
清风庵主答道:“双方既然互为利用,目前冷面秀士必不我欺。”说着望了望天色一眼,又道:“天色即将放亮,我等在途中相候沙嵩。”
七松崖中疾闪出一条庞大如鸟身影,劲装捷服,肩带一双独门兵刃佛手拐,迅如猿猱登上七松崖。将及于半,突闻崖上朗声道:“沙庄主真是信人,敝上恭候多时了。”
沙嵩施展上乘轻功,一口气登上七松崖,只见松后转来一个须发甚长的老叟,即道:“我儿何在?”
老叟微微一笑道:“敝上并非心术狠毒凶邪,庄主不必担忧,见了敝上自然可以面晤令郎。”沙嵩冷笑一声,欲言又止。老叟复又淡淡一笑道:“事实并非如同庄主想像,多言无益,老朽领庄主前去。”
沙嵩已会见数十丈外,松林掩映着一幢小庙,门口烛火闪耀,沉叹一声道:“沙某有烦了,阁下可否见告贵上是何来历?”老叟不答,缓缓走去。沙嵩只感头皮发炸,今晚应约前来虽存了必死之心,但处此情境,不禁胸头泛上阵阵奇寒。
那老叟到庙门,高声道:“沙庄主驾到。”
只听传出清朗语声道:“有请。”老叟欠身一让,伸臂前引肃客。
沙嵩壮着胆跨入庙门,抬目望去,不禁面色惨变,只见上坐一黑衣蒙面少年,与武林中盛传的神木令持者无异,两旁肃立着金刀四煞,目中逼射慑人寒芒,令人震栗。蒙面少年目睹双面佛沙嵩入来,缓缓起立,朗声道:“沙庄主远来是客,在下未即出迎,望乞海涵,请坐。”
沙嵩欠身落座,道:“沙某知罪,所以只身前来领责,万死不辞,但幼儿无过……”
“罪不及孥,在下岂能不知。”蒙面少年道:“紫霞山庄,鸡犬不留,不知庄主尚记忆否?”
沙嵩面色惨变,道:“当年之事,沙某为势所逼,身不由己,却不诿过于他人,但求一死,别无他言,只望赦释犬子,沙某身在九泉,亦当感恩。”
蒙面少年淡淡一笑道:“庄主言重了,老四请带庄主去见见他的爱子是否安然无恙。”
那立在左侧的第二尊金刀煞神道:“庄主请随我来。”
双面佛沙嵩不禁一怔,谢了声立起紧随着金刀老四走向庙后。一间矮屋中窗纸内映烛火,隐隐可闻其子清脆语声。金刀老四椎开木门,沙嵩迈入,只见其子与一皓首银须瘦长清矍老叟对坐笑语,目睹沙嵩,霍地跃起扑入沙嵩怀中,叫道:“爹。”亲亲之情,溢于言表。
沙嵩两行热泪夺眶而出,顺颊流下,粗大手掌抚摸其子发颊。老叟面色一冷,不屑地望了沙嵩一眼,与金刀老四联袂步出房门。沙嵩道:“孩子,你受苦了。”
幼童圆眼一睁,道:“他们待孩儿甚厚,丝毫未受苦,爹为何竟出此言?”
沙嵩闻言呆得一呆,道:“你被何人带来此处?”
幼童目露诧容道:“孩儿蒙神木令主者相救,稍迟一步,孩儿即遭万恶凶徒杀害,含恨九泉了。”
沙嵩惊道:“真有其事么?凶徒是谁?”
幼童右手一指暗门,道:“匪徒囚在此柴房内。”
沙嵩纵身一跃落在门前,举掌推开木门,不禁骇然变色,只见一双匪徒斜仰在柴堆上,耳眼口鼻内溢流丝丝黑血,两目怒张,口张鼻扭,似死前不胜痛苦。沙嵩认出一双匪徒乃自己强仇大敌,闽南剧盗刘雄毛威,又瞧出两人系受阴火搜魂恶毒手法,全身经络根根裂断,内腑缓缓硼碎,受尽痛苦而死。此种恶毒手法,他也是听说过,并未目睹,只瞧得心惊胆寒。
幼童以手掩目,呼叫道:“爹!好可怕啊,孩儿见他们囚在室内时,还是活生生地,怎会死去。”
沙嵩叹息一声,带上柴房木门,道:“为父错了,还错认神木令主人挟持我儿胁迫为父就范。”
幼童圆睛骨碌碌溜转了一下,诧道:“孩儿只知神木尊者乃前辈义侠奇人,如今的神木令主者对孩儿爱护备至。”
沙嵩道:“神木令主者对我儿说了什么?”
幼童道:“神木令主者训勉孩儿,莫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沙嵩心有所感,暗叹一声道:“只说了这些么?”
幼童道:“他只说了这些话。”
一条身影疾闪而入,现出那皓首银须老叟,道:“福儿,老汉带你去安睡,天色一明,就须随你父返家。”继向沙嵩笑道:“时刻无多,敝上有请庄主叙话。”
沙嵩答道:“在下遵命。”望了其子一眼,跨出迈出,迳向庙堂走去。
只见神木令主者与金刀四煞低声叙话,目睹沙嵩走来,倏地立起,朗声道:“庄主请坐,在下意欲请庄主之事,不知庄主可愿相助?”沙嵩抱拳,目露恭敬之色,道:“不敢,只要老朽所知,敢不如命。”
蒙面少年道:“庄主知否在五台无极帮安藏了多少党羽?”
沙嵩立时从怀中取出一叠摺好的纸束,递与蒙面少年,道:“无极帮主为人行事均在事前经过周密布署,谋定后动,一切安排极其隐秘,老朽虽受命在紫荆关设立分堂,严密监视晋北冀西武林动静,五台派被定为最重要之一处,一举一动,每五日须传讯禀明。”话声略略一顿,又道:“五台究竟有无极帮多少党羽,老朽委实不知情,只知主其事者为乾阳头陀,这纸卷内老朽已书明暗语手式联络之法。”
蒙面少年展开纸卷,已明就理,用烛火毁去,道:“多蒙庄主不欺,在下心感不胜,当年紫霞山庄严大侠天梁灭门祸劫庄主是否参与其事,不知可否见告详情。”
沙嵩闻言不禁心神大震,面色惨变,苦笑道:“不敢隐瞒,老朽当年实参其事,但为势所迫,身不由主。”
蒙面少年诧道:“这是何故?”
沙嵩道:“因为参与其事者均是黑衣蒙面,互不交谈,违则立即处死,主其事者亦隐秘本来面目,临行之际,俱服下迷神药丸。”
“主其事老庄主必然知其来历。”
沙嵩面现苦笑道:“不知。”
蒙面少年诧道:“凡事必有因,庄主恐是违心之言。”
沙嵩苦笑道:“老朽如有言不实,日后必遭惨死!当年老朽突奉黑道七星旗令召集,赶往蜀道天险犀牛峡内听命,事后才知杀害的竟是誉满武林,威震西北道上的严大侠,神明内疚,至今未复,才托身于无极帮下,从此罕有现身江湖。”
蒙面少年喃喃自语道:“七星旗令……七星旗令。”似作沉思状。
沙嵩道:“七星旗令乃当年黑煞神荀智独门信符,但荀智早在围袭紫霞山庄前三月便已亡故,荀智一向独来独往,无家无室,并无后人。”
蒙面少年不禁一愣,道:“庄主这么多年来,竟不知一丝内情么?”
沙嵩黯然叹息道:“十数年来,老朽如置身在暗室中,非但不敢多问,而且不敢多想,但老朽不解的是参与其事之人均无法明了真象,大侠从何探出?”
蒙面少年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看缓缓立起,又道:“在下尚有要事急须离此,庄主请偕同令郎转返庄内,今晚之事宜守口如瓶,以免杀身之祸。”
金刀大煞道:“令郎谅已熟睡,俺领庄主前往令郎睡处。”蒙面少年忽飘然步出庙门而去。
寒风啸掠,夜空如墨。蒙面少年独自一人徘徊在林径积雪间,心情沉重,郁闷难舒,低声长吟道:
“高崖何处觅知音
塞管声幽怨
一声已断别离心
旧事难弃杳难寻
恨沉沉……”
忽闻一声娇脆银铃悦耳笑声传来道:“你又在伤感了。”珠光一闪,眼前突现清丽脱俗的许飞琼。许飞琼纤纤玉指捏着一颗胡桃般大小夜明珠,烛照丈许远近,一双晶澈双眸凝注着蒙面少年,笑靥如花道:“忧能伤人,星弟还是想开点好。”
严晓星道:“琼姐,速将明珠收起,血海大仇未报,怎不使小弟忧心如焚。”
许飞琼将明珠收置怀内,娇笑道:“我知道,但迹象已明,如你我所科,主凶就是无极帮主,我更断定无极帮主与伏建龙同是一人。”
严晓星长叹一声道:“但并无确切明证,岂能妄入人罪。”
许飞琼道:“欲速则不达,时至自然明,大仇必然得报,星弟请暂释忧心,我来此乃受人重托。”
严晓星诧道:“琼姐受何人之托?”
许飞琼道:“珊珊、小燕陶氏姐妹。”
严晓星不禁剑眉一皱,道:“琼姐岂可自吐隐秘。”
许飞琼响起银铃娇笑道:“是她二人自知,怨我何来。”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她两人如何知情?”
许飞琼道:“星弟太小看了珊珊小燕,她们早就料到星弟就是神木令主人,二女对你一往情深,岂可流水无情。”
严晓星颔首道:“谨遵琼姐之命。”许飞琼格格一笑,携手同行消失于夜色沉沉中。
是夜又是一龙三凤,许飞琼、陶小燕、陶珊珊三女一起陪严晓星,现在大家都不是第一次,严晓星自然省事多了。严晓星首先找上了许飞琼,两人相拥亲吻着。严晓星一只手在她的背后轻抚,一只手则隔着衣服,按着她的乳房。而许飞琼似乎早己饥渴难忍,她的热烈出乎严晓星的意料之外。她的鼻孔中传出了阵阵的热气,口中也开始轻轻的呻吟着。
“嗯……嗯……嗯……”
一只手在她的奶头上,揉搓着,轻抚着。严晓星的嘴,顺着香唇,渐次的吻到她那雪白的脖子,她的乳房。一寸一点的轻吮着,弄得许飞琼不住的颤抖、不停的轻哼。严晓星的嘴终于移到她敏感的乳头。在乳头上,严晓星的舌头像是催情针似的,舔得许飞琼,不住的叫喊:“嗯……嗯……哦……哦……嗯……哦……”
她的乳头是越舔越硬,她也不时的把乳房向上挺,迎合严晓星的吸舔。严晓星的宝贝手,轻轻的按到了她那神秘的三角洲。那一片多毛的部位,早被淫水沾湿了。她的阴毛,多而细软。她的阴唇,像发高烧似的,好烫。于是严晓星的手,开始解开她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的衣裤,被弃置于床下。
严晓星也迅速的脱掉自己的衣服,准备上战场,许飞琼的胴体实在太美了。纯白的玉体,微微透红的肌肤。结实、而如竹笋般的乳房。乳尖上那两颗如草莓般的奶头。匀称优美的曲线、平滑结实有弹性的小腹。小腹下面那毛茸茸的一片,把整个阴户都给盖住了。尤其是那两片肥满的阴唇,红嘟嘟的,中间那条暗红色的肉缝,再配上许飞琼那健美细长的大腿,看起来,不禁使人垂涎欲滴。
严晓星有点冲动,一张嘴,狠狠的吸吮着她的香唇。严晓星轻轻把许飞琼平放在床上,只见她双目紧闭,胸部大幅度的起伏。严晓星挨着她躺下,凑上嘴,又开始索吻。
“嗯……嗯……嗯……”这一声又一声浓浊的鼻音,叫得严晓星心慌意乱,真恨不得想立刻干她的小穴。严晓星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摸着她那最敏感的部位─阴蒂。手指像条小蛇般的,在扣弄着她的小穴。小穴的淫水,像是涓涓细流似的,猛流个不停。许飞琼的欲火,似乎已到了极点。她整个人,不停的扭动,不住的轻哼。
“哦……嗯……嗯……哦……嗯……”渐渐的,严晓星的嘴,严晓星的舌头,从乳头顺着滑下,吻到她那诱人的小穴。只见小穴里的淫水,晶莹剔透。那微微突起的阴蒂,像是一个熟透了的果实,真想咬它一口。伸出了舌头,在她那微烫的阴唇内,来回的涮着。这一涮,淫水流得更多了,她整个人却为之抖动不止。“嗯……哦……嗯……哦……好弟弟……你不要舔……小穴好难受……哦……小穴……哦……难受死了……”
“哦……小穴里面痒死了……哦……痒……好弟弟……不要……不要……哦……不要再舔了……嗯……哦……”她的手,死命狠狠的压住严晓星的头,小穴拚命的往上挺。
“嗯……好弟弟……哦……不要……嗯……哦……不要……哦…小穴受不了……姐姐受不了……嗯……”
“好弟弟……求求你……哦……求求你……哦……哦……许飞琼要你……快给姐姐……好弟弟……哦……不要再舔了……哦……”
“啊……好弟弟……啊……你快……快给姐姐……嗯……小穴实在受不了……哦……受不了……”严晓星用手握住大宝贝,用龟头一上一下的来回的磨着她阴蒂。
“嗯……哦……嗯……嗯……好弟弟……不要再逗了……嗯……不要逗姐姐了……嗯……”
“哦……嗯……小穴受不了了……哦……快进来……哦……哦……嗯……”她的屁股,想要含住大宝贝似的,一下又一下的往上顶。
“哦……好弟……弟……嗯……好弟弟……求求你……啊……快……快干姐姐……快……插姐姐的小穴……哦……”严晓星一看许飞琼的春潮,似乎己到了顶点,大宝贝对准了小穴口,一扭腰,“噗滋”一声,大宝贝便整根到底。
“哦……好舒服……”严晓星心中不禁冒出了这句话,许飞琼的小穴好紧,里面又热又烫,严晓星的家伙被包的好美、好舒服。
“嗯……嗯……好弟弟……姐姐的小穴好美……哦……好弟弟……大宝贝干的我好舒服……嗯……嗯……哦……小穴现在好美……小穴不痒了……哦……哦……弟……弟……你的大宝贝真大……哦……顶得花心好美……哦……哦……”
“哦……嗯……好弟弟……嗯……好宝贝……小穴好舒服……哦……姐姐好美……嗯……哦……美死了……嗯……”
“好弟弟……嗯……你真会插小穴……哦……你真的好会插……嗯……你插的太美了……哦……姐姐的小穴爽死了……哦……”
许飞琼的小穴,一张一合的,好美。小穴的淫水,有如下雨似的,不停的,一点一滴的往外流。大宝贝的陵肉,一进一出的也带出了不少淫水。
“卜滋……卜滋……卜滋……”大宝贝的入穴声,实在是好动听。
“哦……大宝贝……哦……你插的姐姐太美了……嗯……哦……好弟弟……小穴让你插的爽死了……嗯……哦……”
“我的好爱人……嗯……哦……哦……哦……小穴要美死了……哦……你太会干姐姐了……哦……”
“琼姐姐……哦……哦……小穴美吗……哦……大宝贝入得好舒服……哦……哼……”
“好弟弟……哼……小穴从没这么爽了……哦……啊……哦……花心被磨得好舒服……嗯……嗯……”
“嗯……大宝贝弟弟……嗯……插快一点……哦……重重的干小穴……嗯……大力的插姐姐……哦……姐姐要你……嗯……嗯……”
“嗯……好弟弟……快……哦……姐姐不行了……哦……姐姐的小穴要……出来了……啊……啊……小穴……小穴升……天了……哦……哦……”
“哦……好弟弟……姐姐真爽……哦……姐姐好久没这么爽过了……你真会插小穴……真会干小穴……哦……嗯……”
在她要进入高潮的那一刹那,子宫壁突然紧促的收缩,猛吸得大宝贝跟着收缩,浓浓的阴精,又热又烫,直浇向大宝贝头,浇得大宝贝不住的抖了几下。
“嗯……嗯……大宝贝弟弟……哦……姐姐的小穴好多水……哦……弟弟……哦……哦……”
“弟弟……嗯……你快插重一点……嗯……姐姐还要……哦……姐姐还要……姐姐不过瘾……哦……重重的插小穴……嗯……”
“嗯……求求你……给姐姐……大力的插小穴……哦……狠狠的干姐姐……嗯……好宝贝……嗯……”
“哦……哦……呼……琼姐姐……你真的要弟弟大力的插小穴……呼……你不怕痛……琼姐姐……小弟怕你会受不了……哦……”
“好弟弟……嗯……好爱人……小穴不怕痛……嗯……哦……姐姐不怕痛……哦……嗯……”
严晓星一听许飞琼如此说,心下也决定给她来顿狠的。于是,严晓星抽出了大宝贝。甫一抽出,小穴的淫水“哗”的一声,全部冲了出来。严晓星把许飞琼,拖到了床前,巧的是床铺的高度,也够严晓星施展此一秘功。双手把她的身体放好,让脚微微的抬高,以便严晓星的抽插。严晓星看着她的小穴,湿得真不像话。
于是严晓星默记心法,气循环一周天,最后纳入丹田。渐渐的,跨下的大宝贝,又暴涨了许多,比刚才又长、又大了半倍多。整根大宝贝就像烧红的铁杵,刚硬如铁。小穴的淫水,依然细细的慢慢流。那两片阴唇,一张一合的,似乎等待着大宝贝的进攻。再一次的对准小穴口,滋的一声,大宝贝又是整根到底。
“啊……弟弟……哦……你的宝贝怎么比刚才还大……哦……又好热……”严晓星开始抽插,只是轻轻的插,不让大宝贝到底。
“嗯……嗯……小穴好美……嗯……哦……好美……嗯……大宝贝变得好粗……嗯……嗯……”
“哦……嗯……好弟弟……哦……大宝贝美死小穴……嗯……美死姐姐了……哦……好舒服……哦……好爽……嗯……”
“大宝贝弟弟……哦……大力的干姐姐吧……用力的干小穴……嗯……小穴会承受得了……嗯……嗯……”看到她那副骚样,那副淫荡的样子,真叫人受不了。小穴里的淫水,又开始多了。深深的换了几口气,严晓星要开始了,他要重重的干,狠狠的插。
“啊……啊……啊……小穴……啊……我的小穴……啊……胀死了……啊……花心被顶穿了……啊……”
“好弟弟……啊……不要那么大力……啊……轻一点……啊……轻一点……轻一点……小穴会受不了……哼……哼……”
“大宝贝弟弟……啊……哼……轻……一点……”
“啪……啪……啪……啪……”肉碰肉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的狠入,一次又一次顶到花心。
“啊……哼……轻一点……不要那么大力……哦……花心被刺穿了……哦……哼……姐姐被干死了……哦……”
“哼……嗯……嗯……好弟弟……姐姐受不了……嗯……小穴坏了……哼……嗯……嗯……”“好弟弟……姐姐服了你……嗯……嗯……你真的好猛……好骠悍……嗯……姐姐……哦……嗯……”就这样的干了百来下,许飞琼似乎又进入了佳境,她的手又恢复了生机,猛抓住了严晓星的腰。她的屁股,也开始不停的往上挺。口中的浪叫,也开始有味道多了。小穴的淫水,像是被拍到似的,“滋”、“滋”作响。
“嗯……小穴好舒服……嗯……小穴好爽……哦……哼……小穴会爽死……嗯……姐姐美上天了……哼……你力气好大……嗯……”
“好骚穴……哦……好小穴……屁股用力往上顶……哦……大宝贝要插穿你……哦……哦……”
“大宝贝弟弟……哼……好弟弟……嗯……姐姐爱死你了……哦……小穴会爽死……哦……嗯……”
“好宝贝……快……哦……姐姐……哦……哦……又要出来了……姐姐的穴心要爽死了……哦……快……”
“啊……啊……星……弟……姐姐要……要升天了……哦……小穴要爽死了……哦……你干的好……插的好……嗯……哦……”
“啊……星弟……啊……啊……小穴又流了……啊……啊……姐姐……好爽……好爽……哦……哦……”
突见许飞琼双手双脚,像只蜘蛛似的,全部把严晓星抱住,不停的叫,不停的抖。小穴的温度,一下子提升到沸点。大宝贝的感觉,又热又舒服。只有短短的几秒,她整个人就像是虚脱、无力的躺了下去。严晓星知道她泄了,阳关一松,一阵一阵的浓浓火烫的阳精,全部射向了许飞琼的小穴深处。大宝贝一下又下的抖,不停的跳。
“哦……哦……哦……”泄后的大宝贝实在太舒服了,爽的严晓星只有吐气。
“呼……呼……呼……”严晓星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并在许飞琼的香唇上吻了一下。
“弟弟你真会干,刚刚差点被你干死……”许飞琼一副娇嗔的样子,好迷人,忍不住,严晓星又搂了上去,吻上了她的香唇,正待伸手摸东摸西。
她突然推开严晓星:“别缠着姐姐啦,珊珊和小燕已经望眼欲穿啦。”严晓星扭头一看,陶珊珊、陶小燕姐妹果然都已经脱得全身只剩亵衣、亵裤,水汪汪的大眼睛,透射出灼人的欲焰,“灾情”果然十分严重,严晓星只好转移战场。
严晓星走到陶珊珊、陶小燕姐妹二人面前,拉着二女道:“我们上床去……”很快的,他们三个在床上已是一丝不挂,分别展现在各人的眼里。
“好弟弟,我们怎么来?”陶珊珊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们看我的,照我的话做。”于是,严晓星要她们平躺在床上,中间露出一点间隙。严晓星的手,严晓星的嘴,先开始动作。第一个,当然是大的先来。严晓星吻着她的香唇,手揉着她的奶头。小燕却趁此时,用手套弄严晓星的大宝贝。一场三人行的肉搏战,就这样揭开了序幕。
珊珊热烈的不得了,她的手像一只钳子,紧的勾住了严晓星的头,弄得严晓星几乎透不过气来。小燕一边弄严晓星的宝贝,一边叫着:“星弟快一点,你们这样子我受不了了。”
严晓星抬起头,笑骂的对她说:“不要叫,马上就换姿势。”话一说完,严晓星立刻换个姿势。
严晓星觉得不需要再给她们什么爱抚不爱抚了,只要大宝贝能爽死她们就可以了。严晓星一翻身,躺到她们二人的中间,叫珊珊坐吃严晓星的大宝贝,小燕,则跨坐到严晓星的头上。珊珊和小燕两人面对面的,相互的按揉对方的奶子。在感觉上,大宝贝一寸一寸被珊珊的小穴给吞掉。大宝贝一待完全进入小穴后,也顶了几下,弄得珊珊叫了出来。
“嗯……嗯……哦……大宝贝顶到花心了……哦……好美……哦……嗯……小穴好美……嗯……”小燕的骚穴,亮晃的在严晓星眼前,那两片红红的肉瓣子,真想把它咬下来。伸出了灵蛇般的舌头,在她的阴道、阴蒂,不停的涮着。她的淫水,就像山泉瀑布,直泻而下。
“嗯……嗯……星弟……哦……你的舌头好棒……嗯……嗯……小穴……嗯……大力一点……嗯……嗯……”
严晓星一面出舌头,一面又往上顶几下,双手真不知该放在那里。没多久,小小的房间里,淫声震天。你一声,我一声。
“星弟弟,好弟弟。”弄得严晓星不知道该听谁的。
“嗯……嗯……好弟弟……小穴好美……哦……你真厉害……嗯……顶得花心美死了……嗯……”
“好弟弟……哦……嗯……舔快一点……嗯……哦……小穴好爽……嗯……好美……嗯……好美……”
“哦……姐……嗯……你用力按我的奶子……嗯……星弟弟……深一点……再深一点……嗯……”
“大宝贝弟弟……嗯……哦……姐姐好舒服……哦……姐姐的小穴好美……哦……嗯……”
“好弟弟……你用力一点……哦……对……就是这样……嗯……姐姐好舒服……嗯……哦……姐姐好美……嗯……嗯……”珊珊和小燕,一唱一和的,叫得好不起劲。她们可真是,骚劲十足,淫态百出。渐渐的,珊珊和小燕,她二人的淫声,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激动。
“星弟……嗯……嗯……快顶小穴……哦……姐姐……小穴要……哦……大宝贝快顶……嗯……珊珊要……哦……小燕……小燕……用力揉姐姐的奶子……用力……哦……姐姐……哦……啊……我……出来了……啊……”
“好弟弟……你舔深一点……嗯……深一点……哦……小穴会美死……嗯……哦……星弟……舔快一点……哦……快……哦……嗯……好弟弟……快……啊……姐姐也要……啊……也要丢了……啊……啊……我丢了……”一刹时,两人的淫声,从大声的呐喊,到最后的低吟。两人的阴精,毫不保留的,泄到严晓星的大宝贝上和嘴上。渐的她们两人不再呼叫,只有喘息的份了。
“珊珊、小燕,你们泄了,该小弟表演了吧。”他们换了一个姿势。
珊珊四仰八叉的躺着,小穴的淫水,流个不停,连阴唇上的阴毛都湿了。小燕跪伏在珊珊的小穴前,白白的屁股高高翘起,露出那丰满、红润的阴户。严晓星靠近了小燕的屁股,大宝贝对准小穴口。“滋”的一声,大宝贝整根进洞,开始了抽插。
“好姐姐……哦……你的小穴好紧好美……哦……大宝贝好舒服……哦……好美……哦……大宝贝好舒服……”
“好姐姐……你舔深一点……嗯……嗯……哦……再深一点……嗯……”
“嗯……嗯……小穴好美……好美……好姐姐……你舔得真好……小穴好爽……嗯……嗯……”
“哦……小燕……嗯……舔深一点……嗯……姐姐好美……好美……哦……美呀……美呀……”“好骚穴……哦……你的小穴实在……哦……太棒了……哦……大宝贝插得好舒服……哦……”小燕口不能哼,她的姿势像一只母狗。她的嘴,含着珊珊的阴户。她的手,抓着珊珊的奶子。她的动作,随着严晓星的动作,一前一后的舔着。小燕的淫水,跟珊珊比起来,不相上下,一样多。随着大宝贝头的抽插,她的大腿内侧,沾满了淫水,滑渍渍的。严晓星的双手,紧紧的抱着小燕的腰。
“拍……拍……拍……”小腹撞击屁股的响声。
“哗嘶……哗嘶……”小燕舔小穴的淫水声。
“哦……哦……小浪穴……弟弟好舒服……哦……大宝贝会爽死……哦……小穴真紧……美的大宝贝快升天了……哦……”
“嗯……舔深一点……小燕……哦……深一点……快……快一点……嗯……”
“好姐姐……哦……好骚穴……大宝贝丢给你……哦……小弟好爽……哦……好爽……哦……啊……啊……啊……小弟给你了……啊……”一股浓浓的阳精,夺门而出,射向了小燕的小穴深处。
缓缓的,严晓星抽出了大宝贝,往后一躺,整个人便准备休息。眼光所到之处,只见珊珊继续的舔着小燕的小穴。两个雪白的胴体,交结在一起,让严晓星看得有点眼花了。只听珊珊猛叫:“快……哦……好舌头……好妹妹……嗯……哦……快……用深一点……哦……嗯……”
“嗯……啊……啊……好舌头……深一点……啊……姐姐要……出来了……啊……出来了……哦……”珊珊的手,拚命的按住了小燕的头。她那浑圆的屁股,也死命的往上挺。大叫声后,珊珊整个人也软了下来,不停的喘气。她的阴唇,一开一闭的,煞是好看。里面的淫水,没有因为泄精而停止流动。
严晓星真怀疑,女人的小穴,为什么不能像山湖一样,是个死水。小燕缓缓的抬起头来,呼了一口气。只见她鼻子以下,都是亮晶晶的淫水,很好看。就有如加了水的面粉,不小心弄到了脸上。他们三个人,休息了一会儿,突听小燕道:“珊珊,星弟,你们还要不要来?”
“好啊,大家再来一次,好不好?”
“可以,谁怕谁。”珊珊有气无力的回答。
严晓星指着自己的大宝贝:“怎么办?它还软绵绵的。”
“星弟,姐姐来弄,姐姐来把它弄硬,好不好?”小燕自告奋勇的说。她不待严晓星的反应,伸手捆住了严晓星的命根子,张开她那红润的小嘴,含住休息中的宝贝头。宝贝头,一入她的小嘴,便感到一阵温暖,一阵舒适。严晓星的手,也轻轻的抚摸着那头乌溜溜的长发,同时呢,也偶尔去揉一揉她的奶子。经过她的小口的套弄,大宝贝慢慢的膨胀。经过她的小手一握,大宝贝感到另一种舒适。一旁的珊珊,也不甘寂寞,伸出了舌头,舔着小燕的小穴。一下子,三个人又乱成一团。三个人,又在各自攻击目标。
“哦……哦……好小嘴……哦……好姐姐……大宝贝又硬了……哦……含紧一点哦……舌头多舔几下……哦……”小燕是一边哼着,一边含弄着大宝贝。珊珊舔得似乎是津津有味,“啧”、“啧”、“啧”的舔穴声。
“好嘴巴……哦……你含的真棒……哦……大宝贝美死了……嗯……好舒服……嗯……美死了……哦……大宝贝好爽……嗯……好爽……”
“好……大宝贝美呀……燕姐姐……弟弟好爽……哦……哦……爽……爽死了……嗯……哦……”
“哦……哦……好姐姐……你不能再含了……哦……哦……再舔……哦……不能再舔了……哦……再舔就没戏唱了……哦……”一阵又一阵,渐渐传来,大宝贝快……
严晓星连忙推开她的头,否则等一下就没戏唱了。严晓星请她们躺到床缘,双脚微微抬起。严晓星故意仔细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才慢条斯理的,选择了珊珊的小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真气纳入丹田,流转一周天。大宝贝在真力的运转之下,又涨了半倍有余。看准了桃源洞口,大宝贝用力一挺,整根进入了珊珊的小穴。珊珊的小穴,早经风霜,所以淫水早已泛滥成灾了。
“卜滋……卜滋……卜滋……”
“哦……哦……好姐姐……小穴里的淫水真多……哦……大宝贝会淹死……哦……”
“嗯……好弟弟……你又用重重的干姐姐了……嗯……是不是……小穴会……嗯……好吧……姐姐就让你插吧……”
“嗯……嗯……小穴好舒服……嗯……哦……花心……好美……哦……姐姐舒服……嗯……嗯……”严晓星轻抽浅入的干了几十下,大宝贝更是进出自如。
严晓星的双手,抱起珊珊丰满的屁股,开始直起直落的猛抽狂插了,真是每下都刺到了花心。珊珊也紧紧的搂住了严晓星的背,她那紧而窄的阴户含着大宝贝,配合着大宝贝的起落,扭动着柳腰,大屁股也不停的挺送。
“痛……啊……痛……啊……你轻一点……哦……小穴被干穿了……啊……姐姐受不了……啊……好弟弟……啊……你轻一点……”
“姐……哦……你忍耐一下……哦……小穴等一下就会舒服……哦……大宝贝会爽死你……哦……”
“好亲亲……啊……姐姐快受不了……嗯……你干得太凶了……嗯……好弟弟……求求你……轻一点……”珊珊这声又一声的浪叫,不啻是火上加油,更催动了严晓星的狂暴。
“啪……啪……啪……”一下又一下的重击声。严晓星一眼朝小燕瞧去,原来她也是受不了了。她自顾自的,用自已的手,扣弄着小穴,一副浑然忘我的样子。
“哦……哦……小穴又来了……嗯……小穴又美了……大宝贝力量真好……嗯……好舒服……嗯……”
“好星弟……哦……你太能干了嗯……你太行了……嗯……干得姐姐爽死了……嗯……”
“好姐姐……哦……哦……你美了吗……哦……大宝贝会插死你……呼……呼……”
“大宝贝弟弟……对……用力插小穴……嗯……用力弄姐姐……嗯……姐姐……舒服死了……”陶珊珊秀发散乱,双手好用力的抱着严晓星,脸深深的埋在床单里。她满脸通红,银牙咬着床单,柳腰猛扭,屁股更是用力的往上顶。她的小穴如泉水般的涌出淫水,润滑着严晓星的大宝贝十分舒服。因之,大宝贝的抽插,更加疯狂。大宝贝在小穴里,左冲右撞,毫不怜香惜玉。干得珊珊,淫声越来越大。“哎唷……嗯……美死了……小穴美死了……嗯……好……真好……大宝贝弟弟……嗯……美死了……嗯……”
“嗯……嗯……好……好美呀……用力……对……再大力一点……小穴……嗯……美死了……”
“嗯……嗯……好弟弟……小穴美死了……嗯……嗯……姐姐好爽……好爽……哼……嗯……”
“好骚穴……哦……你美吗……嗯……大宝贝要入死你……哦……哦……入死你……入烂你的小穴……”
“大宝贝弟弟……嗯……再快一点……嗯……哦……再重一点……哼……姐姐快活死了……嗯……嗯……”不知什么时候,小燕已到珊珊的酥胸上,含咬着她的奶头。珊珊的淫水越流越多,阴户里更是润滑、温暖。大宝贝的猛插硬干,如入无人之境,恣意发挥。
“哦……珊姐姐……你的小穴好美……哦……小穴又紧又小……哦……干起来好舒服……”
“大宝贝……嗯……嗯……姐姐快……哦……啊……小穴要美上天了……快……再用力……哦……哼……”
“啊……姐姐要美死了……弟弟……小穴要爽死了……啊……啊……姐姐要……泄了……啊……啊……好爽好爽……姐姐……哦……美死了……”
陶珊珊的小穴内子宫壁,紧促的收缩,夹着大宝贝好不舒服。那股热烫的阴精,直浇得大宝贝不停的乱颤。严晓星急忙的深深吸一口气,抱元守一,稳若金汤。珊珊泄了以后,整个人像昏死,一动也不动的躺着。解决了一个,接下来就是小燕了。
“星弟,你刚才干得好凶,姐姐有点怕。”
“燕姐姐,你别怕,弟弟会轻一点,包你舒服。”将小燕摆好姿势,严晓星换了几口浊气,重新的调气。
“呼!呼!呼。”严晓星将大宝贝插入了小燕的小穴,一囱舷?腔根到底,又全部的抽出来,让她先享受享受一番。只见她媚眼如□,吐气如兰,淫声娇嗲。
“嗯……嗯……弟弟……小穴好舒服……小穴美死了……哦……姐姐好舒服……哦……”
“好姐姐……等一下弟弟要重重的干你……狠狠的插小穴……哦……你要忍耐一下……哦……”
“呼──呼──呼──”严晓星把大宝贝整根抽了出来,一换气之后,大宝贝大得真是可观。
“哎唷……啊……轻一点……啊……星弟弟……小穴受不了……小穴会胀死……啊……轻一点……”
“好弟弟……啊……小力一点……不要那么用力……啊……花心被插穿了……啊……痛呀……”
“好弟弟……求求你……轻一点……姐姐受不了……嗯……小穴会被干穿……嗯……嗯……”
“好姐姐……哼……好小穴……哦……紧一下……忍耐一下……马上你就会很爽……哦……”只见小燕,她秀眉微皱,一副娇不胜弱的样子,两只手拚命的抵住严晓星。严晓星依然不改重插,一下比一下狠,一次比一次用力。大约干了数十下,她渐感舒泰,浪叫声听起来也舒服多了。
“嗯……嗯……小穴美……哼……美……嗯……星弟……小穴美死了……嗯……”
“大宝贝弟弟……嗯……姐姐好舒服……嗯……小穴舒服死了……嗯……大宝贝真会干小穴……哦……嗯……”
严晓星觉得大宝贝好舒服,被她那小穴包得,夹得是那么的美。硕大的宝贝,受到阴唇的紧紧夹着,更是兴奋。小燕此时已是苦尽甘来,只见她泛脸生春,一脸的淫态。小穴中骚水阵阵的流出,使得大宝贝更是显得神勇无比。小燕半眯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唇轻启,玉体动摇。
“嗯……嗯……亲爱的……哦……好弟弟……你真会插穴……干得姐姐好美……嗯……小穴会爽死……哦……”
“星弟……姐姐好舒服……嗯……好美……嗯……美死姐姐了……嗯……好美……”
“大宝贝弟弟……嗯……亲弟弟……嗯……姐姐爱死你了……嗯……小穴……嗯……美死了……嗯……”
“好骚穴……哦……好姐姐……你的小穴真美……大宝贝干得好舒服……哦……大宝贝入得好爽……”
“嗯……嗯……姐姐好爽……嗯……好爽好爽……星弟……姐姐要美上天了……星弟……姐姐要……啊……快……啊……啊……姐姐要丢了……哦……哦……好美好美……”一阵销魂的美感,一阵急促颤抖,大宝贝也忍不住了。
“啊……啊……”在一阵又快又狠的抽插后,也随着小燕丢了。泄得严晓星通体舒泰,全身毛细孔大开。
“哦……哦……”可真是爽死了,爽到天边了。真力一泄,严晓星立刻感到全身酥软,一屁股坐到床上。
“呼──呼──呼──呼──”不住的喘着大气,不住的换气。好容易,等严晓星回过了气,慢慢的站起来,却看到珊珊和小燕,早已昏然入睡,许飞琼更是早已进入梦乡。
严晓星有了这个机会,仔细评赏她二人的胴体。陶珊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质和风韵。蓬松散乱的秀发,散贴在那张艳丽的脸庞上,真有说不出的抚媚、性感。光滑、洁白的背脊以下,露出了柔美的曲线。两条修长的玉腿,配合整个身材,真是恰到好处。那一双高耸的玉乳,尖而又挺,是那么的柔软。两片肥满的阴唇,被覆盖在乌黑柔软的阴毛里。那个桃源洞口,由于尚未擦拭,所以依然春潮泛滥。
那一旁的小燕呢?一头乌黑而柔软、长的秀发,整个打散在胸前、肩上,好一副海棠春睡的俏模样。长长的睫毛,小巧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小嘴,再配上白皙皙的圆脸,真是好美,好脱俗。她混身白若羊脂,正有如青春气息的绽放。胸前两个大奶子,圆鼓鼓的,顶着两颗艳红的奶头,真是好看极了。平滑的小腹,没有丝毫的瑕疵。两条玉腿,浑圆白嫩。阴户红嘟嘟的,微微的凸起,看了让人会受不了。严晓星有眼福的看完她两人的玉体,仔仔细细的研究了好一会儿。她二人可谓是春兰秋菊,难分上下。各有风骚,各有各的味道。
严晓星也感觉有些疲惫,往里面一缩一躺,躺在三女当中,追寻周公去也……
天色漆漆微现曙光,白雪无垠,双面佛沙嵩率着七龄爱子在山径小道上。沙嵩道:“昨晚你我身经所历,宜守口如瓶,免遭杀身之祸。”道旁突闪出一条黑影,躬身抱拳道:“庄主无恙么?”
沙嵩定睛一望,见是庄中得力高手吴荣,面泛冷笑道:“原来是吴贤弟,你奉何人之命来此守候?”
吴荣答道:“夫人放心不下,命小弟来此,清风庵主业已起疑,于前途守候庄主。”#--iCMS.PageBreak--#沙嵩淡淡一笑道:“老朽奉帮主急召,指示武林大计,今后武林情势,必有一番剧变,吴贤弟千万不可宣泄,可护送犬子由小道赶返庄内,老朽前途与清风庵主见面。”
吴荣面色恭谨,答道:“小弟遵命。”抱起幼童窜入道旁林中。
沙嵩定了定神,身形一提,施展草上飞轻功,疾如流星奔去。走出约莫四五里之遥,忽闻清风庵主语声道:“庄主何往?”
沙嵩抬目望去,只见清风庵主率领五童从道旁竹林中缓缓走出,立时抱拳施礼道:“沙某奉帮主密使相召,临行匆匆,不及与庵主面辞,尚请见谅。”
清风庵主愕然诧道:“贵帮主也来了么?”
沙嵩笑道:“沙某也曾将庵主到来经过陈明,敝帮主言庵主盛情心感,他心在短短时日内赶回总坛与庵主相见,命沙某面致歉意。”
清风庵主道:“如此说来,老身须赶往约定之处与贵帮主晤面了。”
沙嵩道:“庵主不多打住一天么?沙某急欲稍尽地主之谊。”
清风庵主在一个时辰内用独门灵丹耗损本命真力与五童打通阻滞穴道,已是疲惫不堪,闻言正中心怀,道:“老身恭敬不如从命,俾便请教迩来武林情势。”
沙嵩忽瞥见五童神色惨淡,面有愤容,不禁诧道:“庵主五位高弟怎么样了?”
清风庵主淡淡一笑道:“你我回庄再谈详情吧。”
他们身形消失远处后不久,东向无垠白雪尽头突现出五个黑点,疾逾闪电,转眼现出陶胜三皇甫嵩高雨辰等人。蓦听得一清朗笑声道:“陶老英雄别来无恙。”
陶胜三闻声不禁面色一变,只见一株合抱秃干巨树后转出赵春城,满面含笑目注自己,丝毫不见敌意,不由得心情一宽。高雨辰爽拳略抱道:“赵老师,你我又幸会了。”
赵春城含笑道:“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高少侠好。”说着目光转注陶胜三道:“陶老英雄,你是否须往双面佛沙嵩庄内?”
陶胜三又是心头一震,道:“正是,赵老师何以知之?”
赵春城道:“老英雄此去必自投罗网。”
陶胜三不禁面色大变道:“此话何解?”
赵春城微微一笑道:“因为沙嵩庄内所囚的二女,并非陶老英雄要寻觅之人,何况二女已予释放,再二女非我罗刹门下。”
“这话可是真的?”
“正是。”赵春城正色道:“在下岂是谎言之人,倘或不信,当可一问沙嵩。”
陶胜三略一沉吟道:“老朽还是要当面一问真情。”
赵春城淡淡一笑道:“老英雄定要前往,在下未便拦阻,陶老英雄为了寻觅两位嫡亲侄女,不惜与无极帮虚与委蛇,须知人无害虎意,虎有害人心,明月禅师等七位武林名宿就是明证。”说着振臂一鹤冲天拔起,穿空斜飞落下,三起三落,瞬眼无踪。
皇甫嵩冷笑道:“此人傲慢无礼,日后遇上,老夫必然杀之。”
高雨辰道:“罗刹门下均是僻性怪异,冷漠无礼,皇甫当家不理会他就是。”
陶胜三等人如飞奔驰而去,约莫奔出三里之遥,已是一处村庄,寥寥四五户人家,由于天寒地冻,均深扃门户,忽闻一沙沉声传来道:“来的可是陶老英雄?”
一幢土屋木门突呀的开启,步出一身材高大,白发银须老者。陶胜三诧道:“恕陶某眼拙,从未识荆,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高大老者笑道:“老朽闵九公,奉沙庄主之命接待陶老英雄,诸位远来跋涉,请至屋内饮几杯热酒,略祛寒气,老朽有话面告。”说看侧身肃客。
陶胜三数人鱼贯而入,只见屋内一张方木桌上摆着几样山珍野味,并暖着一壶酒,酒香四溢。闵九公挽起酒壶,在碗中斟满了酒。皇甫嵩暗道:“不多不少,恰好六碗酒,似算准了我等五人。”不禁深深目注了闵九公一眼。
闵九公好似猜中皇甫慧心意,笑道:“皇甫当家惊异老朽为何知悉五位定要前来,因为敝帮到处均有耳目,五位一举一动,本帮均了如指掌。”
皇甫嵩鼻中冷哼一声道:“闵老师知否我等方才来时途中曾遇见何人?”
闵九公淡淡一笑,道:“罗刹门下赵春城。”皇甫蒿不由心神猛凛,面色微变。
闵九公忙道:“老朽先干为敬。”大碗酒咕噜噜喝完。
陶胜三察知酒中无毒,亦一饮而尽,道:“阁下是否奉命拦阻陶某等入庄,不知为了何故?”
闵九公道:“庄中另有客先至,此人与陶老英雄、皇甫当家乃强仇死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恐掀起一场凶搏……”
“他是谁?”
“天外三凶,清风庵主。”
皇甫嵩鼻中冷哼一声道:“老贱人尚未死么?”
闵九公道:“不但未死,武功较前更为精进。”说着一一劝酒。
陶胜三意欲问明二女之事,话欲出口复又咽了回去。闵九公甚为健谈,词锋清隽,盛赞陶胜三皇甫嵩生平得意事迹,传神动听。酒味甘醇,菜肴腴美。皇甫嵩嗜酒贪杯成性,见了好酒更是不舍,只觉此酒隹极,一连饮了六碗,忽感阵头目晕眩,不禁骇然色变,大喝道:“你胆敢酒中放毒。”其他陶胜三等四人亦是察觉有异,但四肢乏力,目露惊悸之色。
闵九公哈哈大笑道:“老朽并非沙嵩所遣,但所说纯系实话,一句不假。”
陶胜三目喷怒焰,喝道:“你是何人?”
闵九公道:“老夫闵九公也非虚假,今日略施诡计,志在你陶胜三,与他们丝毫无干。”说罢在皇甫嵩四人身上点了数处穴道,笑道:“恕老夫无礼,一个对时后自解。”皇甫嵩等人眼前一黑,俯在案上沉沉睡去。
陶胜三心中发毛,道:“陶某与阁下,无仇无怨,志在陶某何故?”
闵九公道:“老夫与令弟至交父莫逆,迷魂谷主夫妇突告失踪,经多年之查访,方知陶老师你与令弟面和心违,生心陷害迷魂谷主夫妻。”
陶胜三心头猛泛奇寒,道:“此话匪夷所思,陶某怎会暗害手足同胞?”
闵九公面色一寒,冷笑道:“狡辩无益,老夫自有方法叫你吐实。”说着从怀中摸出十支绣花银针放在桌上。只见闵九公微微一笑,捏起一支银针,左腕一翻,抓起陶胜三左腕,疾如闪电将针尖戳入陶胜三右手中指甲内。陶胜三只觉奇痛澈骨,不禁惨呼出声,额角汗珠黄豆般大流下。
闵九公又捏起一根银针,由陶胜三右手无名指指甲下慢慢戳入。陶胜三只觉痛不可忍,泪水夺眶涌出。陶胜三不禁胆寒魂飞,自知无幸,只见闵九公已取起第三根银针,忖道:“与其身受惨酷极刑,反不如自绝而死。”他虽萌必死之心,但猛然察觉气穴阻滞,力不从心,又是一阵奇痛,禁不住张口嗥叫出声。拾指连心,陶胜三痛极晕厥过去。第十三章 人将死言也善
不知多少时候,陶胜三方醒了过来,一阵阵刺心奇痛犹自有增无已。他发觉自己已置身另一石砖空屋内,臂股被石壁钢圈紧紧扣牢,发悬于一根横系的牛筋上,牛筋结有一巧妙的装置,只要稍用力道,高悬在发顶上一块棱芒钢锥必堕于陶胜三背部。
最为惊心动魄的,就是陶胜三眼前石壁朱书数行字迹,警告陶胜三不能挣扎,亦不能希冀有人来相救,稍一动弹,淬有剧毒钢锥坠落在背,虽未必死,但毒性可使他受尽痛苦,闵九公留言身有要事他去,七日后方始赶返,尽这七月之期须陶胜三静静思考。
七日之期并不大长,但在陶胜三而言,无异七年之久,更无法静静思考。陶胜三回首前尘,不由老泪纵横,顺颊流下。渐渐他感手指肿胀,头颈脊骨僵硬,眼皮沉重,再度昏睡过去。石室外人影一闪,正是那赵春城,目光凝注在陶胜三面上,泛出一丝悯恻的神色,高声呼唤道:“陶老英雄。”
“……”
“……”
一连呼唤数声,陶胜三睁开沉重眼皮,黯淡眼神似已瞥明赵春城,脸上泛呈凄然笑容。赵春城疾闪而入,落在陶胜三身前不远,诧道:“老英雄为何落得这般模样。”一道锐利眼神扫视石室内情景,不禁面色微变。陶胜三凄然笑道:“一言难尽,赵贤弟将老朽救离此处再说。”
赵春城面有难色,摇首道:“在下恐不能救开老英雄。”
陶胜三闻言不由脸色一变,道:“这是何故?”
赵春城道:“老英雄身上被下了极恶毒的禁制,武功已失,在下虽可用剑斩断悬发,及时用掌力震开老英雄,但老英雄必撞出摔落,震断心脉毙命,救之反而害之,在下势所不能,更所不忍。”
陶胜三凄然答道:“老朽愿求一死,赵贤弟请动手吧。”
赵春城摇首道:“在老英雄而言别无选择,若传扬江湖在下恐百口莫辩。”
陶胜三惨笑道:“老朽求死亦不可能么?”
赵春城略一沉吟道:“依在下之见,只有等这个闵九公回来,在下猝施奇袭,制住闵九公迫使就范,解开老英雄穴道。”
陶胜三面上浮起凄凉悲怆苦笑道:“老朽度日如年,恐怕难等。”
赵春城目露诧容道:“闵九公留言须时七天返回,那日在下途中相遇老英雄,屈指算来,今日已是第七天。”
“什么?”陶胜三惊诧道:“今日已是第七天。”
“正是。”
陶胜三叹息道:“贤弟想法本好,倘闵九公遇事牵缠,万一今日赶不回来咧?”
赵春城默然无语,以悯恻目光注视着陶胜三,摇首频频叹息。突然,赵春城眼中神光暴炽,道:“在下料闵九公必来,他擒困老英雄不予杀害定有所求,虽有急事他去,岂能不匆匆赶返,这个老英雄自然较在下更为明白。”
“不错。”陶胜三道:“闵九公是有所求。”说此心中兴起一阵激动,不禁热泪夺眶而出。
“老英雄怎么流泪了?”赵春城不胜惊愕。
陶胜三道:“赵贤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朽纵然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老英雄为何说此丧气言语?”
陶胜三凄然笑道:“老朽欲有所求,贤弟是否愿为老朽办一件未了之事?”
赵春城目注陶胜三道:“只要在下力之所及,无不如命。”
陶胜三发出一声长长叹息道:“闵九公乃舍弟迷魂谷主陶泰麟至交莫逆,舍弟夫妇无故失踪,他心疑为老朽陷害,欲霸占迷魂谷基业。”
“此乃真情么?”
“虽不中的,亦不大远。”
“如此说来。令弟确系老英雄所害了。”
“不是。”
“是谁?”
“无极帮主。”赵春城不禁呆住。
陶胜三凄然落泪道:“迄至如今,老朽只知是无极帮主所为,但无极帮主面貌长像,真实来历尚朦然无知。”
“究竟为了什么?”
“贤弟似心疑老朽为何与无极帮互通声气,虚与委蛇么?其实老朽也有难言之苦衷,昔年舍弟与老朽性情不投,格格不入,外人不明多滋误会,舍弟为何为无极帮主所害,因他昔年做下不德之事,为武林所不齿。”
“令弟做下什么不德之举?”赵春城道:“不知可否见告?”
陶胜三黯然答道:“当年屠戮紫霞山庄实舍弟之暗助。”
赵春城闻言如中雷击,不禁暗中面色一变,微微一笑,道:“紫霞庄严天梁大侠惨遭灭门之祸,在下约略在家师处闻后,滋事体大,老英雄是否言而有征。”
陶胜三神色黯淡,道:“老朽岂可无的放矢,血口喷人,昔年围袭紫霞山庄,如非舍弟以迷魂药物相助主谋巨邪,怎能成功?”
赵春城道:“如此说来,老英雄定知主凶是何人了?”
陶胜三道:“不知,但老朽心疑就是无极帮主所为,更难怪舍弟,舍弟显系受迫而为,无极帮主为了不使泄漏风声,所以将舍弟夫妻囚禁。”
赵春城道:“令弟囚禁之处老英雄定然知道。”
陶胜三道:“知道。”
赵春城道:“为何不设法相救?”
陶胜三凄然一笑道:“武林中无不知道老朽与舍弟势若水火,不啻仇雠,这话有谁能信,事因一册武功秘笈而起,无极帮主心疑舍弟趁火打劫取去,惟老朽受无极帮主之托去舍弟囚禁之处,探问武功秘笈下落,怎奈舍弟守口如瓶,见了老朽如同陌路,是以老朽才想探听二位嫡亲侄女现在何处,只有骨肉之情才能使舍弟吐露真情。”赵春城道:“风闻无极帮主心狠手辣,斩草除根,迫使老英雄寻觅一双胞侄女下落,除之以免后患。”
陶胜三黯然一笑道:“无极帮主实有此意,话虽如此,老朽就是残暴不仁,也不能将一双侄女陷之于死,如令老朽临死之前恳求贤弟相求寻觅一双侄女,告知舍弟夫妇囚禁之处,联络同道救出,揭露武林一大悬案。”
赵春城道:“令弟囚禁在何处?”
陶胜三道:“东岳泰山鹰愁谷。”
赵春城道:“迷魂谷主一双爱女叫什么名字?”
陶胜三道:“一名小燕,一名珊珊,有劳贤弟,老朽死在九泉也当……瞑目……”言毕气绝毙命。
室外一条飞鸟般身影疾掠而入,现出准上隐叟祝秋帆,目睹陶胜三死状,不禁长叹一声道:“我等所择手段似虽嫌毒辣,错非如此,焉能使陶胜三吐实。”
祝秋帆说话时,陶珊珊小燕姐妹悄无声息走入石室,星眸红肿,陶珊珊道:“我知道你心中甚是恨我姐妹俩人。”
赵春城不禁一怔道:“为什么要恨你们?”
陶珊珊目露凄怨之色道:“少侠耳闻家伯之言,已知令尊之死,家父乃主谋帮凶,焉能不怀恨在心。”
赵春城淡淡一笑道:“罪不及孥,在下怎能怀恨姑娘姐妹,何况令伯父之言恐不尽不实。”陶小燕诧道:“为何不尽不实?”
赵春城道:“在下请问姑娘,陶胜三因何独知令尊令堂禁囚之处,他若有心营救,以他在武林名望,结交之广,何不及早图谋,反而亟亟寻觅姑娘姐妹,岂非舍本逐未。”
准上隐叟祝秋帆一拍大腿,道:“究竟是老弟察理入微,此言对极,老朽拙见不及此,哼,陶胜三临死还不忘害人,委实死有馀辜。”
陶小燕道:“不论如何,晚辈们也要去鹰愁谷一探。”
淮上隐叟祝秋帆道:“老朽尝游东岳不下五次,幽壑胜境无不涉迹登临,就未听说过有鹰愁谷,你们姐妹虽孝思不匮,但不应操之过急。”
陶小燕道:“那么晚辈且禀明家师,请示机宜后再说吧。”双双向祝秋帆裣衽一福,翩若惊鸿般急闪出室,望也不望赵春城一眼。
祝秋帆长叹一声道:“世间事惟有情孽二字于理难解,请问老弟作何感触。”
赵春城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忽闻室外传来萧文兰语声道:“星弟,快来。”
赵春城疾掠而出,只见萧文兰神色惶急道:“陶小燕珊珊两人泪流满面,似伤心已极,双双奔去,琼姐已然追下,你气了她们是么?”萧文兰见赵春城一言不发,目光凝向远处,似有所思,不禁心中一急,跺足叹道:“你怎么啦,还不追去?”
赵春城苦笑一声道:“兰姐何必强小弟所难。”
蓦地——远处天边突冲起一道流星火炮,炸裂在半空中,呈现红黄两色流芒花雨,绚烂夺目。萧文兰花容一变,忙道:“不好,琼姐遇上了危急之事,一把拉住赵春城飞驰如风而去。”
他们两人身法绝快,不到片刻,已到达流星火焰放起之处,只见许飞琼独自兀立在雪地中,目睹两人奔来,不由露齿嫣然一笑,以手指示意两人噤声。赵春城身形顿住,低声道:“何故放出流星火焰?”
许飞琼道:“我们攀上树梢,便知真情。”说着掠向左侧一株参天古柏前,冲霄拔起,落足树柯上揉上树巅。赵春城萧文兰必知有异,先后爬上树顶,藉浓翳柏枝蔽身。
许飞琼纤指一指,柔声道:“星弟你瞧。”
赵春城循指一望,只见一片银白皑皑雪崖下睡着一蓝袍老,面如紫铜,鹰鼻海口,绕腮一部钢髯,秃额白眉,臂长及膝,十指盖着长长利爪,一切均异于常人。在老者身前弃有两具尸体,开膛摘胸,雪地上染污鲜红血迹,触目惊心。萧文兰骤然低呼道:“老怪物是何来历?琼姐必然知晓。”
许飞琼微颔螓首道:“老魔头乃天外三凶中老夫兀繁,自称白眉叟,心性暴残狠毒,全凭喜怒行事,癖嗜人心鲜血,食后昏昏如睡,耳目特灵,尤以嗅觉奇佳,一二十丈方圆内能嗅觉有无生物存在,是以我离之甚远,放起流星火焰,万一他若惊觉,可及早逃避。”
萧文兰道:“老怪物不曾惊觉么?”
许飞琼摇首道:“未曾。”
赵春城道:“琼姐召小弟前来必有缘故?”许飞琼道:“天外二凶多年未现身江湖,再出必有缘故,三凶并不同衷相济,喜各行其事,我想白眉老魔在此安眠,谅是在等候什么武林中人聚议。”
蓦地,天外忽传来一声刺耳长啸,声澈云霄。赵春城三人不禁一怔,聚精会神,凝视啸声传来方向。只见雪野尽头现出一个黑点,疾如飞星掠来。白眉老魔似为啸声惊醒,两臂伸欠了一下,霍地跃起,两目暴张,逼射出两道慑人寒芒。那条人影如飞掠至,是一面目惨白少年,目光巡视了周近一眼,愕然道:“恩师,你又犯戒了么?”
白眉叟凶眼一瞪,冷冷喝道:“免崽子,你倒管起为师来了,为师怎么犯戒?”
少年道:“恩师出山之际,曾应允过不吃活人心,其实恩师已甚久不食血腥,但眼前……”
话尚未落,白眉叟已自厉声喝道:“混帐,为师只应允不吃活人心,却未说过不吃死人心,你胡说什么。”
面目惨白少年,脸色更显得不自然,朗声道:“两具尸体死前都是活生生地,怎可说是死人?”
这句话非但未曾触怒白眉老怪,反而面现笑容道:“你倒神目如电,我老人家不说,你也万万不知,这两人都是死囚牢中死囚,迟早都要死,反不如让我老人家饱啖口福。”倏又面色一寒道:“你办的事怎么了?”
面目惨白少年恭谨道:“办妥了。”说着望了望天色,接道:“他们也该快来了。”白眉叟鼻中冷冷一哼,道:“你带了食物么?”说着慢慢坐了下去。
少年面泛一丝笑容,揭开长衫,解下一布包。解开蓝布包袱,现出一只烧鸡及十数个热腾腾的馒头。白眉叟笑道:“好。”两只鸟爪伸出,一手抓起烧鸡,一手抓起馒头,咧开血盆大口,咬下一大块鸡腿,咀嚼有声。
少年想似长途跋涉,疲倦异常,盘坐于地,瞑目行功运气调息。许飞琼三人藏在树顶,一瞬不了,察视究竟。萧文兰低声道:“小燕珊珊姐妹,琼姐追上了没有?”
许飞琼望了赵春城(严晓星)一眼,嫣然笑道:“她们只觉对不起星弟,深感歉疚,坚欲离去,见了其师罗刹谷主再作计议,其实仅凭陶胜三临终遗言未必可靠,即是真情,也许陶泰麟为主凶胁迫所致。”说着又是一笑,道:“我觉得她们留此与其心存芥蒂,使友谊上蒙上一重阴影,反不如离开的好,日后自有水落石出之时,是以我才未坚留她们。”
萧文兰道:“这样也好,只是苦了星弟。”
赵春城皱眉道:“你们总是爱打趣小弟。”两女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约莫半盏热茶时分过去,忽听得一阵衣袂振风之声传来,只见东向现出八条身影,快步如飞奔向白眉叟坐处。八人穿着不一,均以黑巾扎额,覆戴一具鬼脸壳,使人难以分辨。那少年一跃而起,抱拳笑道:“八位真是信人,时刻丝毫不差。”八人默然不语,寒风中卓立,衣袂飘风瑟瑟作响。
白眉叟丢弃手中最后一块鸡骨,道:“老夫以息隐之身再出江湖,有烦相助一臂之力。”
只听一苍老语声道:“不敢,我等遵守昔日诺言,但仅限一事。”
白眉叟阴阴一笑道:“这个当然,老夫仅相求能够取得骊龙谷藏珍。”
八人似感一怔,突闻一尖锐语声道:“如此说来,阁下定然取得藏珍图参悟玄奥了。”
白眉叟哈哈大笑道:“倘真如尊驾所言,老夫又有何求。”
一人冷笑道:“这岂是仅仅一事。”
白眉叟怒道:“江湖中事,纷岐庞杂如非棘手难办,老夫怎能相求八位,最终目的老夫只求取得藏珍,不论八位择何手段。”
赵春城低声道:“不好,小弟为了此事费了甚多心血,筹谋甚久,岂容横生枝节?”身形一跃电泻落下,揉身矮伏,蹑望近前。
二女不禁为严晓星之危,芳心忐忑不宁。赵春城身法迅快,瞬眼已距白眉叟十丈远近。突听苍老语声又起,道:“可否让我等慎重考虑后再作决定。”
白眉叟目中凶光逼射,慑人心寒,倏即收敛,哈哈干突两声道:“老夫同意你等请求,但时刻无多,老夫尚有要事待办。”
几人缓缓坐下绕成一圈,用蚁音传声商谈。白眉叟师徒两人亦瞑目定息。赵春城取出一粒菩提珠般大小,淡白色小珠以暗劲弹出,在八人坐处上方自动爆裂散出淡淡香雾。藉着寒风飘散,赵春城连续弹出十数影,在不同方位爆散。那香味甚淡,送入十人鼻中。白眉叟十人神智恍惚,昏昏欲睡。
赵春城疾如电射扑出,取下八人面上鬼脸,仔细端详,熟记八人貌像,并搜觅囊中之物,在八人身上做了一处暗记,将面具依然戴上。再搜觅白眉叟师徒两人全身上下。盏茶时分过去,那淡淡幽香为寒风吹送得无影无踪,十人逐渐在恍惚中恢复神智。
赵春城已疾逾闪电掠回树顶,只听白眉叟沉声道:“八位想已作了决定,不知可否相助。”
八位虽感觉微微有异,却疑心白眉叟暗施手脚,俾能迫使就范,不禁激动愤怒,暗中提紧一口真气,搜官过穴,只觉阴阳上气畅通无阻,目露诧异神光互望了一眼。苍老语声答道:“好,我等应允相助阁下取得藏珍,但不容掣肘驱迫,亦不接受其他任何条件,我等可任意行事。”
白眉叟哈哈大笑道:“诸位言出如山,决无反悔,老夫更有何求。”说着右臂一牵其徒,双双冲空,丸掷星射而杳。
八鬼脸人目送白眉叟师徒形踪杳失后,相偕离去。在八人离去之后,许飞琼嘬嘴放出一声鸟鸣,空中突降下一只白鹤。鹤性通灵,许飞琼嘱咐了几句振翅噗噗,冲入云霄而去。三人赶返石室,陶胜三尸体已清除,淮上隐叟祝秋帆及偷天二鼠、病金刚孟逸雷四人在石室中聚谈,桌上暖有壶酒及山珍野味。
严晓星一言不发,命二女移去酒菜,索来文房四宝,濡笔挥毫,沉思绘出八人形貌。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一生遍历名山大泽,见多识广,交往之人上至达官贵宦,下至凡夫走卒,不知凡几,四道锐利眼神凝注在八帧绘橡上。
祝秋帆道:“二位足迹满天下,见识极广,这八人老朽一个不识,二位是否认出他们来历。”
吕鄯茫然摇首,答道:“恕吕某眼拙,实想不出武林中有此……”说此忽惊噫一声,接道:“老二,你瞧。”手指着一帧绘像。那是一个清瘦颔下无须老者,蓄发仅长三分,吕鄯道:“此人似是和尚,久未剃头是以发长三分,面像甚是稔熟,但一时间却想他不起,老二你仔细想想在何处见过。”
姜大年双眉蹙在一处,凝视绘像沉思。石室中寂静如水,呼吸可闻。良久,姜大年双眉一振,面现惊喜之容,叫道:“哈,姜老二想起来啦,七年前中秋月明之夜,我兄弟俩为追杀淫贼采花蜂蔡章,易容改装成为采药山民,深入五台,追觅两日一夜,毙之在龙蟠石下,因干粮已罄,久未进食,抵寺求食并投宿一夜,我等在香积厨隔邻一间客室中,送食之俗僧不就是他么?”
吕鄯略一思索,道:“是极,我俩与此僧尚晤谈甚久,只觉俗不可耐,语多愚痴。”
祝秋帆道:“看来我等必须前往五台一行了。”
吕鄯答道:“这个当然。”
蓦地,室外长空忽随风传来一声鹤唳。许飞琼疾若闪电般掠出室外,只见一粗眉大眼,肤色黧黑中年汉子与一只朱顶白鹤立在雪地中。那中年汉子目睹许飞琼,笑道:“师妹,愚兄奉师尊之命带口信转致师妹,白眉老怪师徒似欲往五台而去,那八面戴鬼脸江湖人物四散走去。”
许飞琼惊喜于色道:“师尊现在何处,他老人家为何知情?”
中年汉子笑道:“师父与愚兄路经丛林中,无意发现白眉老叟师徒形踪鬼祟,似在等候什么人,是以就地隐藏察视究竟,果然不出师父所料,林外只见八个带鬼脸面具武林高手进入,聚坐一处低声商议,半个时辰后八人倏地立起,互道珍重,俟开春后行事,四散离去。”
白眉叟师徒疾闪现身,面现得意阴笑,其徒问道:“我等现欲何往?”白眉叟道:“行事之前,必须澄清数点疑虑,才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为师意欲去五台一行,但也不急在一时。”言毕师徒出林而去。
许飞琼道:“只有这点么?恩师怎知小妹急欲知他们行踪?”
中年汉子笑道:“还不是从雪儿身上猜出。”
许飞琼摇首答道:“雪儿虽通晓人言,却无法说出,焉知小妹不是命雪儿查明恩师行踪么?”
中年汉子似不胜惊愕,叹息一声道:“难怪师父最钟爱师妹常赞师妹,心细如发,料事百不失一,恩师发现八人聚坐一处时,竟脱下面具,但看不真面貌,年岁均在六旬开外……”
许飞琼娇笑一声道:“恩师目光锐利,能在黑夜见物,那有瞧不真之理,不过无法辨识是何来历罢了。”
中年汉子摇首笑道:“鬼灵精,愚兄真服了你啦,师父虽无法辨识他们来历,却从他们嘴唇翕张动作,了解他们所说的话。”
严晓星与偷天二鼠及准上隐叟祝秋帆萧文兰已出得室外,倾听他们说话。许飞琼道:“他们说什么?”
中年汉子答道:“其中一人谓我等早年欠了白眉老怪救命恩情,自然须知恩图报,力助其成,但不可掀起血腥杀劫。”
另一人道:“你莫非已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那人答道:“藏珍图有二,缺一不可,其中一幅虽为无极帮主得去,却无异废纸,我等应抢先将另一幅藏图攫在手中。”
“另一幅现在何处?”
“江湖谣言纷歧,有说无极帮主故布疑阵,使武林人物产生错误感觉,坚信另一幅落在神木令主者手中,藉以远祸,俾可从容不迫觅取骊龙谷藏珍,另一说法系落在偷天二鼠手上,但这二种说法均不可能。”
“此话何解?”
“神木令主者之说纯属无稽,我不信神木尊者有传人,但此人必是无极帮之仇家,我等只找出此人真正来历,此事便可迎刃而解。”继而又面现苦笑道:“此言无异痴人说梦,那有如此容易,倘我猜测不错,偷天二鼠纵未取得藏图,却必知一丝端倪,我已思出一策,可引偷天二鼠自动登门……”说到此处,偷天二鼠不禁微微一笑。中年汉子望了偷天二鼠一眼。
那人又道:“凡事欲速则不达,江湖气候虽较温暖,骊龙谷亦必雪封冰冻,纵然参悟藏图奥秘,眼前亦属无用,我等暂照原定之计行事。”
七人表示同意此人所言,另一人却道:“我等与白眉老怪晤面时,突感神智恍惚,难道老怪暗中对我等下了禁制么?但运气行功,搜官过穴,却未察觉有异,令人百思莫解。”
只见一人道:“我等均已古稀之年,虽死无憾,既应允白眉老怪所求,绝无更改,老怪暗中在我等身上下了禁制,无非惧我等背言寡信,其实老怪是枉费心机。”
“之后他们各自四散而去。”说完,语声一顿,接着中年汉子望了严晓星一眼,又道:“八人神智恍惚,恩师谓除了迷魂谷主秘制的迷香丸无此神效,也除了严少侠外,无法能使陶小燕陶珊珊赠与此丸。”严晓星不禁面色一红。
祝秋帆哈哈大笑道:“葛天君委实料事如神。”
中年汉子双拳一抱,笑道:“恩师尚有点苍之行,立待回命,在下告辞了。”转身疾奔如风而去。
五台,大雪封山,万径人踪灭,似一片琉璃世界。山道上忽现出一个青衣短装汉子,背戴长剑,健步如飞循白云寺登上崖去。崖后突传出一声响亮的佛号:“施主请止步。”只见屋后闪出一身躯高大中年僧人,手横镶铁神杖,面色沉肃,道:“掌门人有命,本派不能卷入江湖是非中,是以劝阻武林朋友登山来访,施主请回去吧。”
青衣汉子笑道:“大师奉命劝阻,事有碍难,在下无法勉强,但在下并非江湖人物,奉命有要事面谒贵掌门。”
高大僧人冷哼一声道:“施主这般装束,那份高绝轻功,倘谓并非江湖中人,岂能令人置信。”
青衣汉子冷笑道:“大师枉为佛门子弟,断章取义未免不智,难道略具武功就可断言身在江湖么?”
高大僧人不禁为之一呆,高喧道:“阿弥陀佛,施主强词夺理,志在什么?”
青衣汉子朗笑道:“在下奉命须面谒贵掌门。”
“为了什么?”
“奉命投柬,书信中在下恕难测知。”
“奉何人所命?”
青衣汉子面色一冷,沉声道:“法不传六耳,大师请勿强人所难。”说着双拳一抱,道:“请大师让开一条道路来。”
高大僧人面有愠色,道:“本山戒备森严,由此入山至掌门人处,共有廿一处关卡,施主纵有一身高绝武功亦难安然到达。”
青大汉子道:“若贵派存心掀起一场杀劫,在下也就不再多言了。”
高大僧人沉声道:“施主存心要闯山么?”
“正是。”
高大僧人道:“如此恕贫僧得罪了。”挥动禅杖,一招“屏封云山”,啸风如雷,幻出一片如山杖影,阻住去路。
青衣汉子话未出口,肩上长剑电闪击出,寒在一点投入杖影中,叮的一声,如山杖影立时敛消。只听高大僧人闷哼出声,身形踉跄倒退出数步,一柄禅杖脱手飞落,叭的一声大响,插在雪土中。青衣汉子身形如鸟腾起,越过那座冰崖,瞬眼已远在十数丈外。高大僧人不禁震怒异常,振吭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激越,四山鸣应不绝,引发一处雪崩轰隆雷鸣,远处只见雪尘奔空如雾,宛如山海倒泻,威势骇人。青衣汉子充耳不闻,视若无睹,一劲飞驰腾跃。
奔出约莫五里之遥,山道转弯处突涌出一股强猛如山的潜劲,随即响起一声佛号,道:“施主仗剑闯山意欲如何?”只见眼前人影疾闪,掠出五个僧人。
青衣汉子喝道:“在下奉命投柬求见贵掌门,贵山乃十方胜地,任人登临瞻仰膜拜,为何拦阻在下?”
中立一长须老僧微微笑道:“本山虽不禁登山游客,但奉命拦阻江湖中人,此乃不得已之举,望施主见谅,请问施主奉何人之柬须面见敝掌门?”青衣汉子似不愿硬闯,面有难色,略一沉吟道:“无法宣泄出口,大师如能守密,在下可取出大师过目。”
老僧哪有不知青衣汉子弦外之音,四面望了四周一眼,四僧立即会意,身形疾闪隐去。青衣汉子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在贴身怀中取出一封厚大密缄,缄口上尚有火漆朱印。老僧接过端详了一眼,不禁面色大变,忙送还青衣汉子手中,道:“贫僧多有得罪,施主请随贫僧登山。”第十四章 龙虎风云会五台
五台掌门维摩上人居于万佛阁上,禅课既罢,独坐蒲团上定息,忽闻一声清罄送入耳内,不禁睁目一怔,沉声呼唤道:“雪山。”
门帘一掀,只见一十四五岁眉清目秀的小沙弥走入,躬身禀道:“巡抚大人上差求见。”
维摩上人心神微震,哦了一声,身形缓缓立起,道:“就说老衲出迎。”
忽闻门外传来朗笑道:“不劳掌门人亲自出迎,只求勿见拒在下这不速之客就是。”
维摩上人已自快步出屋,定睛望去,只见一气度严肃,目光炯炯背剑青衣汉子,岸然巍立在阁厅中央,忙施一稽首道:“不知大人驾临,望乞海涵。”
青衣汉子微笑道:“不敢。”取出密缄送上。
青衣汉子接道:“有烦掌门人一阅。”
维摩上人接过,肃客上座,命小沙弥献上香茗后,再行拆阅,不禁面现难色道:“巡抚大人之命,老衲怎能相拒,不过本山危如累卵,施主定有耳闻,万一有甚失闪,叫老衲如何担当得起。”
青衣汉子微微一笑道:“贵派高僧明月禅师罹受凶邪禁制在下早有风闻,但身不在江湖,未便过问,抚院之甥乃一文弱士子,借地攻书,与武林纷争漠不相干,掌门人若然推辞,恐与贵山不利。”说至此色一肃,接道:“其实贵山不必如此戒备森严,只须暗中监视提防,一则可免滋生误会,消弭伤亡,再亦可判明敌我之势。”
维摩上人长叹一声道:“自明月师弟噩耗传来,黑白两道高手风闻前来者不绝如缕,老衲不胜烦扰,是以传谕拒见拜山江湖人物,寸衷良苦,乃不得已也。”
青衣汉子正欲启齿,忽地面色一变,右手疾向窗外虚空一拂,觉数根淡白银芒迅如电射穿破窗纸而出。只听一声惨嗥入耳,接着重物堕地之声。维摩上人面色激动,大袖一挥,扑下楼去。青衣汉子如影随形而去,掠出楼外,只见一中年僧人倒在雪地中,面现痛苦之色。
维摩上人沉声道:“悟通,你未奉老衲之命,私自窥探则甚。”
悟通道:“贼徒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弟子是惧掌门人罹受暗算,故来此偷窥这位施主。”
青衣汉子忙向维摩上人示一眼色,笑道:“此乃在下误会了,在下独门暗器异常辣毒,治疗需费相当手脚,可否请送入静室中,救人要紧。”维摩上人会意,转身击敲清罄。
传罄三响,阁外奔入四个僧人,道:“掌门人召唤何事?”
维摩上人道:“你们将悟通抬至静室,以便这位施主施治。”四僧领命将悟通抬起,向阁后走去。
维摩上人微笑道:“老衲尚未请教施主高姓大名,可否见告?”
青衣汉子道:“在下复姓南宫,草字子诚,贵派弟子悟通,似有点不尽不实,在下以三寸不烂之舌意欲将悟通说服,自吐隐秘。”
维摩上人肃容谢道:“施主盛德,容后而谢。”南宫子诚问明悟通送往之处后,告辞离去。
维摩阁后一片微斜平坦山坡,积雪尺许,晶莹耀目,植有数十株虬柯铁干绿萼梅,清香袭鼻,沁人肺腑。梅林内建有一幢矮檐精舍,楹梁沐朱,甍瓦琉璃,檐角飞射,粉壁雪白,建筑小巧瑰丽,雕花长门上悬有一块横匾,墨镌摹临张旭狂草:“听梅”二宇,字体狂劲,龙飞凤舞,大气磅礴。
门楹两行联语:
“弥天雪月空中色,
寒夜霜钟悟后心。”
辞藻清新,意味隽永。雕花长门虚掩着,南宫子诚轻轻推开,只见悟通侧卧在榻,痛苦不堪,瞥见南宫子诚进入,不禁目露怨毒神光。南宫子诚微微一笑道:“黄河远上白云间,青城峨嵋西昆仑。”
悟通目中怨毒神光突转愕然,道:“玄黄天地。”
南宫子诚道:“戌亥癸酉。”
悟通不由泛出一丝笑容道:“原来尊驾是自己人。”
南宫子诚施展蚁语传声道:“方才不知是本门中人,非如此亦无法取信于掌门人,帮主侦知有一极厉害对头人物潜迹在五台派内,如不及时除去,日后恐对本帮大大不利,再风闻天外三凶又以退隐之身重出江湖,显然有意参与攫夺骊龙谷藏珍。”
悟通惊道:“天外三凶。”
南宫子诚道:“正是,据在下所知,白眉老怪似向五台而来。”
悟通道:“潜迹在本山对头人物是何来历?”
南宫子诚道:“这就是在下奉命乔装巡抚大人亲信武士来意,减少对头人物注意,便于从容侦查此人真实来历。”说着语音略顿,又道:“在下留此尚须甚久,你我再作商量,待在下为大师取出毒针。”
时已薄暮,四山苍茫。维摩阁上南宫子诚与五台掌门促膝倾谈甚久,耳闻天外三凶有来五台之意,不禁面泛忧虑之色。南宫子诚道:“掌门人不必忧虑,邪不胜正,无极帮主终必授首,抚台之甥杨公子三日后可到达,在下意欲借朝阳寺香还厨旁一幢独院内作为杨公子栖息之处。”
维摩亡人诧道:“那地方简陋异常,怎可作杨公子攻书之处?”
南宫子诚笑道:“在下与杨公子来此实是暗助掌门人,难道尚末瞧出么?在下更不愿为掌门人引来无谓烦扰。”
维摩上人不禁恍然,合掌称谢,命小沙弥引南宫子诚前往朝阳寺而去。南宫子诚一至室中,便脱衣而睡,灯火如豆,昏暗阴沉,户外寒风怒吼,涛嚣如潮。他拥被而卧,胸中波涛起伏,前尘往事纷至杳来,一一现诸眼帘,只觉人生如寄,不由轻声感喟道:“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胸中感触艮多,怅惘万千。
蓦地——一条迅快人影在窗纸上掠过,南宫子诚暗道:“莫非他已返回了么?”一跃而起,悄无声息启开房门一线,疾闪掠出,仗着夜眼,蹑入香积厨下。
只听呀的一声木门推开响后,接着灯火一闪,一个沙哑语声道:“百能师兄是你回来了么?”
“正是,你还未入睡么?哎,雪应寒天,这段山路,委实难摸。”
南宫子诚耳闻语声,不禁心头一喜,暗道:“偷天二鼠料得不错,果然是他。”不愿再作窥听,疾返房中。
一觉醒来,天色已是大白,寺僧送上茶水早饭。早饭甚丰,一盘热腾腾馒头及一大碗小米稀粥,四碟小菜,松菰拌笋片,花生仁,酱瓜,盐菜心。南宫子诚只觉素鲜可口,不到片刻风卷云扫而尽,换上一袭棉袍信步走出寺外。寺外一畦翠竹,摇曳生姿,雪地辉映,别有情趣。
他徘徊于翠竹间,负手低吟道:
“香山仙子孤山癖,
爱种梅花映明月。
花香月色两空蒙,
更借琅玕点幽碧。
带雨遥分前浦云,
当窗漫凿峰头石。
移来细细记南枝,
种去箫箫映香雪。
移时雨候种时晴,
透岭披峦月重白。
初照挥锄若有神,
再照清标次第出。
一株新栽鸾凤翮,
两株对无蛟龙立。
三株四株几十株,
影摇星斗天文坼。
……”
忽闻林外赞道:“好个影摇星斗天外坼,阁下雅兴逸致不浅。”
南宫子诚转面望去,认出是冷面秀士庞雨生,距冷面秀士五丈开外一列横身屹立着飞天虎尤盛,追风拐姚东昌,子母神镖程道平三人。他故作不识,抱拳笑道:“信口胡诌,有污清听,阁下可是维摩上人同道至友么?”
冷面秀士微笑道:“在下庞雨生,与五台掌门乃方外之交,尊驾台甫可否见告?”
南宫子诚佯作愕然动容,道:“原来就是卓著盛名的冷面秀士庞大侠,在下南宫子诚却非武林中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恕难订交,这两日黑白两道高手均相继首途五台而来,庞大侠得留神一二。”言毕迳向朝阳寺昂然走去。
子母神镖程道平冷笑道:“此人傲慢无礼,待属下教训他。”说着右手疾扬,一道寒芒应手飞出,破空锐啸,快若奔电。镖芒距南宫子诚身后尺许,突自动爆裂,化作九道芒雨,罩袭要害重穴。程道平子母神镖武林独步,手法奇奥,一百不失一,故子母神镖之名享誉大河南北。只见南宫子诚身形疾转,右掌平胸疾划,望外一拜,将袭来镖雨悉数震飞开去,没于雪地中。南宫子诚慑人目光注视了程道平一眼,发出一声冷笑,转身快步迈入朝阳寺。程道平面色大变,心中大感凛骇,忽闻身后响起一声响亮的佛号。
只听维摩上人笑道:“程施主,此人委实招惹不得。”
冷面秀士诧道:“为什么?此人是何来历?”
维摩上人道:“此人是大内一等神鹰侍卫南宫子诚大人,一身武学已臻化境。”
冷面秀士神色一变,惊道:“宫廷武士难道也插身这段江湖是非么?”
维摩上人摇首笑道:“南宫大人非但不过问此事,而且请老衲将朝阳寺划为禁地,大人说过只要武林中人不危及官庭社稷绝不干预江湖是非……”话声略略一顿,又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之言,绝不是南宫大人故作傲慢,身分有别,他岂能与庞施主订交,何况此时此地更有碍难。”
冷面秀士不禁默然,须臾微微一笑道:“此乃在下自讨无趣,焉能怪得南宫大人,但南宫大人为何来此?”
维摩上人道:“南宫大人受命川驻晋抚衙门,以为官廷耳目,晋抚清廉正直,与南宫子诚私交甚笃,其甥明秋入闱,欲借朝阳寺一席之地攻读,南宫大人持晋抚亲笔手函相求老纳……”
庞雨生道:“上人惠允了么?”
“自无不允之理。”维摩上人压低语声道;“昨晚老衲与南宫子诚倾谈甚久,发现此人身怀奇学外,更精擅风鉴,他说老衲煞气直冲华盖,干戈难免,但可转危为安。”
庞雨生双眉微微一皱,道:“他真是晋抚所遣么?依在下看来,他来历似谜,未必是真,其中定有蹊跷。”
维摩上人捋须微笑道:“晋抚系老衲方外至交,笔迹真假哪有不识之理,老衲更在晋抚衙内与南宫大人数度晤谈,庞施主太多虑了。”一条身影生山崖后冒起,身法如风掠至。
庞雨生道:“高少庄主神色匆匆为何?”
来人却是高雨辰,道:“黑白两道高人均络绎不绝往五台而来,风闻天外三凶中极难惹的白眉老怪师徒亦在五台山外现踪。”
冷面秀士神色一变,诧道:“白眉老怪,黑白两道高人相继而来定非无因,谅掌门人决无不知之理。”
维摩上人神色平和,淡淡一笑道:“他们与庞施主来意并无不同,明月师弟离山他往,事前老衲毫无所悉,事后更无所知,江湖谣传,虽言人人殊,但有一点相同者,就是说明月师弟七人同在一处罹受暗算决非偶然,屠三山失窃藏图,明月师弟等必然知情,是以连想到老衲身上。”
冷面秀士道:“此说绝非捕风捉影,来源有自,大师知藏图下落否?”
维摩上人叹息一声道:“老衲仍茫然无知。”
冷面秀士道:“在下相信掌门所言乃是实情,但白眉老怪难见信,看来贵山难免兴起干戈。”
维摩上人长叹一声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此刻,山道上人影纷纷,络绎不绝。
黑道枭雄百足天蜈皇甫炎一行中数人健步如飞奔行着,皇甫炎只觉畅然无阻,不禁诧道:“难道五台竟一无戒备么?老夫感觉其中必有蹊跷。”
一个身形魁梧紫髯老者道:“武林传言五台已知屠三山失图下落,小心要此乃无极帮主嫁祸江东之计,看来此行必然徒劳跋涉。”
皇甫炎摇首答道:“未必见得,维摩秃驴心计深沉,他按兵不动,必暗有图谋。”正说之间,岔道上忽转上白眉老怪师徒两人,后随貌像狞恶,装束甚奇的短装矮小汉子四人。皇甫炎不禁面色一变,暗道:“怎么这老魔头又重出江湖了?”
白眉叟瞥明皇甫炎,眼中闪出一抹凶光,哈哈大笑道:“皇甫当家你我久违了,不料这些年来皇甫当家名动北七南六十三省,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老夫此次以退隐之身重出江湖,委实自不量力。”
皇甫炎亦放声大笑道:“老英雄谬奖了,不过话说得不错,目前你我均无望威风江湖了,据在下所知后一辈人物就有数人身负绝学,你我与他一比,不啻霄壤之隔。”
白眉叟目中凶焰逼射,厉声道:“老夫也曾风闻迩来新近崛起几个武林后起之秀,皇甫当家不妨报上几个姓名,老夫偏要试试他们究竟有何惊人艺业。”
皇甫炎微微一笑道:“老英雄不问,在下也要告知。”
白眉叟道:“皇甫当家说出来听听。”
皇甫炎道:“那蒙面黑衣自称神木令主者,一身武功尽得神木尊者武学神髓,更有金刀四煞为辅,不啻如虎添翼。”
白眉叟冷冷一笑道:“风闻皇甫当家曾与此人相遇。”
“不错。”皇甫炎道:“但在下敬仰神木令及时抽身而退,却未印证武功。”
白眉叟诧道:“皇甫当家却为何对此人倍加赞扬?”
皇甫炎道:“在下并非无的放矢,来源有自,老英雄他日必能遇上此人,就知在下之言不虚。”
白眉叟鼻中冷哼一声,道:“老夫定要会会他。”
忽风送阴恻恻冷笑道:“凭你也配,你与神木令主者会面之日就是你白眉叟毕命之期。”
白眉叟厉喝道:“什么人?”四外沉寂,寒风飕飕,杳无一人。
皇甫炎道:“今日五台风云聚会,黑白两道朋友不约而同赶来,老英雄欲显露身手,不必急在一时,藏头露尾,宵小之辈,胜之不武,不胜为笑,理他则甚。”
正说之间,山道上忽迅疾如风掠上数条人影,为首者正是钱百涵。钱百涵与白眉叟擦身而过,他见得白肩叟长像甚怪,不禁多望了一眼。白眉叟鼻中微哼,倏地长身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往钱百涵后抓去。钱百涵似脑后长了眼睛一般,上半身陡地望前一冲,旋身疾转,右足踢出,一式“撩云飞星”,带出一缕劲风踢向白眉叟会阴穴。他不但身法奇快,而且玄奥疾厉,攻其必死之要害重穴,白眉叟心中大为凛骇,猛地缩腹挫腰,两足一点,飕的潜龙升天拔起。只听钱百涵冷笑一声,转身往五台一座高峰奔去。白眉叟身形飘落,面色铁青。
皇甫炎笑道:“这位少年亦是在下方才所说的几位武林后起之秀其中之一。”
白眉叟厉声道:“他是谁?”
皇甫炎道:“此人自称神木尊者再传弟子,名唤钱百涵。”
白眉叟不禁一怔,道:“怎么有两个神木贼秃传人?”
皇甫炎道:“二者之内必有一真,但不论是真是假,他们两人均非弱手。”白眉叟来时一腔狂傲气焰为之稍敛,暗感百足天蜈皇甫炎并非故作危言,不禁嘿嘿冷笑。
皇甫炎知他色厉内荏,不由口角含笑,道:“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们走吧。”人影如飞登山而去。
五台山谷中金钟传响,回波不绝,维摩上人将碧虚岩敬福寺辟作了迎宾待客之所。敬福寺占地甚广,房舍甚多,尤其寺外聚星坪平坦辽阔,春暖花开之际,眺览四山云起,绿碧香翠,天风送涛,松竹摇曳,令人神醉。朝阳寺内南宫子诚壮门不出,阅卷吟哦。
蓦地——门上传来击敲声响。南宫子诚道:“什么人?”
只听响起悟通语声道:“贫僧悟通,特来拜谢不杀之德。”
南宫子诚离座而起,拔开未拴,示一眼色,禁悟通不慎多言以免形迹败露,含笑延入内面,道:“在下冒昧失手,只是愧疚不胜,大师何出此言,岂非使在下无地自容了么?”
悟通转身掩好木门,突压低语声道:“今日本山到得武林高手着实不少,掌门人命贫僧转致大人,人无害虎意,虎却有害人心,嘱大人留神一二。”
南宫子诚微微一笑道:“这个自在意料中,在下胸有成竹,无虞来犯,倒是本帮是否另有人乔装混在群雄中?他们必有凶危!如不慎恃强出手,不但前功尽弃,而且恐为本帮带来奇祸。”
悟通摇首道:“本帮恐无人参与其事,否则总坛必有传讯。”南宫子诚面色凝肃,道:“如此更好,但在下所负使命可事倍功半之效,黑白两道武林高手云集五台,未必同心,有道是薰犹不能同器,一言不合,定然大打出手,掀起血腥杀劫,那潜迹在五台隐名人物怎能视若无睹?”说此似脑中灵光一闪,接道:“在下意欲今晚去聚星坪窥探群雄举动,或可侦出他们真正来意。”
悟通道:“南宫大人准备只身前往么?”
南宫子诚道:“大师必另有高见。”
悟通道:“大人不可以身涉险,贫道之意宜采观望之策。”
南宫子诚摇首笑道:“帮主授我全权,见机行事,岂能守株待兔。”说着仍是微微一笑道:“朝阳寺内外景物地势在下甚是陌生,大师可否引导在下一游?”
悟道忙恭道:“贫僧遵命。”躬身领着南宫子诚走出门外,不厌其详地讲解寺内景物,逐处游赏。两人转了一圈,由偏殿穿过一道回廊走回香积厨下,南宫子诚一眼瞧出那老僧蹲在灶孔前生火。
南宫子诚微笑道:“在下作客贵山,并非短短时日可了,日后相烦之处必多,大师可否为在下一一引见?”
悟通合掌答道:“大人乃本山嘉宾,如有所命,只管吩咐就是,大人未免太客气周到了。”厨下共有三僧,遂一一引见。南宫子诚知那老僧名百残,丝毫不形于颜色,偕悟通同返房中。悟通与南宫子诚又坐谈片刻,告辞而出。他一出寺门,即望寺侧崖底电泻扑下,掠落崖底,只见一幢茅屋结藏于崖石穹窿内,只有松萝藤蔓密翳,外人无法察觉。
悟通疾闪掠入,只听一浓重川音苍老语声道:“南宫子诚一无破绽么?”一条迅快如鸟般人影落在茅屋屋后,疾闪隐去。
屋内悟通答道:“此人气度非常,必是帮主亲自所遣,负有极艰钜任务,我等不能胡乱猜测,自取罪戾。”
只听又一语声道:“但此事分明内有蹼跷,南宫子诚所说暗语,只有沙舵主知晓,他必从沙舵主处而来,我等怎未获知沙舵主传讯?”
蓦地——一道鸽哨尖锐划空,电泻沉落,只见一只白鸽迅如流星穿窗而入。忽闻哈哈笑声道:“我等太多疑了,沙舵主传讯证实了南宫子诚本帮内三堂护法,咱们走吧。”
茅屋内鱼贯闪出三僧,为首一僧约莫五旬上下,塌额尖颔,豆眼小鼻,貌像阴骘,身着一袭破旧灰色僧袍,手持一柄青钢禅杖。紧随身后乃一蟹睑中年僧人,太阳穴高高隆起,一望而知是个内家高手,肩后斜系一柄连鞘钢刀。
殿后一僧正是悟通,他们点地欲起之际,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传来,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无极帮匪徒竟潜藏在僧侣内,你等还不束手就擒。”
一条身影疾闪掠出,只见丈外处现出一蓝衫怪人,身长八尺,两道吊客眉高高耸起,棱眼小鼻,颧骨外凸,獠牙掀唇,双目开阖之间精芒慑人心魄。三僧不禁面色大变,为首一僧呼地禅杖击挥出,啸风刺耳,势沉力猛。
蓝衫怪人冷笑道:“老夫要砍断你的右臂。”青霞疾闪,电芒飞奔。只听一声惨嗥起处,血光迸射,僧人一条右臂离肩飞落,青钢禅杖甩起半空,堕向十数丈外。
蓝衫怪人厉声道:“老夫还要取你左臂。”剑扬滚奔,势若奔电。那僧人仅剩下的左臂应剑落地,惨嗥甫出口际,只见虹飞电卷,一颗秃驴离肩飞起,鲜血飞溅,喷射如雨。悟通几曾见过如此迅厉剑势,不禁胆寒魂飞,身形一矮,遁跳而去。
蟹脸僧人心神猛凛,大喝道:“朋友,你忒心狠手……”“辣”字尚末出口,蓝衫怪人已自一鹤冲天拔起,半空中一式“神龙翻云”,头下足上化为苍鹰攫免扑下,左手五指抓入僧人肩胛骨内,身形沾地即起,挟着蟹睑僧人穿空斜飞而去……
南宫子诚独处室中,握卷琅琅诵读:
“出岫何幽独,
倏然闪碧空。
遥分秋水影,
忽度夕阳风。
长天不留迹,
冷月芳为容。
归宿应何在,
崆峒第一峰。”悠扬顿挫,铿锵入耳。
蓦地,门外响起重物倒地声,他不禁一怔,启门一望,只见是悟通踉跄仆地,倏又立起,脸上悸容犹存。南宫子诚惊诧道:“大师遇上何事?”
悟通便将前情叙出,道:“长身怪人武功辣毒犹自小事,贫僧遁逃之际,忽感脑后吱吱怪鸣,四面一望,原来是一只通体赤红,长约尺许毒蜈追来,不禁亡魂皆冒,迳奔来此处,那知青蜈追至寺外竟自动折回。”
南宫子诚目露迷惘之色,喃喃自语道:“这就奇怪了。”
悟通道:“何事惊异?”
南宫子诚道:“此物分明是百足天蜈皇甫炎豢养,但长身老怪何能与皇甫炎沆瀣一气。”
“长身怪人是何来历?”
南宫子诚道:“此人名廖独,一向独来独往,绝不与人共事,貌似中年却已逾六旬,武功已臻化境,帮主风闻廖独现踪,已传讯在其现踪之处严密注意。”
悟通面色微变道:“看来廖独已发现本帮隐秘,更认出资僧形貌,如不及时除去,祸将不测。”
南宫子诚略一沉吟道:“这话不错,不过廖独绝不致向掌门人当面索人,因无确切佐证,依在下之见大师不妨避不露面,推称伤重未愈无法行动。”说着,语声转沉,道:“本帮尚有人手潜迹五台么?严命不得节外生枝,致误大事。”
悟通心神一凛,答道:“本帮只贫僧三人在此。”
南宫子诚面色寒肃道:“大师速离,无事少来此朝阳寺。”
悟通道:“贫僧遵命。”疾闪出室而杳。
南宫子诚缓缓步出寺外,迳往聚星坪走去。聚星坪上云集五湖四海天下豪雄,五台派在坪上摆设数十桌素宴,并有山泉自酿陈年佳酿,芳冽甘醇。席间最惹人注目的独数白衣银神龙翱翔师徒三人与北岳名宿虬龙神鞭苍恒毅踞坐一席,高声谈笑,旁若无人。
于中龙拈杯就唇,目光不时移向邻席降魔八掌雷玉鸣座上。原来邻席雷玉鸣偕同其子女雷俊峰、雷翠锳及东岳高手震天双钩庞琦,混元爪侯迪,神鹰七式廖独低声谈论。准上隐叟祝秋帆乔装一白发苍苍老叟,迳向白衣银神席上走来,笑道:“龙老儿,你我又在此遇上了。”
龙翱翔听出语音稔熟,憬悟出何人,大笑道:“原来是你。”
苍桓毅道:“这位朋友是谁,可否为苍某引见?”龙翱翔以蚁语传声说明祝秋帆乃乔装改扮。
苍桓毅微微一笑,道:“算我有目如盲,罚酒三杯。”连斟三杯满酒仰饮而尽。
祝秋帆抢过酒壶,道:“如此好酒,岂能让你糟蹋了。”他们谈笑时,武林豪雄仍络绎不绝到来,片刻之间,聚星坪上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百数十人。
蓦地——喧嚣如潮语声顿然寂灭,鸦雀无声,松林雪径上突现出天外三凶白眉叟师徒两人,身后紧随着六个面目阴骘短装汉子,身法飘飘登上聚星坪来。白眉叟威名如昔,震慑全场。突然响起一声哈哈朗笑道:“好大的威风,却吓不到你我,来,钱老弟,咱们痛快地饮上几杯。”
群雄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与钱百涵对坐一席,互举酒杯一饮而尽,旁若无人。白眉叟目中威凌逼射,面上冷布森厉杀机,朝一张空席上坐下,招手示意执役僧人过来,沉声道:“老夫愿求贵上一见。”僧人喏喏连声而退。
钱百涵忽自言自语道:“既来之则安之,急着见面又有何用,何况五台掌门未必惧怕你。”
白眉叟大怒,须发怒张,厉喝道:“小辈多管闲事,稍时老夫定要让你知道厉害。”
钱百涵冷笑道:“天下事天下人管,你白眉叟能耐也不过尔尔,倘要动手在下立即奉陪,不然你乖乖地坐着那儿恭候五台掌门人出见。”
白眉叟只觉怒不可遏,一个青衣汉子突身形电欺在钱百涵身侧,右手斜切而下,而指分竖如戟,横戳钱百涵双目。此人出手奇快,迅辣歹毒,错非钱百涵,非要折在当场。钱百涵冷笑一声,坐式不动,右手疾弧反扣在青衣汉子腕脉上。克察一声,只听青衣汉子惨嗥出口,一条右臂被生生拧折,血涌如注。钱百涵猛一翻身,右足踢出。青衣汉子身形倒撞飞出,捧在白眉叟身侧雪地上,眼耳口鼻内鲜血齐涌,气绝毙命。第十五章 聚星坪上
维摩阁突送出三声金钟,钟声悠扬,播回山谷。武林群雄均知五台掌门维摩上人即要现身出见,这钟声无疑遏阻了白眉老怪一腔怒火,两道炯炯眼神逼射在钱百涵脸上。冷面秀士冷冷笑道:“白眉老怪,理亏在你,你门下不该暗算偷袭,如非钱老弟一身武学旷绝奇奥,岂不命丧五台,我看你还是忍耐的好,否则一世英名恐付之流水。”
白眉叟厉声道:“此间事了,老夫与姓钱的小辈尚须一笔清偿血债,没完没了。”
冷面秀士大笑道:“那要瞧你是否能活着离开五台再说。”
白眉叟气极,面色铁青,狞笑道:“老夫还想不出有哪位今日要得了我这老不死的一条性命。”
冷面秀士冷笑道:“话不要说得太满,今日尚有两位正主儿未到咧。”
白眉叟厉声道:“哪两位?”
冷面秀士道:“无极帮主和神木令传人。”
白眉叟冷笑道:“浪得虚名之辈,有何可惧。”
冷面秀士哈哈大笑道:“你比起明月禅师等七人自问何如?”
白眉叟面色铁青,双肩撼震,只觉肺腑几欲炸裂,但强行抑制着。维摩上人身着袈裟,神情庄严肃穆,由四小沙弥前导,一踏入聚星坪,即合十躬身,朗声宣称嘉宾光临,未能一一接待,若有不周之处尚祈见谅等语。
百足天蜈皇甫炎霍地起立,高声道:“我等冒昧来访,意欲请问掌门人二事,望不吝赐告。”
维摩上人合掌笑道:“老衲当尽其所知相告皇甫施主。”
皇甫炎道:“掌门人师弟明月禅师罹受无极帮暗算,为何贵派袖手不问?”
维摩上人道:“何以见得老衲袖手不问,莫非老衲以一派之尊尚须向皇甫施主请示机宜么?”皇甫炎万没料到维摩上人当面如此奚落自己,不禁老脸通红,半晌做声不得。
群雄亦大感惊讶,均知维摩上人随和平易,恢宏大度,但如今情景与往昔传闻竟迥若两人,殊不知此刻局势维摩上人倘不用快刀斩乱麻手段,无法绥靖群雄胸中之疑。只见维摩上人合掌高喧了一声佛号,接道:“老衲此话似说得太重了点,但求皇甫施主见谅,为了此事老衲心情沉重,日夜焦虑,因兹事体大,如向武林同道求助,非但徒劳无功,抑且白白牺牲性命,老衲不忍更非所愿。”
冷面秀士道:“掌门人言之虽是,但据在下所知贵派并无采取任何举措,是以武林同道均困惑不解,莫非其中另有隐情么?”
维摩上人面色一肃道:“庞施主真信那捕风捉影的无稽谣传么?”
冷面秀士道:“事出有因,必非无稽。”
维摩上人面色一沉,道:“佛门中人戒打诳语,庞施主不信,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忽闻一声豪迈的长笑道:“老朽相信五台掌门之话丝毫不假。”群雄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坪端一张空座上,不知何时竟坐着乾坤八掌伏建龙。
皇甫炎道:“伏老师何以断言不假?”
伏建龙大笑道:“江湖谣传坚谓明月禅师等七人身怀藏图隐秘,誓不吐露,才遭此奇祸,五台掌门如果知情怎可安然无事,老朽斗胆放肆一言,说不定那屠三山失窃藏珍图就在今日在座诸位身上。”
皇甫炎道:“伏老师何不明言。”
伏建龙微笑道:“皇甫当家请稍安勿躁,今日之会尚有两个主要人物未到,他们到时必然明言指出何人。”
“两人是谁?”
“神木令尊者及无极帮主。”群雄不禁心神一震,面色疾变。
伏建龙淡淡一笑道:“如此好酒,诸位岂可有负五台掌门雅意?”
冷面秀士眉头一皱,道:“伏老师怎知两人必来?”
伏建龙道:“今日武林,已形成无极帮与神木令传人对抗局势,五台风云际会,他们耳目遍布江湖,安有不来之理。”说看举杯一饮而尽,旋即目注崖下远处龙翻石奇景,贻然自得。武林群雄窃窃私议,维摩上人周旋于群雄之间,略略寒喧数句,迳趋向降龙八掌雷玉鸣席上,相与低声聚商。
再说伏建龙目凝远处,忽耳闻清朗笑声道:“伏伯父别来无恙。”
伏建龙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是丰神俊逸的严晓星,露齿微笑,衣袂飘飘立在桌侧,霍地立起,面上洋溢着欢愉的笑容,握着严晓星双手道:“贤契,长远不见,老朽不胜怀念,数日来贤契往何处去?”
严晓星闻言答道:“小侄需返甘凉一趟,查视当年有无遗下蛛丝马迹,再遵照伯父所列名单赶往滇西……”
伏建龙道:“找着了傅骥么?”
严晓星面现怆然神色道:“小侄赶到时,傅骥于三日前老病身亡。”
“可惜。”伏建龙叹息道:“如今贤契意欲如何?”
严晓星道:“仍旧一贯初衷,依从伯父所列名单逐一访明,他们不过胁从之辈,只诛元恶,决不妄杀无辜。”
伏建龙道:“好,贤契气度恢宏,与令尊当年无异,他日必重振雄风,冠冕武林……”话声略顿,又道:“贤侄可去过双面佛沙嵩庄中么?”
严晓星道:“风闻沙嵩已离家赶来五台,是以小侄也来此处,但并无双面佛沙嵩踪迹。”
伏建龙略一沉吟道:“匪徒谅非本来面目,贤契稍加留意当不难发现。”
蓦地——只见一灰抱老僧奔向维摩上人身前,高声道:“禀掌门人,神木令主人偕同金刀四煞前来拜山。”
群雄不禁一震,钱百涵神态严肃,忖道:“我倒要瞧瞧,神木令主人究竟是何人。”
但闻维摩上人道:“就说本座出迎。”
灰袍老僧身形腾起,宛如飞鸟般往聚星坪斜坡下小径中落下。维摩上人率同四小沙弥快步走去。冷面秀士轻笑一声道:“狗眼看人低,神木令主人武功高深莫测这话,在下委实难信,五台掌门病危乱投医,恐弄巧成拙。”
突闻一声冷笑传来道:“如果姓庞的不服气,何不让我等大开眼界。”
冷面秀士四巡了一眼,竟未能瞧出何人说话,目中顿时闪过一抹杀机,阴阴冷笑了声,不再出言。坡下小径上冉冒起数条人影,正是那维摩上人与神木令主人并肩走上。神木令主人与外传无异,背插金剑,身着一袭黑衫,首扎纱巾,只露出两只眼孔,逼射冷电精芒,慑人心神,后随面目森冷金刀四煞,小沙弥四人殿上。他们一登上聚星坪,却不望群雄走来,迳向维摩阁内而去。
白眉叟两眼暴睁,怒焰喷射,厉喝道:“站住。”神木令传人及五台掌门似若无闻,飘飘续望前行。
白眉叟门下两人霍地拔出肩后兵刃,寒虹疾闪,身形疾提,宛如箭射扑去。金刀四煞最后一人冷笑一声,旋身塌腰,金刀应手挥出,寒飚如潮,虹飞狂卷,只听两声凄厉惨嗥,尸横两截,鲜血飞洒,五脏六腑溢出腔外,惨不忍睹。群雄不禁骇然变色,震惊那人出刀奇奥迅快,目前金刀四煞之名似凌驾神木令主人之上,果然不虚。那人一招搏杀白眉叟一双门下后,浑如无事般,面色冰冷漠然转来疾掠赶上同伴而去。白眉叟勃然大怒,身形缓缓立起。五台寺僧纷纷送上寿宴。这时武林群雄一个未见离去,暗暗思量,判明利害得失以定行止。伏建龙在武林中结交甚广,自动趋往雷玉鸣席上寒暄言谈……
白昼易过,转眼暮霭深沉,寒风刺骨。一条黑影落入龙翻石丛中,正是那乾坤八掌伏建龙,低声道:“贤昆仲来了么?”
一座嶙峋怪石之后,突闪出丰都双判田敦明田敦义,双双抱拳躬身道:“伏大侠别来无恙。”
不远处却有一双锐利眼神注视着三人,不言而知正是严晓星。严晓星暗道:“难道伏建龙竟不是无极帮主么?”脑中灵机一动,恍然大悟,敢情丰都双判也不知无极帮主真正面目来历,倘伏建龙真是无极帮主,那伏建龙心机之阴沉委实无与逾比。
只听田敦明道:“伏大侠是否已辨识神木令主人真正来历?”
伏建龙摇首叹息道:“与老朽原来臆测判然有异,那严晓星并非神木令主人。”
田敦义道:“何以见得?”
伏建龙道:“神木令主人与金刀四煞现身之际,严晓星就在老朽身旁。”丰都双判不禁一怔。
伏建龙长叹一声道:“神木令主人与白眉叟拚搏时,老朽察觉神木令主人武功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只不过巧快迅捷,分寸拿捏极准,白眉叟大意疏忽致遭败绩。”
田敦明道:“莫非他有意令人高深莫测之感。”
伏建龙摇首道:“此乃一举成名之良机,岂可平白让他失去,看来未必,不过老朽意欲潜往维摩阁上窥察或可判明其来历。”
田敦义面色微变道:“伏大侠岂可轻身涉险。”
伏建龙笑道,“无妨,老朽与贵上相交莫逆,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老朽胸有成竹,定可安然脱身。”说着从石下取出一身黑色宽大皮裘,由头上套下,毛茸披拂,神似一具黑色巨猩,身形一跃,划空疾闪而去。
维摩阁内灯火如昼,内外一无戒备,伏建龙如入无人之境,他贴身楹梁上,点破一孔棉纸,室内情景一览无遗。只见室内蒙面少年与五台掌门对首而坐,高声倾谈。五台掌门捋须长叹一声道:“明月师弟惨罹此祸,老衲迄今未明其故,亦曾遣人下山多方侦觅真象,竟未寻出丝毫端倪,故此恳求施主施展旷绝奇学解救明月师弟,或可从明月师弟口中获悉内情。”
蒙面少年摇首答道:“恕在下无能为力,明月禅师罹受的手法异常奇奥,若妄行解穴,体内阴阳二气逆冲,内腑寸寸迸裂而死。”
五台掌门目露黯然神色道:“如此说来明月师弟是无救了。”
蒙面少年道:“那也未必见得,解铃系铃人,我等着制伏无极帮主,未始无望。”
五台掌门道:“阁下谅胸有成竹,胜算在握。”
蒙面少年道:“同衷相济,必底于成,在下筹算已久,若二策可行,不难事半功倍。”
“请问哪二策?”
蒙面少年道:“釜底抽薪,使无极帮主孤立,途穷力拙,逼其束手成擒,但此策言之甚易行之却难,此为下策。”
五台掌门道:“请问上策?”
蒙面少年略一沉吟道:“必须先寻觅屠三山那份藏图为何人得去。”
藏身楹梁上的伏建龙闻言暗感惊诧,忖道:“难道他未受得那份藏图?”
只听五台掌门道:“武林盛传屠三山藏图为施主获得。”
蒙向少年道:“那是无稽之言,如何可信。”
五台掌门愕然久之,微微一笑道:“施主必侦知窃取藏珍图是何人所为,可否见告?”
蒙面少年摇首叹息道:“为了查访此图下落,在下费尽心机寻到偷天二鼠及逍遥太岁冯老英雄等有关之人,均否认获得藏珍图,但不言而知无极帮主亦未到手。”
五台掌门道:“施主之言必然有据,可否请道其详。”
蒙面少年道:“在下于骊龙谷四外布下耳目,无极帮并未遣人来骊龙谷觅察藏珍确处……”说着,心中似有感触,长叹一声,接道:“但此事大出在下意料之外,在下原以为盗图之人自忖只身难以成事,必持图相求武林卓著盛望的名宿,或千方百计寻觅在下,哪知数月来竟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看来此人必是心机深沉之人。”五台掌门道:“但施主即是获有此图,无法取得无极帮帮主手中持有那幅,亦如同废纸一般。”
蒙面少年颔首道:“掌门人所言虽是,但从目前情势发展,那幅藏图如为在下所得,倘不出在下所料,无极帮主必自动寻来谋取合作之策。”
五台掌门人意似不信,诧道:“这是何故?”
蒙面少年道:“请问掌门人,无极帮主算得上武林中巨邪凶擘么?他犯了什么罪大恶极之行?”
五台掌门闻言呆得一呆,答道:“虽算不得巨邪凶恶,但敝师弟明月……”
蒙面少年忙道:“其中必有缘故,在下未便遽下断言,但在下数月来奔走江湖,偶然发现一项重大隐秘,武林中集聚了一股暗流,欲图霸武林,欲以无极帮取而代之。”
五台掌门闻言惊骇不胜,道:“此人是谁?”
蒙面少年摇首道:“恕在下未知,但首蒙其害必是无极帮无疑,据在下所知他们将采暗杀手段,翦灭无极帮内高手,此刻无极帮主或已知道祸在眉睫。”
“知道什么?”
“沙河镇双面佛沙嵩乃无极帮冀西晋东分堂,数日前庄中党羽俱遭毒手,沙嵩及其家小亦遭掳去,在下去迟一步,无法追踪。”说着太息一声道:“骊龙谷中藏有一册武功秘笈,内载武学俱是现已失传之秘,如落在正派高人手中,则不胜幸甚,否则,武林中必将掀起腥风血雨,惨遭浩劫。”
五台掌门忽道:“老衲有一事相告施主,敝山朝阳寺内有一大内高手南宫子诚借住。”
“南宫子诚。”蒙面少年诧道:“大内高手借住贵山,其中必有原因。”
五台掌门摇首答道:“并无隐倩,南宫大人奉晋抚之命恳求老衲允其内侄借住朝阳寺攻书,俾使明秋入闱应试高高得中……”说至此语声略顿,又道:“南宫大人武功高深不测,才智谋略无一不高,但官府中人不得涉身江湖是非中,老衲偶与其闲谈江湖中事,他弦外之音似知屠三山失去那幅藏图下落。”
“什么?”蒙面少年似惊喜不胜,道:“有劳掌门人拜问该图下落,则武林不胜幸甚。”
五台掌门面有难色,摇首道:“南宫大人不愿惹事生非,老衲曾问及此图下落,南宫大人竟顾左右而言其他,是以老衲不便再问下去,目前他将朝阳寺划为禁地,不过施主以神木令主者求见,或可破例得晤。”
蒙面少年立起,朗声道:“有劳掌门人领在下一往。”两人联袂离了维摩阁,走向朝阳寺。
伏建龙暗蹑两人之后,只见蒙面少年与五台掌门尚未临近朝阳寺山门,突闻一声大喝道:“何人来此?”继又惊噫一声道:“弟子不知掌门人驾临,望乞恕罪。”门内疾步迈出一五旬馀僧人,合掌躬身施礼。
五台掌门道:“南宫大人在么?”
那僧人哦了一声道:“南宫大人离寺他游了。”
五台掌门愕然道:“他竟离寺了么?”僧人答道:“正是,南宫大人说武林人物纷纷拜山聚集,必有重大事故,官府中人不便预闻,更须避免无谓烦扰,是以离寺游赏本山绝顶胜景,但今晚四更时分必回。”
五台掌门略一沉吟,转面向蒙面少年道:“你我可否五鼓时分再来?”
蒙面少年颔首微笑道:“唯掌门人之命是遵。”转身与五台掌门相偕离去。
一条庞大黑影疾翻入朝阳寺内,黑毛披拂,目光炯炯如电,令人不寒而栗。蓦地——又是一条庞大身影由夜空中疾泻落下,身形现出正是那白眉叟。只听白眉叟发出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只有老夫知晓尊驾来历。”
伏建龙闻言心神猛震,怪笑道:“不妨说出老夫听听?”
白眉叟沉声道:“倘老夫料测不舛,尊驾必是……”说此语声一顿,四巡了一眼,接道:“无极帮主。”
伏建龙冷笑道:“胡说,老夫如是无极帮主,此刻怎容你活命。”
白眉叟狞笑一声,道:“尊驾好狂妄的口气。”说着手出如风,五指挟着一股凌厉的罡煞抓向伏建龙胸前。伏建龙倏地一鹤冲天拔起,曳空电射穿出寺外。
白眉叟大喝道:“哪里走?”如影随形拔起,追踪而去。两人身法迅快,转瞬之间,已掠出五六里外,到达一处危崖之上。
伏建龙忽转身冷笑道:“白眉老怪,你只道老夫真惧你么?”说时右掌疾弧推出。
白眉叟只觉对方掌势奇诡,轻如棉絮不带丝毫力道,竟然无法闪避,不禁出掌封架而去。伏建龙轻轻一笑,快攻十三掌,招招俱是奇诡不测,攻向意想不到部位。白眉叟失去先机,章法大乱,竟闹得手忙脚乱,顾此失彼,心神大惊。伏建龙目光中泛布森厉杀机,阴阴一笑道:“老怪,还不纳命来。”白眉叟虽险象环生,但自恃功力深厚,对方必无法伤他性命,突鼻中随风送入一缕异香,头目微生晕眩,不禁大惊,猛感两腿一软,叭哒摔跌在地。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白眉老怪,你恶贯满盈,终有身受惨执之日到来。”说着取出一柄短剑,目露凶光,厉声道:“老夫要将你五处主经割断,受尽酷刑才任你死亡。”手腕震处,幻出一片耀眼剑花。
白眉叟厉喝道:“且慢。”
伏建龙不禁一呆,道:“你希冀图免一死么?”
白眉叟道:“老夫年逾耄耋,何惧一死,只未免败得不甘。”
伏建龙失笑道:“你道老夫施展暗算才有此败么?试问丧生在你手下的江湖人物不知凡几,而且惨遭生啖活吞,他们死得甘心么?”
白眉叟不禁语塞,干笑两声道:“老朽练就一身铜筋铁骨,百毒难侵,阁下迷魂毒香不知何物,能使老朽真气松散无法复聚,此乃命也,夫复何言。”说着长叹一声。这声长叹含蕴着无比凄凉愤怨,宛如巫山猿啼动人心弦。
伏建龙道:“你长叹为何?”
白眉叟道:“普天之下,能置老朽死命之人,寥寥可数,阁下如能见示来历,老朽死当瞑目,如老朽所料不差,阁下当是那无极帮主。”
伏建龙笑道:“老夫方才已说过并非无极帮主,但请问除了无极帮主外尚有何人能置你死命?”
白眉叟道:“除了无极帮主外,就数神木尊者与屠龙居士多手如来三人,但此三人已归道山,老朽实想不出阁下是何来历。”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殊不知江湖之大,奇人辈出,如今无极帮主尚不敢轻举妄动,可想而知心有畏忌,你这白眉老怪不知天高地厚,居然……”猛然省悟,厉声道:“老怪,你妄念捱延时刻,等候救兵……”
忽闻身后生起阴恻恻冷笑道:“不错,你猜对了,但省悟得太迟。”
伏建龙不禁面色一变,身形飘出丈外,迅疾旋身,只见一条黑影如附骨之蛆跟踪而至,短剑震成一片剑花,护住身形,大喝道:“你是何人?”
面见站立着,一身黑衣蒙面人,手持一柄泛出蓝汪汪光华钢刀,目光寒锐,慑人心神。伏建龙认出不是那神木令主者,胆气立壮,冷笑道:“你这是找死。”短剑疾攻而出。
夜空划起一片紊乱错综剑芒,挟着悸耳破空锐啸。蒙面人鼻中轻轻发出一声冷哼,钢刀斜劈而出,呼啸雷奔,刀势如山,迳望伏建龙剑隙中穿入。伏建龙不禁心头一凛,只觉无法封架闪避,身不由主地倒退出两步。蒙面人又是一刀呼地劈出,刀势如惊天蓝虹,啸风雷奔。似此刚猛而且奇诡刀法,武林中甚是罕睹。伏建龙不禁心神大骇,身形一鹤冲天拔起。半空中突闻数声大喝,三条黑影扑下,双手齐扬,打出浊天流星子母飞弹,罩袭伏建龙而去。饶是伏建龙身负旷绝武学,先机已失,又身在半空,无法避开,左袖甩出一片歪风,欲震开那流星飞弹。哪知那流星飞弹往罡力飞撞,互相撞击,波波爆烈成无数千万,袭袭更急,势若天河下泻。伏建龙身形急沉落下。
猛闻蒙面人厉喝道:“老贼纳命来吧。”钢刀疾挥一招“玉带围腰”,蓝虹飞卷,拦腹劈去。伏建龙大骇,身未落地,急变身法,斜穿而出,竟往崖下飞落。
蒙面人突看三条黑影急扑下崖去,双足沾地,四顾一望,只见并无伏建龙身影,不禁诧道“奇怪,他怎能在转瞬间逃去?”
“此人武功极高,只不过变起仓促,先机失去,致有此败,逃去并非难事。”语声寒冷如冰。
蒙面人冷笑道:“他逃我追,相距不过丈许,不论身法有多快,绝不能无影无踪。”
“依你说法,此人还藏匿在近处。”
“正是—”
“那么我等不妨搜觅一看。”
四条人影如飞搜觅崖下百丈方圆之内,仍无法寻出伏建龙藏处,不禁怏怏鱼贯拔上崖去。崖下沿壁一块坚冰厚雪突然自动移开,掠出两条身影,其中之一无疑是黑茸披拂的伏建龙,另一却是隐在大名许南兴宅中的无名老叟。
无名老叟冷冷望了崖上一眼,道:“你妄念图霸武林,今日形势之下,但不知可因此幡然悔悟。”
伏建龙道:“势成骑虎,欲罢不能。”
无名老叟凝视了伏建龙一眼,道:“我也不便劝你,但须知你仇家愈来愈多,而且每人均练成一宗绝艺,用来对付你,众矢之的,那时恐悔之晚矣。”
伏建龙迅疾脱下一身披拂毛皮,微微一笑道:“此人刀法虽迅厉奇奥,但并非不可能,兄台可知此人来历么?”
无名老叟摇首答道:“不知。”
伏建龙道:“兄台似随在小弟近侧甚久,但兄台怎知小弟必堕往崖下,又何以能知有此藏身之处?”
无名老叟道:“五台是我旧游之地,一草一木我均知之甚详,你不必多问,我与那蒙面人毫不相识。”
伏建龙笑笑道:“兄台未免疑心太大了,小弟不过随口问问并无他意,更知兄台言出如山,不能违背当年重誓,绝不插手江湖是非,出手伤人,断然小弟秉心多疑,但也不能疑心到兄台的身上。”
无名老叟冷冷答道:“这样就好,你还要留在五台么?”
伏建龙长叹一声道:“小弟从未遇过如此辣手难题。”#--iCMS.PageBreak--#“什么难题?”
“迄今尚未探悉神木令主者是何来历,更与小弟原来料测大相违悖。”
无名老叟道:“你原来料测神木令主者是何人?”
伏建龙道:“严晓星。”
“什么。”无名老叟诧道、“就是住在我邻室的少年?”
“正是。”伏建龙道:“小弟今日所见,证实了严晓星并非神木令主者。”
无名老叟道:“依我之见,眼前你处身甚危,不可留在五台。”
伏建龙诧道:“为什么?”
无名老叟太息一声道:“方才你潜入维摩阁内目的何在?是否欲探明两人商谈何事,并查明神木令主者来历?”
“不错。”
无名老叟冷笑道:“非但枉费心机,而且陷入术中犹不醒悟。”
伏建龙不禁一怔,道:“此话何解?”
无名老叟道:“你潜入维摩阁,原本打算再不济也可暗算偷袭,制住金刀四煞中一人,挟之离开,严刑迫供出神木令主者之来历身世,哪知维摩阁一无布伏,如入无人之境……”
伏建龙不禁面色大变道:“兄台是说五台掌门与神木令主者算准小弟必然潜入维摩阁内?”
无名老叟点点头,微笑道:“正是。”
“难道他们可说朝阳寺内大内侍卫南宫子诚也是假的么?”
“请君入瓮,安得有真。”
伏建龙面色铁青道:“那蒙面人无疑是金刀四煞。”
无名老叟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伏建龙道:“那白眉老怪物决非无因而至。”
无名老叟淡淡一笑,道:“以你卓绝才智均为他们所骗,何况白眉老怪。”伏建龙不禁默然。无名老叟道:“贤弟处境正危,望谋定后动,愚兄不愿在五台再作勾留,暂先告辞。”说着身形疾闪而杳。伏建龙暗叹一声,四顾了一眼,往龙翻石掠去。
再说白眉老怪经四蒙面怪人相救,得以不死,不由大喜,四蒙面人搜觅伏建龙无着,掠回崖上。白眉叟目露感激之色,道:“承蒙四位相救,感激不浅。”
蒙面人道:“我已应允相助取得骊龙谷藏珍,阁下为何又要节外生枝?”说着右掌按在白眉叟命门穴上,一股热流涌入。
半晌,白眉叟缓缓立起,摇首苦笑道:“老朽并非节外生枝,乃迫不得已,四位知否那黑毛披拂怪人是谁么?”
那蒙面人正是朝阳寺内香积厨炊饭老僧百残,闻言呆得一呆,道:“不知。”
白眉叟道:“老朽认定他是无极帮主乔装,当年老朽与无极帮主有过一面之雅,他虽非以本来面目相见,但老朽有过目不忘之能,今晚所见神态动作语音无一不逼肖昔年所见。”接看咳了一声道:“今晚四位虽以心血研悟之绝学取胜,但无极帮主悟性极高,必创试克制四位的独门武功。”
百残微笑道:“无妨,适展所展武功不过小试十一尔,无极帮主虽聪颖过人,也难在短短时日悟其玄奥。”白眉叟心中暗暗震惊。
百残又道:“阁下虽认出其系无极帮主,但非其时其地,恃强出手,未免不智。”
白眉叟苦笑道:“诸位不知老朽何以尾随五台掌门前往朝阳寺之故,因老朽亲听得朝阳寺内有一大内侍卫南宫子诚借住,南宫子诚谓似知另幅藏珍图下落。”
百残不禁一呆,道:“此话千真万确?”
白眉叟道:“此乃老朽亲听所得,是否真实尚不得而知。”
百残略一沉吟,道:“此事交与老衲办理,阁下请速离五台,以免弄巧成拙。”
白眉叟眼中泛过一抹异芒,颔首道:“好,老朽就此别过。”一鹤冲天,投入沉沉夜色中疾杳。
当晚,狂风怒吼,五台山又降下漫天飞雪,朝阳寺外一条身影飘然由山径走向山门。寺内忽闻传出苍老语声道:“哪位施主造访?”
“在下南宫子诚。”
“哦!原来是南宫大人,恕小僧失礼。”
南宫子诚含笑飘然走入,只见迎面肃立着一短装老僧,合十问讯,道:“有劳大师幸辛了。”
老僧道:“大人说哪里话来,奉命应为,职责所在,何言辛苦,大人往何处去了?”
南宫子诚微笑道:“兴之所至,不觉行出百里外,贵山胜迹登临过半。”
老僧道:“如此说来大人辛苦了,厨下已准备米粥,小僧命人送上。”
南宫子诚摇手笑道:“无须,在下自去好了。”说看微一抱拳,走向寺内厨下。厨下灯火幽暗如豆,两僧正在对奕,寂静如水,只闻落子之声,百残蹲在灶前假寐。两僧目睹南宫子诚走入,慌忙立起施礼。
南宫子诚微笑道:“两位请随便,在下尚未进食,是否尚有充饥之物么?”
一僧忙道:“有,有,敝寺已准备了米粥小菜,大人请回,小僧立即送上。”
南宫子诚摇首笑道:“山居寂寥,在下就在此进食,因稍谙奕棋之道,可否观摩两位棋诣如何?”
一僧逊笑道:“小僧不敢班门弄斧,贻笑方家。”
南宫子诚道:“两位大师是否见外。”
那僧人道:“如此小僧只有遵命了。”
这时百残已闻声立起,启开木厨取出四色小菜,并盛了一碗清香米粥送上。南宫子诚谢了一声,喝了一口米粥,只觉爽口无比,不禁道好。百残亦在旁观赏两僧对奕,默默不则一声。片刻,南宫子诚已尽一碗,百残忙接过添盛送上。南宫子诚随意问道:“不知今日维摩掌门可曾来过寻访在下么?”
百残似怔得一怔,道:“不是大人提起小僧等差点忘怀了禀明大人,傍晚掌门人与神木令主者双双来此拜谒大人。”
南宫子诚眉头微微一皱,道:“在下不喜与武林朋友结交,神木令主者素不相识,他来此何故?”
百残欲言又止,摇首答道:“这个小僧不知,不过掌门两人走后,竟发生武林人物潜袭本寺。”
“什么?”南宫子诚大感震撼道:“朝阳寺内并无什么隐秘,何故遭受侵袭?凶徒是谁?”
百残苦笑道:“听说是天外三凶内最凶残辣狠的白眉老怪及一黑毛披拂怪人,不幸的他们竟是死敌,凶博猛烈,一路打出寺外,不知所终。”
另一僧人接道:“他们似志在大人。”
南宫子诚冷笑道:“在下从未与武林中人结怨,大师所言恐是捕风捉影。”
那僧人正色道:“小僧并非无中生有之词,方才无意耳闻掌门谓大人似知那幅屠三山失窃的藏珍图下落,故掌门同神木令主者来此请教,想必凶邪窃听得知,潜袭本寺意欲挟制大人。”
南宫子诚不禁失笑一声道:“原来为此么?在下确知落在何人手中,但挟制在下并无好处,因在下与此人萍水相逢,并无深交,而且此人将图藏在隐秘之处,行踪飘忽不定,就是在下明言相告,也无法将此人觅到。”说着吞食一块素拌冬笋,呼噜噜咽了一大口粥。百残闻言,大感失望,却不形诸于颜色。
另一僧人道:“此人窃得藏珍图,复又将图藏起,究竟用意何在,小僧愚昧难解。”南宫子诚略一沉吟,微笑道:“此事已传扬开去,在下亦无隐瞒的必要,此人名唤陆道玄,乃甘凉大侠紫霞庄主严天梁童年知交,年未三旬,竟看破红尘,逃玄世外,从此两人天如一方,音雁久绝,不知何时严天梁惨遭凶邪所害为他风闻,一怒出山,暗访主凶及严天梁后人。”说着语声一顿,又扒了两口米粥,太息一声道:“在下离京西行入晋,于途中逆旅相遇,无意解救陆道玄一场危难,于是结交倾谈,酒后吐出心底蕴秘,翌晨分道扬镳,各走一方,从此并无所闻。”
一老僧道:“陆道玄将图藏起,不言而知一俟寻获严天梁后人,协助严少庄主觅取藏珍绝学,报那血海之仇。”
南宫子诚颔首道:“大师所言极是,陆道玄虽知严天梁后人健在人世,但人海茫茫,何从相笕,严天粱后人亦不知陆道玄是何许人物,但望陆道玄能如所愿。”说着竟别开话题,垂询三僧俗家姓名及其出家经过。
晤谈良久,南宫子诚显出倦色,告辞回房就寝。屋面上忽腾起一条如鸟身影,去势如电,瞬即翻出寺外,往龙翻石掠去。错综嶙峋怪石丛中,屹立着一双怪人,目光炯炯如电,凝视朝阳寺方向。忽闻丰都大判田敦明阴森语声道:“令主回来了。”夜空中人影划空疾闪而至,落在一块大石上。
二判问道:“令主行色匆匆,想必当有所见。”
黑影鼻中沉哼一声道:“本座已有所知,二位贤弟不必多问,请速回山传令各处分舵,若发现严晓星行踪,只许暗暗跟随,不准加害,立即飞讯禀明总坛。”丰都双判闻命身形一震,奔空而杳。
翌晨,弥陀殿内乾坤八掌伏建龙与严晓星不期而遇,伏建龙呵呵笑道:“贤契昨晚住在何处?”
严晓星道:“小侄就住在寺后清荫小院,五台掌门前辈与先父乃方外之交,独对小侄关怀,另辟住所以免纷扰。”
伏建龙突低声道:“此地人稠,可否去贤契住所谈话?”
严晓星道:“有何不可,小侄带路。”
两人先后进入幽静小室,严晓星关好门户后,道:“伯父有何指教?”
伏建龙道:“贤侄有无发现双面佛沙嵩?”
严晓星摇首黯然一笑,答道:“未曾。”
伏建龙叹息一声道:“贤契究竟有无探明主凶是谁?”
严晓星道:“小侄已侦明内情六七,只待查证而已,不过主凶武功旷绝,小侄必需取得骊龙谷藏珍中那柄鲁阳戈,方可手刀元凶。”
伏建龙闻言不觉心神猛震,恶念顿生,暗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何不就此除之,以免无穷祸害。”功行右臂,真力贯聚五指,欲猝施奇袭,将严晓星一击搏杀。
蓦地,门外忽响起击指敲门声。严晓星道:“哪位兄台见访?”
突传来许飞琼娇脆语声道:“星弟,是我嘛。”
严晓星忙道:“原来是琼姐,待小弟开门。”木门启处,一条娇俏身影惊鸿疾闪掠入,现出风华盖代,清丽脱俗的许飞琼。
许飞琼目睹伏建龙也在室内,不由一怔,忙展笑靥裣衽施礼道:“老爷子也在此?”
伏建龙笑道:“许姑娘少礼,你与严贤契堪谓珠联璧合,神仙佳侣。”
许飞琼不禁靥涌红霞,娇羞不胜,嗔道:“老爷子也会取笑婢子。”
严晓星道:“琼姐来此必有见教。”
许飞琼道:“蓝师哥新近从百奥护镖入晋,风闻五台盛会,知恩师必来此处,亦赶来拜见……”
严晓星道:“你蓝师哥绝不致无故赶来五台,定有所闻。”
“正是。”许飞琼道:“蓝师哥特来此捎一口信来。”
“什么口信?”严晓星诧道:“想必是极重要的口信,不然你蓝师兄能不辞千里而来。”
许飞琼嫣然一笑道:“蓝师哥此次护镖前来,不料在大庾岭竟遇上黑道匪徒拦路劫镖……”
严晓星道:“以你蓝师兄武功,匪徒劫镖不啻飞蛾扑火,自取其死。”
许飞琼摇首道:“如非巧遇武林奇人相助,我蓝师哥定罹人镖俱亡之祸,那位武林奇人在蓝师哥坚留旅邸设宴款待之下,他无意道出仆仆风尘,跋涉江湖,志在访觅亡去至友的后裔,星弟,你道他找的是谁么?”
严晓星面现茫然不解之色,道:“小弟不知。”
许飞琼道:“访觅的竟是你。”
严晓星愕然张目道:“他是谁?蓝兄可曾问他姓名来历么?”
许飞琼道:“他自称陆道玄,与紫霞山庄庄主乃总角之交。”伏建龙闻言暗暗心神一震,私自窃幸无意得闻此一隐秘,不禁目中泛出一抹异芒。
严晓星诧道:“先父生平交往中从未有一陆道玄其人。”
许飞琼娇笑道:“陆道玄与令尊结交是在童年,星弟未出生之前陆道玄即归隐世外,你如何知情。”
严晓星道:“他访觅小弟为何,蓝兄可曾告他小弟的行踪么?”
许飞琼道:“我等行踪蓝师哥事先不知,无法相告,不过陆道玄欲相助星弟手刃大仇。”
严晓星黯然一笑道:“小弟曾誓言独力报此血海大仇,避免连累无辜,何况小弟与陆道玄陌不相识,怎可信其是真。”
伏建龙忽长叹一声道:“贤契虽志行可嘉,但不可绝人太甚,须知得道多助……”
严晓星忙接道:“小侄知道,伯父在武林中交往极广,曾否听闻陆道玄其人,小侄幼遭巨变,习性孤独多疑,陆道玄若是有为而来,岂非自堕术中,如陷泥淖不可自拔。”
许飞琼嗔道:“不论如何,陆道玄手中持有一幅藏珍图,他可助你觅获骊龙谷中所藏武功秘笈及鲁阳戈。”
严晓星不禁一怔,默然须臾,淡淡一笑道:“琼姐怎知陆道玄手中真持有藏珍图,若无另一幅图叠合相映,也是枉然,小弟不为此虚无飘渺之事烦忧。”
许飞琼莲足一跺,娇嗔道:“我不与你说了,反正我已把话传到,陆道玄现有要事赶往琼崖,事了你不找他,他也要找你。”语毕,脸挟浓霜,冲出门外而去。
严晓星忙唤道:“琼姐,小弟相信你就是。”急急追出。
乾坤八掌伏建龙面色凝重,忖道:“看来南宫子诚之言是不假的了。”遂急步走向前院,找到东斗天君葛元良。只见葛元良与廖独等人正谈笑甚欢,遂与众人寒暄后,低声向葛元良附耳道:“严贤侄与许姑娘现在何处?”
葛元良笑道:“一双欢喜冤家,负气逗笑追逐,我等都是过来人,管他则甚。”
伏建龙哦了一声,道:“葛兄高足咧?”
葛元良道:“他已离去,保镖苍生,身不由主,何况他有家业妻儿,老朽不愿他卷入武林是非中。”
忽见许飞琼一闪掠入,满脸惶恐之色,道:“恩师,星弟已下山奔向江南,徒儿意欲追下,先走一步。”
葛元良诧道:“他与你负气么?去江南何故?”
许飞琼道:“不是,神木令主者金刀四煞等人与五台掌门已离山赶往骊龙谷,星弟闻得此讯,故急急赶去。”
武林群雄闻言错愕不已,廖独匆匆奔出,找来知客僧问询。僧人合掌躬身答道:“佛门中人戒谎言欺骗,一个时辰之前敝掌门已与神木令主者联袂下山前往骊龙谷。”
葛元良冷笑道:“什么,忝为地主,这老秃驴竟不告而去。”五台僧人闻言,面现愠容,却敢怒而不敢言。
廖独淡淡一笑道:“五台掌门并未丝毫失礼,原是我等不请自来,食宿款待周虑备至,言归正传,我等也可离去了。”葛元良怒道:“这老秃驴目中只有神木令主者,分明轻视我等不可倚作臂助,老朽心中甚是忿怒。”
廖独笑道:“无论你如何心头忿怒,你若敢违抗神木令,廖某便心服口服,永远听命于你。”
葛元良冷笑道:“老朽不愿与你枉费唇舌,日后就知,琼儿,我们走。”与许飞琼迈步而出。
群雄纷纷离去,乾坤八掌伏建龙悄然由捷径下山,身形迅快如飞,赶至双面佛沙嵩庄外,衣着变换,改易形貌,慢步走向庄门前。猛一抬头,不禁一怔,只见两扇庄门紧闭,并悬着一方白布,护庄河木桥悬起,情知有异。三丈馀河面一跃掠过,高声唤道:“门上哪位在,老朽乃总坛遣来急使。”
庄门隆隆开启,青衣白须老者,面笼重忧,急步跨出,抱拳一拱,道:“敝上数个时辰前亡故了,恕未能接待,请回复令主,敝庄恐不能再为无极帮效力了。”
伏建龙面色一变,道:“沙庄主是染疾亡故的么?”
青衣老者黯然一笑道:“敝上系罹受神木令主者内家无形掌力,震碎五脏六腑,立即口喷鲜血而亡,死后更遭化骨散尸骨无存。”
伏建龙心神猛震,道:“神木令主者一人独自前来的么?”
青衣老者摇首答道:“他偕同金刀四煞拜庄,敝庄主以礼接待,引至大厅落座,一言未竟,神木令主者,猝袭出手,敝上不防遂遭所乘。”
伏建龙道:“庄中尚有甚多高手,竟无一人……”
青衣老者面色一冷,道:“阁下也是武林高手,岂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庄中武师悉皆废去武功,遣之散去。”
饶是伏建龙机诈过人,也不虞其有诈,怒道:“真有此事么?老朽立即回山覆命。”抱拳微拱,身如飞燕般跃过河面,如飞掠去。
青衣老者目送伏建龙身形消失后,微微一笑,掩好庄门,只见一条黑影疾闪而出,现出蒙面黑衣神木令主者。四条人影在神木令主者身后纷纷闪出,正是那震惊武林之金刀四煞。双面佛沙嵩接踵迈出,问青衣老者道:“此人去了么?沙某难信其真是帮主亲身驾临。”
神木令主者微微一笑道:“庄主日后便知,丰都双判今晚必来么?”
沙嵩颔首道:“今晚必至,田敦明言他们两人曾潜入五台,与帮主竟不期而遇,帮主探出五台隐有剧敌,双判虽不明帮主何指,但察出帮主有惶恐之色,故他们奉命赶回总坛,却不放心帮主留在五台。”
神木令主者道:“沙庄主是指双判存心抗命,重回五台暗中窥察么?”
沙嵩答道:“正是。”
神木令主者冷冷一笑道:“在下等候双判到来就是。”右臂微微一摆,身形纷纷隐去,立时寂静如水。
暮色渐沉,寒气逼人,四外昏茫茫地一片。蓦地,怒吼寒风中飘落两条瘦长人影,目光炯炯如电四巡,慑人心悸。只听田敦明阴恻恻道:“老二,我看此处有异,怎么阴森森地杳无一人。”
田敦义答道:“小弟也有同感。”
忽闻不远处传来沙嵩语声道:“属下已在此恭候二位护法多时了。”沙嵩身影竟在七八丈外角隅处冉冉飘出。
田敦明眉头微皱道:“沙庄主此是何故?”
沙嵩道:“今日庄外可疑人物不时频频现踪,属下不得不严阵以待。”
丰都双判闻言不禁面色一变,田敦明道:“沙庄主可曾探明可疑人物来踪去迹么?”
“未曾。”
“帮主驾到么?”
沙嵩答道:“帮主未曾到来。”
丰都双判不禁面面相觑,田敦义诧道:“这就奇怪了,帮主为何未曾到来?”
沙嵩道:“这个恕属下未知,但属下断言庄外频现可疑人物定系守候帮主。”
田敦明道:“未必有此可能,除了我等知情,局外人怎能得知。”
蓦闻一森冷彻骨笑声道:“在下知道。”
丰都双判不禁大骇,旋身转面,只见三丈开外屹立着黑衫蒙面少年。沙嵩大喝一声,双掌疾吐,身如箭射,挟着如山潮涌掌力撞向蒙面少年。蒙面少年身子微微一侧,右掌奇奥无比一招“摘星夺斗”飞出,五指迅如电闪地扣住了沙嵩右手腕脉要穴,变式“引风飘花”,竟将沙嵩身躯撩飞了出去。沙嵩飞出五六丈外,叭哒坠地,昏厥不起。
丰都双判骇然猛凛,不待蒙面少年出手,竟双双先发制人,一左一右,掌指攻向蒙面少年要害重穴。蒙面少年料不到双判出手如此奇快,疾地后飘开去。这弹指一缓闲,丰都双判乘机取出独门兵刃蛇头笔,抢攻出手,漫空笔影中挟着一股悸耳锐啸。双判武功极高,招式无一不是奇奥辣毒,笔势指处,均是蒙面少年胸肋致命死穴。
蒙面少年仗着玄奇身法,游闪如飞避开双笔攻势,突闻他一声冷笑,手中竟多出一支寒光电闪短剑,身法奇妙的一旋,叮的一声,短剑竟触及大判田敦明蛇头笔。显然蒙面少年存心逞险取胜,短剑击在蛇头笔上,施展黏字诀,短剑竟顺着蛇头笔身滑下,切取田敦明右臂。田敦明如何也不曾料到蒙面少年竟取拚着身犯奇险,罔顾其弟田敦义笔势辣毒下取胜,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欲待闪避已是不及,只觉右臂一凉,大叫一声,一截臂膀被生生切落堕地,血涌如注。
这时二判田敦义笔尖已点及蒙面少年后心上,道:“小辈,还不纳命来。”
嘶的裂帛响声过处,银虹飞卷,蒙面少年身形疾转,剑芒滑动点向田敦义腕脉穴上。蒙面少年后胸长衫被划破了尺许裂口,却未损及内衣丝毫。田敦义不知蒙面少年用何身法避开了自己极辣毒凌厉笔势之下,不由呆得一呆,自身反陷入危境,暗道:“神木尊者传人果然不虚,如不及早抽身,祸将不测。”顿萌逃念。
蒙面少年似察出田敦义心意,冷笑一声,短剑一招“金丝缠腕”,虹芒卷处,克察一声,只听田敦义喉中发出一声怪嗥,右掌落地,鲜血洒飞如雨。这不过一瞬间事,丰都双判双双负创,断去一臂一掌。蒙面少年一见不饶人,短剑迅快如电点在双判左肩上,点破双判气穴,使其无法施展武功。
大判田敦明狞笑道:“我兄弟俩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如此相待我等。”
蒙面少年冷冷一笑道:“丰都双判积恶如山,在下岂能不惩治凶现。”
田敦义面色惨变道:“我等虽有丰都双判之名,却未行恶,不知阁下之言积恶如山何指?”
蒙面少年冷笑道:“助纣为虐,残害武林正派得手,五台明月禅师就是一例。”
田敦明道:“事无佐证,焉能妄入人罪。”
神木令主者冷笑道:“巧言令色之徒,你等丰都双判所行所为,无不是为虎作伥,当年紫霞山庄灭门之祸,即是你这两个孽障策划。”
双判不禁大骇,田敦明道:“那是莫须有之罪。”
神木令主者慑人眼神注视丰都双判有顷,喝道:“将丰都双判监禁,日受火烙之刑,并点他五阴鬼脉。”双判闻言不禁魂飞魄散,张口欲言,暗中忽掠出金刀四煞挟之往内奔去。
双面佛沙嵩一骨碌爬了起来,抱拳道:“从今以后,老朽当洗心革面,永不为恶,令主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蒙面少年道:“如此甚好,在无极帮未歼灭之前庄主恐无法再露面江湖,此处亦不能再作居住之处,在下意欲将酆都双判付托与你,探明当年紫霞山庄内情。”
沙嵩躬身答道:“敢不遵命,老朽告辞了。”转身快步离去。第十六章 遁甲奇门
一间大厅内,炉火熊熊,灯烛如昼,华宴盛张,群英毕集。雷玉鸣捻须笑道:“严贤侄,这第二回合斗智之局你又获胜了,但第三回合显然是一个极艰钜凶险之局,贤侄你认定了伏建龙就是无极帮主么?”
严晓星道:“五成是他。”
雷玉鸣略一沉吟道:“这就难了,还有一半须待证实。”
廖独高声道:“即是证实了是伏建龙又有何用,难道将剑架在他脖子上索取藏珍图不成,还有屠三山失去的那份,始终未查明下落。”
东斗天君葛元良哈哈大笑道:“廖兄你急什么?若取到无极帮主手上持有的藏珍图,另一幅还怕没有人自动送上门来吗。”
廖独似恍然大悟道:“对极,对极,似取得无极帮主藏珍图之法抑是巧取或是豪夺。”
葛元良道:“当然是巧取。”
廖独道:“如何巧取?”
雷玉鸣道:“这就是第三面合斗智之局了。此后,严贤侄可明目张胆现身江湖,若伏建龙真是无极帮主或是帮中职司甚高之人,非但不愿加害严贤契,而且还要保护于他。”
廖独诧道:“这为什么?”
雷玉鸣微笑道:“因为陆道玄。”
“陆道玄。”廖独诧道:“此人是何来历?”
葛元良哈哈笑道:“陆道玄乃玉皇大帝使者,蔼魔真君化身。”
廖独如堕五里雾中,不知所措,一见之下,抓起桌上酒壶,咕噜噜一饮而罄。雷玉鸣微笑道:“廖兄不必动怒,世无陆道玄其人,但无极帮主坚信其有,此乃诡计,但愿如我等所望,若节外生枝,恐倍加更多艰辛。”只见严晓星垂首沉吟,隐泛忧容。
廖独诧道:“老弟为何面有重忧?”
严晓星长叹一声道:“无极帮已堕入术中,逐步施为,必可有望,在下惧的是白眉老怪所邀的那些隐名奇人从中作梗。”
廖独笑道:“我等既自愿相助,取计三面作战之法,必可无虞。”何谓三面作战,群雄心意相通,均露出会心微笑,严晓星也恍然大悟,不再多言。
开春不久,北国仍是冰天雪地,沿着运河边一株株秃柳枯干,不见一丝春意气味。运河的水呜咽着,挟着一片片破碎的冰块由北向南逝流而去,无尽无休。河岸上十数户人家,矮檐低屋,面河的是一处小酒肆,蓦地,门帘扬起,走出一个愁容满面的短装粗汉,浓眉大眼,目眶红湿,手提着一壶酒及一包食物,向河岸走去。
酒肆内紧接着走出一英俊青衫少年,肩披长剑,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人若玉树迎风,潇洒不群,步履从容,似缓实速,与那粗汉相距丈许,不即不离。粗汉似身具武功,耳目聪灵,察觉身后飒然衣袂飘风之声,目中不禁泛出一丝异芒,回顾了一眼,不由一怔。他行走江湖半生,那曾见过如此俊逸人品,一眼察出那身后相随的少年并非恶人歹徒,眉头微微一皱,停住脚步,道:“阁下为何相随不舍?”
青衣少年微笑道:“在下见尊驾愁容满面,想必遭遇什么困难,不觉相随,瞧瞧在下是否能有所效劳。”
粗汉道:“阁下盛情心感,兄弟这困难恐阁下帮不上,不如请回吧。”
青衣少年淡淡一笑道:“尊驾怎知在下这忙必帮不上。”
粗汉不禁语塞,须臾强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兄弟难拒阁下盛情了,请随兄弟来吧。”
青衣少年随着粗汉走下河岸,只见一束木排泊靠河岸,排上扎着一座三角形茅棚,一双皱纹满面,斑白发须老汉蹲在茅棚前吸着旱烟,在低声闲聊,却隐不住眉宇间忧虑之色。粗汉轻轻一跃,点足木排上,四面一顾,发觉青衣少年已落实,暗道:“好快的身法。”
一双老汉倏地起立,道:“乔五,这位公子是何来历?”
粗汉笑道:“萍水相逢,素未见面,但这位公子坚欲一舒我等心内重忧。”
左侧紫斑脸老汉,目光炯炯注视了青衣少年一眼,道:“公子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青衫少年答道:“在下严晓星。”
“原来是严公子。”紫斑脸老者右手一指茅屋,接道:“屋内病者是我等主人,医药罔效,不久人世,严公子纵自负岐黄神术也是枉然。”
严晓星道:“贵上多大年岁?”
“八十有二。”
严晓星道:“生老病死,此千古不移之理,但不知贵主人病了多久,身患何疾?”
紫斑脸老者道:“敝主人年虽老汉,但壮健一如年少,三月前突步履踉跄奔回排上,面色异样难看,躺在床上,拒绝求医,他说自知不治,庸医害人……”
严晓星笑道:“药医不死病,贵上若能有救,必可不死,但不知此病发自何因?”
乔五摇首答道:“我等就是不知,虽经我等在上游百里处延请名医诊治,但一经扶脉立即敬谢不敏,告辞离去后立遭严词责斥,解缆急放百里驶抵此处,病情突然转恶……”
突闻棚内传出颤巍巍苍老语声道:“乔五……你与何人……说话?”
乔五神色一凛,答道:“门下与一严公子叙话。”
严晓星已一步跨入棚内,只见一发须银白,面色憔悴,目光黯淡的老者躺在铺上隐泛痛苦之色,微笑道:“老丈,可容在下冒昧探视否?”
乔五等人纷纷奔入棚内,面容惊怒,掌蕴暗劲,一察觉有异,立即联手攻出。老者心神大凛,但却镇静异常,凄然一笑道:“阁下如奉命追取老朽首级,请即出手。”
严晓星正色道:“老丈不可胡乱猜疑,在下不过路经于此,偶发现老丈门下神色惶急,一时动念跟踪而来,但请宽心。”
老者闻言,心情大宽,道:“老朽途中受人暗害,谅不久于人世,仇家太厉害,阁下请速离此,免得卷入此是非中。”
严晓星道:“在下自有隐身之术,老者请不必多虑,在下现欲察视老丈是否有救。”
老者望了严晓星一眼,察觉严晓星丰神如玉,气宇不凡,虽是伤重,也不禁暗赞了声好人品,凄然一笑道:“老朽年逾八旬,虽死何惜,但老朽却不能有负阁下德意,请察视老朽右肩背以下。”
严晓星也不再言,因老者侧身而卧,显然不能平躺睡下,轻轻撕破肩衣,只见肩背下一片紫肿,触手软腐,灼热火烫,暗暗一惊,道:“老丈是受了毒器毒物暗算么?”
“正是,事前不知,事后已属不及。”
严晓星叹息一声道:“此伤非但药物无法奏效,而且不能施展刀圭之术剜除腐肉,已蔓延侵及内腑,幸亏老丈内功深厚,换在别人,恐难活到现在。”
乔五冷笑道:“这话何要说么,未免多馀。”严晓星冷冷一笑,望了乔五一眼。乔在只见严晓星目光如挟露刃,不禁悚然而惊。
严晓星以迅疾手法,在老者背上点了十数处穴道,沉声道:“乔兄,有劳数位将木排放之中流,在下施治时不宜受到惊扰。”
乔五迟疑道:“阁下有此能耐么?”严晓星冷笑道:“事已至此,在下只有尽人事而已,不过早一刻施治,就增一分活命希望,那就视乔兄等要不要这位老丈活着了。”
乔五忙向同伴一示眼色。两人如电闪出排外。严晓星知道乔五不放心自己,暗暗一笑,徐徐伸出右掌,紧柢在老者“命门穴”上,紧闭双目。水声潺潺,木排已顺流而下。乔五张大着双眼,静观其变。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忽听老者呻吟出声,但经受不住痛苦,满面豆大汗珠爆出,却面上渐见血色。乔五似已瞧出老者已有转机,不禁喜形于色。
须臾,老者忽睁目说道:“乔五,快准备几条清洁汗巾,若见我伤处溢出毒水,即拭净替换洗濯,免沾染奇毒。”
乔五闻言一闪而出,又匆匆闪入,手中拿着数条汗巾,目光注视看老者伤处。只见伤处渐渐溢出腥臭黄水,乔五忙用汗巾替换拭净,棚外忽闪出一短装汉子与乔五帮忙替换洗濯。一个时辰过去,紫肿尽已消退平复,转为灰白。严晓星长吁了一声,睁目立起,从怀中取出一柄裁纸小刀,刃口奇薄寒光闪闪。只见他又取出一支镊子,以小刀轻轻划开伤处,镊出三根毒棘,轻轻叹息道:“此人真用心歹毒无比。”
老者道:“阁下……”
严晓星忙道:“老丈此时不宜说话。”立即在囊中取出一瓶药膏,以手指挑出涂敷伤处。
乔五只觉一股沁人肺腑清香,扑鼻送入,道:“好药。”
严晓星微微一笑,另取出一粒朱红丹丸,喂服老者后说道:“老丈请安心静养,三日后便可行动自如了。”
忽间棚外有人唤道:“乔五,有人来了。”乔五疾闪而出。
严晓星知强敌追踪已至,接踪迈步出去,只见一艘小舟由侧向急驶往木棚撞来。船首峙立着三个面目森冷锦衣短装汉子,眼中凶光外射,嘴角噙着诡谲笑容。船行似箭,转瞬迫近木排,三人纵身腾起,宛如飞鸟般掠落在木排上。乔五等人立时便要出手。
“暂别妄动。”严晓星冷笑道:“想不到这江面中竟出了劫匪。”
面如锅灰汉子凶眼环睁,喝道:“胡说。”
严晓星道:“既非劫财,便是冲着在下来的了,但在下似想不出何时与三位结下怨仇。”
那汉子道:“尊驾错了,我等乃找这木排主人。”
严晓星道:“在下就是这木排主人。”
三人不禁一呆,那面如锅灰汉子双拳微抱,道:“区区阎良,江湖人称海底蛟,武林中事凶险异常,尊驾犯不着与人助拳。”
严晓星微笑道:“阎朋友说话予人茫然不解,在下初出江湖,与武林中人并无交往,亦未身怀金银财宝,看来三位朋友找错了地方。”说着右掌虚扬。
小舟上尚有一名驾舟汉子,傍着木排顺流而下,突然哼一声,倒翻入水中,冒了两冒便已无踪,小舟无人操作,立时打了个旋转,急离木排开去。二个汉子不禁面色大变,知遇上劲敌。阎良狞笑道:“我等找寻一位柴青溪朋友,本无心与尊驾结怨,不料尊驾心辣手黑,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对。”严晓星道:“今日谁也别想活着离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似三位如此无事生非,必非善类,再说木排上并无柴青溪其人,三位恶贯满盈,倒不如引颈就戮,可免除不少痛苦。”
阎良身侧一黄发汉子霍地拔出钢刀,寒光如电向严晓星劈去,刀沉力猛,带出一片啸风之声。严晓星身子微微一侧,右腕疾旋,一式“叶底摘桃”,迅疾无比扣住了对方腕脉要穴。只听克察一声,黄发汉子一条右臂被生生扭断。严晓星左腿急出,踢在黄发汉子心坎重穴,一声凄厉惨嗥中带出一股血箭,身形踢飞起半空倒栽,入江水沉没。阎良等两人心神皆凛,厉喝一声,双双扑向严晓星,四掌迅厉,劈向要害。严晓星身形奇快一转,劈开两人,巧踏迷踪步双掌迅似奔电分向两人胸后按去。只听两声闷哼,双双仰面栽入水中。
严晓星忽瞥见上流急驶而至一艘梭形小艇,艘头上立着一身着青袍长髯老者,迅忙中又察觉乔五等三人面色青黑,目露凶光,情知有异,暗中发出三缕银丝,奔向乔五三人印堂要穴。三缕银芒目力难辨,细如毫发,乔五三人不知闪避,一见没入脑中,但无丝毫感觉。忽闻一声刺耳长笑,一条如鸟般身形落在木排上,正是那青袍长髯老者。
老者面寒如冰,冷笑道:“尊驾出手辣毒无比,竟将老朽门下击毙沉尸江心。”
严晓星面色一沉,道:“这数人与在下从不相识,无事生非,出手歹毒,在下忍无可忍出此一策,老丈何责人太甚。”
青袍老者面色阴冷,微微一笑道:“柴青溪何在?”
严晓星道:“在下不识柴青溪其人,老丈似嫌多此一问。”
青袍老者道:“老朽知尊驾并非排教门下,何必多事结怨……”
说着伸手一指乔五三人,接道:“他们实乃排教弟子,确知柴青溪下落,如老朽所料不差,柴青溪必藏身棚内,乔五,你去唤柴青溪出见老朽。”乔五三人宛如泥塑木雕般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信如老丈所言乔五三人为排教弟子,但排教门下真能受老丈驱策么?”
青袍老者沉声道:“你知老朽是何人?”忽地面色一变,察觉乔五三人神态有异,目中闪出一抹惊骇神光。
严晓星道:“在下初入江湖,武林人物均未曾一父往,老丈来历在下知否似与在下无干。”
青袍老者道:“初生之犊不怕虎,难怪你如此傲狂自负,目中无人,但老朽认定柴青溪藏身棚内,如不在老朽掉面就走,绝不为难你。”
严晓星冷笑道:“依在下之劝,老丈能悬崖勒马最好。”
青袍老者面色一变,寒冷如水,缓步向棚前走去。严晓星次掌一翻,亮开一式玄诡的掌法。青袍老者面色又是一变,他见识广博,只见严晓星这式掌法虽然缓慢,却奇奥绝伦,全身要害重穴无一不在掌势之下,闪避防守俱不可能,心神大骇,暗道:“这少年究竟是何人门下,如真是柴青溪帮手,一番图谋,恐将付之流水。面色疾转,堆上满面春风,笑道:“柴青溪并不是什么好人,尊驾似犯不着替他卖命,老朽为了正义,千里追踪,恐难抽身而退,但老朽让尊驾见识一下,就知老朽非易与之辈。”说着弯腰在排上取起一块竹片,微微一笑。
严晓星不知青袍老者弄什么玄虚,双目一瞬不瞬凝注在青袍老者手上。但见青袍老者道:“尊驽当瞧见老朽乘来小舟否?”
那艘小舟无人操持,竟附着木排如钉着一般随波逐行,恁大的风浪波涛,无法冲离分寸。青袍老者缓缓将手掌一合,竹片在掌心克查查挤碎,只见那艘小舟亦裂成粉碎,断缩木片飘散在水面,随漩四散,急流而杳。严晓星心中大惊,知是排教大法,不由警觉出这青袍老者必是排教主要人物,暗中已扣着十数根细如毫发的银芒,微笑道:“老丈这一手妙则妙矣,但尚未能炉火纯青,请瞧那根主操龙骨依然无恙。”青袍老者不禁一怔,不由自主地目注水面寻视。严晓星趁着他分神之际,一掌银芒疾如电奔打出,左手紧接着劈了出去。青袍老者也是托大,虽知严晓星并非易与之辈,却料不到如此辣手,更自负显露排教大法,定可震慑对方,那知事与愿违,等到感觉有异,但已无及,忙移形换位疾挪了开去,银白寒芒却穿入两肩要穴。严晓星赤阳掌力如同附骨之蛆般跟踪而至,拍的一声,掌力击中青袍老者。
只听青袍老者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冲出一步,转身立定,面色突变灰白,凄然笑道:“尊驾所施的武功独步武林,可否告知老朽源出何宗?”说着面色大变。
原来青袍老者罹受赤阳掌后,体内真气逆散,两肩内所罹银芒循血疾攻心脉,自知无幸,摇首叹息道:“强中更有强中手,多行不义必自毙,老朽悔之晚矣。”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恕在下无法见告,因在下也不知掌法源出何宗。”青袍老者身形忽摇摇欲坠,张嘴喷出一道血箭,仰面倒下,尸横于地。
忽闻棚内传出柴青溪语声道:“严少侠速将他身上携带之物取出后再毁尸灭迹,暂莫管乔五三人。”
严晓星应声道:“在下遵命。”
搜觅青袍老者全身,携带之物一一取出,只见是一只翠玉小马,琢雕甚精,整体碧绿,借颈项处微显一圈黑线,另有一黑晶壶颈小瓶,内贮药末,除外则是三枚古钱。他微一忖思,取出化尸散洒入青袍老者口中,将尸体瞬间化为一滩黄水,流入排木下。木排因无人撑使,冲流甚急,幸河面广直,并无险弯,否则撞上礁石崖角,必致粉身碎骨。
严晓星走入棚内,只见柴青溪已然坐起,神态较前判若两人,不禁笑道:“老丈好些了么?”
柴青溪道:“多谢少侠相救,他身旁可有一匹翠玉驹么?”
严晓星道:“正是。”
柴青溪道:“快拿给老朽。”严晓星急忙递在柴青溪手中。
柴青溪只端详了一眼,旋开马颈,原来那圈黑线却是一道旋槽,马腹中贮有白色丹丸,清香扑鼻。只见柴青溪倾出三粒丹丸,吞服而下,旋好马颈后,急道:“少侠目前无暇叙话,烦劳舀盛一盘净水,及一束竹筷,此木排必须定住,否则有撞毁之虞。”
严晓星急忙走出,只见木排顺流而下,迅急异常,河面渐狭,远处呈现弯流,忙找来一木盆盛满净水及一把竹筷,闪入棚内。柴青溪谢了一声,将竹筷放置盆中,右手捏紧一只竹筷,目注盆中。那些竹筷在水盆内本飘浮四散,须臾突起变异,竹筷竟自动聚束在一处,形成一排,却在盆中急游。但见柴青溪口中念念有词,两目神光大盛,微喝一声,右手竹筷疾然而下,那竹筷笔直似篙,堵住那急漩之势。
柴青溪如释重负地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少侠,相救之情恩重如山,老朽当有以报德。”
严晓星道:“在下并非挟恩索报之人,老丈何必挂齿。”
柴青溪道:“少侠知道那青袍老者是谁么?”
严晓星答道:“在下不知。”
柴青溪道:“是老朽三师弟邓汉。”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同门手足,为何加害老丈?”
柴青溪凄然一笑道:“老朽同门三人,先师本一律看承,后因察出二三师弟心术不正,在外为非作歹,先师大怒,中止传授,并逐出门墙,本教规律掌门之位并非因嫡长继承,而是因其心性、功德、技艺三者所考多寡为据,为此二三师弟怀恨老朽挑拨离间,还种下今日之祸。”
严晓星叹息道:“怨仇之深乃至于今,甚矣哉。”
柴青溪道:“屈指算来,时逾四十年了。”
严晓星道:“看来他们二人处心积虑,欲夺回排教掌门之位。”
柴青溪摇首道:“非如少侠所料如此简单,他们已投至无极帮门下,至于他们暗害老朽,决非纯属寻仇。”
“那么又为了何来?”
柴青溪道:“老朽不愿妄加猜测。”说着目注了严晓星一眼,接道:“少侠此刻体内有无异状么?”
严晓星道:“在下并无丝毫异样感觉。”
柴青溪诧道:“这就奇了。”微一忖思,似有所知,接道:“老朽意欲相留少侠数日之聚,但老朽须上岸片刻去去就来。”
严晓星道:“老丈请便。”
两人相偕走出草棚,只见乔五三人仍如木雕泥塑一般,柴青溪旋开翠玉小驹,倾出药来。一一喂服,举掌震开三人后胸穴道。乔五三人长吁一声,如梦初醒,蓦见柴青溪已平复如常,不由大喜,目露感激之色,乔五道:“邓汉恶贼人咧?”
“死了,被这位少侠除去。”柴青溪叹息一声道:“虽然邓汉被戮,但首恶仍未除,祸患犹存,恐燎原之势即生,一发不可收拾,此话一言难尽,老朽去去就来,你等好好款待少侠。”说着伸手探怀取出一把糠屑往空挥撒,纵身一跃,身上水面,如履平地,去势迅快如飞,转瞬踏上江岸,身影杳失无踪。
严晓星眼中露出一抹迷茫神色,诧道:“柴老丈为何临行之时,撒下一把糠屑?”
乔五笑道:“少侠请坐,待小的慢慢道来。”
木排上哪有桌椅,只有盘膝坐下。其馀两人取出一壶酒及两包卤菜来。乔五在严晓星面前斟满一碗酒,道:“方才祖师爷挥洒糠屑,乃排教障眼法,江岸两边行人无法看真我等藏身之处,我等却瞧得清清楚楚。”
“柴老丈既然身具如此妙法,应所向无敌才是,怎么被人所害?”
乔五摇首苦笑道:“排教法术并非人人都会,会者亦不能挟术害人,否则必遭天谴,祖师爷慈悲心肠,面恶心软,此次竟被同门暗害,乃意料之外,非人力所可预防。”
严晓星道:“乔兄言中所指是否方才死者邓汉么?”
乔五摇摇首道:“乃祖师爷二师弟厉炎。”
严晓星叹息一声道:“同门操戈,伦常败坏,柴老丈应察微知着,预为之谋,怎有此变。”
乔五喝了一口酒,道:“少侠有所不知,祖师爷在未接掌门户之前,厉炎邓汉就被逐出门墙之外,一直销声匿迹,暗中为恶,祖师爷无法除去他们俩人。五年前祖师爷退隐山林,他们两人亦未与本门为敌,直至半年前两人竟投在无极帮内,奉无极帮主之命闯入本门总坛,伤了高手多人,掌门人亦身罹轻伤,勒令本门寻出祖师爷潜隐之处,欲索取祖师爷持有之一册奇书。”
严晓星道:“什么奇书?”
乔五道:“排教大法。”
严晓星不由呆得一呆,道:“厉炎需此奇书何用?”
乔五道:“用以济恶,少侠有所不知,排教中人均擅教宗法术,然仅是防身之术而已,但这本奇书内无所不载,祖师爷尽毕生之年所得者不过十之四五,当年厉炎资质聪颖习得其中三成,如非其师当场立断,今日武林形势必有一番剧变。”严晓星恍然大悟,已知无极帮主判断武林形势对他大大不利,才无所不用其极,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恕在下初出江湖,对此茫然无知。”
正说之间,柴青溪已踏波逐浪,疾如丸掷星跃登上木排,笑道:“有劳少侠久候。”
乔五忙取来一副杯筷,柴青溪盘膝坐下,敬了严晓星一杯酒后,道:“少侠知否老朽上岸料理何事?”
严晓星毫不思索答道:“查明厉炎是否率领党羽追踪而来,老前辈故布疑阵,引厉炎误入歧途。”
柴青溪一翘拇指,赞道:“少侠委实料事如神,一猜就中,厉炎恶贼偕同无极帮内高手果然追踪而来,老朽故布疑阵,使他等疑心老朽身罹重伤不治而亡,但仍瞒不住厉炎。”
严晓星道:“既然瞒不住厉炎,老前辈何以善其后?”
柴青溪微微一笑道:“老朽意欲借重少侠。”
严晓星闻言一愕,道:“在下微末技艺,不敢当此重任,风闻神木令重出江湖,老前辈何不寻找神木令主人解救贵门危难?”
柴青溪摇首叹息道:“神木令主人宛如天际神龙,难见首尾,纵然找到了他,未必他就能应允能救本门危难。”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一本羊皮书,递与严晓星,接着道:“这本书不但带来了本门危难,而且为整个武林带来一场血腥浩劫,老朽善于察人,只有少侠……”
严晓星不待柴青溪说完,已知柴青溪心意,双手连摇,道:“在下何德获此重赠……”
柴青溪面色一沉,正色道:“如让厉炎或无极帮所得去,则武林之内恐无噍类矣。”
严晓星道:“老前辈何不毁去此书?”
柴青溪大笑道:“毁去此书,就能获致武林太平么?少侠不必推辞,尽三日之期少挟可潜心参悟,老朽在旁略加指点,当不难尽得其中玄奥。”严晓星察觉柴青溪神态似含重忧,知其言是实,忙接过进入棚内。
柴青溪向乔五三人道:“厉炎虽知老朽重伤,但坚不信老朽因伤致死,所以追踪不舍,你等须慎于应付。”说着详加嘱咐后即进入棚内。
木排复又逐流而行。天色渐渐灰暗了下来,河风狂劲,呼啸掠空,波涛汹涌,河岸远处隐约可见闪烁灯火。乔五忽高声道:“青阳镇到了,我等须上岸购买食物,速摆船停岸。”
突然,柴青溪披头散发,面色严肃,手执一把已燃着殷红火光线香,在棚上各处插实后,拟目注视了一阵,又走入棚内。乔五轻轻感喟了一声,道:“祖师爷为了本帮存亡绝续,不惜损耗本身真元,但愿天从人愿,免去武林一场杀劫。”说着又道:“你等速去速来,形迹务须隐蔽。”
两人应了一声,排身缓缓靠抵河岸,纵身一跃,穿空如飞,掠落岸上,身形渐杳。
河水呜咽,夜空如墨,岸上寂寥无人,一钩新月,慢慢升起,水面如烟,一片迷蒙。乔五蹲坐排上,抽出竹节烟管,装上烟后,火石敲出一星火焰,只见乔五口中不断地白色烟雾喷出,一副悠然自得模样。
蓦地——河岸上发出一声桀桀怪笑,宛如枭鸣,令人不寒而栗。乔五不禁一怔,面色疾变,佯装无动于衷神情,自顾自仍在吸着旱烟,却眼神暗暗凝向怪笑传来处。一株秃柳后冉冉现出一双人影,蓦然疾闪如电,落在木排上。
乔五矍然起立,沉声道:“请问两位来意?”说时已瞧出两人形貌,左侧一人,身穿丝织长袍,质地甚软,衣角随风摺摺飘扬,手执一把摺扇,年岁约莫三旬开外,短发稀薄,绿豆小眼,瘦削长睑,高颧耸鼻,掀唇露齿,眼神精芒闪烁,神态倨傲。
右立一人约莫五旬左右,三绺长须墨黑如漆,脸形略圆,五官端正无异常人,却身着一袭墨鳞甲片织成长衫,月色水光反映之下,不时泛出眩目闪闪光华。乔五猛地想起一人,不禁心神猛震。那老者微微一笑,道:“你不识老朽却也难怪,但久走江湖武林人物,却能从衣着辨识老朽……”语声略略一顿,又道:“你当知老朽来意,何必明知故问。”
乔五答道:“小的委实不知两位来历,来意更是不知。”
老者哈哈一笑道:“此话当真?”
“正是。”
老者眼中泛出一抹奇光,道:“你可是乔五?”
乔五心中顿时泛起一片奇寒,道:“小的正是乔五。”
老者微微一笑道:“这就不错了,风闻你久随柴青溪,忠心耿耿,矢志不二,此次柴青溪再出江湖,依然是你长随左右。”
乔五正色道:“一点不假。”
老者道:“那么柴青溪现在何处?”乔五沉吟不答。
手持铁扇中年人突面现一片杀机,右臂倏地一扬。老者右手一拦,低喝道:“且慢,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杀了他又有何用。”
中年汉子冷笑道:“小弟怎会杀他,要他实话实说。”
老者摇首笑道:“柴青溪是老朽多年未见老友,打狗也要看主人面,你怎可胡乱出手,无端引起误会。”中年汉子低哼一声,右臂垂下。
老者蔼然一笑,道:“老朽名唤蔺文襄,武林人称蟒龙神,这位是老朽盟弟索寒,人称夺天手。”
乔五面色悚然一惊,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看来久未露面江湖之难惹难缠魔头,纷纷又重出江湖了。”忙抱拳躬身道:“原来是两位武林前辈,但不知有何训教?”
蔺文襄笑道:“不敢,老朽一向说话耿直,敢作敢当,风闻柴青溪此人以退隐之身再出江湖,受人暗算,几乎丧命,是否是真?”
乔五道:“不错。”
蔺文襄道:“如今柴青溪何在?”
乔五道:“七月之前小的奉命在上游江峰守候他老人家,傍晚时分他老人家神色败坏返回,命我等速离,半月后在江山候他赶回,言后又匆匆离去。”
蔺文襄神色一怔,道:“他前往何处?”
乔五道:“他老人家罹受叛门师弟厉炎暗算,几乎丧命,幸途中武林高人解救,才得不死,但须赶往某处乞求一种灵药始能复元,小的却委实不知他老人家赶往何处。”
蔺文襄略一沉吟道:“柴青溪向来行事莫测高深,独行其是,你无从知悉他前往何处这也难怪,厉炎暗算于他与欲夺一本奇书有关,此书是否仍在柴青溪身上?”
乔五毫不思索答道:“仍在他老人家身上,厉炎未免枉费心机。”
索寒忽冷哼一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柴青溪如想保全那条老命,最好将这本奇书奉赠他人。”
乔五道:“他人也未必能保存那本奇书,因为厉炎身后还有无极帮主在,若他人妄欲染指,恐带来一场杀身奇祸。”
索寒冷笑道:“这未必见得。”
蔺文襄望了索寒一眼,道:“不知者不罪,二弟似嫌盛气。”说着又道:“柴青溪临行之时,可曾身怀奇书么?”
乔五道:“不瞒前辈,那书他老人家随身携带,片刻不离。”
蔺文襄略一沉吟,道:“这样好了,我俩也随你在木排上,七日后以便与你祖师爷会晤。”乔五闻言大吃一惊,神色猛变,道:“这可使不得。”
索寒沉声道:“为什么?”面现森厉杀机。
蔺文襄微微一笑道:“各有隐衷,二弟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乔五苦笑道:“不敢相欺,厉炎邀集甚多武林高手追踪而来,小的自身难保,两位前辈似不必淌此浑水。”
索寒冷笑道:“我等既然伸手,就管定了这场是非,只要你言之不假,包你丝毫无损。”
蔺文襄忽道:“这木排上满插香火为何?”
乔五心神一凛,突福自心灵,答道:“此乃祖师爷临行之时严嘱必须如此。”
索寒道:“为什么?”
乔五道:“祖师爷虽遇救,得以不死,仍必须求得灵药,才能活命五年,不然难过百日之期,这百日内宛如油尽之灯,随时都可熄灭,所以施展大法,维护他老人家真元不坠。”
蔺文襄与索寒互望了一眼。
只听乔五又道:“是以小的夜行昼至,藏在隐秘之处,不使武林人物及厉炎发现,为防万一。”
索寒笑道:“看来我等势必同坐木排,维护柴青溪留得活命了。”
乔五暗暗心惊,忖道:“这就麻烦了。”
蔺文襄淡淡一笑道:“柴青溪老儿与我等同一心意,未能忘情骊龙谷藏珍,志在那起死回生神药千年雪莲实。”
索寒道:“蝼蚁尚且贪生,人何能不惜命。”说时那登岸购用酒食两人已快步如飞转返排上,目睹蔺文襄索寒两人在,不禁面现惊愕之色。
乔五忙道:“这两位老前辈乃祖师爷至友,快快见过。”
两人抱拳躬身道:“小的拜见两位老前辈。”
索寒冷冷一笑道:“不必了。”
乔五以目示意将买来酒食铺展放在木排上,取来杯箸,笑道:“两位前辈……”
话尚未了,索寒道:“老朽两人自在一旁饮用,以免拘束。”
乔五道:“谨遵前辈之命。”忙将酒食分开二份。
夜寒风劲,冷月迷茫,但闻浪涛拍岸,远处仅传来一声犬吠声外,其馀均是一片沉寂。蔺文襄索寒默然对饮,忽闻岸上传来轻微衣袂振风声,只听一苍老语声道:“是这里了。”
河畔乱草中突现出三条黑影,疾如飘风掠上木排,六道冷电眼神扫视了木排一眼,一个森冷如冰语声扬起道:“谁是乔五?”
乔五霍地立起,答道:“小的就是。”
“柴青溪咧?”
乔五道:“他老人家并不在此。”
“现在何处?”
乔五道:“不知。”
那人冷笑一声,手出如风,奇准无比扣住乔五腕脉要穴。乔五只觉一股寒冽气流,循臂攻入脏腑,不禁面色大变,全身直打哆嗦。突闻一声冷喝道:“撤手。”
索寒身法奇怪,如风闪电掠至那人身前,足未沾地,摺扇已自点向那人曲池穴。只听一声冷哼,身影踉跄倒退。苍老语声冷笑道:“想不到排教中竟有此高手,委实难得,不过你胆子也太大了,敢轻捋老夫等虎须。”
蔺文襄已自腾身飞落,沉声道:“朋友,请招子放亮些,不要口无忌惮,落得个灰头士脸似嫌不值。”说着一双夜眼,已瞥清对方三人形貌,暗暗一怔,忖道:“怎的他们也露面江湖了。”对方是一蓄着两撇山羊胡须,瘦骨嶙峋猴脸尖颔老者。
猴脸老者放声大笑道:“柴青溪也不敢对老夫如此无礼,你们算是……”
话声末了,蔺文襄大喝道:“住口,就凭你崤山七鬼吓唬得了谁?此处放不开手脚,咱们去岸上称称斤量如何?”
猴脸老者闻言一怔,蔺文襄那身穿着异常惹眼,百忙中想起了一声,不由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蔺老师……”
蔺文襄眉头一皱,道:“此时此地不用班荆道故,咱们去岸上理论如何?”猴脸老者一撩袍角,答了声好,三条身形宛如飞鸟腾起,掠向岸上。
蔺文襄低声道:“二弟,崤山七鬼形影不离,分明岸上尚隐藏四个,你我得小心一点。”
索寒冷笑道:“小弟若教崤山七鬼跑了一个,便立即回山,永不再出。”声落人起,身如闪电飞出。蔺文襄如影随形飞起,两人同一时间落地。
只见崤山七鬼并肩一列横身立在一块较为平整的沙坪上,蔺文襄身未落地,便朗声笑道:“丘老大,你想明白了么?这宗买卖似烧红了烙铁般,小心烫着了手。”
猴脸老者阴阴一笑道:“你我别在嘴皮上动功夫,请问蔺老师,柴老儿身怀那本奇书现在何处?”
蔺文襄道:“你认为蔺某会交出?”
猴脸老者道:“丘某断言蔺老师二位绝非柴青溪同路人物,既然双方均志在此书,何不把话说个明白清楚。”
蔺文襄笑道:“好,算你丘老大会说话,那本奇书现仍在柴青溪老儿囊中。”
猴睑老者道:“那么柴青溪现在何处?”
“他们?”蔺文襄道:“不知前往何处,但他数日后便可赶回。”
猴脸老者道:“蔺老师如何知道的?”
蔺文襄道:“蒙乔五见告,是以蔺某知情。”
猴脸老者目中泛出困惑神光,诧道:“蔺老师居然相信乔五说话是实。”
索寒冷笑道:“你不相信其言是实又待如何?”
猴脸老者道:“我丘阳自有能耐使乔五说出实话。”
蔺文襄沉声道:“蔺某自信能耐不会比你丘老大差。”
丘阳默然须臾道:“看来二位总算不虚此行,但曾否有把握将柴青溪那本奇书得在手。”
蔺文襄哈哈大笑道:“眼前为止,谁也不敢说有把握,七位若能见机,就此悬崖勒马,以免盛名废之一旦。”崤山七鬼闻言面色一变。
蓦地——随风送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这话是你说的么?”
索寒大喝一声,身如脱弦之弩般循声扑去。蔺文襄同地发难,身形冲天拔起,半空中变提身法,宛如飞鸟般向崤山七鬼扑下。横距崤山七鬼头顶半丈左右,身形猛振,袍上鳞甲离衣暴射飞出,电旋芒雨般罩袭数丈方圆。七鬼料不到蔺文襄猝施奇袭,骤不及防,只听数声闷哼腾起,七条身形四射飞出,穿空如电遁去。蔺文襄也不追赶,立即追踪索寒之后扑去。只见索寒身形倒横飞回,目露惊恐之色。
蔺文襄道:“二弟,你遇见了什么?”
索寒道:“速退。”伸手一牵蔺文襄,迅快如飞赶回木排,催命乔五解缆。排行甚速,转眼之间,竟行五六里。
蔺文襄道:“二弟,你究竟遇上何等强敌,我有生以来,似未瞧见二弟如此惊恐过。”
索寒似惊魂甫定,面上浮起一丝苦笑道:“小弟遇见一只怪物。”
“怪物?”蔺文襄诧道:“什么形像?”
索寒摇首道:“小弟也说不上什么形像,总之形状极怪,异常恐怖。”
蔺文襄道:“究竟是何物?”
索寒道:“独角麒麟,似浑身毛片火红。”
蔺文襄道:“无疑是为人所豢养,但不知二弟瞧见了其主人没有?”
索寒摇首答道:“这倒未曾。”蔺文襄道:“此人必隐在近侧,二弟不战而退,其中必有缘故。”
“当然。”索寒道:“小弟推出内家真力时,怪兽口中喷出一股强猛无比气劲,而且挟着奇臭,使人晕眩,所以小弟见机而退。”话声略略一顿,又道:“崤山七鬼大哥予他们重创么?”
蔺文襄道:“七鬼谅非当年阿蒙,受创不重,定再追踪而来。”
索寒摇头叹息道:“七日之期变化甚钜,你我两人恐难应付。”
蔺文襄道:“你我有生以来,历经多少风浪,虽说此事奇险,弄得不巧得赔上一条生命,稍用心智,当不难迎刃而解。”顺风顺水,排行甚速,忽见一艘小舟由上流而下其行似箭追上木排。
索寒大喝道:“什么人?”
克察一声,船头竟刺入木排夹缝内,随风送来一个甜脆语声道:“是我,两位老前辈可容小女子拜见么?”语声宛如出谷黄莺,令人心神愉悦。
蔺文襄索寒两人不禁一怔,只见船头现出一白衣长发少女,眨眼之间,不知用什么方法已登上了木排。少女仿佛甚美,瓜子脸庞,蛾眉杏眼,肤如凝脂,冷月迷蒙下无异广寒仙子重谪尘寰。蔺文襄道:“请问姑娘来意?”
少女露齿嫣然一笑,道:“还用问么?小女子与两位前辈同志在骊龙谷藏珍,不过二位前辈需千年雪莲实,小女子则在那册武功秘笈与神剑鲁阳戈。”笑魇如花,如初绽百合,醉人心魄。
蔺文襄道:“这与老朽两人何干?”
少女格格娇笑道:“既是与两位前辈无干,请即离此是非之处。”
索寒冷笑道:“这是姑娘驱客令?”
少女美目盼兮,醉靥含笑,哦了一声道:“小女子可没有这份胆量,但这块木排立即要展开一场惊涛骇浪,两位前辈如袖手旁观,怕由不得两位咧。”
蔺文襄道;“姑娘意欲与老朽两手联臂拒敌?”
少女纤纤玉手一掠为风翻乱的云鬓,娇笑道:“我可没这么说。”
索寒道:“请问姑娘是如何知情的?”
少女敛去笑靥,正色道:“我如不知情,亦不致赶来木排上,我不愿因人成事,更不愿不相干的人动了手脚,须知这木排上香阵,正是柴老前辈长命灯,倘有失闪,岂不误了大事。”乔五等人闻言暗暗心惊。
蔺文襄道:“老朽两人如不离去咧?”
少女嫣然一笑道:“那么两位前辈不要后侮就是。”
索寒与蔺文襄互望了一眼,忽同时放声大笑道:“老朽两人生平行事,从无后侮。”
少女格格一笑,道:“但愿如此。”一跃而起,落入小舟,虚空提掌,娇喝一声道:“离。”舟身霍地离开木排,两掌一送,将木排催速,转瞬远离数十丈远近,渐渐舟身如谷,隐入水天苍茫中。
索寒长吁了一声道:“这少女美得令人不敢逼视,老大,小弟平生没说过怕字,但今日打从心底儿就有点不自在。”
蔺文襄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二弟,咱们还是喝酒,一杯解千愁,别尽心眼里嘀咕。”
两人对坐一言不发,喝着闷酒,但满腹心事仍推不开去,四道眼神不时巡视四外。乔五三人愁容满面,相对唏嘘。约莫半个时辰后,夜风忽转狂疾,激起水浪腾起丈许高,排身不稳,颠簸摇倾。蔺文襄索寒两人宛如落汤鸡般,身形跌冲不住,索寒大声呼唤乔五道:“这是排教妖法,速速破解。”
乔五苦笑道:“小的无法破解,只能任他了。”
奇怪排上那点燃的香阵,偌大的风浪水花,却未熄灭一根。这情形几乎折腾了两个时辰,风浪渐平,木排傍着一处沙滩靠拢停下。钩月西斜,悬挂天边,夜,仍是一片平静,江流汩汩,排上诸人筋疲力尽,浑身水淋。蔺文襄苦笑道:“二弟,你瞧这木排上香阵一支未曾熄灭,看来柴青溪洪福齐天,你我似枉费了心机。”
索寒也瞧出了蹊跷,道:“老大,你打退堂鼓了么?恐由不得你我。”
蔺文襄诧道:“为什么?”
索寒手指沙滩,道:“老大你瞧。”原来沙滩上冉冉现出黑影,缓缓向木排上走来,蔺文襄瞧出黑形内有崤山七鬼在,心知处境危异,必有一番激烈博斗。
只听丘阳阴恻恻冷笑道:“两位别来无恙。”
蔺文襄大喝道:“想不到七位竟亦投在排教门下。”
丘阳冷冷一笑道:“蔺老师错了,我等身为无极帮上宾。”
一条身影疾如闪电,掠上木排,高声道:“乔五,祖师爷往何处去了?”
乔五认出那人是排教外三堂香主涂立豪,不禁目露愤激神光,冷笑道:“原来是涂香主吃里扒外……”
“住口。”涂立豪厉喝道:“祖师爷为了一本奇书,竟任令本教危如击卵于不顾,为了本教存亡绝续,奉了龙头香主之命,不得不尔。”
乔五怒道:“香主找上我乔五何用?”
涂立豪笑道:“只有你才知祖师爷去处。”
乔五冷笑道:“乔五不知。”涂立豪微微一笑。
乔五等人只觉腹疼如绞,蔺文襄索寒也不例外,满面冷汗如雨,身形支撑不住,弯腰蹲下。涂立豪放声大笑,笑声高亢入云,声播四外,狂烈震耳,半晌才住,目中精芒电射,大喝道:“柴青溪何在,从速吐出,不然休想活命。”
忽闻银铃悦耳娇笑声传来道:“这倒未必。”
不知何时白衣少女竟在木排上,身法奇快,飞掠落在涂立豪之前。纤手一扬,叭的一声脆响,涂立豪左颊上挨了火辣辣的一记,痛得闷嚎出声,只觉眼冒金星,颚骨松散,牙齿迸落,嘴角溢出一线殷红鲜血。只听白衣少女娇笑道:“认贼作父,无耻之尤,速取出毒蛊解药。”
蔺文襄闻言不禁魂飞魄寒;暗道:“原来他们竟暗施毒蛊,但不知蛊毒在何时施放的?”
突闻涂立豪一声怪叫,双掌如风推出,呼啸雷奔,向白衣少女两肋打下。少女娇笑一声,身形滑溜无比,疾闪在崤山七鬼之前,道:“你们更是无耻。”身形奇幻迅快,宛如穿花蝴蝶,在崤山七鬼肩后各按了一掌。
七鬼立如泥塑木雕,被少女点上穴道。其实七鬼在武林中并非易与之辈,哪能如此轻而易举地为人点了穴道,无奈少女先声夺人,而且为蔺文襄蟒鳞所伤未愈,更少女身法神奇,骤不及防。只听少女身形腾起,放声娇哼,手中飞出一圈白虹寒芒,电闪雷奔飞袭罩下。涂立豪手下纷纷断肢折腿,倒卧在血泊中。只听一声冷哼,白衣少女落下,一柄青虹短剑紧抵在涂立豪咽喉上。
少女面色如罩严霜,喝道:“涂香主,速将解药取出。”
涂立豪面无人色,道:“解药不在涂某怀中,姑娘,杀人不过头点地,于姑娘并无益处。”白衣少女寒着脸不答,右腕微动,刃口割破了涂立豪咽喉上微浅层皮,一线鲜血顺着剑身流下。
涂立豪惊叫了一声,两目微瞪,惊恐道:“姑娘这是不智之举。”
白衣少女冷笑道:“为什么?”涂立豪道:“蔺文襄索寒并非好相识,见利忘义,他们不知感恩图报,到时恐姑娘后悔莫及。”
白衣少女道:“姑娘知道,这个不劳费心。”
涂立豪又道:“在下知姑娘并非柴青溪助拳之人,心有图谋而来,乔五未必能据实相告。”
白衣少女冷冷一笑,道:“这个也不劳费心。”
涂立豪道:“在下言尽至此,解药实不在身旁,不过现有几粒止痛药,可暂解腹痛,但解不了蛊毒,一个对时后身化浓血而亡。”
白衣少女闻言,柳眉微皱,玉掌一伸,道:“止痛药拿来。”短剑移开涂立豪咽喉要穴。
涂立豪面色苍白如纸,心内无比怨毒,缓缓伸手探入怀中。白衣少女迅快如电点了涂立豪后胸数处穴道,冷笑道:“我为你点了七阴穴道,半个对时后必然发作,你当知这手法恶毒厉害。”
涂立豪面色惨变,取出一只磁瓶,倾出十数粒药丸,递与白衣少女。少女接过,正待与乔五等人喂服。忽闻沙滩上传来一声朗朗语声道:“且慢。”
白衣少女不禁一怔,循声凝眸望去,只见沙滩上快步走上木排一庞眉虎目,银盆方脸,花白长须老者。老者捋须含笑道:“这药丸虽然可解腹痛,但却加重毒药,一个对时后必身化浓血而死,虽有解药亦无用。”
白衣少女道:“阁下来历还请见告?”
老者冷笑道:“老朽伏建龙,江湖人称乾坤八掌。”
白衣少女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伏老英雄,小女子失敬,老英雄为何知之这般清楚。”
伏建龙道:“因老朽适才偷取了厉炎身旁解药,并在无意中偷听了厉炎谈话,故而知情。”
白衣少女道:“厉炎如何不来此处?”
伏建龙笑道:“他知柴青溪不在排上,又坚信涂立豪万无一失,他与无极帮高手侦骑四出,探听柴青溪行踪,一有下落,即行赶去,他如何舍本逐未。”说着掌心中托着五彩色泽嫣红,清香扑鼻丹药,走向乔五等人身前,一一喂服而下。须臾,蔺文襄等人腹痛渐止,神清气爽,一跃而起。
索寒抱拳谢道:“伏老师,咱们长远不见,屈指算来,已寒暑十易,谁说光阴催人,但伏老师壮健如昔,不见半丝老态。”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你我均是以退隐之身,再出江湖,不过老朽已跳出名利是非圈中,藏珍奇书一概无动于衷。”
蔺文襄道:“既然如此,伏老师为何重出江湖?”
伏建龙微笑道:“伏某为了寻访故人子弟,是以江湖奔波。”说着转面向白衣少女道:“姑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崤山七鬼及涂立豪等人留下性命恐成心腹大患,到不如及时除去。”涂立豪闻言大骇,嗖地窜上沙滩,欲待逃命而去。
伏建龙道:“你走不了。”右掌疾翻,虚空立向涂立豪身后击去。只听涂立豪张嘴发出一声惨嗥,身形栽扑在地,全身裂碎成一片肉泥。索寒与蔺文襄互望了一眼,暗暗惊骇不已。
伏建龙忽长叹一声道:“两位此次重出江湖,觊觎骊龙谷藏珍,甚是不智,无极帮网罗的均是武林中黑白两道绝顶高手,端尽全力,志在必得,两位此举无异螳臂挡车。”
蔺文襄面色一变,道:“伏老师乃侠义道中高人,威望久隆,如何亦出此颓废之言。”
伏建龙微笑道:“两位知道无极帮如何志在必得,因双雄不能并存于世,取得骊龙谷藏珍后,便可除去神木令主人,傲视江湖,称霸武林。”
索寒道:“真有神木令其人么?”
伏建龙道:“一点不假。”蔺索两人不禁嘿然无语。
伏建龙转面向白衣少女微笑道:“姑娘武功精绝神奇,令师必是一位世外高人,姑娘来历可否见告?”
白衣少女道:“我叫杜翠云,师门来历无法见告,因为我也不知她老人家姓名。”
伏建龙道:“姑娘急需柴青溪那本奇书何用?”
杜翠云答道:“不瞒老英雄,晚辈身负血海大仇,必需将骊龙谷中那册武功秘笈得手,才能手刃仇人。”
伏建龙微微叹息一声,道:“但不知姑娘强仇是谁?”
杜翠云道:“百兽天尊。”
伏建龙不胜惊骇,道:“老朽生平就未曾听过有百兽天尊其人。”
杜翠云道:“因为无法取信于人,所以只能独任其是。”
伏建龙叹息一声,道:“老朽告辞了。”
蔺文襄忙道:“伏老师这就要走了么?”
伏建龙微笑道:“老朽无意江湖是非,留在此处徒然结怨,还不如速离为是。”双拳一抱,身形腾起,几个起落,便自无踪。
杜翠云望了崤山七鬼一眼,落指如飞,点了死穴,一一陈尸木排。乔五等人相助移尸埋在沙滩后,杜翠云便自催促离岸下驶。索寒唤道:“杜姑娘。”
杜翠云秀发飘飘,独自立在排头,眸凝远处,跌入沉思中,闻得唤声,螓首微旋,道:“索老英雄有话只管请讲。”
索寒道:“老朽在前途相遇崤山七鬼时,登岸方欲决一雌雄,忽闻阴冷笑声传来,老朽立即扑去,却未见人迹,但瞥见一只怪兽。”
杜翠云冷冷答道:“怪兽是何形状?”
索寒道:“壮大依于水中,浑身毛片火红,独角獠牙,目光如炬,老朽受惊而退,心疑必为姑娘所说的百兽天尊。”
杜翠云先还道他信口胡诌,后察觉索寒面现悸惊犹存之色,由不得信了七分,道:“此话当真?”
索寒道:“老朽怎能信口开河。”
杜翠云道:“如此说来,百兽天尊亦为无极帮所网罗了,但不知此红毛独角兽是否为百兽天尊豢养。”
索寒道:“老朽只见过红毛独角兽,未见其人,不敢断言真是。”杜翠云谢了一声,便自转面凝思。
排行甚速,数个时辰后停在一处弯流树荫下,天将黎明,索寒道:“老朽两人意欲登岸买点酒食。”
杜翠云道:“两位请便。”
蔺文襄索寒两人相偕登岸,疾奔如风而去。镇集近处已有人迹,天色已转鱼肚白,阡陌道上肩挑负贩络绎于途。蔺文襄道:“看来,今日是当墟之期,你我也好饮一两杯水酒压压惊。”
行至镇口外,只见人群如潮,叫嚣之声不绝于耳。两人进入一家酒楼,店伙趋前领入肴座,笑道:“两位爷台,用些什么?”
索寒道:“有什么现成的好酒好菜尽快送上。”
店伙躬身道:“两位爷台请坐,敝店酒菜讲究快、好两字,这就送上。”转身退去。
敢情店伙瞧出两人路道不对,尤其蔺文襄这身蟒鳞袍异常惹眼。果然,片刻之间,热腾腾的酒菜已自送上,两人举杯畅饮,举箸品尝,只觉酒甘菜腴,香醇可口。索寒赞道:“想不到这小村镇中厨子居然有此好手艺。”
两人酒到杯干,屠门大嚼,突见一瘦小村汉挨近桌边,举止无异常人,似是找择空座而来。忽闻一低微冷笑声传来道:“尊驾也太不长眼了,凭尊驾也敢酒中放毒,青门双绝是好惹的么?”#--iCMS.PageBreak--#分享是美德不知该说些什么。。。。。。就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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