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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白虎守月

[db:作者]2024-06-19 03:05:50

她的第一个感觉是冷,而后是热,再来是呼吸困难。

  她怎么了?倒在雪地之上了吗?脸侧、颈侧、前胸直达脚尖,一片冰冷。身上的热气与雪地相融,化为更刺骨的寒意。唯一感觉到温暖的,是额角涌出的热源。它们丝丝汨汨地横越她的脸,渗入雪中,与她的体温一同冻结。

  这是怎么回事?她静静地俯着,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已与肉体分离。但被封住的鼻息,成为她此刻唯一的求生依凭。

  她微弱地、使劲地、本能地努力呼吸。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只得到极度稀少的空气。这感觉,有如孩童时期在睡梦中不小心被棉被蒙住的梦魇--她应该可以很容易地剥开障蔽呼吸的阻碍,可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动作她会完全做不到?

  小时候,会有细心的奶妈连忙将她自被筒里拖出来,现在呢?

  啊,好冷。不知断气后,尸体和冰雪哪个会比较冷?师父一定已经开始搜寻她了吧。

  真讽刺,她一直想逃避的对象,此刻却希望快快被他找到。也许,死了反而比较好。她实在不希望师父变成她的……"怎么样,白虎?"一个低沉浑厚的轻笑掠近她脸旁。

  "找到了。"纵使意识濒临溃散,她仍知道有无数无声的形影落至她身旁。地府的鬼卒来接她了……"死了吗?""没,不过倒发现了个挺有意思的东西。"他又浅声笑起,那声音,很熟悉。

  一只大掌霍然清掉闷住她气息的障碍,四周立刻扬起一阵诧异。

  "居然是个小女孩!"男子轻谑,似在讥笑这帮搞错重点的蠢蛋。他看着她颈边落出的玉坠--一件非常有意思的小东西。

  "现在该如何处置?"他横了一只手搭在她鼻前。似乎发觉到什么,倾脸贴近她昏迷的面容。

  "怎么了,白虎?""嘘。"他专注地盯着苍白的小脸。"你想说什么?"温柔的呢喃、温和的抚触、温暖的鼻息……好熟悉,又好陌生。为何他们不能保持规矩的师徒关系?为何他会愈来愈不甘心只单纯地身为她的……"师父"众人听不见她微弱的无声呼唤,只看见白虎渐渐漾开的邪魅笑容。"我在这里,你安心休息吧。"头痛!孙悟空被金箍咒困紧脑袋的感觉,八成就是如此。

  "噢……"连起个身都好难受,好想吐……"小心小心,别太快起来。"一股清凉的香气同时移至她鼻前,压下她强烈的晕眩。

  她怎么……头昏昏的?伸手掠开浓密长发之际,赫然碰到奇怪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看你还真是撞昏头了,是绷带呀。"笑声咯咯咯地响不停。

  绷带?撞昏头?怎么回事?

  "来,先把这蛊药膳喝了。躺了四天都没进食,一定很饿吧。可你不能马上吃东西,得先补足元气,也省得肠胃……""走开!"她悍然推开一切。砸了一地珍贵补品;直接冲往花厅。不料一阵晕眩猛然袭来,整个人倾跌至左方,浑身无力地攀在梳妆台旁。

  "你真是顽皮。"她虚弱地抬眼。这是谁?着起来很好心,没脾气,被洒了一身狼狈却笑容依旧。

  "吃饱了再跑也不迟呀。而且你这身模样,能跑到哪里去呢?"她这身模样……这是什么下流衣装?!

  "谁……哪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给我穿男人的中衣!"中衣虽然极为宽大,衣摆却只到膝前,无耻地裸露了两只小腿。

  更糟的是,她突然察觉到自己在这薄衫底下,一丝不挂。

  "你啊,人都虚成这样了,脾气还是那么大?""你是谁?"凭什么用如此熟稔的口气跟她说话?

  那名女子微怔,沉下温和的脸色。"很有意思,冰雅,你觉得闹够了吗?可以静下来把东西吃一吃了吗"冰雅?

  "我没指望你会原谅我,但这次意外,你自己多少也要负点责任。你若不希望我出现在你面前。我走就是,别把气出在这些药材上,它们可全是贝勒爷的心意。"贝勒爷?

  "不是每个人都有尝到老山参的福气。他拿老福晋养身的极品来伺候你,给足你面子,呵护你裹子,还有什么不满意呢?"女子一则认输的无奈相。

  "你到底是谁?"她愤吼,娇嫩的嗓子听来不像恐惧,倒像在耍脾气。可她知道,自己攀在台边的手正急遽颤抖。

  女于寂然凝望她,放弃地深深叹息。

  "那你好好保重了,冰雅,我这就叫诗女们进来。"冰雅痛苦地伏首在台面上,仿佛连呼吸都会耗尽她的元气。

  "冰雅?头很痛吗?'女子仍放心不下地走近。

  是,她头很痛,但却是被自己刚才的大吼吼痛的。她好难受,从没感觉到如此虚弱。

  她真该谢谢这名女子的轻声细语,因为她现在才明了,自己已经脆弱得受不了一点刺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先上床躺着。"女子温柔地扶着她双肩。

  就算冰雅再倔,也无法不向自己的现状投降。她的确非常需要躺下。但当她不经意扫现过镜面时,赫然大惊,瞪着其中影像,半响都不曾眨眼。"这……是我?"女子苦笑。"病人本来就会憔悴些。不过你放心,等你休养好,自会恢复原来艳光四射的形貌。额角上的伤嘛,就算会留痕,也可以用头发盖掉。"不,不是,她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不是我的脸。""要是我哪天也病成这样,我恐怕也会这么说自己。"女子耸肩。

  这不是她的脸--一张十六岁少女的苍艳容颜。她不应该是这副模样!

  "冰雅?"女子莫名其妙地看她慌乱摸索自己的面容。

  这明明不是她的脸,为什么摸起来却那么熟悉而真实?镜中的人是谁,她自己又是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冰雅,你还是快回床上吧。"愈来愈惨无血色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努力沉下思虑与情绪,在脑海中迅速搜寻蛛丝马迹,却全然一片空白,只有一阵强过一阵的耳鸣,整颗头胀痛得连眼珠子都快爆出来。

  "冰雅!"她痛苦不堪地软软在地上,错成一小团,紧紧掩着双耳。
  "快躺下!来,我扶你回床上!"不要,她要再看一下,镜子里有她要的答案,只是她一时想起来……"别压到伤口啊,冰雅!"女子慌了,边扶边嚷:"来人,快来人哪,替我把冰雅带回床上去--""怎么了?"这声音!冰雅猛然朝门外方向抬眼,但巨大身形背后射入的灿烂光线,令她猝地惊声尖叫。

  "关门!快把门关上!""贝勒爷,门!"女子连忙扶住缩成球状剧烈颤抖的小身子。"她的眼睛怕亮,快别让阳光照进来!"就算门已立刻关上,也断绝不了突来的强烈刺激带给她的折磨。

  "冰雅?"低柔的嗓音情至她身畔。"你也真是的,一醒来就急着照镜子,这么爱漂亮,嗯?"浑厚的轻笑随着一只手臂,轻轻巧巧地就将她打横抱起,步向床畔。

  这个人的声音、感觉,是熟悉的,她记得……"师父?

  "乖,等吃完药膳再撒娇吧。"他笑着将脆弱的小人儿轻柔安置到软榻里。

  "师父?

  "你看你,每次东西都要替你准备个四、五份,只有一份是真正派上用场的,其余全是先让你砸个痛快的。"他无奈地笑着床边碎烂的药盅。

  "师父?

  "嗯?"他转向她,与她互望。

  啊,他是师父,可是……为什么其余印象,全都想不起来?

  他很高,甚至有点太高。他很壮,却壮得太过粗犷。他很魁梧,厚实的身躯令人备受压迫感。他的脖子相当粗壮有力,肩臂雄健,可见得其底子之深厚。但……她呢?

  "还在拗脾气吗。冰雅?"唔,他笑起来……是那种非常危险的男人,因为太俊美。英武的刚棱脸庞与这副宠溺的笑容一配,天下女人只有酣软娇叹的份,恐怕连站的力气都没了。

  "干嘛这样瞪我,在不高兴什么?"他很自然地以指节抚摩着地细嫩的脸蛋。仿佛他俩之间的习惯动作。

  "她自一回来就不太对劲。"女子感慨地再度捧来一蛊药膳。"我想她需要的恐怕不是我。哪,贝勒爷,还是您自个儿来吧。""小坏蛋。"他拧拧冰雅的小鼻子,坐在床上挨在她身边。"再宠下去。都快把你给宠上天去了。""念念念,您还不是照宠不误。"女子哀声叹气地将东西递上。

  冰雅一直犀利地盯着他,无论进食也好,他和女子闲谈也好,她的视线始终不放过他。

  "也难怪老福晋会只疼孙子、不爱儿子了。"女子坐在床边花凳上蹙眉。"可是您和冰雅的婚事怎么办?王爷害您表嫂吞金自尽。丧期未了,您怎好迎亲?""老祖宗不会让表嫂的丧事和咱们家有任何牵连。"花个几千两银子,就可以叫她家的人统统闭嘴,自行善后。"所以,婚事照办,不必延期。"冰雅愣住,忘了吞下他喂来的另一逃汤药。

  "来,再一口。"婚事?她和师父的婚事?

  突地,强烈的男性气息拂至她鼻前,回神之际,她已被深深地吻下去。

  干什么!她惊恐而愤怒地推打着,却感觉到他在她唇中轻笑,随变即将她完全卷入怀中,愈吻愈激狂。

  住手,他怎么可以这样子对她!他重重地摩弄着她柔软的红唇,饥渴地吮爱她的细小抗议,吞噬她的气息。他的舌大胆而充满自信,彻底探索她唇中的娇润与甜密。纠结的铁臂抚拥着虚弱挣扎的娇躯,以他的身体去测度她的柔软与细腻。

  极品!他在她的嘴里酣然叹息,胸膛深处荡漾低沉的共鸣。他顺势将她压入床褥里,沉重的身躯几乎今她窒息。他应该缓一缓、轻一点,毕竟她仍是个脆弱的病人。但……再稍微等一会,等他探测出这份微妙的感觉为何,他立刻停手。

  冰雅难受且愤怒地拼命扭头闪躲,但都会被他放浪的鹰舌轻松捕到,享受猫捉老鼠般的乐趣。

  师父不应该会对她做这种事,他也不曾如此对她过。因为她很肯定,自己从没有被如此对待的经验。这种无助的窝囊感,令她厌恶得想吐!

  她愤然以唯一能够使用的武器,向她唇中的侵入者狠狠咬去,却倏地被一股蛮横的力道抓住左乳,令她骇然惊叫,声响却全被他吞没。

  他残酷地挤捏着薄衫底下丰挺的雪乳,似在警告,更像在惩戒,又仿佛被撩起了什么,开始在浑圆坚实的酥胸上玩起折磨人的游戏。

  走开!快走开!冰雅暴躁地在他的吻吮下怒斥,拼命以怒气掩饰泪意与恐惧,可惜这些对他完全不具威胁性,反而让他更加挑衅地深入她的衣襟,揉起赤裸的细腻触感。

  他的拇指抵着柔嫩的蓓蕾粗鲁揉转着,强迫它化为粉艳的珠玉,好任他弹攫滚动,夹入指间逗弄。

  冰雅不肯承认她听到自己啜泣的抽息,更加愤慨地拳打脚踢。可是剧烈的头痛、枯竭的元气,让她无力反击,只能挫败地随他蹂躏。

  救命……她真的不行了……"决定投降了吗?"他贴在她唇上莞尔,有一下没一下地咬咬她丰润红唇。

  如果她有足够的体力,绝对会打烂他那张嘴,扭断他每一根手指,撕毁他可恨的笑容!

  "真是的。"他悠哉地摩挲她脸上泪珠滑过的路径。"你这脾气已经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怎么到现在还是不肯收敛一点?你以为你有几个脑袋,可以任你再砸一遍?""别再跟我作戏,你根本不是我师父。"冰雅冷冷怒视他。

  "我有说过我是吗?"果然!她骇然心惊,却强作镇定。"那你是谁?""你认为我是谁?"他慵懒地一面呢喃,一面以手指描绘她颈窝纤细的脉络,仿佛那是极其精巧的珍贵古玩。

  她迷惘了,落入更大的空洞与不安。他是谁,她自己又是谁,她身在何处,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不起来了。

  "我知道。""你怎么知道?"她极力在他贴近的俊魅面容与抚触中保持惊醒。

  "两天前你就已迷迷糊糊地醒来数次,哭着问自己在哪里、我是谁、你是谁,又昏昏睡去。""我才不会哭!"她虚脱地驳斥。

  "是埃"他的手指讥诮地替她抹去眼角撒谎的证据。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你玩了什么把戏?"他瞳中不悦地扫过一阵冷光,随即闲散笑起。"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很乐意现在就为你玩些把戏。""住手!你干什么?!"她慌乱的抗拒敌不过他将薄衫自她香肩扯下的悍动,两团雪艳豪乳霍然弹脱而出,完全暴露在他眯起的的烈视线里。

  冰雅惶恐地直想掩住身躯,被他扯至肘部的衣衫却困住了她的双臂,任她再怎么扭动都挣脱不了,反而更显挑逗。

  "放开我,你凭什么对我这样?""凭我们的婚约。""我是要和师父成亲。你又不是我师父--""我有说过我不是吗?"他笑得更加轻狂。

  冰雅快被混乱的处境逼疯了。他既不说他是,也没说他不是,那到底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更可怕的是,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为何会受到如此卑劣的轻薄?她会不会……,难道她是个……他疏离地看着她的困惑、她的恐慌、她的胡思乱想。比起那对浑圆美丽的酥胸,他的视线竟然反当地被她的神情吸引去。

  "他确实是你的师父。你认得他的声音,不是吗?"淡然坐在花凳上的女子嫣然浅笑,一句话就救回冰雅失落的灵魂。

  是,她记得他的声音,她方才一听就猛然唤醒了脑中的什么。

  不过他对女子的多嘴显然不怎么领情,丝毫不隐藏自己轻蔑的目光。

  "多谢你的罗唆。""哪里。"她得意地弯着双眼。"我若不开口,恐怕你都快愈是稀有的珍品,摧毁起来愈有乐趣。

  他的手指像火一般,游走之处都燃起的烈的感觉,将他的名字炽热地烙在她身上。

  她气愤难当,也羞愧难忍,咬牙撑着无比煎熬的刑罚,抗拒体内被他点燃的某种陌生的、不悦的、奇怪的感觉。

  "白虎。"
  "没错。"他愉悦地支着冰雅的下巴。"不过别念得这么咬牙切齿,你叫我为师父时就显得撩人多了。""贝勒爷,别忘了您手边的正事。"一旁的女子沉声叮咛。

  他懒懒一哎,才坐起身子,冰雅便愤恨地立刻拉回开敞的衣襟,退到离他最远的床角去。嗔怒的泪眼盈满对他的鄙视。

  "别这样,开心一点吧。"她厌恶地打开又想碰触她脸蛋的毛手,却被他更快地猛然箝住双肩,拖至床沿。

  "干什么!拿开你的脏手!"她虽元气殆尽,仍使劲疯狂反抗。

  "难得对你温柔,你就不能识相点吗?"他和蔼可亲地加重残酷的手劲。

  "我才不希罕你的温柔!你滚,我的死活轮不到你罗唆!"他扬起一边嘴角。"看来你连这是谁的地盘都不记得了。""那我走!我不惹你,你也别来惹我!""很不幸的是,你已经惹到我了。"醉人的笑容骤然转为阴森,令冰雅一震。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在你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我陪你玩游戏。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再来跟你算咱们之间的帐。"算帐?她有什么地方得罪到他了?"算完帐……之后呢?""那就看你的造化了。"他的指背再度贴上冰冷的小脸。"不过,和我作对的人,通常难有什么好下常这或许就是你忤逆我的报应。""你……你到底是我的什么师父?""恢复记忆后,你来告诉我吧。"他的手指似乎对她娇小而丰润的双唇有着莫名的痴迷,抚揉着,并不自觉地将拇指探入其中,霸道地享受柔软潮湿的触感冰雅不悦地扭头闪躲,反遭到左臂上巨掌的粗暴箝制,将她更加拖往他面前。

  "我不管你是什么狗屁师父,你都无权把我押在这儿!""当然有。你忘了我们的婚约吗?"她差点乱了阵脚。"那是你的片面之辞,你凭什么证明我们确实有婚约?"我的证据是:"你对这事确有印象。"他的敏锐令她发寒,居然连她的心事都能看穿。"也……也许我只是假装对此有印象。""那么你也很有可能是在假装想不起一切。"冰雅浑身猛然窜过一道寒颤,惊恐的大眼与他互视,无法言语。

  "怎么,给我说中了吗?""既……既然你觉得我有可能是假装失忆,你何不现在就把咱们之前的帐给盘查清楚?你逼供啊!"顺便让她推敲出这整团迷雾般的现状。

  "何必呢?趁着你脑袋不清,咱们好好来玩场游戏。忙里偷闲,不也别有情趣?"可她根本不想跟这无赖玩任何游戏!

  "怎么,怕吗?"他讪笑。"那你可以卖弄一下楚楚可怜的姿态,放下脾气乖乖求我,撒撒娇,像个小女人般--""你等死还比较快!""亏我还千辛万苦地把你从雪地里救回来。"真是忘恩负义埃他百无聊赖地起身活络一下筋骨。"好,该走了,在这儿已经浪费够多时间。鸳鸯,这混帐徒儿就交给你照料了。"想到他是救她回来的人,又是特地来探望她的状况,冰雅忍不住基于礼貌地感到愧疚。"师父……谢、谢谢你的周到和……"他轻巧却有力地以一指抬高她的下巴,迫使她仰望他诡异的弯弯俊眸。"等我把咱们之间的帐了结后再谢我吧。""如果你能活到那一刻的话。"女子顺势添上的这句笑语,将冰雅打入寒凉谷底。

  她转望白虎,以眼神质问那句恐吓的其实与否,他却只是懒懒挑眉,扬长而去,不曾回头。

  老天爷,这到底是什么处境?她安全吗?危险吗?这些人到底是敌是友。是要救她还是要害她?她为什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别压到头上的伤口,省得伤口又裂开,把你恶化成个大白痴。"女于轻笑。

  "鸳鸯……你叫鸳鸯是吗?"她已无依无靠到只能依赖。这个始终亲切的人。"我究竟和白虎是怎么样的一对师徒?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这里又是哪里?鸳鸯神情怪异地蹙眉审视,似在确定什么,而后才长叹。一口气,俯身收抬起先前被砸在床畔的碗蛊碎片。

  "好吧,我跟着你的游戏玩就是。你跟贝勒爷,很久以前就相互对立,老在同一件事上意见相左。在大伙看来,你根本是故意找喳,好引他注意,毕竟他身分老围着各色才貌双全的高徒。你呢,要耍脾气是无妨,但贝勒爷可是头猛虎,凡事太过分,难免会招来危险。我不知道你是吃了哪坛子醋,淘气过头,惹毛了贝勒爷--""他到底是什么贝勒爷?"别兜圈子!

  鸳鸯蹲在地上抬望冰雅,微有容忍到极限的不悦。"他是百祯贝勒,端王爷的次子,你满意了吗?"可见她目前人在端王府。"但他刚才明明说他叫白虎。""那个称谓是禁忌,也是秘密,贝勒爷根本就不该告诉你,你也不可以在人前提起他的白虎之名。""为什么?""不为什么。"鸳鸯起身,对这种幼稚问答感到厌恶。"你想玩什么失忆游戏,随便你。但要是你敢忤逆禁令,在人前暴露他是白虎的秘密--"一片尖利的破片直抵冰雅细弱的喉头。"我就杀了你!"冰雅静静地僵着,任喉头流出的细小热液滑入衣襟,渗为片片红彤。

  正文 第二章机会就在今天,一定得溜出去。可是……冰雅衣冠楚楚地坐在梳妆始前瞪着镜面,一脸不悦。

  她已经很用心地乖乖待在房里静养十多天,为何额上的伤和头疼的状况毫无进展?

  为什么不快点好起来?这种脆弱不堪的无力感令她厌烦。而且,自那次口角后,百祯师父就再也不见踪影,这比他出现在她跟前更教人胆战心惊--完全猜不出他哪天会突然显灵。

  "冰雅姑娘,该喝药了。"一名待女冷漠地召她回魂。

  什么姑娘,没规没矩的称呼!冰雅一直对此称谓有着莫名的反感。那别人家怎么叫她才对劲?

  她也不知道。

  "我师父今天会来吗?"冰雅坐在桌前一边喝药,一边犀利盯视忙着收拾床褥的侍女。

  果然还是老样子。不管冰雅问这侍女什么,她一概相应不理,只负责做然执行工作,当冰雅是只小虫子般地不屑一顾。

  "师父都在忙些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来看我?"冰雅努力保持天真而聒噪的语调,视线机警地扫过门外。

  没侍卫看守!总算等到他们轮替的空隙。

  "你伺候我这么多天了,为什么还是不肯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侍女依然疏离地背着冰雅忙她的事,对捧着大碗盅步步逼近的小身影毫无所察。

  "你一定很不甘心自己被指派来服侍我,所以才天天摆着一副臭睑。你为什么讨厌我?是因为百祯师父偏疼我的缘故,还是因为我长得比你漂亮所以很嫉妒?"侍女不甩她,折叠被褥的劲道却十分火大。

  "你不想伺候我就不要勉强嘛。成天一副晚娘脸,还没嫁人就已像只欲求不满的母夜叉。""你闭嘴!吃完你的药就--""上床休息去吧。"冰雅亲切的冷语连同大碗盅一同砸在回头痛骂的侍女前额上。

  侍女在满头汤汤水水下瞠住大眼,而后,直挺挺地向后瘫躺在床中央,被面无表情的冰雅迅速剥下了衣裳。

  门外轮管的侍卫们回到岗位,瞥望床榻上被筒隆起的景象,确定冰雅已经休息了,才步至门廊矗立守卫。

  一身侍女装扮的冰雅在偌大林院里奔窜,机警的双瞳不断扫视四方,探测周遭状况。

  但这府邸实在太大,格局也太豪华,每个地方各有一片浓荫,巧妙地形成重叠屏障,阻碍她确定目前处境。

  大殿在哪里?找到大殿才能找到正门方向。咦,这儿她刚才不是走过了?

  不行,她的体力有限,不能全耗在这里。她要赶快、尽快找到……"这么急,要上哪儿去?"突来的傲慢笑语,令冰雅浑身一震。

  猛然回首的刹那间,她竟有些莫名的雀跃。"师……""是我。"一张活似百祯严重发福的流气脸孔盈盈出现。"咦,我没见过你,你是哪房的丫头?""百祯贝勒的。"不是……不是师父……"把头抬起来,抬起来呀。"他支着下巴嗯了好久。"不错嘛,什么时候进这府里的?"家中有此倾城娇娃,他怎会不晓得?

  "十几天前才进府的。""多大岁数?""十五、十六吧。""怎么对自个儿的岁数这么没把握。"他倨傲地仰头轻笑。"叫什么名字?""冰雅。"师父在哪里?为什么不是碰见他?

  "别这么畏畏缩缩的。我又不会吃了你。"他笑嘻嘻地伸手拉人,却被冰雅嫌恶地闪开,臭着一张小脸斜瞪身旁树干。对于那男子,看都不屑看。

  这对自负的男子形同严重的冒犯。"你这是什么态度?"冰雅的极度失望转为恼怒,陷入一个人的世界中。为什么不是碰见师父?为什么不是师父?为什么看不见他?为什么?突然间,一阵意念贯穿她脑门。她干嘛要找师父?

  这么难得的机会,她不是应该逃到外头去才对吗?为何白白放着大好良机,莫名其妙地胡乱搜寻一个弃她不顾的痞子?

  "过来。"见冰雅不理睬,他吼得愈发火大。"我叫你过来!"那人霍地抓住她的臂膀,便将她拖进他肥软的怀里。

  "你做什么?手脚放干净点!"她骇然回魂,疯狂推拒整团肥肉的纠缠。

  "少假作清高,你会不知道你进府来是做什么的?"他毛躁地箝着难以控制的小身子,渐渐被这阵缠斗引发欲火。"我才在抱怨百祯最近进来的货色怎么愈来愈乏味。没想到马上就挑个亮眼的小辣椒来了。""滚开!"竟想拿他油肥双唇抹她的脸。"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人过来!""怎么、你喜欢跟大伙一起玩吗?"纵使冰雅听不懂他的话,也看得出那副笑容有多淫秽。"那你就尽管叫人来吧,只要能让我尽兴,你爱怎么玩都没关系。"她忍无可忍,抓向自己发钗便狠狠刺进他手掌,痛得他骇燃尖叫,发狂似地紧握钉着发钗的右手又吼又跳,引来远处的家仆。

  "抓住她把她给我抓起来!我要砍了这贱人的手!""大贝勒!"赶来的家仆无一不凛然。"这……这是怎么弄的?您又要奴才们替您抓准?""还抓准!当然是抓百祯替我买来侍寝的臭丫头!'他骂后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哀号。

  在林荫掩护下逃窜的冰雅被这阵狂吠冻住了心。侍寝?她是个专门用来侍寝的女人?

  那种廉价而下等的货色?她猝然明白自己在刚苏醒时何以会遭到百祯极尽羞辱的对待,也顿悟到百祯为何总不正面回应她他这个师父究竟是负责教什么的。

  怎么会这样?她的人生怎么会是这样?

  连日来的焦虑与恐慌淬然一拥而上,混乱地挤进她脑中。她在被带来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是否早被许多男人碰过,是否卑贱且堕落?否则为什么--冰雅一个失神,一头撞上一株突兀的粗壮大树,痛得她眼冒金星,旧伤复发。

  "玩得这么开心呀。"大树淡淡笑着。

  百祯师父!她愕然抬望着高高在上的俊美笑容,痴痴傻傻地呆看了好一会,才被自己内心奇怪的悸动惊醒。看到他有什么好高兴的!他丢着负伤的她不管,十几天来完全不闻不问,让她急得到处乱跑,害她被可恶的大胖子毛手毛脚,如今还有脸站在她跟前笑!百祯挑眉观赏她不断变换的鲜活表情,这小东西实在有意思。

  "不过去跟我大哥这个歉吗?""该道歉的人是他。""你碍…"百祯独具魅力的叹息慵懒逸出。"真拿你没办法,那咱们就回房去吧。

  瞧你,才养好的伤又给撞裂了。""托你的福。"也不想想是谁突然蹦出来挡她的路。

  百祯双手环胸,闲散睥睨着宁可盯脚趾也不屑抬望他的冷悍娃儿。家仆搜寻的呼喊着逐渐朝这方向前进,他俩却不为所动地继续对峙。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不用你管。""谢谢你这么替为师的省功夫。不过,少了一条胳臂的娃儿对我来说有点累赘,可以的话,你就好人做到底,彻底了结了吧。"冰雅瞪视他递来的一柄匕首,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和煦的笑容。

  "你以为我大哥说要砍你手臂是说假的吗?""只是这样……就要砍我的手?""大哥他从小脾气不好,一不高兴就会胡乱行事。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老忙着替他找女人?"难道那些女人都……"大哥喜欢破坏东西,却不喜欢有一丁点瑕疵的东西,更何况是被他斩手砍脚、挖眼剁耳后的残缺美女?"冰雅几乎呕吐。

  "所以为师的建议你,如果不想跟我走,就赶快自我了断吧。否则被活生生砍下手臂的滋味,可比撞破脑袋痛快多了。"渐趋围近的嘈杂声加重了她的恐惧。她抓紧自己双臂,瞠目直盯着百祯手中匕首发出的寒光。怎么办?没有其他路可走了,怎么办?她不想死,也不想白白失掉一条手臂。

  但要她在这时候向师父低头,她宁愿一头撞死。

  "怎么样?"他持着刀尖朝她上下甩着刀柄,悠哉挑衅。

  不必向他这种人求救!这副态度,分明是在嘲弄她。

  "找到人没有?"家仆们的吼声交错逼近。

  "我们改往这儿走,你们朝那儿搜,来个两面包抄!""谅她也跑不掉!"冰雅的倔强神情被一道冷汗划破。

  "师父,我……,我真是被你买来替你大哥暖床的吗?""我想你现在恐怕没那个荣幸。"他流露遗憾的笑容。"大哥不会把一个惹毛他的女人带上床去,也许在你被剁掉手臂前会草草糟蹋一阵吧。不过我觉得他会把你丢给他的手下们当众糟蹋,因为对他来说,这样子报复的乐趣比较大。"这是所有女人的最大梦魇,冰雅的脸上也几乎没了血色。

  "你别以为我那么好骗……被你三言两语地就给吓倒。"他轻叹,弯着爱怜的笑眼。"你老把为师的看得那么不堪,我真是白疼你了。""你把我一个人丢在房里十多天还谈什么疼!"她娇声痛斥。

  "寂寞难耐了,嗯?"她气愤的红脸差点爆掉。百祯则啧啧有声地摇着脑袋低笑。

  "好个小浪货。"一个巴拿不由分说地霍然击去,狠狠打中他俊美无暇的面容。他只是淡淡地偏头闭目,似在享受,又仿佛是故意让自己被她打中。

  冰雅毫不犹豫地由他左侧擦身而过,直接奔往另一处院落,探寻出口。途中正巧碰上大贝勒的搜索人马时,赶紧装出一副受惊吓的小婢女模样,遥指另一个方向,谎称见到那儿溜过鬼鬼祟祟的女人身影。

  反正根本没人知道大贝勒要抓的女人究竟长什么德行。

  溜出府不难。大凡王府府邻,其内拥有的大小仆役多达百人之谱,扮做婢女蒙混出去,十分容易。京中贵族的府邸又有严谨定制,格局多半大同小异,只要抓出南北方位,逃出这里简直轻而易举。

  但是,她为什么会本能性地知道这些?

  冰雅茫然伫立萧条大街上。逃出来了,可是,情况却仍和之前一样。她不知道她是谁,不知自己从何处来,不知该往何处去。逃出来又有何用?街上稀疏的人影各有各的归处,她好想抓个人来问:她该到哪里去,往哪里走。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方向,只有她,孤立在广阔的街口,不知所措。

  好冷……原来又开始飘雪了,她真该偷件棉袄再逃出来。

  师父没有阻止她逃走,也不追来,为什么?

  路边一个热呼呼的包子摊,冒着滚滚白烟与香气,冰雅这才意识到她好饿。可是,她没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处境?

  雪花片片飞落她身畔,沾在她身上的,随着她的体温融为一股寒意。她一步一阵哆嗦地前行,缩着双肩快冻成小球。师父根本不来找她,可见得对他来说,她算不了什么。

  那当初何必救她?死了都比当个废人来得痛快。

  "姑娘,我看你脸都发青了,坐下喝碗热茶吧。"冰雅颤抖转望一旁的小茶铺,粗朴的胖妇一脸诚恳地擦拭着脏围裙。虽然胖妇毫无敌意,冰雅依然防备森严。

  "姑娘?""我没钱。""碍…你一定是钱掉了或被人扒走了,对不对?"看她这孤零零的模样,实在教人心疼。"不然这样,这茶我不算你钱,你就进来暖暖身子吧。""大嫂,那咱们的也可以不用算钱了吧?"小茶铺里的人们暖烘烘地开起玩笑。

  "啥,凑什么热闹!"她转向冰雅关切道:"姑娘?"冰雅扫视茶铺里的人,一抿双唇,冷然转身。

  "哎,姑娘?你别急着走啊,你好歹也可以先烤烤火再……姑娘?"冰雅快步抛开温暖的呼唤,摆脱人情纠缠。她不想要任何人接待她,特别是在她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的时刻。她讨厌自己,讨厌被人同情怜悯,讨厌路人频频朝她注目的狼狈感。

  肮脏的女人,肮脏的人生……死掉算了。就这样冻死、饿死在路旁,跟着冰雪一同消融腐烂,或被丢到哪个乱莽岗去也是不错的下常反正她没人要,连她也不想要自己。

  好,那就去死!

  突来的明确目标让她找到了方向,即使是死路也起码不再令她迷惘,她要的就是这种确定的感觉!

  "你怎么会在这里晃荡?"一个状似跑堂倌的少年赫然拉住她。

  "干什么?"她怒斥地愤然抽手。

  "我老远就看见你,还以为看走眼了。"他焦急地压着嗓门左顾右盼。"你疯了是不,怎么大白天地就跑出来抛头露面?我已经派人去知会大爷,他马上赶到,你快回茶楼里躲着!""你认识我?"她眯眼审视。

  "你这模样我还能不认识吗?"他几乎是气急败坏地低哮,好像她没穿衣服就跑出来似的。"现在情势这么紧张,你还散散闲闲的,想害死我不成?"什么情势紧张?他刚才又说了什么大爷?

  "快走快走,用……用这把脸遮一下!"他连忙自肩上扯下油腻腻的毛巾差在她头上。"我的姑奶奶,你行行好吧。你这么不小心,自个儿遭殃倒也罢了,怎么不想想我们这些会受牵连的小角色?"受什么牵连?

  冰雅一路被他拖着跑,在小巷这里东奔西窜,经过一个个弯、一扇扇后门。她试图拼凑起破碎的讯息,可状况仍是一片混乱。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她刺探。

  "这一带全是咱们的眼线,我会发现不到你?"少狗眼看人低了!

  眼线?冰雅边跑边疑惑,猛然间,她注意到这些小巷里的后门都不大对劲。有的充斥着下注的叫闹、吃喝、酒气、酸臭味儿,有的则是低俗的唱唱笑笑,女子尖嚷与撒娇,恶心的廉价香粉气息与后门的腐菜味交杂在一块。

  他要带她去哪里?冰雅顿时有股想抽手逃走的冲动,她不想再深入这些污秽的巷弄。

  但是不行,就算再怎么逃避,这终究是事实,她必须正视自己的命运。

  "哟,小二,怎么跑到这儿来厮混了?"三两个妖娆女子攀在楼上台边娇笑。

  "厮混个头,滚回大厅做你们的生意去!""小二好大的脾气呀,想必在床上也很够劲儿吧。"女子们乐得花枝乱颤。

  接下来的两头对嚷简直不堪入耳,冰雅拒绝再当他们双方叫骂揶揄的对象,甩开跑堂倌的牵制,转身就走。

  "喂,你想到哪去?""别碰我!"她厌恶地挥开扣在她肩上的污手。

  "就是啊,小二。这种上等货色,哪是你碰得起的。"一具粗矮壮硕的身躯堵住他俩去路。

  跑堂倌连忙拉过冰雅,护在身后。"把毛巾围上,快!"冰雅错愕地拉起滑至肩头的油腻毛巾挡住面孔。这是怎么回事?

  "让开,我老早就看见她长什么样了。"大汉毫不遮掩满脸的邪念。

  "她是……我妹子,不是什么低三下四的女人。"大汉吐掉齿缝间咬着的细签,好笑。"你妹子?说她是你主子还差不多。"光气质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来挡他,你快乘机回茶楼去。"跑堂倌朝冰雅耳语后,立刻抽出腰间两把菜刀,拉开阵式。"这位大哥,大伙各做各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你也未免太不懂规矩。"大汉弯身抓起门边斧头,笑容狰狞。"我就是这条街的规矩。"斧光猛然重重砍下,楼上女人惊叫不已,但见跑堂倌交叠成十字的两把菜刀准准地架住斧头,卡在双刀间,令大汉砍也砍不下去,抽也抽不回来。

  "你站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跑堂倌刚向冰雅吼完,立刻被楼上跃下的妓院打手狠踹一记,跌了个狗吃屎。

  "打死这小子,把那娘儿们抓过来!"三、四名打手应大汉的怒喝,霍地杀向冰雅他们。

  "快走!别在这儿碍我手脚好不好?"跑堂倌一面力战群雄,一面咆哮。

  "你要我走到哪去?"冰雅又急又恼。

  "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跟我开玩--喔!'跑堂倌赫然被人击中后脑,跪倒在地。

  "喂!你--"一只快手倏地抽走她脸上蒙的毛巾,啧啧浪笑。

  "哪儿来的上等货?难怪大哥会兽性大发。"打手们转而围住冰雅。

  她蹲扶在半昏眩的跑堂倌身旁,愠怒地冷睇周围人渣。

  "你们凭什么这么做?""凭你们没经许可,就打老子后门经过。"大汉暗暗挑眉。呵,这小妮子居然没被吓得鬼哭神号。

  "有话大可好好说,为什么要动手伤人?""老子没空跟你罗唆,有话到床上再说。"大汉一勾手指,示意打手们押人上楼。

  "把她带进去。""你就没胆自己过来带我进去吗?"这句淡漠的嘲讽挑起了大汉的兴致。

  "你这娘儿们。"他将之视同勾引般地上前伸手,冰雅正想狠狠吐他一脸口水,却被一阵寒光扫断。

  大汉惊天动地的狂叫吓到整条后街房舍里的人,冰雅更是震愕,瞠眼呆瞪大汉突然被菜刀削飞到雪地上的四根手指,无法反应。

  "还不快走!"跑堂倌抓起冰雅就溜,连菜刀上的血迹都懒得清理,任其飞溅至她身上。混乱的叫闹声被远远抛在她身后,过度的惊吓却残存她脑中。

  "你……为什么……"直到她被带人某间茶楼的二楼厢房半晌,仍神魂未定。

  "我不从后门把你带进来,难不成要由大门带你送来艳光四射地招蜂引蝶?"跑堂倌设好气地扯过毛巾擦拭刀身。

  冰雅不自觉地蹙眉轻抚受伤的额角。"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动刀砍人?对方虽然很恶劣,但有必要狠到这种地步吗?""你是吃错什么药了?"他毫不隐藏自己的厌烦。

  "因为我忘记……"连忙将她拉回厢房内。她实在太显眼,这样下去会暴露他们的行踪。"你快进来!"冰雅却趁他忙乱之际挣脱箝制,愤然冲下楼去。

  "你去哪里?!"他慌张大叫。"快回来!"她不要回去任人辱骂、任人践踏尊严。她也不准自己难过、不准有受伤的感党。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陌生人,每一个人都不可信任,每一个地方都危险,每一个处境都不友善。没有人是可靠的,连她自己都不可靠!

  "哩?哪儿来的小姑娘呀?""坐下来陪爷们喝杯茶吧。"她厌恶地躲开楼下大厅里喧嚣的无聊客人,可是人声鼎沸的拥挤茶楼里,她闪了这桌的纠缠;就同时倾近了另一桌的调戏。

  "长得细皮做肉的,挺标致的嘛。""哪家的人哪?怎么会跑来这里做生意呢?"放手!不要碰她,不要随便摸她的脸!

  "瞧瞧,野猫似的性子。就算闷不吭声,也照样辣得呛人。""我尝尝看。"一只毛手嬉笑伸来,立刻被她羞愤打开。

  "哎哟,还真是辣劲儿十足,合老子胃口哩!"店里低俗的客人们扬着暧昧的笑闹声,伴随廉价的茶水味、热炉的氤氲,烘得她头晕目眩,整座茶楼开始在她脚下旋转。

  让开,她要出去透透气,不然她快窒息了……"就是她!就是那丫头!"茶楼大门霎时冲来一大票人影。

  她还搞不情状况,就被人粗暴地架住双臂往外拖。他们是谁?他们要干什么?

  "你们确定是这女孩吗?"一名架住她的捕快问道。

  "没错,就是她!另一个人成是这里的店小二。他们联手砍了我们大哥四指,抢走了五百多两银子,我们都可以作证!""真是。"另一名捕快轻嗤。"长得一副娇贵样,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抢!"没有,她没有砍人,也没有行抢。

  "拖回衙门去!"她跨脚的力气来不及凝聚,被拖出门时双足重重打上门槛,痛不堪言,非但没人道歉,反而冷嘲她活该。为什么她要遭受这一切?为什么?

  眼前的景象卷为一回巨大漩涡,人声、马声、车声,狂乱地充塞到她耳里,企图爆破她的脑门。救命……她的头好痛,好痛好痛!额角的伤口似乎猛然伸展开来,将她整个头颅破为两半。

  "走开走开,别净挤在这儿看热闹!""大捕头,人家脸色都发青了,等你拖到衙门,她都成死人啦。"旁人闲闲笑道。

  "少在这时候装病装死,老子不吃你这套。走!"谁……谁来救她?打从她有记忆起,她已不知问了几百次"谁".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回应?为什么……"给我站起来!"她像破布一样地被人猛力往上扯,纤细的手臂几乎脱臼,再大的痛楚却也引不起她丝毫力气,只能狼狈地任众人摆布、践踏。

  她撑不下去了,真的不行了……谁?拜托,救救她……"冰雅。"啊,这声音……她在作梦,还是陷入濒死的幻想?

  "冰雅,没事了,我在这里。"她感觉到炽热的大手覆在她额上,感觉到强烈的体温环绕着她,感觉到低沉的吐息,感觉到所有的疼痛与恐惧由眼角缓缓滑落,被温柔的手指滴滴拂去。

  "冰雅。"揪住他的衣襟。她看不见马车外被打得横七竖八的捕快们,听不见远处茶楼里围剿的哀嚷呼号。此时此刻,对她而言,这辆马车就是宇宙,这个胸怀就是全世界。

  师父,她的师父。

  一切的伪装突然瓦解,所有的警戒都粉碎,她放任自己痛快倾泄,完全暴露出自己最脆弱的真实面。她知道,这不是她应有的态度,她也讨厌如此无能的可耻模样,可她控制不了……"傻丫头,在师父面前还撑什么,早点这样老实地倚靠师父不就得了?"他垂着笑眼凝眯胸膛上紧揪着他衣衫的苍白小手,怯懦地颤抖,仿佛担心自己下一刻会突然抓个满手空。

  她撑不下去,她真的没办法独自面对目前的处境。无依无靠的感觉太恐惧、太孤独。

  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救她脱离这片泥沼就好;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她真的再也撑不下去了……"冰雅,冰雅。"百祯爱怜地拥着、抚慰着,紧贴着蜷在他怀中不住抽搐的小人儿呢喃,宛如疼惜着一个娇弱的婴孩。他一声声地呼唤,唤着她飘离失所的灵魂,让旁徨的心有了可休憩的荫蔽。

  "安心吧,冰雅,把一切交给我就行。"那一刻起,他便擒到了她的心,也猎得她纯美无暇的胴体。炽热的狂潮席卷两人的意识,奔腾在百祯紧闭的奢华院落里。他悠意饱览冰雅雪艳柔媚的娇躯,贪婪品尝她的每一寸细腻。纵使她未经人事,他也不曾试着收敛自己的欲焰。他放浪地挑逗;玩弄她脆弱的感官,尽情折磨美丽的小猎物。享受盛宴。

  "师父……"她惶恐地抗拒着,陌生的冲击比先前的失忆更教她害怕。

  "不对,刚才不是已经告诫过你了?"他惩罚性地大口吮咬着她整团玉乳,同时加重在她身下的撩拨。她闷声抽息,不自觉地弓起背背企图逃避。"在我床上就得叫我的名字。""不……我不要这样。"纤细的小手极力推着精壮魁梧的身躯。仍阻拦不了他沉重的压迫。

  她喜欢师父的呵护及低语,喜欢他温柔的轻吻与拥抱,喜欢他细细的摩掌与依偎,此刻却完全走样。除了裸裎相对,他究竟还要做什么?

  "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吗?'他笑着吮起她的下唇。

  "师……师父。我想我……""又犯戒了。"他的手指弹打在她嫩弱瓣蕊上,令她赫然惊恐战栗,却怎么也并不回被他身躯阻隔的双膝,被迫完全开放自己。"曾告过你别老师父师父地叫,难不成你希望我这时候还以师父的身分待你?"情况不对,她突然意识到师父似乎不像想像中的安全。

  他高深莫测地淡淡笑着。"你相信我吗,冰雅?"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你已经别无选择,还是早点认了吧。"可她没想到局势仓走到如此诡异的地步。"我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不是吗?"他和煦地与她对眼凝望,探入她体内的长指却狂放而蛮横;全然不顾她的叫嚷与痛苦。"看来……我们有得耗了。"她的娇小令他备感灼烈的欲望煎熬,再加入一只长指扩张进犯的领域。这是他垂涎已久的猎物,他最具挑战性的一项征服。

  她激烈的哭泣与反抗,只引来身下长指更加急速的进攻。他的拇指同时控操着前喘的花蕾延长无止无休的折磨。

  "师父!师父!'她痛泣地推打着他的俊魅笑容,承受不了逐渐强烈的感官冲击。

  她好难受,完全无法确定这感党是什么。她已经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很陌生,现在对自己的胴体感到更陌生,甚至无法肯定自己的双手究竟是迎还是拒。

  他悍然揉起她丰乳的轮廓,让高耸的嫩弱蓓蕾任他吮弄。他舔洗着,几番吮啜,几番轻尝,才将他彻底冶尽的乳头交在指间波动,方便他袭向另一侧酥胸。

  当他巨大的亢奋贯穿她的意识时,她痛得几乎昏厥过去。体内沉重的压力令她无法呼吸,她以为自己会支离破碎。就此丧命,他却开始玩起可怕的拿手好戏。虽然他的身躯重重压在她之上,他逐渐急遽的进击即使她无法躺平,拱挺的背脊不断背叛她的意志,与他激狂的动作合而为一。

  他的胸腔深贴着她的乳房,狂野的热气紧笼她双瞳蒙上的无助水光激起他更深层的欲望。倏地伸手探往他们最亲密的结合处,玩弄起她无法承受的危险把戏,她在剧烈战栗中不断抽泣,不明白这一切该称为疼爱或凌虐。她认不得自己的声音、自己的反应,可他对她的了解透彻得令人恐惧。他知道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份感触、当百祯将她抱起,正面盘坐在他身前时,她吓得快魂飞魄散。她从没这样开敞自己、这样彻底地面对男人。极度的羞愧让她想咬舌自尽,但他的唇舌早一步进犯她嘴里,随着他悍然的挺进一同袭击。

  "抛掉你的羞耻心吧,就像你之前丢掉自尊心那样。"他咬着她的耳翼。一次又次次地深入,一句又一句地摧毁她的意志。

  渐渐地,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开始在她灵魂深处运作,驱使她攀向他结实的背肌,紧密地和他贴近。

  百祯在她细致的包围下痛苦呻吟,借着狂野的冲刺发泄汹涌的欲望波涛。她好小,稚弱得令他既想疼惜,更想纵情蹂躏。

  究竟是他会征服冰雅,还是冰雅征服他?他不知道。只是连续数天,他们都不会离开院落一步。白天黑夜,时而平静,时而狂烈。乎静时,他们不需交谈,只依偎着彼此。

  狂烈时,更不需要言语。他带领她进入情欲世界,不知不觉中竟被她引入更深远的神秘领域。

  若非密使传来了紧要消息,恐怕他还会继续沉沦下去。

  "百祯?"他应声回望衣衫单薄的小人儿。老天,他到底创造出什么样的魔物?冰雅的美已经淬炼至令人恍惚的境界。娇柔的容颜更加灿艳、纯稚的神情散发着某种勾魂的魔力。那份全然的信任、全然的依赖,足以拧碎男人的雄心壮志,只求换取她更多的依恋。

  "贝勒爷。"院外密使的催促抓回他飘荡的思绪。

  这几天来,他每次想踏出大门的前一刻,都被冰雅不舍的双瞳勾走神志,重新折回她的纤纤玉手中。怎么会这样呢?他苦笑。

  "你要去哪里?""别这样看我。"他懒懒地以指背抚着她的脸蛋。"我若不出马收抬'四府'的问题,就只能等着被人收拾了。""什么'四府'?""一群坏人。""你会有危险吗?"他垂眼凝望抓紧他衣抽的小手,不禁自嘲:"跟你在一起,比对付他们还危险。"他扳开身畔小手,冷然脱离她的掌握,打理衣装,准备出门。

  百祯为什么这样?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她乖乖地、静静地、怯怯地杵在角落,紧张地胡思乱想着,却不敢罗唆,怕打搅到他淡漠的情绪。

  临出门前,他斜睨冰雅一眼,小小的无助身影凝住了他的视线,许久许久,无法回神。

  "该死!"他低咒地冲回屋内,抓起她的后发激烈吻吮,唇舌缠绕着,气息交融着,由吮啄变为紧密的拥抱,由拥抱变为热切的探索。

  他猛然将冰雅推至一臂之遥,胸膛隐隐起伏,抓着她的肩头疏离瞪视。"真有你的,冰雅。"她征忡,百祯笑得好奇怪。

  "你搬到东跨院去,别再待在我这院落里。""为什么?""我们已经玩得差不多了,再玩下去,连正事都办不成。"他霍地卷上巨大被风,系好领结。

  "百祯?"他不耐烦地摆摆手,看都不看她一眼。"去吧,我有空会过去看你。等我解决完'四府'的问题,再来解决你。"解决?她还来不及自错愕中找回声音,就被他的再度转变慑祝他直瞅着她,似在盘算,忽而咧开骇人笑容。"不,你还是留在我这见吧。或许……你会是咱们攻陷'四府'的重要工具。"正文 第三章日子又恢复之前的状况。百祯再度留下她一人独守数日空闺,完全见不到他,也得不到任何他的消息。唯一差别大概就是多了现在缠在她身旁的可疑分子。

  "冰雅,你别这样瞪我,好像我是什么奸细似的。"高大健美的贵气少女委屈道。

  "祯二哥是因为我们年纪相仿,才关照我有空多来陪陪你的,你别每次都摆一到冷冰冰的面孔给我看嘛。"远看这凉亭里的两名少女,形同怪异的画面。略嫌魁梧的那名不断哀声叹气,卖弄小女儿风情,娇小柔弱的冰雅却直挺挺地疏离以待,傲然不屈。

  "冰雅好过分喔,每次一听我提到祯二哥,神情就好热切,一不提他,你就好冷漠。

  难道除了祯二哥,你对其他人就没点兴趣吗?"或许她会,但不是此刻。冰雅沉默地枯坐凉亭内,冰凉的小拳紧揪着膝上手绢,泄漏了疏离面容底下的真实情绪。她想百祯,好想好想他,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为什么又不要她了,她无意中冒犯什么了?

  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冰雅,你有没有在听人家讲话嘛?"老是心不在焉的"你真的好奇怪。从来没人敢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可你样对我,我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生气耶。"想她堂堂琥珀郡主,可是人人手上捧的宝,从不曾受如此的轻忽对待。

  "我这才想到,你对我的态度和小祺好像呀!"她兴奋地合掌笑道。一想起她被指婚的对象百祺,就难掩欣喜。"小祺他虽然只是所有兄弟中最小的一个,但在我眼中,他比祯二哥更具大将之风!"啊,小祺,她的英雄。

  "他好讨厌喔,明明都快成为我丈夫了,却还是对我不理不睬。可我就是没办法对他生气,反而愈来愈喜欢,很奇怪吧。"冰雅从头到尾没搭理过一句,琥珀也照能兴致勃勃地讲个没完没了。

  "我听说小祺很疼他的幺妹,就刻意模仿他幺妹好一阵子,不过他似乎一点感动也没有。"害她好生失望。"冰雅,你觉得我有没有把那种古道热肠、正义感十足的味道给学成功?我的演技好不好呢?""不准不准,人家还没聊够,坐下来陪我!"琥珀任性地娇嚷兼纠缠,令冰雅不胜负荷。

  "琥珀郡主,我头痛。""可我头不痛呀。坐下来、坐下来嘛,我还没把最要紧的部分告诉你呢,很精采的,你不听一定会后悔,而且我从来不随便跟人提这些,你非听不可!"冰雅便被迫又听了一遍琥珀对百祺的倾慕,一段长达一个多时辰的动人情史。

  "所以小祺以后不但会是这整个端王府的中流砥柱,更是四灵中最重要的灵魂人物。"而她,就是这位无敌大豪杰的贤内助!

  冰雅眼神一锐,本能性地压下了情绪,保持漠然。"什么'四灵',你搞胡涂了吧?

  我记得明明是'四府'.""你才捣胡涂了呢!"琥珀悍然娇嗔。"居然把'四府'那帮恶徒跟咱们'四灵'搅在一块儿!""你没凭没据的,最好别胡乱骂人。"冰雅故作无趣地抚弄袖边毛絮。

  "什么没凭没据!他们'四府'老在朝堂上和咱们过不去,咱们每次想有些作为,改善积弊,他们'四府'就来捣蛋,唯恐天下不乱。而且仅着自己豪门贵胄的身分,处处横行霸道,好像他们就是老大、就是王法,天下都是他们家的。这还不算恶徒吗?"冰雅暗忖,"四灵"与"四府",显然互为政敌。那百祯想利用她去攻陷"四府"什么?

  "你都不晓得他们有多坏,我在皇阿奶身旁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她一想到就气。

  "他们最会装好人、装忠臣,凡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就全都把咱们当坏人看。但最为大清根基着想的、为大清效力最多的是咱们,功劳老是被'四府'那群纨裤子弟抢去。

  你瞧,他们多阴哪!""你又不站他们那边,当然会觉得对方不好。"人人皆如此,事事都以自己为准,不站自己这方的就是坏人。

  "你简直脑筋有问题!"琥珀愈激动。愈是中了冰雅的计。"那我讲个实例,你来评评理!咱们大清明定了贵庶不得通婚,满洲贵族更是娶不得汉家民女。前些年我哥爱上了一名汉婢,只不过想收她为妾,就被'四府'抓来做文章,害我哥遭到参劾与责罚,连小妾都逃不过一劫。可'四府'他们呢?他们之中有人贵为贝勒,却娶一名专做画买卖的流民之女做正室,替她假造满洲身世,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冰雅,你说,同样一件事,为何会有两种不同下场?旁人看他们的故事觉得很浪漫。可有谁体会到我们这方的心酸?""对不起。"她也自觉有些过分了。

  "我不怪你,毕竟,这些内幕也不可能会有人告诉你。"琉璃接过冰雅送来的手绢拭去泪痕。"其实我也知道咱们'四灵'有时手段不够光明磊落,但目的绝对是为大清好,'四府'的一切作为则是为了他们自己好,所以我才说他们是恶徒。""的确是。"只不过百祯似乎比"恶徒"两字更诡魅难测。"琥珀郡主,我真的得回房休息了。""你的头还在痛吗?""不,可是……"她想回去等百祯。也许他会突然归来,也许他会……"你太内向了,成天关在屋里,难怪老是一脸苍白。"真是不健康。"对了,换你来跟我聊聊祯二哥和你的事了。""我?"还有轮流聊的规矩?

  "是啊,你们之间进展如何,什么时候才告诉大伙你的真实身分?"琥珀天真地支肘撑着小脸,晃荡双腿。

  "这……""别装了,大伙早在私下推测你一定是他看中的人,只是碍于某些因素才把婚事给压了下来。是你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吗?""他、他们…""我可以理解。当皇阿奶把我许配给小棋时,我阿玛和额娘也是呕得要命。没办法,准教他们端王府的男人一个长得比一个出色,又花名在外,艳史不断。不过我有自信能拴住小棋。你也应该要有这种信心,才能说服你父母。"这一句直直刺入冰雅心坎里,疏远的面具登时融化。"我没有那种信心。""为什么?你很漂亮啊,好看到连你那别扭的性格我都能勉强忍下,只为了能这样多观赏你两眼。"冰雅懒得深思这到底是褒是贬。"我说的不是长相,而且我也讨厌以色事人。我指的是……"她很可能原先是被买来替大贝勒暖床的。

  "冰雅?""我……我的出身……恐怕不太好。"那日出府的惨痛印象令她备感污秽。那种下层社会,也许就是她过去的生存环境。

  "不可能,你出身好不好,我一看就知道。"说得倒轻松,冰雅苦笑。

  "我是说真的!其实只要在某个层次的圈子生活久了,自然就会有灵敏的嗅觉。有人哪,明明出身小家小户,却硬要摆阔充派头,卖弄风雅,自抬身价。我只消听他一句话瞄他举止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斤两。""那是对方演技太差。""不,那是一股味儿。"琥珀双眼忒地笃定。"不管他演得再好,明眼人就是嗅得出来,那味道不对。""你指的是气质吧。""啊,对对对,就这意思!"这词用得好,她只是一时没想到。"这种人我看太多了。

  愈是身分不高的人,愈爱找些杂七杂八的名目制造假象,愈爱在言行上玩些自以为高明的花样,活像小孩装大人,假作贵妇却一副村姑相。没办法,因为那些下等人对咱们的生活环境全是凭空想像,或道听途说,根本接触不到。而你呢,一眼就知道你正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装不来的。"冰雅迷惘了。若真如此,百祯为何不声明,害她一直深信自己是被买来侍寝用的卑贱女子?

  "你在想什么呀?"老是不说话。"我真有点怀疑你的年纪。你看来比我小,心境却比我老,性子一点都不可爱,那干嘛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呢?好像你是未经世俗污染的小天女,心思单纯的玉娃娃,骨子里却全不是那回事。你已经把身子给祯二哥了吗?"这句严重冒犯了冰雅的隐私,愤然起身。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祯二哥身旁的女人,他哪个没睡过?"连这也计较,未免太小鼻子小眼睛了。"可我还是猜不透你的来历。祯二哥从不在自个儿院落里养着女人的,因为那儿是他独处的圣地,处理公务的神秘禁区,不是跟女人厮混的地方。他倒一直把你安置在那里,实在反常。""或许他正是要利用我来处理公务。"这话说得冰雅自个儿都心寒,丢下琥珀的叫唤坚决离去。

  百祯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说是和她有婚约,却在要了她的人之后就打算把她请出去,随即发觉她在正事上似乎有某种利用价值,又将她留下来。他在打什么主意?

  她还要多久才能想超过往,脱离这团疑云?她能依靠的人只有百祯,但他也是最不安全的一道谜。

  百祯从不吝于和周遭女人发生关系。

  冰雅颓然靠在紧闭的门扉上,虚弱地颤声喘息。她怎么了,为什么伤心?她茫然凝睇手心里盛住的滴滴泪珠,紧紧捏在小拳里。

  为什么会这样?她可以对所有人冷漠,一面对百祯,却变得极度脆弱。是他有瓦解他人防备心的魔力,还是她就是无法在他面前戴上面具?

  她该怎么辨?她不应是如此懦弱无能的角色,她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不断呼喊:她不是。那她该如何解释目前的处境?

  她靠着门板沿坐在地,双手紧压脑门,双膝紧抵前额,哭泣。

  百祯,百祯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她心底强烈的痛苦是因为爱,还是依赖?

  冰雅,没事了,我在这里。

  在这么多个记忆茫然的日子里,她都是靠着百祯这温柔而熟悉的耳语在支撑着。她什么依靠也没有、什么才华也没有、过往不明、前途渺茫,她目前唯一拥有的只有他而已了。

  他为什么要丢下她这么多天?冰雅颤巍巍地咬着指甲沉痛落泪。她好害怕,每当独处的时候她就好害怕,控制不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谁来陪她都没有用,只有百祯能制伏她心底深邃的恐惧。这是爱吗?应该不是,她只是处境太无助……祯二哥身旁的女人,他哪个没睡过,冰雅心头猛然一绞,抽得她痛不欲生。她离不开百祯,可他却离开得好轻松、好悠哉。她的生命中心是百祯,而百祯心里呢,她会有那么重要吗?

  帘垂深院冷萧萧,花外漏声遥。青灯未灭,红窗闲卧,魂梦去迢迢。

  伺候她梳洗的人来了,她不理。晚饭送来了,她不应。将自己深深锁在院落里,没人知道她一直蜷在被中哭泣。

  百祯、百祯。几乎流了一千道泪,几乎轻声唤了他一千遍,她才渐渐拼凑起破碎的思绪。

  她想留在百祯身边,就算百祯只是想留她用来对付政敌也没关系。她好希望为他做点什么,不想当个对他毫无用处的废物。或许,可以打动他的心,或是多少吸引一些他的注意……"白虎大人,'四府'若再追查下去,咱们在江南的盐路就要给刨出来了。

  虽然咱们不靠这条们这过活,但好歹也是条重要财路。再者,'四府'这一查办盐务,就免不了顺道掘中咱们的根。""漕帮?""是,毕竟咱们在私盐买卖上,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在港船来往。恐怕……事情会愈搞愈大。"百祯在马车内沉思,安适得仿佛在打量待会要点哪出戏观赏,看得对应老人一身冷汗。

  "大人?"他到底听懂事情严重性了没?

  "是哪些人负责查案工作?""敬馑亲王府的元卿贝勒及格王府的海格贝勒。"老人的双眼闪动热切光芒。"咱们就直接针对这两人下手,斩草除……""白痴。"他的轻笑惹得老人肝火大动,却又不敢出口犯上,憋得老脸一片红。''你这一出手,不等于告诉他们'四灵'确实与盐务有牵扯吗?""可、可是……难这就只得任他们宰割吗?""别轻举妄动。'四灵'与'四府'不过是在朝堂上对立的政敌,私交上倒还过得去。可盐务的事若正面和他们起冲突,恐怕双方真会彻底杠上。""杠上又怎样,咱们'四灵'还会怕那些臭小子!"哼!

  百祯以手中轻拭颈侧的湿濡,垂眼淡笑。"这就是你永远也成不了'四灵'的原因了。"老人还不及发飙,百祯就已跨下马车,丢了一句在脑后,"记住你的身分,以后少在我面前说'咱们'."马车内的老人一阵惜愕,许久之后才怒冲脑门。这是什么意思?他为"四灵"付出多少心力、财力、人力,甚至不惜拉下老脸与他们热络感情,竟然还不够格与他们平起平坐?四个混帐小辈,又有什么资格霸着"四灵"的宝座,占尽一切名利与权势?

  犀利的老眼在黑暗中瞪着消失在瑞王府内的身影。

  年轻人,小心了。

  百祯才懒得甩他,与其跟着老头子起内讧,还不如与美人温存。才这一想,他就停住迈往东跨院的脚步。

  他的莺莺燕燕,多半住在东跨院,俨然他的小后宫。至于府里各房的佳丽,只要看对眼,多得是可共度春宵的地方。此刻他的心思却盘桓在他最忌讳情欲牵扯的处所……"祯二哥!"花厅内的琥珀欣然转望门扉外的人影,顿时笑容凝结。"你怎么……浑身湿成这样?""表嫂家的人似乎不太欢迎我去吊唁。"他耸耸肩。

  "那也不该拿水泼你呀!"气得琥珀哇哇叫。"来人,快烧热水来!这么冷的天,你就这样湿漉漉地回来,着凉了怎么办?我叫人煮姜汤去,这事也非得跟老祖宗讲不可,叫她替你出气!""不急,我自会处理。倒是多谢你这些天替我陪伴冰雅了。"始终静静坐在琥珀对面的冰雅不禁一震,面无表情地力持镇定,与他对视。

  他浅浅扬着令人神魂颠倒的笑靥,冰雅不为所动,眼神中甚至做有愠怒。

  奇怪,她是这么渴望见到百祯,镇日期盼。甚至舍不得离开百帧的院落半步。盼了那么久,一见到他,却满肚子无明火……连她都有点搞不懂自己。

  "别这样瞪我,冰雅。我今儿个已经够惨的了。"他苦笑。

  有什么好惨的。神采奕奕,一派优闲,好像他离开她也不过一个时辰似的。

  百祯凝眸她疏冷的神情一会,懒做地转望一直叽叽喳喳、使唤仆役的琥珀。"你们这些天过得还好吗?""我很好啊,只是不太喜欢冰雅老爱待在屋里的拗牌气。你看,难得雪霁天晴的好日子,她就是不肯跟我出去走走,连到凉亭里坐坐也不愿意。"逼得琥珀不得不跟她窝在屋里。

  "她怕碰到我大哥吧。"百祯优雅地宽衣解带,准备以热水擦擦身子。"她前阵子才被大哥纠缠过。""啊!难道在胖大哥手上扎了个洞的丫头是你?"琥珀傻眼。

  "嘘,别这么大声嚷嚷。"百祯好玩地倾在琥珀耳旁叮咛。

  "我就奇怪被胖大哥处罚的那个丫头哭哭啼啼、唯唯诺诺的,一点也不像会于这种事的人,原来你找人顶替冰雅受罪呀。""不然受罪的就是我们啦。""说得也是。"她与百祯相视而笑,两人一副顽皮样。

  冰雅简直不敢相信,小嘴开开合合数遍。不知该从何骂起。找人替她顶罪,这么严重且残酷的事,他们居然笑得出来。这些人的心是什么做的?

  "冰雅?干嘛绷着脸呀?"琥珀天真地关怀着。"你不是一天到晚都在跟我追问祯二哥的事吗?现在你可以亲自问他了。""喔?她追问我的事?"百祯嘴上问着琥珀,狡猾的笑眼却睨着冰雅,令她难堪。

  "是啊,每天的话题都兜在你身上转,我烦都快烦死了。""你为什么要找人代我受你大哥处罚?"冰雅恼羞成怒地截断琥珀的话。"你没有权利这样对待一个无辜的人!""祯二哥哪去找无事的人来活受罪!"琥珀恼了,冰雅说话未免太没分寸。"他只是把原来该罚的人换一种方式处置,不纵容过犯,也不伤害无辜,而且他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你这个安稳妥当、四肢健在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谴责他!""不管对方有没有过错在身,谁都没有资格要她背负她不应受的惩罚!""当时逃之夭夭的人,训起人来倒挺威风的嘛。"百祯低笑。

  冰雅握紧小拳,困窘得无以复加。

  "你逃之夭夭倒也罢了,遇上那种事谁不会怕。可是你不该恩将仇报,嚣张谴责当时替你收烂摊子的人。冰雅,你这别扭个性真该改一改。你一天到晚跟我念着祯二哥,都快把我耳朵给念穿了,结果祯二哥一来,你却端架子摆脸色来给人看。你这人反反覆覆,一点都不老实!"冰雅坚决地孤立在这两个比她高魁的强敌夹杀下,冷然低语:"我是怎么样的人,还轮不到你们来教训。""你放屁!祯二哥什么时候教训你了?要为人就尽管冲着我来,别把矛头指到无辜的人头上!亏你刚才还训得头头是道,什么谁都没有资格要人背负不应受的惩罚,结果随便惩罚别人的元凶就是你!""有什么关系呢?"百祯安然绞着热手巾。"我给她骂一骂又不会少块肉。""可我就是看不过去!"琥珀一拳重重捶上桌面,震得杯盘叮当响。"祯二哥在这府里已经受够多委屈了,没想到冰雅你也这么狠,专咬好欺负的人。之前我跟你说了那么多祯二哥替他阿玛及大哥顶罪的事,你还和我一同为他抱不平,为什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不讲理?"琥珀边恼边揉眼角的水花,又气又伤心。

  "特别是祯二哥才从他表嫂家探丧回来……污了表嫂清白害她吞金自杀的明明是他阿玛,他却啥也不管,全交给祯二哥处置,害大家都认定了是祯二哥害死表嫂。祯二哥他一句辩白也没有,想说也不能说,去探丧还被人泼了一身水。你说他委不委屈?你不安慰他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出口伤人?""好了,琥珀,没关系的。"百祯笑着将她拥入赤裸的胸膛里。

  冰雅心头倏地一抽。他对什么人都可以温柔,什么人都可以拥入怀中。

  "现在你该知道自己的不对了吧,是不是该向祯二哥说点什么?"冰雅为难而坚定地望着伤心的琥珀。琥珀性子虽然率直鲁莽,却是一位非常坦诚的朋交。她不想伤琥珀,但也不想哄骗她,制造和谐圆满的假象……"百祯……替他父亲背黑锅的事的确令人感动,可我觉得……他并不是真的在做好人,而是背后别有目的……"结实的一记巴掌猛然甩偏了冰雅的脑袋,甚至将她震了个踉跄。她还来不及站定,就遭到琥珀尖爪的撕扯攻击。"你这个没心没肝的女人!你的良心在哪里,你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住手!你干什么……"冰雅拼命阻挡,却碍于体型差距,根本反抗不了琥珀孔武有力的攻势。

  "你这个不要脸、小心眼的坏胚子,我看错你了!祯二哥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给你吃、给你注给你找伴儿、替你收拾烂摊子,你没说声谢谢也就算了,可你竟然还把他当小人看!""别这样……你放手!"她整把头发都快被琥珀扯下。

  "那我呢,你又是怎么看待我的?我陪你聊天,跟你分享所有心事,傻不愣登地任你套口风、骗情报,我算好人还是坏人?我是不是背后也有别的目的,啊?""琥珀郡主!"送姜汤来的奴婢见状大惊,连忙赶去拖住扭打在地的两人。

  "你说话啊,你不是很会说吗?你要吵要骂可以冲着我来,不要专挑好脾气的软柿子踩。你若想欺负祯二哥,就得先过我这关!"琥珀一句一掌,一问一拳,接连不断,冰雅完全闪避不及,跌坐在地,抬着双掌极力抗拒如暴雨般落下的攻击。

  "你讨厌祯二哥的话,为什么不跟我直讲?为什么要假装你好像对他有意思地诱我对你大吐情报?原来你只想伤害他,甚至连我也利用上!""琥珀郡主,别打了!""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两名奴婢一边挨揍一边救人,好不容易左右两方架住了琥珀,给她双肘往后一甩,当下摔得七零八落,撞倒大桌及点心茶水,一室狼籍。

  "我生平最恨人家利用我、欺骗我,我以为你和我周遭的小人不一样,以为你和宫里那些别有目的的狐狸不一样,原来你才是最是别有目的的那一个!"琥珀哭喊到近似狂啸。"你这种人,还有什么资格指责祯二哥!""琥珀,你在闹什么!"门外冲入的陌生怒喝,凝住屋内一切动静。琥珀家结了冰似地冻住正抡在半空的铁拳,一脸呆愕。

  "小棋?"俊秀傲慢的少年伫立厅外,尴尬地绷着怒容,扫视厅内的整团凌乱后,眼光停在一个蜷坐在地的陌生身影一会儿,随即转回琥珀身上。

  "我看二哥若是没差人叫我过来,你是非把人家揍成肉酱不可,是不是?""没有,我只是……""不要罗唆,还不快出来!"之前才骁勇剽悍的琥珀马上融为一江春水,哇地一声直奔小棋怀里,哭得象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似的。

  被打得长发披散、处处淤伤的冰雅孤傲地垂头坐在原地,不发一语,迳自以手背抹去嘴角血迹。

  待众人散去,房内只剩她和百祯,她才忍不住红了眼眶。

  "疼吗,冰雅?"她悍然甩开想拉她起身的友善大掌。

  "怎么了?"温柔的低吟充满疼惜。"关心你也不可以吗?""刚才杵在一旁凉凉地看我被揍,你还有什么脸说你关心我?"她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自己讨打,我有什么办法呢?"他无奈地咯咯笑。

  "走开,别碰我!"无论她再怎么奋力挣扎,娇小的身子依旧被他轻松拉起,箝立在身前。

  "你不是很想我吗?琥珀说你对我很好奇,有什么问题,你现在可以尽情问我了。"她撇头闪躲他魅惑的呢喃、若是以往,她会为之沉醉,如今只令她反感。

  她这一撇头,避开了他逼近的俊容,却没料到他会顺势咬上她的耳垂,恣意吮弄。

  "干什么?你走开!"他还有脸对她这么做!

  "你流血了。"他贪婪地深深吻上她的红唇,啜饮其中鲜艳的血液,不顾她疼痛的抗议,一再舔噬她嘴角的伤口。

  冰雅痛苦地在他紧密的拥抱中挣扎,抗拒他肴似温柔的折磨。他的大掌抚揉着她才被打伤的处所,仿佛在测试这到底能让她有多痛。凡是破皮之处,他就使劲摩掌,如同爱极了这美丽的伤口。

  "住手!"她声泪俱下地推打着他邪美的笑容。"你是鬼,没心没肝的恶鬼!"竟然这样欺侮她。

  "你做错事了,当然要受罚。""我哪里做错?如果你在气我诬赖你为你阿玛顶罪是别有目的,你大可直说!""你没有诬赖我。我出面承担表嫂自杀的乱局,的确是别有目的。""那我哪里有错?""你错在不该公然掀了我的底。"呵呵,她实在是个漂亮的小东西,配上这慧黠冷僻的性子,别具风情。"从来没有人知道我心底在打什么主意,也没人敢揭穿过。""放手!"她讨厌百祯这样捧着她的双颊抚摸,令她无法思考。"我既然没说错,你为什么还放任琥珀打我?""好让你受点教训嘛。"他还笑!?

  你自己的掩饰功天不够到家,凭什么教训我?""因为你是唯一识破的人,所以必须受到教训。"他咧着诡异的笑容,将她压靠在壁板上。"等你学到了教训,以后再识破我的把戏时,就晓得要三缄其口了。""百祯?"她困惑地被夹立在他的胸膛和墙壁之间,动弹不得。"你……这是……"她突然不敢问,立即转口。"你是怎么找到替我顶罪的丫头?你大哥见过我,他怎会认不出那丫头根本不是真凶?""你说呢?"她怔仲良久后一愣。"你找到和我长相相似的替身?""若我真找得到那种人,我现在还需要你吗?""那是……你做什么?"干嘛要剥开她的衣服?"我在问你话!""你问埃"他一手解着她的襟扣,一手探入她裙里解着裤带。

  "住手!我只是想问你怎么弄来一个跟我很像的替身……""当然是运用了你的看家本领。"他冷笑,悍然袭往深邃的雪白乳沟,以唇齿搜索粉艳的巅峰。

  "不要,我在跟你谈事情,不要这样!"她慌得一脸惨白。

  "谈吧,你爱谈什么就谈什么,我奉陪。""别碰我!"她疯狂推拒着胸前的大脑袋。"我不是用身体伺候男人的贱货!""我也没那样看待过你。""可是你……"她突然以尖叫中断了重要的问题。

  "你是我的猎物,一个对我十分痴迷的小猎物。"他以坚实胴体压制着壁板前的娇躯,吻着她的下颚低语,同时不断加深两指进击她脆弱的领域,顺道以拇指搓揉她的花心。

  "我没有……"战栗的小手蜷在他肩头,无力反击。

  "那你为何一直向琥珀探询我?"她猝然埋入他颈窝抽搐,气恼而无助地任他的手指盘旋戏弄,时轻时重,好整以暇地慢慢逼供。

  "承认吧,你已经爱上我了。"她浑身紧绷得几乎破碎,每根神经抽紧到极限,濒临崩溃。百祯却毫不留情地再加入一只长指探进,享受她最细嫩的秘密。他喟然埋首在她的芬芳里,承受着肉体上莫大的考验,细细品尝征服的乐趣。

  "冰雅?"她难受地打着哆嗦,咬紧下唇拒绝逸出丝毫他最喜爱的娇吟。她绝不能承认自己早已爱上他!百祯明知她的孤单与恐惧,明知她是多么需要他相伴,却照样一再地弃她多日不顾,让她备受煎熬。若承任自己爱上这种男人,她还有何价值、有何尊严?连她都会瞧不起自己,更何况是百祯!

  "顽固的家伙。"他轻哼,强横地以巨大的亢奋侵略她的娇弱领域。霎时,他进入迷眩的幻境,连呼吸都为之停息。

  她的紧窒与娇小,她顽劣的意志与柔弱的身躯,一再冲击着他的意识:这里不是纵欲的地方,此时不是浪荡的时刻,她也不该是他奔放欲望的对象。他很清楚这些,也已经一再告诫过自己。

  他沉重地猛力挺进,倾听她无法承受的抽息与战栗。

  "冰雅,承认吧。你的身体已经向我招供你有多想念我,何必嘴硬?"她不要。他有可怕的魔力迫使她的身子背叛自己,她眼下唯一能掌握的只有自己的灵魂。若是松手,她在百祯面前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彷佛透析到她的心思般,百祯悍然加重节奏,粗暴地攻击她的稚弱,以一只手臂勾起她左膝后方,抬起她的娇躯,更加开敞她自己迎向他的占领。

  "不要,百祯!"她惊恐地捂住双唇抽泣。她好丢脸,她不要自己这样呈现在他面前。

  他狂乱地伸手拨弄她的欲望核心,随着强悍的节奏粗野蹂躏,使她全然崩溃地伏在他肩上痛泣,止不住剧烈的颤抖。对他恳求慈悲没有用,就算是有他想要的答案也没有用。只有他能决定要摧残她的灵魂到何种境地,只有他能左右烈火焚毁的程度。

  "百祯……"不要这样,她真的承受不了了。难道连施舍一点温柔也不愿意?

  "说啊,冰雅!"他惩戒似地怒吼着。

  她几乎开口祈求,绝望地招供,但她就是不想变成任他予取予求的廉价女人,这份自尊是她仅剩的筹码了……他有如面临一场棘手的战斗,无论他如何猛烈进去。敌方始终顽劣不屈。

  "那你就一个人去玩你高傲的自尊心吧!"他倏地在烈焰中咬牙抽身,额上暴凸的青筋规欲绷裂。他撇下冰雅,转身就走。

  被再度丢弃的恐惧猛然贯穿她的意识。"百祯!"她豁出命似地激切大嚷,顾不得虚软的双膝,跌在地上紧紧抓住他的脚踝。"不要走、不要走,我不要你走!"这句痛声恳求之后,一堂凝寂。

  冰雅愕然抚着自己的双唇,无法平息浑身颤抖;瞠眼直瞪着他脚下踩的地面。

  她说什么?她刚才恬不知耻地说了什么?

  "冰雅!"不要叫她,她什么都不想听,最好连刚才的失控哀求都听不见!她奋力坚守的原则竟然这么容易就丢弃,只因为,她无法承受百祯的离去……"冰雅。"他俯身箝制趴卧在地的小人儿。

  "不要碰我,你不要管我!""看着我,冰雅。"别在这时候才对她温柔!这种深情,形同嘲讽。她失去控制地急遽颤抖,双手紧紧捂在唇前,盖住了羞愧的哽咽,却止不住滚滚掉落的豆大泪珠。

  "这是你自己说的,你不要我离开你。"他此刻的笑容,带着野蛮的满足感。

  是的,是她说的。她骤然紧闭双眼,懊恼一旦冲出口的话,为何无法收回。

  "你瞒不了自己的。"也瞒不了他。"还是乖乖地承认事实吧。"他诡魅的俊伟笑容贴近她脸庞,一边啜饮她战败的水光,一边冷笑地呢喃:"你早就爱上我了,冰雅。"她痛苦地直想掩住双耳。这话就跟她目前的处境一样,赤棵。无助、无可隐蔽,而且真实。她的确早就爱上百祯,只是直至此刻,她才确定。也许在失去记忆之前,她就已失去了感情的自主权。她爱上了一个根本不会疼爱她、珍惜她、善待她的残酷男子。

  她不会是他唯一的女人,也不会是他最后的女人。他主宰了她的生命与灵魂,她却拥有不了他一分一毫。怎么办?她竟把一切都送给了这头幽魅而歹毒的猛虎,陷入他无止无休的折磨与征服。

  百祯扬着悠远而醉人的笑容,抱起全然败阵的雪白身子,步向床榻。在重重帏帘中,尽情享用他美丽的猎物。

  正文 第四章氤氲的水气令她半睡半醒,柔嫩的耳垂有一下没一下地被人揉弄着。她的脸贴在鲜猛壮硕的赤裸胸肌上,倾听沉稳有力的律动,渐渐迷离。

  "怎么又睡着了?"宁静的雪夜中,百祯的低笑别具魔性。"我看你以后出门不必找客栈休息,带着我就行。"#--iCMS.PageBreak--#她疲累地揉揉惺忪睡眼,依旧赤裸地蜷在他怀里,一同沉浸在炽热的大澡桶中。

  "冰雅。"他抚着她细嫩的脸蛋,沙哑地断续呢喃。

  "为什么丢下我?"他怔仲一会儿,才确定她不是在梦呓。"忙公事。""对付'四府'的事吗?""部分。""我不懂……"她恍恍惚惚了一阵,才聚回神智。"什么'四灵','四府',好混乱。琥珀说了好多遍,我还是迷迷糊糊的。

  "那就继续迷糊下去吧。"可她不相沦为脑袋空空,只负责提供胴体的女人。"你说过要利用我攻陷'四府'.所以我想搞清楚。"他轻叹。拇指摩拿着布满吻痕的玉颈。

  "'四灵'是我和另三个朋友们的称谓: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我们在朝堂上的立尝私下的交情、处事的手法以及……某些事情上都有相当密切的关联,算是生死与共的一票人。'四府'则是和我们立场相反的另一票人。"对方的四组人马分属京城四大王府,形成巧妙的对立局面。

  "他们是故意和你们作对吗?"他沉思。"有可能只是巧合。但……愈来愈多的巧含,很可能导致完全对峙的宿命。""可双方如果真的不小心冲撞上了,你也无所谓,对不对?"她在他怀中抬起小脸,与他刚棱冷俊的面容对望。"你想说什么?""不要树敌。如果能避开冲突。就尽量闪避。不管双方有意或无意对立,你都可以努力保持彼此和谐的关系。""喔?""给人一条退路。也就是给自己一条退路。若是硬跟人杠上了。伤人也伤已。不必把宝贵的心力浪费在跟人缠斗上。那样成不了大器,也做不了什么大事。""是吗?"他着迷地以手梳掠着她湿润的长发。

  面对冰雅,时常令他惊奇。他们的个性看似相反,实则相似--都很表里不一。他有着伪装的温柔。她则有着虚假的冷淡与孤傲。如此顽强自我防备的面具低下,藏的竟是颗柔软娇弱的心,其中却又包含着坚毅正直的性子。层层叠叠,像是永远也解不完的梦幻之谜。

  "百祯?""我的想法和你一样,冲突是能闪就闪,但往往情势不由人,最后还是难逃一战。""别太好战。"诚恳的柔媚大眼倏地刺穿他的心,被她一语道破了某个不欲人知的秘密。"你虽然说你也不喜欢冲突,但你的灵魂却渴望战斗与血腥,那是你潜伏的天性。

  别让这份兽性主宰你,你是人,你要努力用良知把这份兽性压下去。"他噗哧一笑。"你愈说愈离谱了。""可我感受到的你确实是如此。""你的感觉有问题。"他揉起水中丰润的豪乳。

  "或许吧,但是……别这样。"她会分心。"但是由我听到的每一件事来看,都会发现你在事件背后别有……"乳头上传来的粗鲁捏弄令她不适的抽息。

  他好整以暇地把玩着盈满他巨掌的玉乳,毫不温柔地挤捏着令人销魂的细腻触感。

  "说啊,我在听。""我……等一下,你这样……会干扰我。""哪样?"他架起她的双腋,懒懒地将她抱至身前正面跨坐在他之上。

  "你不要这样岔开我的话题。如果你不喜欢我跟你谈这事,你大可--""我很喜欢。"他在水面下进入完全开敞的娇躯,享受她承受不住的战栗与惊喘。"继续谈啊,冰雅。"她根本没法子想起刚才的对谈,体内紧窒的迫人压力使得她脑子里装不下任何思绪。

  纵使她早已是百祯的人。稚弱的身子仍不堪他精力悍盛的负荷。

  "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谈……"一声又一声的难受呻吟打断了她的话语。

  "尽量谈,我喜欢你带给我的不同乐趣。"他激越的挺进却像惩罚似地让她谈不下去,受困在他别有目的的狂野侵袭里。

  "我不是用来取悦你的玩物……"她倏地抽息,双手无力地推在他强壮的肩膀上,企图抗拒夹住她身下花蕾使劲捏弄的手指。

  他慵懒笑着备受欲焰摧残的妖冶娃娃。"你高兴说你是什么都行,为我张开你的腿就好。"他不仅以一再地征服为乐,更不吝于带她出门公然炫耀--三天后,冰雅在他友人的邀宴中深觉有此感受。

  "我跟你合作这么多年了都还猜不着你的心思,没想到你竟然会被小徒儿给看透了。"席间一名男子哀叫。

  "我是懒得浪费功夫去看穿你,不是没有本事看穿你。"一名女子傲慢道。

  "被你看穿,有什么价值可言?"另一人轻嗤。

  众人大笑,气得姿色平平的女子狠瞪冰雅一眼。她不喜欢这种气氛,请多恭维听来像是挪揄嘲讽,更不喜欢这样被精心打扮、供人观赏的感觉。纵使她一直撇开视线不看任何人,也感受得到四面八方的瞩目。

  "你不喝酒吗?"百祯在她身旁笑问。

  她连他也不看,她又不是来陪酒的。

  "在不高兴什么?"明知故问。

  "我陪你到市街上逛逛如何?""我自己去。"她不想除了他朋友外,还被外头的村夫民妇观赏他俩师徒情深的好戏。

  "你又看透了我的别有居心,嗯?"他低声贴近,扬着嘴角。

  "恕我告退,我想到外头透透气。"她一脸反感地闪开百祯,起身就走。

  "我送你。"他悠哉地顺势扣住她的肩头,任她再怎么扭动也挣不脱,索性认了,省得拉拉扯扯的,当众出糗。

  一离了酒楼的二楼雅座,冰雅在楼梯间立刻挣脱他的箝制,却反被他抓住手肘拉近身。

  "这里已经没你的朋友在,不必作戏了。"她冷道。

  "可是有外人在。"他居然还笑得那么灿烂。

  "你干嘛硬要抱我出来在人前展示?""你说呢,你不是很能看透我吗?""走开!"她厌恶地挣扎低斥。"你去跟你的朋友们厮混,我要回去。""行,马车你拿去用,我的朋友会送我回去。""别再跟我瞎扯,他们是你哪们子朋友,根本像是在你手下听命办事的大喽罗。"他挑起诧异双眉,一脸有趣。"不愧是为师的第一弟子,脑袋虽然撞破了,观察力却没被撞坏。""真高兴你还记得我仍是个负伤的人。"她愠怒地推开他的纠缠,却适得其反地被他拖得更近。

  "真是不可思议,冰雅,实在不可思议。"他漾起俊美逼人的笑容。"你到底还藏了多少天赋没让我知道?""你也失去记忆了不成?"'"伶牙俐齿的小家伙。"他的笑容渐敛,双瞳深处凝起令人战栗的欲火。"如果咱们不是在外头,我会好好品尝你这张顽劣的小嘴。"他不用直接行动,光是那副炽烈的紧迫视线,就令她口干舌燥,难以呼吸,仿佛她的唇舌正在他的狂吻下惨遭蹂躏。

  "回去等我。"他沙哑的低喃像某种森幽的诡异咒语,主宰她的灵魂,使她不得不听命。若非他的大手仍牢牢箝着她双臂,她恐怕早已瘫软在地。这个男人有着可怕的魔性。

  "我……想在外头走走,再……回府里去。"想在这种颤抖状况下保持疏冷,实在很难,但她已经尽力了。她不允许自己被他的魔性左右。他有着诡橘的本烦,能开启一个女人沉睡的灵魂,化为欲望的野兽,饥饿地猎寻,随着他的指引奔驰、咆哮、忘了原本的自己,不知何为节制、何为矜持。

  想来就教她毛骨惊然,可自己却正一步步走入这梦魇里。

  "别让我等太久。""什--什么?"他弯起勾魂的双眸。"早点回去,别在外头晃荡太久,我和朋友一谈完也会立刻赶回去。等我,别让我等你。"总是等待的人饱受折磨。之后,她几乎像孤魂野鬼般地在热闹市街上飘流,任马车待在路旁静候,思绪迷离。

  事情不对劲,有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可是每当她向百祯求证时,总被他搞得意识涣散,连原本的疑惑都再也想不起,但事情真的不对劲。百祯和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师徒?他们之间不是有婚约吗,为何在成为他的人后就再也没听他提起?琥珀也不曾提起,王府里也没有任何要办喜事的反应。她渐渐觉得自己不太像将成为新娘的人,倒觉得她眼前的处境像个……侍妾!

  这阵意念如雷般劈进她的脑门,顿时清醒。

  她被百祯迷花了心志是不,为什么这么重要的线索她会无所察觉?百祯说他是她师父,但他教了些什么?百祯说他成天忙公事,忙什么公事为何不让她晓得?起先照顾她的鸳鸯到哪去了?百祯说等她恢复记忆再跟她算的帐又是什么?

  她究竟是百祯的什么人?心中的骇然令她脚步茫然,她就任由自己的双腿无助地沿路前行。商贩、路人、吆喝,她看不见也听不进。她好像……只是百祯想征服的一项有趣挑战,除了激情之外,根本没有感情。等他腻了之后,是不是就打算利用她的美色去攻陷"四府",把她的胴体发挥得淋漓尽致、使用到极限?

  他根本不需要她的脑子,只想用她的身子。如此处境,简直比侍妾还糟……"冰雅?"突来的叫唤令她一震。谁?怎会有百祯以外的人叫她?她这一四处张望,才惊愕地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中走到先前她惨遭官差逮捕的茶楼前。她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她怎可能会认路?

  "冰雅!"一对年轻夫妇由路边的华美马车内跳出来。"总算等到你了。大伙都在四处找你,你到底跑到哪里去?"她在年轻夫妇的热切逼近下连连后退,极度防备。上回被那名跑堂倌拖入后巷的恐怖经验使她分外提高警觉。

  "冰雅?"秀美的年轻妇人担忧地瞅着她。"还在为你师父的事跟大伙呕气吗?"她眯起双眸,蹙紧眉头。"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夫妇俩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妇人婉转开口。

  "我明白你的心情,大伙也都已经在反省了,你就跟我们回去吧。""回去哪里?""冰雅?"夫妇愕然望向她的疏冷。

  "你们又是什么人?"那名男子忍不住受挫地怒喝:"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就算我们俩再怎么对不起你、没考虑到你的意见、没站在你这边说话,我们也全是为了你着想啊!"妇人压抑地咬紧颤抖的下唇。"为了你和你师父的事,我们俩已经自责够久了。我们知道不该硬是说服你嫁给他,也了解到你是真的不喜欢他,你还要怎样才肯结束这场离家出走的游戏?"冰雅呆愣。她不喜欢百祯?她不想嫁给百祯?模糊的事情渐渐浮出轮廓。

  "跟我们回去吧,冰雅。"如火红着眼眶恳求。"我们得知你曾在这期间回过茶楼一次,就天天在这外头等你出没。这份诚意,难道还不能化解你受的委屈吗?""不是……"这份恳切融化了她的防备。"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过你们在说什么,因为我在负伤中忘记了--""好,你不想听我们说,我们闭嘴就是!"男子绝望地愤然拉过伤心的妻子入怀。"你自己去跟他说,冰雅。把事情搞成这副局面的元凶就在那里,你有什么不满就去向他发泄。"冰雅顺着男子的手指着向敞开车门的马车里,这才发现阴影中还有个人。她心头悚然一紧。静谧的气息由马车内缓缓流泄,与车外的喧扰红尘隔为两个世界。她的灵魂唤醒了对这份悠悠邈邈的依恋,仿佛很久以前,她就已十分倾醉于这感觉。

  但,为何心中同时有股被背叛的疏离感?

  阴影内的人微微前倾,马车外的灿灿冬阳映照出极为俊美的下额与双唇。纵使仍看不清藏在黑暗中的大半面容,也足以令冰雅悴然心动。

  谁?这是谁?

  "月儿。"醉人至极、优美至极的一句轻唤,重重打击冰雅的心。这动听的温柔音韵非但述醉不了她的灵魂,反而引发了无比复杂的强烈抗拒。

  "冰雅?"候在一旁的年轻夫妇惊叫。"你要去哪里?冰雅!"她头也不敢回地拼命冲,火速逃离那句骇人的呢喃。

  月儿。

  她不明白这意思、不认识这名字,但她本能性地产生惊恐,小手慌乱地摸索着颈际,仿佛在搜寻什么。怎会不见了?那个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怎么不见了?她好像忘了什么非常非常要紧的事,她死也不该忘的事,但又希望自己别太快想起,结束了这场梦境。

  那是什么?

  "冰雅!"夫妇俩沿路追赶,担忧地边叫边嚷。"怎么了,冰雅?快回来啊!"她面无血色地骇然横冲直撞,打翻了小贩的骨董摊、踢倒了人家的整笼包子、踩烂了果贩搁在地上的新鲜蔬果、绊倒了担着两篮鸡蛋的挑夫。沿街扬起的惊叫怒骂,都阻止不了她的脚步。

  百祯在哪里?百祯,她好怕,百祯呢?

  熟悉的马车映入眼帘,冰雅冲入车内,门也来不及带上地惊惶大嚷:"回端王府!

  快点回府!"当百祯从她口中得知此事时,反应冷淡得令她诧异。

  "喔,你已经见着他们了。"他打了个大呵欠。

  "百祯?"她呆望刚返回府邰害她枯守一夜的闲边身影。"你知道他们是谁?""知道埃"他瘫在炕上抬起一只长腿。"脱鞋。"她悍然拍开他的无礼大脚,冰冷质问:"我先问你,我们的婚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哪回事?""我是为了逃避我们的婚事,才意外摔伤了脑袋吗?""大概吧。""你若真要娶我,那婚事办到哪去了?""这恐怕不光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他讪笑。"你愿意嫁给自己的师父吗?""我--"冰雅愕然。不愿意!她差点直觉地冲出这一句。她的内心不愿意接纳百祯?她不是早已爱上他了吗?

  "看,这事是你有问题,不是我有问题。"他舒懒地横躺下来,将双臂枕在脑后,晒着窗外斜洒的灿灿朝阳。拼了一夜的酒,此刻只想好好搂着美人休息。"过来吧,冰雅。"久久不见回应,他微微睁眼,但见她戒备十足地远远杵在花庙桌边。

  "要我过去,还是你过来?"他百无聊赖地剥起胸前衣扣。

  "叫东跨院里头的女人去伺候你吧。""干嘛,又闹脾气了?""别跟我打马虎眼,也别想再用性来搪塞问题。告诉我实情!""好哇,想听哪方面的?"终于有机会一举澄清,叫他把她的身分确实讲明!拔以谀阈睦锏降姿闶裁矗俊?

  话一出口,她立刻呆祝她在问什么?

  他闭目沉思,似在认真思索。"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为什么?""因为我没有心。"冰雅的口气柔和下来。"那你可曾喜欢过我?""我很喜欢跟你做爱。""这以外呢?""没想过。"这话彻底凉透她的心。在他的欲望之外,她根本不存在。"为什么是我?你身旁不乏美女,为何要挑我下手?""征服你,别有乐趣。""因为我不愿意与你成亲?"他轻笑。"馕侍獾饶慊指醇且浜笤偎怠:昧嗣唬俊?"什么?""和你在一起,我很难保持冷静。"他掀起衣襟,袒露腰垮再难掩饰的粗壮勃起。

  "除了唠叨这些外,我来教你用那张性感小嘴做些有意义的事吧。""我不会再让你碰我。"她绝望低语。

  他受不了地懊恼呻吟。

  "除非我想起一切,我不想再跟你在一起。""就只因为我让你等了一夜?""你不只让我等了一夜!你对我在街上遭到的怪事完全漠不关心,你才不管我的恐惧、我的孤单,你永远都只想到自己!"她在怒吼中不小心震出泪珠。

  "冰雅?"他好笑地起身。

  "如果是你等待我一夜,你会有什么感觉?如果是你丧失记忆,你会甘心任人耍着玩吗?你没有心、没有感情,可我有。你这样随随便便地伤人,自己毫不觉得痛,有没有想过我会痛?你只会一再笑着戳我的伤口,拿我的痛楚当好戏看。""冰雅。""为了你,我连失去的记忆都不要了。因为每次我问,你都不回答。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顺着你的意思不去知道,让自己当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游魂,自己去承受那种脚不着地的恐惧。我想办法去了解你、协助你,而你却只拿我当个闺房玩物看待。""我是真心待你的。"他疼惜地笑着扣住她的双肩。

  "你只是真心喜欢拿我来泄欲。"瞪大的双眸不断颤出泪水,她却强迫自己压抑情绪,不准再发出之前疯婆似的鬼吼鬼叫。

  "你不是早就知这我是个多么差劲的男人吗?"他温柔抚慰。

  "而且你也毫不吝于利用我的这份了解。"她等了一夜,等到心冷。"你或许觉得这样愚弄我很有趣,但我拒绝继续任人愚弄下去。""我不是存心愚弄你。""那是因为你还没看透自己的本性。"可悲的男人,她冷笑。"就照你之前曾脱口而出的那项命令去做吧,我马上搬到东跨院去,不再待在你这院落里。至于你想利用我去对付仇敌的事,你决定好了行事方向,再通知我去执行。"他逼视强撑坚决的柔弱凉颜,沉寂良久。"我想你在路上碰到的那对年轻夫妇,应该是你的五哥和五嫂。""我根本不在乎他们是谁。"她回瞪着,不曾移开这目光的对决。

  "那你在乎的是什么?告诉我。"绝不。她不会被这廉价的温柔打动,不会被这虚伪的深情凝眸左右。

  百祯也不逼她,他只是等,不断以指背抚慰着她的脸蛋。一室静谧,只闻他充满男人味的低沉喘息。

  "你连最疼你、护你的哥哥和嫂嫂都不记得了,可你记得我,而且丢下他们回到我身边来了。"他毫不掩饰温柔凝视下的满意与自负。

  "我只是回来问清事实,问完照走!""不,你不是。"慵懒的笑容悠悠荡漾。"你回来是因为你想躲入我怀里。""我说过我不想--""这里是你唯一觉得安全、唯一可以依靠、可以摆脱恐惧的地方,所以你回来,所以你彻夜等待、所以你现在会这么生气,嗯?""干什么?我不要你再碰我!"她奋力扭打着他席卷而来的双臂,将她捆死在硬紧有力的胸膛里。

  "冰雅。"他紧抱着柔软的细小挣扎,贴在她耳畔吸取着淡雅的罄香。

  "放开我!"别以为她会再被这些打动!

  "你是爱我的,不然你不会在那么恐慌的情形下拼命赶回来。""你胡说!""那你为什么哭?""我没有哭!""为什么颤抖?""因为我在生气!""为什么紧紧揪住我的衣襟,怕我突然消失?""我这是准备狠狠把你摔出去!""为什么这么恨我?"她无语,努力保持坚决的怒气,严厉阻止自己泄漏情绪。

  "你恨我,是因为你爱我。"冰雅不小心逸出一声痛泣,猝然埋入他怀里紧咬下唇,仍掩不掉令她羞愧的抽息。

  "冰雅。"他慨然地一再轻唤,不断以脸庞痴醉地摩蹭着她的粉颊。"没事了,我在这里,别怕。"她顿时全然崩溃,瘫伏在他怀中放声哭泣。她等了一夜,惶恐了那么漫长的时刻,期待的就是这一句。这句承诺太过轻忽、太过优闲、太不可靠,这些她都知道,但为何自己还会如此无能地败在这残酷的温柔里?

  她不知道。

  这一回,百祯没有乘势与她炽烈纠缠、激狂地翻云覆雨,只是在炕上这么静静地紧拥着她,拍抚着,轻柔地摇摆着。仿佛正呵护着一个婴孩。她时而啜位,时而恍惚睡去,时而迷茫转醒,发觉自己总是细密而完全地被他搂在怀里。

  好任性的笨蛋冰雅!她苦涩一笑。

  她最看不起把一切都系在男人身上的蠢女人,活像个奴才。生死由他、喜怒由他、取舍由他。一离了男人,就如废物一个。她怎会沦入这种连自己都瞧不起的处境?

  "放开我吧,百祯。"沙哑的嗓子细细吐息。

  他在深邃的黑暗中微微抽紧手臂,将她更加贴入怀里。

  "不用勉强你自己。"他有这份心意,她已经满足了。"我想……我大概是被市街上碰到的那些怪人吓坏了,才会乱闹份绪。"深沉的夜里,没有任何烛焰灯火,只有屋外月光映在雪地上的幽亮,蓝蓝冷冷地透过轩窗。整个世界没有一点声息,只有她脸庞贴着的胸膛,透过层层衣衫传来沉稳有力的声响。

  她闭上双眼,让自己再沉沦些许,因为她就将清醒。没有百祯,她还是得活下去。

  至少,她也该开始学习凡事靠自己。

  "我该走了。"可是她仍枕在他怀中。"你若想好攻击敌手的计谋,派人到东跨院通知我就成--"她忽然痛苦地皱眉轻吟,几乎被腰上蛮横的铁臂截断身躯。

  "我明早就派人着手提亲事宜,中间拉拉杂杂的程序了结后,我再放你回家去,等我迎娶。"百祯此话,不只冰雅惜愕,连他自己也暗地一惊,遑论数日后得知此事的其他人。

  "你发什么神经?娶她?""鸳鸯,冷静点吧。"一名男子不耐烦地蹙起浓眉。

  '你为什么要娶冰雅?"鸳鸯差点气爆脑门。

  "反正这事已成定局了。"百祯懒懒接过这府邸主人递来的信笺拆阅。

  "你说你只是想玩玩,我才帮你一起哄骗冰雅。为什么突然假戏真做,对她认真起来了?""我还是在玩埃"只是事情愈玩愈大罢了。"啊,那个混帐老头,我就知道他巴不得自己跳上'白虎'宝座。"他无聊地浏览信件内容。

  "你要是不惹他,他也不会这度鲁莽行事。"府邸主人淡漠地用小牙匙舀了些鼻烟,通通气息。

  "我在跟百祯谈冰雅的事,不要岔开我的话题!"鸳鸯大叫。

  "盐务的事比冰雅要紧,你最好别意气用事。"一旁始终看鸳鸯这疯婆样不顺眼的贵公子低声警告。"钟老头打算围剿'四府'的壮举,搞不好会反过来把自己人给全剿了。""老人家嘛,闲着也是无聊,让他闹闹又何妨。"百祯斜瘫在大椅内玩着玉扳指。

  "你是唯恐天下不乱。""日子太和平就不好玩了。""那你为什么要找冰雅玩自己的婚姻大事?"鸳鸯冷道。"你把她留在你院落里静养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你后来没把她遣至东跨院更不对劲,现在还发神经地准备娶她为妻!""你今儿个是怎么了?"百祯无辜地苦笑。"平常温柔聪慧的鸳鸯跑哪去了?""你什么人不娶,为什么要娶她?"百祯慵懒的笑眼闪过一道冷光。"就算我不娶她,也不会拿你当成亲的对象。""为什么?"她痛心怒斥。

  他耸耸肩,一脸坦诚。"对你没感觉。"她什么都给他了,只挽来一句没感觉?"那冰雅呢,她跟我有什么不一样?""她嘛……"他闲眸沉思,渐渐漾开沉醉的笑容。"很不一样。""倒底哪里不一样?"她狂啸。

  "不告诉你。"呵呵。

  鸳鸯震怒与伤痛的双眼狼狠瞪着他的轻忽,半晌之后,愤而离席,不发一语。

  "女人!"贵公子厌烦地以茶碗益刮着林上茶沫。"一谈起感情就整个人走样。""就是这样才可爱。"百祯咯咯笑不停。

  "别随便惹那些看来小猫般的女人,她们一旦感情受挫,比母狮子还凶狠。"府邸主人冷嘲。

  的确,这是百祯不曾碰过的危险,他也没料到鸳鸯会就此赶往他家,冲进他的院落寻找冰雅。

  "鸳鸯?""好久不见,你头上的伤好些了吗?"她温柔地笑望冰雅的错愕,飘然入室。

  "从我清醒后那日,你为何都不再来?"鸳鸯凝望她,伸手探向她领口,翻开雪白粉颈上曾被她刺破的伤痕。"这……还痛不痛?""还好。""真对不起,我……再怎么说,也不该为了严守秘密而伤你。""无所谓。"这反而也让冰难顺这得知百祯为"白虎"的严重性。"我反而该谢你,因为你在我受伤期间的悉心看护。""那是因为不得已。""可还是改不了你照料我的事实。"鸳鸯沉默,空茫瞅着冰雅的颈际许久。"你的坠子呢?""什么坠子?""你什么都没想起来?"她不觉微愕,冰雅也尴尬。

  "我……一直都极努力地试着回想,却印象一片空白。不过我曾经两次在相同的地方碰到熟人。"她疑惑地将一切悉数倾吐,鸳鸯始终满脸关切。

  "那个马车里的男子说了句很奇怪的话:月儿。不知为何,我听了很害怕,当下就逃走,什么都来不及问。""因为你忘记了一项最重要的事。"鸳鸯悠悠低喃。

  "是!就是这奇怪的感觉2"冰雅突然激切而惊喜地抓住鸳鸯。"你知道那是什么,对不对?""百祯贝勒也知道。""可他从不回答我。每次我一问及过往,他……他就……"鸳鸯冰冷地瞪着冰雅羞愧的红脸。"我知道,这是他的老毛病了。"冰雅微怔。老毛病?

  "那家伙,老是以折腾新鲜玩物为乐。"冰雅的戒备倏地涌上,疏离地回视鸳鸯的苦笑。'你很熟悉他了?""因为我过去也曾新鲜过。"冰雅倏地完全明白她的意思,想拒绝接受这残酷的顿悟,却又无处可躲。

  "别生气,你的处境比我好多了,至少他已经着手要与你成亲,不是吗?"她柔声劝抚。

  "那为什么不干脆与你成亲?"冰雅冷道。

  鸳鸯深叹。"我的作用没有你大呀。""什么作用?""你我都是女人,能带拾他的享受是相同的,所以我想,最大的不同应该是你独有的作用。""别再兜圈子!""这个嘛……"鸳鸯故意拖拖拉拉地想了想。"我看,于脆把坠子还给你好了,或许你的把柄就不会落在他手里。""你说的到底是什么坠子?""别凶嘛,怪吓人的。"她娇嗔。"我想想……对了,他向来都把重要东西藏在那里。"冰雅僵立在花厅桌前直瞪着鸳鸯的一举一动。她为什么这么熟悉地就往内房深入?

  为什么这么老练地就爬上百祯的床榻,在壁格暗门里抽出东西?百祯不是从不放女人驻进他院落里吗?

  她是百祯的第几个新鲜玩物?

  不行,不能胡思乱想。冰雅努力稳下隐隐胀痛的脑门。不管百祯的过去如何,他俩要共度的是未来,计较过去的事毫无意义,徒增恼扰。而且……冰雅冷眯笑吟吟捧着小坠子走来的鸳鸯。她觉得鸳鸯有股说不出的亲切与熟悉,却又带着些许不可信。在无法判断鸳鸯究竟是敌是友的状况下,她宁可站在百祯这一方!

  "冰雅,我若想害你,就不会冒生命危险翻找百祯的秘密。"她诚挚地步步逼近。

  "要把你害惨很容易,只要继续隐瞒你实情就行。""什么实情?""这个。"她将坠子高高滑落至冰雅的掌心。"带着它去那间茶楼吧,我相信你五哥和五嫂一定派了人在那儿继续等候你。去问他们这坠子是什么,你就会知道一切。"握住那条坠子的瞬间,她如遭电击。就算她的脑子不顾想起,她的手掌却有记忆。

  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触感,再熟悉不过的重量与存在,这是比她生命还重要的珍宝,她灵魂的一部分--一块温润白玉雕成的水月观音。

  紊乱而熟悉的画面交错闪现她脑海中,千万个声音、千万个细节。急遽爆发,击碎了她短暂而幸福的梦境。

  "去吧,冰雅。"见她寂然伫立。鸳鸯不禁使劲鼓动。"你若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就拿它去问你五哥、五嫂--""不必问。"鸳鸯诧异于她幡然转冷的慑人神色。

  "我已经想起来了。"正文 第五章乍见她时,还以为这是专仿照六、七岁小女孩做的假娃娃。粉雕玉琢。不言不笑、不动不眨,晶透明烁的大眼视而不见地望着地面。仿佛拒绝别人进人她的世界,也拒绝进人别人热闹的圈圈。

  "可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吗?"一名美少年温柔笑问。

  小女孩坐在书斋大椅内,紧抓着她方才在屋外捡到的一块木雕佩挂不放。

  "元卿!你是不是又躲到书斋里去了?"人未到、声先到的男子在老远就一路朝这儿边跑边叫。

  少年没什么动静,依旧安坐在小女孩隔壁的大椅上,倒是她,连忙钻进他的椅子底下,躲在他衣摆的遮掩后面。"外头的喜宴上见不着你人,就知道你一定又溜到书斋里混!"男子一身红袍地杀进屋里哇哇叫,一屁股坐在之前小女孩待的位于上。"太不够意思了,这是我的婚宴喔。""抱歉。"少年笑着闹闹翻开下一页。

  "我看你一点都不抱歉!"哼。

  "真是不识好人心。""是啦,你早点闪人对我来说是比较有面子,省得大伙只顾着观赏你而忘了身为主角的我。可你不在,我更没面子,因为每个人都拿我当听差似地猛问:元卿呢?元卿在哪里?都没人来跟我说恭喜!""你节哀顺变吧。""我是早已习惯这事儿,可是碰多了还是会不舒服。加上找你之外,我还得找小九。

  我看我这新郎官不用当了,去当跑堂倌还差不多。""什么小酒?""我们家老九。"他不耐烦地比画着矮小的个头和形貌。"就这么大,头上扎这个样的娃儿埃这丫头,一天到晚不理人、不说话,跟个鬼影子似地四处游荡。""就是你阿玛一直没给她取名字的老幺?""我阿玛跟她,简直一模一样的臭脾气!"害他这个老大当得真麻烦。"不过我心里有时也会像阿玛那样地怨她,毕竟就是为了生下她,我们才丢了额娘。""我看你阿玛其实挺关心她的。"只是不喜表达。

  "问题是他们父女俩脾气一样硬,两人一对眼就只会互瞪,这个不理人、那个也不理人,我们这几个哥哥姐姐在中间再怎么扮丑角、热络气氛也没用。现在我反而高兴小九很少在阿玛面前出现,省得我们老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或许正是不想让你们为难,才和自己的父亲避不见面。""才怪,她根本是在耍性子!"新郎官一哼。"仗着她跟额娘长得一模一样的优势,什么都用最好的,任何东西阿玛都会派人送去给她先挑,再让我们这些哥哥姐姐捡剩的。""你不是说过她一向不拿你阿玛送来的东西吗?""瞧,那丫头够刁吧?""她也许是想把好东西让给哥哥姐姐们。""那是因为她挑剔,全看不上眼!"想来就令人不爽。"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带聊着聊着,就感叹起来。为什么当年不保住额娘的性命,却保了个没用的家伙?""留点口德。"少年冷然低语。

  "小九她真的没什么用处啊,只会成天制造大伙的不愉快,一看到她就想起因她而难产过世的额娘。我至今……仍很想念额娘,世上再也找不到像她那么完美的女子了,所以每当我一看见小九心里就矛盾。她真的太像额娘,偏又是害我失去额娘的凶手。我想亲近她,却也厌恶她……""别说了。"少年椅下的无所动静令他略感担忧。

  "这倒是,我干嘛在自己的大喜之日聊些感伤的事。"他努力以僵硬的笑容掩掉眼眶的潮红,爽朗起身。"我们回酒宴上好好喝他两场吧!""你先去,我随后就来。""别又乘机溜掉,小心我在姨妈那儿告你一状,回去可有你好受的!"少年等人影跑远了,才慨然拉出底下藏的小人儿。她没有表情,沉默地垂眸抓着掌中的东西,仿佛地根本没听见刚才残酷的对谈。但他知道,她什么都听见了,也都听懂了。

  他凝眸半晌,由颈际拉出一条坠子。"你没有任何玩具吧?"他蹲下,与她面对面。

  "我用这个坠子,跟你换你手上的木头佩挂,好不好?"她不出声,直直冷视眼前友善的面孔。

  "这是我上回进宫时太后赐给我的,叫水月观音。"他将白玉坠子吊在她眼前晃呀晃。"以前,在唐朝的时候有个叫蒋凝的美男子,风骨与人品都和他的容貌一样超凡绝俗,大家都说看到他就会感受到一股祥瑞之气,似乎能沾点好运,所以叫他水月观音。"她着迷地倾头凝望雕工细腻的白玉坠子。会带来好运吗?

  "会埃"充满期待的小脸上微有退缩。似在怀疑。

  "真的。"他望进她幼推的双瞳。"从今以后,你不但会有个名字,还会有属于你自己的才能,不再是个没用的人。"她像掉入梦境般地失魂怔忡,呆呆地任少年将坠子挂在她身上。她会有名字,还可以不用再当没用的人?

  "喜欢吗?"他和煦一笑。

  她紧张地双手牢牢抓着胸前玉坠,唯恐好运会跑掉。她不敢表现出任何情绪,却仍掩不掉脸蛋上的两团兴奋红晕。

  名字,她要名字!晶圆灿亮的大眼渴望地逼视着少年。

  他微愣,继而发笑。

  "难怪你一天到晚不出声。"她的眼睛比嘴巴还会说话。他深瞅眼前甜美无邪的玉人儿,像是联想到了什么而怔然失魂,心神荡漾,仿佛眼前凝睇的是另一个人。

  "冰雅。"他迷离轻喃着'月亮'的满洲语,幽邈如风铃般细细敲过她的心。"从此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月儿冰雅。少年牵起小女孩雪白柔软的小手,眼神忽然转为坚定。

  "月儿,跟不跟我走?"她仍在呆愕中,飘浮在自己名字清灵婉转的音韵里。

  月儿冰雅。

  "你要留在这里当个没用的小九,还是跟我走,成为独一无二的明月?"她一惊,瞪大了双眼,宛若在刹那间被开启了什么。

  小手突然牢牢反握住少年,使尽全力地抓着他,如同在做某项强烈的宣誓,寂静的呐喊。

  从那一刻起,时至今日,已过十年,她不曾后悔,也不曾辜负少年的苦心栽培。如今的她已不再是小女孩,转而幻化为令人咋舌的绝艳。少年也不再是少年,早由岁月琢磨出醉人心魂的缥缈风采。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紧密的关联。

  "我潜入'四灵'的酒宴里,意外探到他们手边关于盐枭的情报,不料被人看出马脚,只得赶紧撤退,在被他们追击的途中,我不小心伤到了头,好一阵子什么都想不起,直到偶然发现我遗失的坠子,才突然恢复记忆。""什么忘了一切。根本是胡说八道,我从没听说有人会受这种怪伤。"之前在茶楼里和她大起冲突的跑堂倌大嚷。

  "小二!"大厅内一名男子冷硬喝道。"这里是元卿贝勒府邸,不是酒肆茶楼,注意你的口气!""是……"跑堂位马上颓然泄气,不忘偷偷狠瞟冰雅一记。

  "探到了什么秘密?"座上的元卿专心挑选着商贩刚送来的整盒玉石。

  "衙门与盐枭交易的据点在扬州,人脉也大多铺设在那里。""埃"远方白田石挺适合做画齐印监的。

  "关键在于两份信函。"冰雅在元卿漫不经心的态度下力持稳定,详细说明两份信函的重要性。"好,我会和负责密查此案的朋友亲自下扬州一趟,试试能否截到衙门与盐枭勾搭的这两封证据。"他随口虚应,又捡起另一方朱砂印蹙眉细看。

  冰雅孤立无援地杵在大厅中央,一旁站着跑堂倌,眼前坐着那名冷硬男子及疏离散漫的元卿,气氛尴尬,四人各有心思。

  "你失忆的那几天……"那男子勉强压下关怀,维持权威性。"过得还好吗?""谢天魁师父关心,徒儿一切安好。"她漠然垂眼。

  "你都待在哪儿?""某个小户人家家里。""某个?""我……想起一切过往后,反而记不太清楚失忆时发生的事,只……隐约有印象曾被好心人收留过。"元卿冷冷勾着嘴角,审视玉石,不发一语,令冰雅更加局促不安。

  "结果如何?""什么?"冰雅回望师父。

  "我说你给大夫诊治头伤的结果如何?""很好,已经没事了。"她淡漠地调开现线。"反正额角的小伤痕,用头发遮掩一下就行,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我担心的不是疤痕,而是你的健康。"她始终闪避着天魁师父的关注。她一直只把他当师父看,不想从他眼中发现男人对女人的疼爱。

  "你失踪的那几日,师父找你都找疯了,连家丁都全数派出去搜寻。能够嫁给师父这样的人,师妹你真是好福气。"跑堂倌狰狞讪笑。"既然你回来了,我也该准备重新提亲--""不要!"她骇然打断师父的话后,才发觉她的冷静全然崩解。"我的意思是……我的……我的头伤确实还未完全复原,至今仍然偶有晕眩。我想我们的亲事……就再延一次吧,等我状况好点了再说。""冰雅,你还是老实说吧。"天魁冷下俊伟面容。"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这门亲事,只是碍于这是你元卿表哥一手撮合的,不好推辞?"她想回答,又不敢回答,盯着地面沉默半晌。

  "从我打算提亲那刻起。你就不对劲。你的差事向来就只是传递情报,安全无虞,后来却突然不要命地到处潜伏敌阵、探测消息。你不会武功,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这些事也不该由你来做,为何故意冒险犯难?""对,专抢我的功劳!"跑堂倌惨遭师父怒瞪,立刻缩头缩脑。

  "你想证明什么?"天魁高高伫立在她跟前。"抬头回话。"她不要。她不喜欢看到师父注视她的眼神,太炽热。天魁从她小时就负责传授她独门秘技,对于她的性子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唯一摸不透的,是她的心思。

  "这是我最后一次依你的意思去做:再延一次提亲的日期。以后不难你再碰任何危险的事情,也不许出任务。你今后的职责,就是专心为人妻、为人母。"她骇然大惊,急忙转望元卿求援。

  "你师父说得对,也该是你歇手的时候了。"他悠然品茗。

  元卿表哥……冰雅被遭人出卖的感觉冻住,瞠着大眼无声地质疑。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感到被他背叛。上次是决定撮合她与师父,这次则是同意师父罢掉她的职务。

  待闲人散去,厅里只剩冰雅和元卿,她才颤声细问:"为什么?""已经决定的事了,问理由又有什么用?"他垂眼把玩着一方上品软玉,抚摩那份温润之感。

  "你还是没有坦白告诉我。""你呢?你又何曾向我坦白过?"她在元卿抬起的笑眼中一凛,蜷紧了冰凉的小手。"我……这不是特地留下来等着向你说明了吗?""好啊,我洗耳恭听。"他心不在焉地交叠着长腿,鉴赏玉石之美。

  为什么……表哥要用这种态度待她……"救我的人,其实是咱们的死对头,'四灵'.可是对方趁我失忆之便,谎称是我师父……"元卿冷笑。"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因为我什么印象都没了,却记得他的声音!"她急切说明。"我根本不知道那声音是敌是友,只知道我听过那声音!我当时好害怕,什么都不记得,连自己是谁也不晓得,只有熟悉的声音能令我安心……""你也很熟悉我的声音,却当着我的面逃之夭夭。"她愕然想起在茶楼前碰见五哥、五嫂的事,羞愧得红透了脸。是啊,她当时虽然失忆,却对马车内身影隐约的元卿有印象,更对他的那句'月儿'起了强烈反应,只是她没料到,这反应会强烈到当场就仓皇逃离。

  "你的背影,伤透我的心。"冰雅才被这句轻吟刺伤。"我不是故意要逃离你!我当时负伤,脑袋不对劲--""所以你那时没有余力说谎,只能老实反应。"她再度被重重挫击,错愕无语。她是吗?其是这样吗?

  她心底有想着要逃离元卿表哥吗?

  "我想……我可能有点记忆错乱……"她脆弱地努力开导自己。"瞧,我把敌人当亲人,把亲人当外入,脑子里简直一团糊烂。这……实在可笑,只是撞破脑袋,竟会做出这么多蠢事!"她勉强地撑着轻松笑容,却忽略了额角冷汗。

  "你不信任我。"他低喃。

  她敛起差劲的假笑,不否认。

  "为什么?"她深深望进元卿终于对上她的双瞳。那份俊美依旧,温柔依旧,却有一样和以往再也不同。

  "为什么要把我嫁给师父?"轻柔的细语几近无声,却仍未成功地掩去沉重的不安与背弃感。

  "他是一个好归宿,家世人品都配得上你。从小就指导你、守护你、偏爱你,是个我可以放心把你交出去的男人。""我要的不是那样的好归宿!"她娇喊。

  "那你要什么?""我要保有我的职责、我的作用!我每次都很认真小心地替'四府'眼线、传情报,我没有失误过,我也没有利用师父的偏爱或你的权势或我的家世背景。我靠的是实力,我也很努力,可我需要的不是一个好归宿,而是--"元卿凝睇着她突然煞住的激切,等着下文,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月儿?"她捏紧颤抖的小拳,极力忍住情绪,避免沦入哭闹场面。她此时要的不是大男人对小女人的同情,也不是兄长对小妹妹的无奈包容。

  "我以为你是懂我的。"她绝望地闭眸深呼吸。"结果你竟把我当个庸俗女子看待,以出嫁为终身大事。""我也以为你是懂我的,会明白我在这背后的苦心,结果你却用最庸俗的角度看待,认定我就只是在嫁人了事。""表哥?""你回去吧。""等一下,表哥!"她慌了。"我不懂你刚才说的意思。""我也不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已经住在'白虎'府邰成了'白虎'的人,为何还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不敢坦言?"他知道了!冰雅浑身血液瞬时冻结,意识坠入谷底。

  他已经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亏你刚才还在人前演得有模有样。"他冷峻地一掀嘴角。"月儿,演戏的虽然是疯子,看戏的可不一定是傻子。别以为我眼睛不行了,就开始在我面前睁眼说瞎话。""我没有!"她急得差点掉泪。

  她知道表哥眼睛受创的秘密,也一直从旁掩护着他故作视力正常的演技,更明白毁了他双眼的元凶就是"四灵".但她真的没有因此而愚弄他!

  "我看见光明的时日已经不多了,等在我眼前的就只有黑暗,一辈子的不见天日。

  我还能依靠什么、还能相信什么?而你,却在这种节骨眼上跟我玩游戏。"他的连连轻笑听得冰雅椎心刺骨。

  她明白表哥的感觉,她失去记忆时就尝过这种深远无边的茫然与恐惧。加上表哥原本可以渐渐复原的双眼转而急遽恶化,那种由希望掉入绝望的重挫,更令人难以承受。

  元卿的笑声渐趋和缓,神情空洞,终而横掌覆住双眼,轻声叹息。

  "对不起,表哥,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别说了。"她努力眨着眼睛,咬紧牙关,不让情绪决堤。

  许久,两人都没有声息,无所动静。

  "抱歉。"冰雅失神好一会,才意识到那句低吟确实来自元卿。

  他瘫靠入椅背,仰头闭目,似在冥想什么,又像正倘佯在大地,仰望天际。

  "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她竭尽所能地不发出一点声音,让感伤由眼眶悄悄滑落至前襟。

  元卿茫然思索,忽然咯咯笑起。"看来我的眼睛还未失明之前,心就已失明。""表哥。""'白虎'的事,我不该责怪你,毕竟你是为了替我探消息才会意外负伤。"她又何尝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拖你涉入这圈子。"让她陷进危险里。

  "如果你当年不拖我下水,我会更恨你。"他微愕,转望残破的影像。

  "在'四府'里,好歹我也是个有点用处的小棋子。若你当年不拉我一把,我至今很可能仍是个没用的小九,只能用来嫁人生孩子的工具。""那也是种幸福。""可是我拒绝接受这种无知的幸福,一辈子靠男人来肯定我的存在。"他慨然捏着鼻梁蹙眉沉思。"失去清白的事,你怎么说?"她的强硬突然瓦解,陷入难堪之中。"我不想说。"元卿的双眸忽而犀利起来,瞪得她手足无措。但纵使亲如兄妹,她也不敢将如此私密的事搬上台面。

  "月儿,'白虎'对你来说太危险,他不是你能碰的男人。""我会小心。""还是不肯死心?"冰雅从头烧红到脚趾,捏紧小拳稳住冷静。"我没有必要因为敌人太强就退缩或死心,我宁可继续战斗。""我不是指身为敌人的'白虎",而是身为男人的'白虎'.""不……不管他是何种身分,与你对峙的,就是我的敌人!"元卿了然地斜倚扶手,支着额角审视。"'四府'里面,以敬谨亲王府的我与他们冲突最直接。我担心,他们会以与我最亲近的你做为攻击目标。""我不会拖累你的。"她沮丧咕哝。

  他深叹。"我不怕被你拖累,相反的,我很期望能被你拖累。"冰雅怯怯迎上他朝她伸出的双手,任温柔的大掌分握住她冰凉的柔荑。

  "月儿,你永远都可以拖累我,被你靠着,我一点都不嫌累。我知道你很努力,连天魁师父都为你难得的天分与聪慧倾倒。可只要是人,都会有脆弱的一面,你不必在我面前时时逞强。我不也把我最不想让人得知的真面目与你分享了?"这倒是。表哥的家人及朋友,几乎没人知道他视力恶化的事,只有几个协助他伪装的密友了解实情。她正是其中之一。

  好几次,她听见旁人批评表哥愈来愈不友善,她就好想挺身反击。好几次,她私下瞥见表哥一人承受着视力崩解的痛苦,她就好想哭泣。

  她好想为他分担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连该做些什么都不知道。

  "你只要这样陪着我,就够了。"他透过交握的手融入她的心。"每个人都需要伴儿,陪他撑过脆弱的时刻,才能补足元气继续奋战。"是吗?她对表哥来说有那么大的作用?

  "你是我非常重要的人,所以我不希望你涉险。"强烈的力量顿时贯穿冰雅,冲击着她的意识,有如刹那间被炽热的光亮全然笼罩。

  她很重要,她在优秀的表哥眼中非常重要!柔软的小手紧紧地反握着他,传达着无法言语的震撼与激动。

  "月儿?"她是重要的,她很有用!

  元卿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坚定地握着她的手。有些话想对她说,却又觉得不是时候,只得收回。

  几天后,他便与查办盐务的朋友南下、亲赴扬州搜索冰雅所说的两封重要信函,看看是否能一举抓住盐枭把柄。

  冰雅决定,自己仍然要做颗称职的小棋子,发挥她对'四府'的功用。不管师父想要如何将她拴为庸俗的无能妻子,也不管表哥打算如何劝她脱离这圈于,她绝不退缩!

  至于她的感情……冰雅苦笑。够了,她已放纵过自己的感情一次,也认清自己多没看男人的眼光。不必再陷溺了,还是以公事为重吧。那段旖旎时光,在她恢复记忆时,就已决定统统忘记。

  春阳暖暖普照遍地融雪,走在市街上,虽然到处湿泞、摊贩喧闹、行人杂沓,她却昂首阔步,笃定地迈向她的方向。若想帮'四府'稳住阵脚,就得继续她失忆前的秘密行动,探查'四灵'.表哥一直对'四灵'这帮神秘人物有不祥之感,却又摸不透他们是敌是友、来历为何。纵有消息,也太过片面,实在不利于行事。

  决定了,就由此着手,也让表哥和师父看看,她的价值并非仅在嫁人生子……正盘算到一半,冰雅就被远处的惊叫混乱打断。发生什么事了?

  一辆二马轿车疯狂冲过大街,无视街上的熙来攘往,凶猛直闯,剽扞地疾速前行,吓坏沿路行人商贩,许多人闪避不及,跌成一团。

  "哎哟我的妈呀!""快走开!这马车发狂了,前头的人快闪呀!""宝宝!宝宝!'""快把孩子拉回来!"惊险的场面引爆一片混战,街上的吵闹与尖叫声如潮浪般由这头卷往那头,沿街恐慌。

  "等等,快帮我一下!我的饼铺--"砰声巨响,漫天洒下酥脆的热饼,堕落地上,被怒马踩个稀烂。翻倒的饼铺推车高高地转着主轮,底下压着沉寂的小贩。"救命哪,赶快逃哇!""出人命了!"突然间,车门在急驶中敞开,抓了路边一名老太婆入内就猛力合上,暴风般地横扫而去,消失了踪影。

  "这……哪里来的疯子?""怎么回事,它抓了老太婆就跑?"马车狂飙过后,留下一路凌乱与迷惑。然而马车内的风暴,却正兴起。

  老太婆拼死挣扎着,十指疯狂抓去,却不敌一只惊人巨掌的攻势。它直接抓往老太婆下颚处,凶猛一撕,将脸皮连同白发粗暴地一道扯落,痛得她放声惊叫。蓦地,一头细密的长发如黑瀑般飞泄而下,苍老的脸皮底下藏的竟是张绝美娇颜。

  "幸会,月嬷嬷。""你是什么人?竟敢--"一抬眼,她骇然抽息。

  "喔,不对,月嬷嬷在这里。"巨掌甩甩连皮带凿的老太婆面孔,支起艳丽的真实小脸。"我该怎么称呼你?月儿,还是冰雅?"她震惊得无法回应。这怎么可能……大白天的,她怎会突然作了场奇怪的恶梦?

  "百祯?"正文 第六章俊美的笑容慵懒扬起,舒展的身躯凸显着壮硕结实的阳刚魅力,弯弯的邪气双眼在长睫的簇拥下更具魔性。然而,他却选择足以摧毁钢铁意志的低醇呢哝做为武器。

  "听说城东茶楼有个半仙月嬷嬷,很会替人批命改运。近来我有些事颇感困扰,特来请教。"冰雅一脸敌意地缩在一角,努力避免在狭窄的车内与他狂放的身躯有任何接触。

  "要找我算命,得先约定时间。我不见任何临时闯来的客人。""约定时间,好方便你去搜集对方的背景与情报,是吗?"他傲慢地转着手中脸皮玩。"不错嘛,先摸清对方的底,再拿批命改运做幌子,把人家祖宗八代、大小秘密都说得一清二楚,不被人捧为半仙才怪。"他到底想干什么?

  "好你个月嬷嬷。挂的是算命仙的羊头,卖的是情报贩子的狗肉。"哈!

  "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百祯何其精明,早在一次又一次的巧合冲突中注意到一个总会出现的老婆子,而老婆子本身又充满玄机……"你这易容术的伎俩,实在已达无懈可击的境界。"他不禁欣赏起手中的脸皮。

  "无懈可击?"她冷然斜睨紧闭的车窗。"还不是照样给你识破了。""这就怪你自己不小心了。"他笑着牵起雪白无瑕的柔荑。"一个七老八十的臭婆娘,怎会有双豪门千金般的纤织玉手?"她惊惶失措地急着想抽回,却被他悠哉地牵得死紧。

  "这双手,倒挺符合承泽亲王九格格的身分。"他连她的家世背景都摸透了?!

  "你放手!没事当街掳人做什么?"她娇声急喝。

  "想你喔。"他眷恋地揉捏着细腻小手。"想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想你没有我在身边会不会寂寞,想你每天由谁负责抚慰那具妩媚的胴体。""往口!"她绷起紧张的怒容。"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冰雅。反正你该尝的甜头都尝到了,我们已经两不相欠,以后少出现在我眼前!"她气愤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潇洒地甩开他的箝制,推门呼救。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还记得我们的婚约吗?""谁跟你有婚约!""当时可是你又哭又闹地硬逼我给你个回应的。如今我已筹备完毕,你可别又临时反悔。""少跟我嘻皮笑脸!"怎么办?她已被他逼得一身冷汗。"把车停下来!""到了目的地,它自然会停。""你要带我去哪里?"不能怕,绝对不能流露一点恐惧。

  "当然是你想去的地方了。""我现在最想去的就是回城乐茶楼。""还做什么算命生意呢?既然要玩,就玩大一点的游戏。窝在那种小地方,你能采到什么好情报?"这对她实在是诱人的饵。她一直都好想大展身手,却老被师父和周遭人等牵绊着,动弹不得。但她太清楚百祯了,他给的饵,若不是有毒,就是内藏尖钩。

  "你如果害怕,可千万要直说,我不喜欢勉强人的。"他温柔耳语。

  "我没在怕什么……你离我远点。她厌恶地推开他贴近的笑睑。

  "说得也是。你胆子大到连'白虎'家的酒宴都敢潜入,还有什么好怕的。""我那时根本不知道你是'白虎'."只觉得她在探"四灵"的底时总会碰着这家伙,在她行动时处处围堵,应该是与"四灵"有所关联的人物。哪知他正是权力核心之一。

  "为什么看都不看我?""手走开!"她厌恶地推打着捧起她双颊的巨掌。"别再惺惺作态,我也不是你能随便碰的人!"他惋惜一叹。"还是卧病在床的你比较可爱。""我说过我已不再是病人!我也不会再……"她突然被猛力推撞至身后的马车壁板上,后脑的重击痛得她眼冒金星,这阵撞击则是肇因于百祯粗暴的吻吮。与其说他吻她,不如说他是在吞食巨爪下捕到的小野兔。他野蛮地紧紧捧着她的头热烈狂吻,无现她的难受挣扎、她的痛苦轻吟。他连呼吸的间隙都舍不得,绵密地紧紧纠缠她的唇舌,有如干渴欲死的人忽逢清泉,疯狂啜饮。

  她根本没料到百祯会突来此招。他不是豪门出身的贵公子吗?不是学识渊博的名流雅士吗?若他们是在他府里,此举还说得过去,可是这是车上、街上、光天化日之下。

  车门外就是喧闹繁华的世界,千百双眼都会目击这惊世骇俗的举止。

  好痛!他在她唇中咬得好凶!

  柔软的小手拼命扑打着厚实的钢铁肩臂,不光是为着他无礼的吮噬,更为着他探往她裙下猛力撕扯裤腰的巨掌。

  他要干什么?!

  "嘘,要哭可以,要叫之前最好先考虑一下。"他贴在她唇上悠哉呢喃,手上的扯褪动作却依旧迅猛有力。"不管你叫或不叫,我都不会停手的。""无耻的禽兽!还不快……""是啊,全京城的人早就知道我风流无耻,可他们要是闻声而来,看到承泽亲王九格格这副妖娆模样、会作何感想?"极度的惊恐令她控制不了泪意。百祯褪尽她裙底下的一切遮蔽,大刺刺地拉开她双膝,切身贴近。

  她没有想过事情会这样!这简直是恶梦!

  "你是太高兴了,还是吓坏了?"他舔吮着她的泪珠轻笑。一手进击她的柔嫩深处,一手解脱着自己身下束缚。

  情况不应该这样发展的,不该会如此!

  "一切都会和以往一样,不会因为你的记忆恢复而有所改变。"他沙哑道,手抬蛮悍地强迫她盈满甜蜜,以承受他压抑已久的渴望。

  不,她已经不再是失忆无依的弱女子,她不应该、也不可能沦入相同的处境才对!

  她失措的哽咽和紧绷的油息撩起百祯饥渴的烈火。是欲火,也是怒火。难道她不曾想念过他的一切?

  他猛然冲刺的刹那,车身因路面颠簸而重重一震,加剧了他的进击,冰雅几乎无法负荷地伏倒至他肩窝里。

  他不断地咬牙逼近被他困入死角的娇小猎物,一再地深入,急迫地渴望攻陷她的顽固。

  "你想我,冰雅。""没……"紧绷的难受抽息打断了她的反驳,激切的哆嗦在他的进击与手指玩弄之下扫遍她全身,无法隐蔽。

  "你的身体倒比嘴巴老实。"他无奈地笑着狂暴冲刺,埋首在她颈窝贪婪吻吮,企图唤醒他们之间所有的浓烈回忆。

  她不要,有关她失忆期间与百祯发生的任何事她都拒绝想起!她花了多大心思、费尽多少努力,才将那段充满羞耻的记忆全然抹去。而他却轻而易举地将一切通通唤起。

  他的手指老练地拧揉着她不为人知的脆弱,展示着他对她的透彻了解,迫使她的身体一再背叛她的意志。沦入他为她细心铺设的欲焰陷阱。

  对他而言,冰雅挫败的泪是他最眷恋的甘泉。他啜饮着,同时加重进击,迷眩在她的紧窒战栗与更深吸引。

  从没有一个女人与他如此肉体相契、灵魂相近。他们的本质如此相似而又相斥,远超过单纯的欲望游戏。他一再地引诱她、挑逗她稚弱的娇躯,逼她违逆常理地在白日大街上、在马车奔驰中,与他疯狂纵欲。

  抵达陌生的豪邸,他将她带入雅致的厢房里,亲手替她梳洗打理。

  这是他的怪癖,她无心干预,神思迷离地空茫伫立原地,随他去。

  他替冰雅着装完毕,便迳自离去,放她自个儿梳理发髻。

  她太熟悉他的规矩,她不了解的,是自己。

  为什么再一次沦入他的摆布之中?这回她可没丧失记忆,为何处境又和之前相同?

  她更不了解自己的胴体,为何一再地不受意志的控制,被他有毒的魔性吸引、任他左右?

  她咬牙闭紧双眸,仍然无法逃避事实。

  百祯他……说得没错,她想他,想他的陪伴,想他的耳鬓厮磨,想他的炽热纠缠,想他的体温,想他的气息,想他纠结有力的身躯,想得夜夜不成眠,想得愈发孤寂,想得落寞哭泣。

  为什么会为这样一个阴狡男人把自己搞成如此德行?为什么她的身体、她的思绪老是不听理智的劝?

  因为太想他,她就毒绝地强迫自己忘记。结果她的努力,竟如此不堪一击……她倏地抬眼怒瞪镜中的反影。

  "你梳理的功夫挺不赖的嘛。"少女好奇地走近观赏。"难怪你会是易容功夫中的校校者,不仅人物脸皮的捏塑技巧高超,梳理人物形态的本事也很出色,不过在不同人物的性格拿捏上,恐怕比较有瑕疵。"她是谁?冰雅漠然暗忖。

  "这可能就是你出身造成的限制了。一个王府格格能见过多少世面、接触多少小人物?所以你扮起下等阶层的人,味道就不太对。但你扮了好多年的那个月嬷嬷,倒演得不错。真是元卿贝勒特地找了个老婆子入府,让你天天模仿、时时学习的吗?"冰雅回身瞪视。她为什么会知道?

  "这有什么好惊奇的,'白虎'早在你还没识破他底细前就把你的一切盘查清楚了。"冰雅顿时凉透背脊。那么"四灵"已经早一步把"四府"都给摸透了!

  "很意外吧,'白虎'竟然对你这么有兴趣。"少女开心地会错意,一相情愿地浪漫下去。"其实由他亲手替你梳洗打扮的事上,我就看出端倪了。他通常与女人交欢跟上馆子吃饭一样,解决需求后就潇洒走人,对你却特别不同。""差别只在于他洗完盘子才走人。"除此之外,她与他平常用来泄欲的货色没两样。

  "你怎么这样讲话?"少女不禁皱眉。

  "不想听就闭上你的嘴,我并不是来这里陪你聊天的。"她也无意与"四灵"的人马交好。

  少女审视半晌,谅解地点点头。"我佩服你对'四府'的忠贞,可你这善恶分明的性子太刚烈,迟早会吃大亏的。""请问你究竟有何贵于?""带你去见'四灵'里所有的核心人物埃"冰雅结结实实地震祝"百祯没跟你说?"少女着看她的震惊,感慨地领她出去。"他也没跟大伙说。所以你最好心里先有个话,待会儿进厅后的气氛,恐怕不会太愉快。""他……为什么突然带我来这种重要的场合?""问你埃他若不是为了你,哪会放闲人进来?这对'四灵'来说,可是犯了很严重的忌讳呢。"为了她?为了她什么?

  "哎,我说呀,你看来冷静世故,其实性子实在单纯老实,配'白虎'那种男人太危险,还不如找个古板的正人君子比较安全。"就象表哥为她选择的天魁师父……冰雅不自在地咽下口水。

  "'白虎'他太强了,要家世有家世、要才华有才华、要相貌有相貌。权力、地位、财富、智慧、心机、手段,他要什么有什么,拥有的又都是最顶尖的。""幸运的家伙。"冰雅低讪。

  "所以他危险。因为他什么都拥有了,所以从不知自己需要什么。"冰雅脑中闪过一道熟悉的意念……"白虎"对你来说太危险,他不是你能碰的男人。"她也知道他很危险。从她着手探查"四灵"底细时,就注意到这分外醒目的男人。

  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字一句,散发着奇异的魅力,在不知不觉中勾住人们的心魂,恍恍惚惚地被他吸引。

  纵使她意外负伤、失却记忆,仍能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的声音。为什么?

  冰雅猛然心悸。对啊,为什么?为何她连那声音是敌是友都记不清了,却依旧对那低柔呢喃产生强烈反应?如她第一次在暗中潜伏时听到的奇异感觉……"她来了。"大厅内的百祯一瞄见外头的身影,立刻咧开宠溺的笑容。

  气氛的确诡异。她一跨入厅内,背脊就倏地发凉。情势十分奇怪,"四灵"应该只有四个人,此刻厅里却有十多名男男女女,他们会全是核心人物吗?

  "人呢?""什么?"冰雅望向一名穷凶极恶的男子。

  "带你到这儿来的那个人。"她这才发觉那名酒窝少女不见了。"我不知道,她刚刚还在我身边。""那个死丫头,我就知道她会乘机开溜!"男子怒拍桌面,大步追杀出去。

  "溜得美妙埃"厕内人隐隐发笑,不知指的是那名少女,还是离席的男子。

  "请坐,冰雅格格。"一碗芬芳的碧螺春立即奉上。"没被'白虎'当街强抢美女的举动吓坏吧?"一人问道。

  "我几时强抢美女过?"百祯无赖地还以睥睨。"我只从街上抓走一名老太婆。""这易容功夫实在是……"厅内捧着月嬷嬷脸皮的另一人摇头赞叹。"若李老师父还活在世上,也不得不钦佩。""如此高明的手法,若非天才,就是鬼才了。""其实一个人易容术的高明与否,只要看他敢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显本事就晓得了。

  冰雅格格以月嬷嬷的身分出入大庭广众之处而多年未被识破,足见其功力的精巧。"冰雅坐立难安地力持冷淡,拒绝跟任何人打交道。

  "冰雅格格别见外,他们这几个一见到好东西就剖析个没完没了。"周遭人笑道。

  "冰雅?"坐在她左侧的百祯伸手抚住她膝上冻冷的小拳。

  "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瞪着地面宣言。

  "帮你埃你不是一直对我们'四灵'很有兴趣吗?""你干嘛要帮我这个?"她忍不住转头忽视。

  "你说呢?"一对上他炽热的双眼,她立刻顿悟到自己此举的失策。可惜她努力撇开视线之前,已在他的眼瞳中失神良久,乱了方寸。

  "怎么了,觉得大伙都太生疏而不自在?"他轻问。

  正好相反,所有人都和善得令她毛骨惊然。每张笑容都太真诚,每个神态都太悠然,以她精锐的洞察力严厉审析,都抓不出丝毫伪装的破绽。

  但他们凭什么待她和善?"四灵"与"四府"在很多事件的立场与利益上都相冲突。不是吗?

  "冰雅,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如果还没想出要问些什么,我们就先讨论自个儿内部的事了。"百祯才轻抚上她脸蛋,就立即被她挥开。

  少故做大方,她就不信他们会当着她的面讨论什么机密大事。

  "南方的人马回报,元卿贝勒已与他的查案搭档抵达扬州,着手搜集衙门与盐枭勾结的证据。""看来再过不久,咱们在其中经手的秘密也会给他们刨出来。""麻烦的是,钟老头为了展现他对'四灵'的赤胆忠心;已经派了一大票乌龙杀手前去宰人了。'百祯哼唱着。

  有人要杀表哥和他的查案搭档?冰雅大惊。

  "烂招。"一人冷吱。

  "什么脑袋想什么招嘛。"百祯看戏似地咯咯笑。

  "这样下去,会被'四府'误认为咱们在刻意与他们为敌。""有什么关系,反正咱们也没意思与他们交好。"百祯道。"早就告诉你们,干脆一刀把元卿贝勒宰掉,干净俐落,结果你们用的什么蹩脚贷,竟然只打坏他一双眼。"冰雅登时起身僵立,直直瞠眼愕瞪百祯。"你说什么?""你该不会以为你表哥的眼睛是因为偷看女人洗澡才瞎掉的吧?"百祯挑眉。

  "我知道他失明之事是你们害的!但……"百祯怎可用如此轻忽的态度闲聊?只是打坏人家一双眼而已?!

  "怎么,替他心疼了?""你怎能这样谈论别人失明的痛苦?"她怒喝。

  "你希望我怎么做?""就算你无法体会,你也该尊重别人的处境与感受。更何况,你正是伤害他的主谋之一!""我该深感内疚吗?"他一脸无辜。

  "至少你不该如此幸灾乐祸!""他处处挡我们的道,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手下留清了。"他悠哉轻吟。

  "我也正在挡你的道,你何不现在就一刀宰了我?""两码子事。"扯在一块干嘛?

  "因为你认定你早收取了我,我算不了什么威胁了?还是你觉得作践我比宰掉我有趣得多?"百祯的眼神终于锐利起来,犀冷的寒光盯进她脑门,令人瑟缩。

  "冰雅格格。"旁人劝道。"'白虎'的性子本来就比较随意且懒散,不是有意在言词上冒犯你的表哥。其实他负伤的事我们也……""少在我面前猫哭耗子假慈悲!"娇小的身于悍然立于强敌环伺之间。"我们明明相互为敌,何必还装作一副天下太平状!

  既然这是你们向来严禁外人介入的秘密领域,又何必自犯规条地让我进来这里?""这事我们也是莫可奈何呀。"一人苦笑。

  "'白虎'坚持的事,我们无法反对。"况且他这人难得有什么坚持,看看好戏又何妨。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她极力怒吼,以掩饰恐惧。

  "你不是想知道'四灵'的秘密?"百祯森寒的脸色与轻柔语气互为强烈对比。

  无论她问多少次,他的答案始终一致。

  冰雅渐渐缓和情绪,却仍充满敌意。"谢谢你,但我在此郑重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的帮忙,也照样能探查出'四灵'的秘密。我还没窝囊到得靠敌人施舍才探得到消息!"她说完立刻走人,犹如战场上的将领威武不可欺,拒绝敌人羞辱性的友谊。

  "你拗什么脾气?"百祯追至庭院箝住她的左臂,力道狠得几乎麻了她整条手臂。

  "我从不拗脾气。放手!""我已经包容你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不满意?"他冷眼低吟。

  "你包容我?"她以荒谬的怒眼回瞪。

  "你失忆时硬要认我为师父,我就依你。而后你要求一个确实的婚礼,我也依你。

  她很想为眼前发生的提亲误会解释些什么、为自己的清白证明些什么,可是她所处的劣势没办法让人相信她的说辞,她也不擅长辩驳,不知该如何找借口,只能将百祯半途掳人和进入'四灵'府邸的事悉数坦白。

  与百祯之间的激情纠葛除外。

  一切的情势都对她不利,过多的巧合、过多的嫌疑,单纯的事件俨然演变成一场暧昧乱局。她的要求师父延期提亲、百祯的当街掳人、乘隙下聘、阿玛的同意、'四灵'的秘密会见……整个局面看来像是她打算背叛'四府'、倒向'四灵'.#--iCMS.PageBreak--#"没被'白虎'当街强抢美女的举动吓坏吧?"一人问道。

  "我几时强抢美女过?"百祯无赖地还以睥睨。"我只从街上抓走一名老太婆。""这易容功夫实在是……"厅内捧着月嬷嬷脸皮的另一人摇头赞叹。"若李老师父还活在世上,也不得不钦佩。""如此高明的手法,若非天才,就是鬼才了。""其实一个人易容术的高明与否,只要看他敢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显本事就晓得了。

  冰雅格格以月嬷嬷的身分出入大庭广众之处而多年未被识破,足见其功力的精巧。"冰雅坐立难安地力持冷淡,拒绝跟任何人打交道。

  "冰雅格格别见外,他们这几个一见到好东西就剖析个没完没了。"周遭人笑道。

  "冰雅?"坐在她左侧的百祯伸手抚住她膝上冻冷的小拳。

  "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瞪着地面宣言。

  "帮你埃你不是一直对我们'四灵'很有兴趣吗?""你干嘛要帮我这个?"她忍不住转头忽视。

  "你说呢?"一对上他炽热的双眼,她立刻顿悟到自己此举的失策。可惜她努力撇开视线之前,已在他的眼瞳中失神良久,乱了方寸。

  "怎么了,觉得大伙都太生疏而不自在?"他轻问。

  正好相反,所有人都和善得令她毛骨惊然。每张笑容都太真诚,每个神态都太悠然,以她精锐的洞察力严厉审析,都抓不出丝毫伪装的破绽。

  但他们凭什么待她和善?"四灵"与"四府"在很多事件的立场与利益上都相冲突。不是吗?

  "冰雅,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如果还没想出要问些什么,我们就先讨论自个儿内部的事了。"百祯才轻抚上她脸蛋,就立即被她挥开。

  少故做大方,她就不信他们会当着她的面讨论什么机密大事。

  "南方的人马回报,元卿贝勒已与他的查案搭档抵达扬州,着手搜集衙门与盐枭勾结的证据。""看来再过不久,咱们在其中经手的秘密也会给他们刨出来。""麻烦的是,钟老头为了展现他对'四灵'的赤胆忠心;已经派了一大票乌龙杀手前去宰人了。'百祯哼唱着。

  有人要杀表哥和他的查案搭档?冰雅大惊。

  "烂招。"一人冷吱。

  "什么脑袋想什么招嘛。"百祯看戏似地咯咯笑。

  "这样下去,会被'四府'误认为咱们在刻意与他们为敌。""有什么关系,反正咱们也没意思与他们交好。"百祯道。"早就告诉你们,干脆一刀把元卿贝勒宰掉,干净俐落,结果你们用的什么蹩脚贷,竟然只打坏他一双眼。"冰雅登时起身僵立,直直瞠眼愕瞪百祯。"你说什么?""你该不会以为你表哥的眼睛是因为偷看女人洗澡才瞎掉的吧?"百祯挑眉。

  "我知道他失明之事是你们害的!但……"百祯怎可用如此轻忽的态度闲聊?只是打坏人家一双眼而已?!

  "怎么,替他心疼了?""你怎能这样谈论别人失明的痛苦?"她怒喝。

  "你希望我怎么做?""就算你无法体会,你也该尊重别人的处境与感受。更何况,你正是伤害他的主谋之一!""我该深感内疚吗?"他一脸无辜。

  "至少你不该如此幸灾乐祸!""他处处挡我们的道,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手下留清了。"他悠哉轻吟。

  "我也正在挡你的道,你何不现在就一刀宰了我?""两码子事。"扯在一块干嘛?

  "因为你认定你早收取了我,我算不了什么威胁了?还是你觉得作践我比宰掉我有趣得多?"百祯的眼神终于锐利起来,犀冷的寒光盯进她脑门,令人瑟缩。

  "冰雅格格。"旁人劝道。"'白虎'的性子本来就比较随意且懒散,不是有意在言词上冒犯你的表哥。其实他负伤的事我们也……""少在我面前猫哭耗子假慈悲!"娇小的身于悍然立于强敌环伺之间。"我们明明相互为敌,何必还装作一副天下太平状!

  既然这是你们向来严禁外人介入的秘密领域,又何必自犯规条地让我进来这里?""这事我们也是莫可奈何呀。"一人苦笑。

  "'白虎'坚持的事,我们无法反对。"况且他这人难得有什么坚持,看看好戏又何妨。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她极力怒吼,以掩饰恐惧。

  "你不是想知道'四灵'的秘密?"百祯森寒的脸色与轻柔语气互为强烈对比。

  无论她问多少次,他的答案始终一致。

  冰雅渐渐缓和情绪,却仍充满敌意。"谢谢你,但我在此郑重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的帮忙,也照样能探查出'四灵'的秘密。我还没窝囊到得靠敌人施舍才探得到消息!"她说完立刻走人,犹如战场上的将领威武不可欺,拒绝敌人羞辱性的友谊。

  "你拗什么脾气?"百祯追至庭院箝住她的左臂,力道狠得几乎麻了她整条手臂。

  "我从不拗脾气。放手!""我已经包容你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不满意?"他冷眼低吟。

  "你包容我?"她以荒谬的怒眼回瞪。

  "你失忆时硬要认我为师父,我就依你。而后你要求一个确实的婚礼,我也依你。

  她很想为眼前发生的提亲误会解释些什么、为自己的清白证明些什么,可是她所处的劣势没办法让人相信她的说辞,她也不擅长辩驳,不知该如何找借口,只能将百祯半途掳人和进入'四灵'府邸的事悉数坦白。

  与百祯之间的激情纠葛除外。

  一切的情势都对她不利,过多的巧合、过多的嫌疑,单纯的事件俨然演变成一场暧昧乱局。她的要求师父延期提亲、百祯的当街掳人、乘隙下聘、阿玛的同意、'四灵'的秘密会见……整个局面看来像是她打算背叛'四府'、倒向'四灵'."一个连自己的人生都没法掌握的人还会有什么用!"激动的嘶喊被抽泣声冲得支离破碎。"我已经很努力地活出我自己的价值,我在易容功夫上精益求精,我想办法为你多探得各方消息,我拚命在传送情报的任务上尽善尽美,不让自己有一点点失误,结果我还是沦为一个废物!"元卿霍然站立,高大的身影逼得她边退边奋力呐喊。

  "我是冰雅、我是半仙月嬷嬷。我的努力和成果同道中人全都晓得,可是却仍摆脱不了被男人践踏的下场!""是吗?""先是你,要我像个普通女子般地嫁人了事;再是师父,亲手传授我一切技艺的人竟要我全数放弃,乖乖成亲,相夫教子;而后是阿玛,一个冷落我十几年的父亲突然跳出来乱收人家的聘礼,随便定我的终身,我不是废物还是什么?""月儿。""我算什么月儿?付出了这么多年的心血,最后还是变回了没用的小九。你们每一个人对我的肯定好像都只是说说而已,没有一个人慰留、没有一个人惋惜,就毫不犹豫地把我所有努力连根拔起!""这是基于安全考量,不是在否定你的能力。""我不要你们任何人的保护!我没那么娇弱,也不屑当那种没用的蹩脚货!我只是想和大家一同奋斗、并肩作战。我不懂的事我愿意学,你可以教我;我缺乏的经历我愿意去开拓,只要你给我机会。为什么要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来铲除我,还要我嫁给一个最初训练我、最后却阻绝我的师父?""月儿。""我一直明的暗的表示着:我不要嫁、我不要,可是没有人听见我的声音,无论我喊得再大声也没有用!"她激切地颤抖,愤恨尖嚷,舞动着滴上颗颗滚珠的小拳头。

  "我不愿违逆你的好意、不敢伤师父的心、不想顶撞你们在我之上的权力。但我一点都不想嫁给师父,一点都不想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职务。你们每个人都说是为我好,可是为什么都不理会我真正要的是什么!"元卿无语,看着缩在墙角急遽颤抖的小身影,听着一声声令人怜惜的抽泣。

  两个人,两种立场,两样心思,都为彼此设想,也都被彼此所伤。

  她不是柔顺的凡俗女子,也不再是他年幼无知的小表妹。她已经成熟到会思想,会反抗,甚至玩起翻天覆地的大骗局也不见退却与悔意。她已经不再是他掌心的小月儿。

  "你和天魁师父的婚事,我会去叫他撤掉念头。"落寞的沉吟令她微怔,茫然哽咽。

  "我只是你的表哥,不是你的父亲。你阿玛既然出面处理你的婚事了,就不需要我多管闲事。"他静谧地转回座前驻足,任冰雅窥视他空洞的侧颜,许久不出声。

  "表哥?""至于月嬷嬷的身分和算命铺,"他思索半晌。"我建议暂时收起,另觅阵地。毕竟那里已经完全被'白虎'摸透,连你和天魁师父的婚约他都挽得到,这个据点必须放弃。"冰雅眨巴着晶莹泪眼,紧盯他的凝重神情。

  "你换掉月嬷嬷的身分,另外塑造一个新角色。原先与探子们联系的关键人物……我会自己想办法。"她不会被踢出任务之外了?"你要想什么办法?短时间之内,你要上哪找人代替月嬷嬷这么责任繁复的枢纽?""那是我该操心的事,你不必多问。"他的背影令冰雅心酸,清冷的低语更令她深感愧疚。

  她在做什么?只顾着意气用事,党忽略了自己无形中加重了表哥多大负担。

  "你已经被'白虎'完全盯上,为了安全着想,明天起我会派三名侍卫护在你周围,以防对方找你下手。""三名大汉把我包围得密不透风,'四灵'岂不是更容易揉出我们的动向?"他闭眸捏紧鼻梁,深蹙眉头。"暂时……走一步算一步了,目前我实在没有足够的体力去设想那么多。""天魁师父怎么办?""什么?""你不是说要跟他取消掉我的婚事?你不怕这一说,就打坏了你们多年的友谊与合作关系?""世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解决之道。"他苦笑。

  "天底下好人那么多,你为什么挑中他做为我的夫婿人选?""因为我们交情够深、距离够近,如果他辜负你,表哥自会出面做你的靠山,替你讨回公道,或是出了什么事,也方便就近照应。再说,天魁会看在与我交往多年的份上,特别包容你,有什么利益定会管你争取,不让你在夫家受委屈。"她沉默地怯怯走向孤寂的背影。表哥什么都替她想好了,连她父兄不曾替她关照到的层面,都一一细密打理。他设想的不是一桩婚事,而是她的一辈子。

  "不过,没有考量到你对他的感觉,是我失误。男女间的感情偏本就重于一切--""我愿意嫁给师父。"元卿蹙眉回首,娇小的人儿正杵在他身后,恳切地抬望着他。

  "你不必勉强自己。""我没有。"她轻柔细语。"这回我是真心接受这门亲事了。"他无法精准地观测她的神情,只得疑惑地抚上她脸庞。没有泪,没有愁容,没有颤抖,吐息安然,神态从容。

  元卿并没有深感安慰,更无欣喜,眼瞳反倒格外犀利。

  "对不起,刚才我……实在大失态了。"冰雅困窘地吸吸阻塞的小鼻子。"我觉得……好像凡事只要和百祯牵连上关系的,都会令我变得很奇怪。""你其实内心很高兴百祯上门提亲,是吗?"他的呢喃冷如冰锋。

  "很不知羞耻吧。"她强撑笑容,仍忍不住掉下泪珠。"表哥,我发觉我愈来愈可怕。很多……我明知不该有的感觉与心思,都会不受控制地一个个跳出来。我的确在为百祯提亲的事高兴,可我不该高兴的。这实在……太轻涪太不要脸了,我一点也不想变成这样。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完全没法控制……"伪装的坚强顿时崩解,迫出压抑的啜泣。

  他健臂一展,将冰雅轻柔地紧拥入怀,让她埋首在他胸膛内尽情哭泣。他这才发觉她是如此娇小,如此柔弱。冷悍的防卫之下,包裹的是这般脆弱的女儿心。而令她防御能力失常、方寸大乱的人,不是他……"表哥,我是不是很坏?"怯懦的呻吟细得几乎被颤抖粉碎。

  "我该怎么办?"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贴在他心口上含糊低语。"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连我都快不认得自己了……"他视而不见地冷脸朝外斜阳,晶透的眼瞳犹如琉璃珠一般地清澈、优美、孤冷。

  他絮搂着身前不及他肩头高的小人儿,却也明白这份拥抱,再也挽留不住已经失去的明月冰心。

  "就照之前所说的,嫁给你天魁师父吧。"冰雅寂然停住哭泣,仿佛被冻住了灵魂。

  "难道你还在期待我做出别的建议?"他温柔轻吟。

  她不敢回应,生怕泄漏心底可怜且无耻的秘密。

  "你自己决定,我也不想勉强你。"刹那间,与百祯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澎湃地涌上心头。他今她痴、令她苦、令她悲、令她喜。所有人都保护她、疼惜她,唯独百祯,不断地丢给她危机与挑战,将她抛入混乱中,毫不怜悯,激起她不知名的潜力与奋战本能。他是如此地不同,如此地……"月儿,人不痴狂枉少年。但人生年少有几时,你又能再痴狂多少时日?"是啊,以后她大可称这段荒唐境遇是因着年少无知,往后的日子却是一段漫长的现实,更何况,百祯也不曾否认他对她的心态--一时兴起的有趣玩意儿。

  "可是表哥,我已经……不干净了……"空洞的哑嗓有着无垠的绝望。

  "不要紧,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轻柔捧起落寞的娇颜。"你有无与伦比的魔力,只要你愿意,没有一个男人会不爱你。"她无助地眨巴凄凉泪眼。"但我不想欺骗师父。""就算你的人、你的心全给了别人,天魁他也不会在乎,一样疼你如昔。""为什么?"即使他视力衰残,仍可感受到她灵魂深处荡漾的潋滟波光,慑人心魂。

  "表哥?"她茫然回视着他恍惚的俊秀容颜。"阿玛收下百祯聘礼的事又该怎么办?"他欣然浅笑。"我自有办法要他退回去。"可惜,百祯比他更早一步出击。

  "听说冰雅从小就和哥哥姐姐们处不好,真有此事?"某日,百祯在冰雅府中如此与她五哥闲聊着。

  "没有的事,只是大家不太了解冰雅的古怪性子而已。"五哥热切地替自个儿幺妹圆常"你若见到冰雅,很可能一不小心就给她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吓到。其实呀,那都只是虚张声势。""喔?"百祯摆出兴味益然的神态,趁着对方搞不清状况的傻劲儿顺势扮演一个对冰雅无所认识的提亲者。

  "我从不知道她会是个胆小的人。"百祯微愕地笑着。"听说有回她过宫探慰是贵妃病情时,遭太子调戏,结果当场将他推入池子里。"东宫太子当然气得七荤八素,却又不敢声张,怕事情传到目前正亲征西北的皇上耳里,免不了又是一顿教训。

  "表面上看,冰雅确实很有胆、有骨气,却没人知道她那次回来后一个人躲在房里哭了多久。"要不是她五嫂苦苦哀求好几天,她恐怕打算把自己活活饿死在房里,以惩罚自己。

  "啊?"再亲近的人,都有不了解彼此的时候。再温和的人,也一样有不小心出口伤人的时候。可是尽管她受挫,她也不要人知道她痛。那种摇尾乞怜的丑态,比死还难看!

  "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呃?"这声醉人的低醇笑语连同强悍手劲一把抓过狂奔中的小身子,轻松拎在身前。

  "干什么?"她厌恶地挣扎着百祯的闲散箝制。

  "可怜的小东西。一片好意非但换不到你五哥的感动与赞赏,反而惨遭埋怨。""这没有什么好笑的!"少在这里看她好戏。

  "我是在心疼你,为你叫屈埃"他悠然咧着俊美笑容。

  "我的事轮不到你鸡婆!"还不快放手!

  "自己的妻子受委屈,我怎能坐视不管呢?""别再作你的大头梦,我根本不会与你成亲!""这样埃"他吟道。

  "你或许威胁利诱得了我的家人,可我绝不受你胁迫、乖乖任你摆怖!""你的嘴皮子还是一样爱逞强。""等我和天魁师父完婚后,你可以亲眼见识我到底能运强到什么地步!"百祯的双眸倏地阴狠,却笑容依旧。"啊,对了,你的师父。想我当初四处追杀老婆子月嬷嬷时。你正是倒在雪地奄奄一息地唤着这个人。"她僵硬地缩紧下颚,估量着有没有必要坦诚她那时的呻吟,其实是在祈求师父别娶她,搞砸了他们多年严守的师徒关系……"说吧,你心里到底还放了多少个男人?"沙哑的低吟突然沉沉地将她笼罩在庞大的黑影里。

  "你干什么!"她极力在语气上逞强,挽回步步被逼人树丛死角的困境。

  "反正你的人注定是我的,还有什么秘密好瞒,嗯?""是啊,你以为你已经把我的人猎到手,没啥挑战性了,所以改而狩猎我的心?""这个说法挺有趣的,我喜欢。"他慵懒一笑。

  "你喜欢当猎人,我却不屑做你的猎物,你也别想拿我来做为操控我家人的筹码。

  我不会容许你如此利用他们!""反正那些都是跟你交情甚差的家伙,你犯不着护着他们。再说,我也可以借此为你在家中受的冤屈出气喔。"他痴迷地卷玩着她鬓边细密,回忆他们疯狂做爱时那丝丝贴在汗湿娇颜旁的妩媚。

  "不管我跟他们交情有多差,家人就是家人,你休想挑拨离间!""家人只不过是一群碰巧住在一起的人罢了,这么认真做什么?"他讪笑。

  冰雅忽而由顽强的敌意中软化,几乎泄漏出深切的同情,却又及时敛起。"或许你的家人不曾像个家人般地对待你,但他们仍旧是你的血亲。""那又怎样?""你多少可以回想起家人对你曾有的关爱吧。"那可是外人无法给予的感受。"想想你小时候,想想你的兄弟姐妹们,想想你的阿玛、额娘……""不可能有的。"他扯起荒谬的笑容,如同要他想像光头和尚冲天炮似地满天乱射的景象。"我阿玛、额娘都只喜欢女人。"冰雅一愕。女人?不是女儿?

  "没错。对我额娘来说,男人是天下最脏的动物,和阿玛成婚是她一生最大的悲剧,生下我更是难以容忍的污点。"他无聊地挑起左眉。"不过她利用我替她找些漂亮女孩时还满亲切,这点和我阿玛挺像的。"他的不在乎令她心头一揪,再也掩不住怜措。"不是每个人都只想利用你,总会有人是真心关爱你。""谁呢?"他执着的锐利神情紧紧盯住她眼眸,令她懊恼起自己的一时失控,连忙不自然地撇开视线。

  "反正不是我。""那你假装失忆地刻意亲近我,有什么目的?想从我这儿探到什么?"她骇然失色,小嘴数度开开合合。"我没事干嘛假装失忆?"她当时被他追击得头破血流,能够存活已属万幸。

  "你来告诉我,你为何要假装吧。"他轻柔地吻住她错愕的双唇。

  他的吮啃缓慢而缠绵,像是深深的依恋,痴痴缱绻。他徐缓地将娇柔的身于拥入怀中,像是拥着粉艳脆弱的朵朵牡丹,其中又隐含着骤然将之猛力捏碎的胁迫感。

  冰雅茫然晕眩,被他的不按牌理出牌及过往回忆紧紧捆住,无助地被迫全然贴入他胸怀深处。

  不要对她这样……拜托……她花了多大力气与意志,才将他的影像完全逐出她脑海。

  她已经发誓再也不荒唐、再也不任意妄为,她要安分地嫁给师父。将一切痴醉与狂恋全数埋葬……"你以为你骗得了我吗?你以为我为何会顺着你的失忆游戏玩下去?"他含咬着她的耳垂沙哑呻吟。

  "为什么?

  她被自己虚喘的轻问吓祝她这一说,岂不是承认当初自己确实是伪装失忆?元卿表哥也看穿了她的把戏,可她始终守口如瓶,死不承认。为什么百祯只随口一问,她就……他们在急遽的心跳中凝然互视,仿佛一切都静止。远处掠过缥缈的呼唤,是五哥徒劳的搜寻。世界顿时被浓密绿荫隔为两个时空,在这里,只有一触即发的薄弱宁静。

  他们淬然环杂彼此颈项,唇舌炽烈交缠,急切地吸取彼此的吐息。他略嫌粗暴地剥扯着她的衣衫,嘴上不曾须臾放过她的红唇。他罔顾吻吮中细小的痛苦抽息,狂乱地揉捏着丰盈的玉乳,以他的手指熟悉她蓓蕾的细嫩,勾起那段迷离的纵欲时光。

  她明白百祯是表哥的敌人。仍在暗中探查时被他吸引。她当初不认识这个人,不了解这个人,而且有完美的偬装在身,他不可能识破她的真实面貌。可无论她伪装成小丫头、老婆子、臭要饭的,他的视线总会穿透重重屏障,深深锁住她,令她急乱心慌,仿佛被猛兽盯死的香甜小猎物。

  怎会有男人带着那么美的一双眼,怎会有人那么专注地凝望她的一举一动,宛如直视到她赤裸的灵魂、使她深感一丝不挂的惊恐?她的失忆计谋最难的不是骗倒别人,而是骗倒自己。她达到了连自己都意外的空前成功,为何他早就识破?

  "我们注定就得在一起。'她将她压躺入花丛深处,咬着她的唇,拇指热切地拨弄着她的乳头。"我们之间的证明根本用不着言语。"男与女,强烈的本能吸引,彼此对挑战的喜好,对高明敌手的激赏,织成细密纠葛的网,牵扯不断。

  "我们别再玩游戏了,我已经一再容忍你的迂回,你还要多久才能我回应?"她在双乳上诡魅的指间捉弄中难受地轻吟,思绪几乎溃不成军。但是不行……她不能屈服于他醉人的魔力……"别再抗拒我了,冰雅。你想要的我哪一样没给过你?还有谁比我更懂你?"他顺势吻下她颈项,全然匍匐在她身上。

  百祯的确懂她,更甚过表哥。但他之前并不认识她,没有共同的成长,没有共处的环境,只是短短的几次侦察,他为何就能看透她?

  "世上没有人能真的懂我们,只有我们能了解彼此。"她几乎为自己颈窝上传来的呢喃热泪盈眶。世上真的有个人,不需她开口说明,不需她费力辩解,就能懂她直达灵魂。她还抗拒什么呢……百祯不经意刷过她颈上玉坠的热吻却使她及时一震,猛然抓回神智……我相信你,月儿。"我是不了解女孩子家心里在想什么,但冰雅很讨厌别人把她当娇弱可欺的小东西看。她老觉得她会遭人调戏,全是因为自己举止不庄重惹的祸,觉得是自己形貌风骚的错。我的妈呀,她那样若也能叫风骚的话,我真不知该如何形容我三姐了。"百祯只是笑,对三姐鸳鸯的豪放艳名不予置评。

  "冰雅她也真够倒霉的了。因为长得太楚楚可怜、太柔弱娇艳,很容易得长辈偏爱,我们这些哥哥姐姐心里会做何感想?她不用开口,一大堆好处和呵护就会拥到她那儿去。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毫不费力气。我是觉得人各有命,那些也没啥好计较的,其他兄姐就不这么想了。"百祯悠然跷脚,任这直肠子的傻蛋哇啦哇啦地倾倒个没完没了。

  "而且,咱们这些兄弟姐妹多少仍会对她有些不愉快。毕竟额娘为了生她而难产过世的事,大伙很难忘怀。她嘛,又愈大愈像额娘,难免让人看了是既伤感、又反感。你说,这样她还能和兄弟姐妹们热络得起来吗?""我看她也没什么兴趣和大伙热络感增。""这你可就错了。"五哥一脸知之甚详的得意相。"她不是没兴趣,而是不懂得该如何表示,所以常常弄巧成拙,害自己更加讨人厌。""喔?""有一回她还真是吓壤大家了。好像是她在元卿表哥那儿学成了什么功夫吧……"他用力地想了想。"反正,不晓得她发了什么神经,在她屋里挂了她亲手捏塑全家大小的脸皮,还叫侍女们请大伙过去观赏,差点把咱们吓得魂飞魄散。""一屋子脸皮的确有点可怕。""不,那还好,真正可怕的是。她把家中每一个人的模样做得太惟妙惟肖,活像挂了一屋子我们全家的人头。"他到现在想起都还会毛骨耸然。"我晓得她是想向大家分享她的心血与成就。可是那景象实在太可怕。看到自己和家人的头挂得满屋子都是,谁还有心情去注意她有多渴望大伙给她一点鼓励?""然后呢?""她就不太敢跟家人主动亲近了。"反正大家一看到她也是满脸怨毒,恨透她的恶劣行径。"但我也是在那次才晓得她在元卿表哥那儿学易容术的事。""多久以前的事了?""在她十岁左右吧。"百祯挑眉赞叹。"小小年纪就练成了那么要得的易容功夫!""她学这些古里古怪的把戏不打紧,可是跟着元卿表哥一同趟入'四府'浑水就不太好了。""她也是'四府'之一?""不,她是专替表哥传送情报、买卖消息的小角色。虽然任务上不会有什么大危险,有事元卿表哥也会照应着,但我还是不喜欢。感觉好像……她快展翅飞起来了。""再也不是你乖巧柔弱的小妹妹?""是埃"愈来愈独立自主,似乎不再需要他这个哥哥。"而且我认为元卿表哥那一票的'四府'同伙们太复杂,参与太多朝政秘辛。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一心一意地跟着表哥,只想倾力帮助他。""'四府'参与了什么样的朝政秘辛?""多着呢!"他心无城府地倒了一大串内幕。"她帮着元卿表哥忙这些秘密查缉行动,只顾着别人却忘了顾自己,要是没我在家人面前替她掩护、帮她在月嬷嬷和冰雅格格两个身分间跑腿,她早被折腾垮了。""都是托你五哥的福。""是埃像她前阵子为了帮忙表哥查盐务的事,失踪了好一阵子,我到处找她,好不容易找到人了她却故意不从我,毫不领情,我这做哥哥的情何以堪?""枉做好人了。"百祯趁五哥心情舒坦,乘胜追击。"倒是那个盐务,目前查得如何了?""挺顺利的。"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吐露。"这回冰雅帮的忙可大了,但没一项功劳曾记在她头上过。""他们打算如何上奏盐务的查缉结果?""用密摺吧,不然就是以奏章……""五哥!"严厉的娇斥自厅门外传入,一个僵直的震怒身影吸引厅内两人的注意。

  "啊,冰雅,你来得正好,百祯贝勒退朝后来小坐一会儿,我刚巧想派人知会你……""谁放他进来的?""冰雅?"五哥傻眼。干嘛像见到杀父仇敌似的?"他只是顺道拜访,我正跟他聊得起劲--""你无耻!"冰雅抱着个大盒子冲进屋里直斥百祯。"你处处利用你的家人,我没意见,但你休想也以这种卑劣手段压榨我的家人!""你在说什么呀!"五哥忍不住仗义执言。"百祯他没在利用我什么埃而且咱们都快成为一家人了,还有什么秘密不能谈的?""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家人!"面对她强烈的敌意,百祯只是淡淡挑眉,专心玩他的板指。

  "冰雅,你到底怎么了?"五哥尴尬得坐立难安。"这椿婚事都已经谈妥,你还……""不可能谈妥,因为阿玛过两天就会退回聘礼,结束这门亲事!""如果你阿玛没涉及而难的贪渎大案,或许他真会这么做。"冰雅愕然瞪视百祯过分优间的笑容。"阿玛贪污?""这……这事还尚未定论,阿玛只是嫌疑颇大的王公亲贵之一而已,很……很多皇族也都牵连在内。不过不要紧,百祯他已经公然允诺会还阿玛一个清白,替他未来的岳父大人洗刷嫌疑。"五哥僵笑着。

  "洗刷嫌疑?"冰雅畏怯地转望五哥。"那阿玛真的贪污了?"甚至严重到得靠百祯的手腕来脱罪。

  五哥不语,努力避开冰雅的视线。"所……所以我们很需要百祯的帮忙。""需要到连所有的秘密都要向他仔细呈报?"她被伤透心地低问。

  "这样我才能有效地协助你父亲。"百祯温和劝慰。

  "我们家不需要你的协助!"她伤痛地甩开他轻柔的牵握,掉落了手中大盒,倒了一地西洋糖果。

  五哥瞪着糖果大愕。"冰雅你……还真的把这西洋贡品由二嫂那儿抢来了?"他只是前些日子随口对冰雅提到她五嫂近日害喜,很想尝尝官中御旧的西洋糖果,可惜全被家中最悍的二嫂霸去。没想到冰雅她竟然……"快还回去!你快把这些全还回去!"五哥焦急地蹲在地上捡糖果。"你这样会让二嫂更恨恶你的!""那本来就是皇贵妃赏赐我的礼物。""我明白你的一片心意,但你这么做只会让二嫂更怨妒,搞不好会耍阴的来报复咱们、"他边捡边嚷。"你赶快把这些统统拿回去!"冰雅固执地瞠着大眼,无声地抗议。

  "我拜托你不要再为我们添麻烦了!"五哥急急叨念,快快捡拾。"不管是已经敲定的婚事,还是二嫂抢定了的这盒贡品,我真的快被你的任性搞得焦头烂额。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五哥的处境?"地努力瞪大双瞳,硬是不肯眨落任何委屈。

  "快点,把这还给二嫂!"他将整盒珍奇糖果推回她怀里,一脸烦躁。"你真是的,成天尽会惹堆烂摊子给我收拾。都快嫁人了,别再这么乱闹脾气!"她不收,双拳微颤地握着两侧衣袍。

  "求求你,冰雅。别为难我,好吗?"五哥转而哀叹。他向来喜欢和平度日,最怕家中起事执,尤其是惹上二嫂那头母狮子。"你不怕被二嫂整治,我和你五嫂却承受不了。你快拿这去向二嫂道歉吧。"她突然抢过大盒,冲离厅堂,沿途奔过小桥流水时,将整盒珍品愤然摔到湖里,吓得从远处追来的五哥失声惊叫。你是我非常重要的人。

  月儿,人生年少有几时,你还能再痴狂多少时日?

  "走开!不要碰我!'她疯了似地狠劲一推,火速抓紧衣襟退坐到离他远远的地方。

  百祯一时怔然,双眼仍笼着浓浊的欲望。

  "别以为我会跟你一样化做无耻的禽兽,别以为我还会再一次被你的狩猎游戏愚弄!'"她咬牙恨恨低嚷,眼眶盛不住的羞耻感-一坠落,湿了襟口。

  "冰雅?""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说你了解我!别以为你用这种简单又低俗的伎俩就可以轻松收服我,我、表哥、师父多年的情谊和同甘共苦,无论你再怎么比也绝对比不过!""情谊再深厚也用不着嫁他。""更不会嫁你!"他的双眼霎时凶猛暴瞠,闪出猛兽愠怒的冷光;震缩了她的双眉。

  "冰雅,我已经声明了,我要你。""但我不是你的下人,而是敌人。休想我会听命于你!""这只是你跟我之间单纯的感情纠葛,何必扯到那些恩恩怨怨上头去?""这的确与过往恩怨无关,但我绝不会背叛疼我、照顾我多年的表哥,绝不会离弃--""说得好,但倘若是他们背叛你、丢弃你呢?""他们不会!"他在激辩中狠然勾起阻邪嘴角,杀气四射。

  "那就由我让你的恶梦成真吧。"正文 第八章"有必要摆出这么大阵仗抓一个小女孩吗?""我不仅要夺回冰雅,更要彻底斩断'四府'一切生路。"百祯冷然打理着自己一身英伟俊拔的朝服。

  深幽厅堂内安坐的几丛黑影寂然思索。

  "'白虎',你在这事上似乎太过执着。""你们以为我只会放浪随性?""不,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因为这一点小事把局势全面弄僵。""别指望'四府'会跟咱们把酒言欢了。人家自诩为清高之士、正义侠客,只管见义勇为,不顾百姓死活的。"百祯懒懒哼唱着。

  "那个冰雅……究竟有什么特别?"百祯冷眼斜扫,对方马上展手苦笑。"只想搞清楚状况,省得帮你帮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不予理会,仿佛自己也是首度面对这个问题。

  "她伪装失忆的企图吧。""什么企图?""就是没有企图。"百祯也觉荒谬地深深一叹。"她除了想亲近我以外,竟然没有别的企图。""显然她对自己的感情很有洁癖喔。"其中一名带着酒窝的少女笑嘻嘻。

  "你又使个什么乌拉屁!"另一名魁梧男子没好气地一哼。

  "哎,所以你们几个臭男人永远摸不透女孩儿心思到底有多纤细。"少女近似崇拜地酣然感叹。"你们瞧,人家冰雅多有骨气。只为了亲近自己不小心爱上的敌人,就假装失忆,作一场短暂的梦,没有什么'四灵'、'四府',没有敌我,好浪漫埃""你的口水滴下来了。"男子冷讪。

  少女连忙七手八脚地擦嘴巴,发觉被耍后,狠捶男子胃部一记,立刻痛得他咬牙切齿,一副鞠躬尽瘁状。

  "她没有想办法在'白虎'府中探测任何情报?"仍有人阴沉质疑。

  "被爱情冲昏脑袋,连最重要的情报都忘了探。"一人笑道。

  "你猪头啊!人家是不屑用什么鸟蛋任务来沾污高贵的爱情,谁像你,满脑子任务任务,结果你们'四灵'跟'四府'还不是一样烂。狗咬狗,一嘴毛!"酒窝少女恶了个鬼脸。

  "也难怪冰雅格格上次进到'四灵'的密会中,什么也不屑探索地扭头就走。""那就是她道德上的洁癖了。"酒窝少女扬起羞怯笑容。"这点跟她的元卿表哥好像喔,一片冰心在玉壶。"百祯脑中闪过一道犀利的印象:冰雅胸前挂的水月观音。

  不管是她心头上、或是心口中,他都要彻底铲除这老是横在他俩之间的障碍。

  百祯离席入宫后,厅内气氛依旧凝浊,人人各有心思。

  "看来'白虎'根本没发现自己的不对劲。""难得听他谈女人,有什么关系?""如果执着到费这么多心思。还不惜与敌手正面起冲突,就很有关系了。""找个人来拉他这头猛虎一把吧。""那就找女人罗。"少女露出甜甜酒窝。

  "鸳鸯?""她不行。"少女洋洋得意地摇摇食指。"若要镇桩白虎',非得找个高明点的人才行。""死丫头,再卖关子我就扭断你脖子!"魁梧男子狂吠。

  "百祯的老相好,江南文华佗,容贵姑娘。"&&&&&"原来你的丧失记忆是假的!"五嫂坐在被褥中惊叹。"害我一直为那次在街上你故意不认我们的事内疚,回来还跟你五哥反省了好久呢。""对不起。"冰雅坐在床边骨牌凳上垂眼低语。

  "没关系啦,只是……你不认我们不是因为气大家都赞成你嫁给天魁师父的事?"她摇头。"我那时是扮演丧失记忆的人,即使看到熟人,我也不能认。""喔,那倒是。不过你做什么事都好认真,连小细节也不放过。可你头上的伤呢,也是装的?""那是真的,只有失忆是假的。""我觉得百祯贝勒好狠哪。他在酒宴上发现陌生老婆子明明就知道那是你,却还追杀得那么紧,打破了你的脑袋。""那是他的职责,毕竟我们是敌人。"冰雅落寞垂望膝上的雪白小手。

  "爱上敌人,实在很苦,连想光明正大地亲近他都得如此大费周章。"五嫂感叹。

  "不过你这法子实在聪明。因为失忆,所以分不出敌我,也因此不用顾忌什么无聊任务,专心陪伴心上人就行。我下次也来失忆一下好了,这样你五哥跟我唠叨什么朝政时,我就装傻,让他自讨没趣。他跟我谈情说爱,我才理他。"冰雅苦笑。

  "如今你的婚事该怎么办?阿玛已经替你订好与百祯贝勒的亲,你元卿表哥却安排你嫁给天魁师父,你会为了选百祯贝勒而和表哥撕破险吗?""不会。"为了爱情毁掉亲情与友情,不值得,何况爱情在各种感情中,是最不可靠的一个。

  "你不是恋慕百祯贝勒吗?"五嫂诧异。

  "年少痴狂是一回事,终身大事又是一回事。假装失忆的事,已经是一段够荒唐的过往。关于恋情,我追求过,也重挫过,现在我清醒了,回到现实里做我该做的事。"五嫂不可置信地蹙眉瞪视,久久不语。

  "冰雅,你可不要又为了顺别人的意,就委屈自己的想法。你已经在这方面吃了够多的亏,尤其是婚姻大事,更不可以草草处置。""反正……"冰雅抽了下毫无表情的面容。"我不会跟敌手联姻。""百祯贝勒是元卿表哥的敌人,不是你的。"她柔声劝道。

  "我绝对和自家人站同一条线。""你埃"哎,实在是……"其实我觉得阿玛为你选对象的眼光,比你表哥好。""阿玛只是想和百祯家的势力结合。""不见得,就连我都看得出百祯贝勒比你师父更适合你。"冰雅心头微悸,既好奇,又不敢有所表示,只得沉默。

  "你师父的确是个正人君子,但是太中规中矩,跟你这一板一眼的性子一配,枯燥得要命。他是会很珍惜你,可是日子一定会过得像杯凉水,索然无味,百祯贝勒就跟你投契多了。""没这回事!"她轻斥,双颊温度倏地升高。

  "我是不晓得你们相处的情形如何,但无论你或他,只要话题一牵到对方,马上就变得好专注、好敏感,整个人的气氛都变了。"胡说,她哪有!可是……她有吗?她真有这样子吗……"冰雅。"五嫂温柔地倾头笑看她。"如果给你一面镜子,你就会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有多妩媚。""我要回去了!"她霍地起身,急急掉头,却踢到椅凳,跌绊在桌旁,震翻桌上热茶,湿了一大块桌中,尴尬至极。

  "等一等,冰雅!我不是存心给你难堪。"突然一声剧烈的深呕,打断了五嫂的急唤。

  "五嫂!"冰雅连忙抓过床畔痰盂,攀位猛呕不已的嫂子。

  她痛苦地连呕十多声,只呕出几滴胃液,以及满满的两眼泪水,涕泗纵横,狼狈不已。

  "冰雅,你别弄,这很脏。叫……呕!"她吐到整个人似乎都快由里翻到外了,最后才奄奄一息地摊回床上。冰雅轻柔擦拭她的满头冷汗,替她在额角及喉间扶上药油,不断按揉。"你伤害我的亲人,还有脸妄想我会不计前嫌地和你在一起?""为何不也让我成为你的亲人,化敌为友?""你走开!"不要老贴在她面前呢喃。

  "我从不跟人低头,但为了你,我愿意向自己的姻亲道歉,我不该伤了他双眼。""却可以阻止我向你的表哥再采取任何暗杀行动。"她反感地皱眉瞪眼。"你拿这种事跟我谈条件?""我只是在承诺你,绝不伤亲人一根寒毛。""那还真是委屈你了。"她鄙弃一哼。

  "你总不可能以为'四灵'永远不会对你表哥出手吧?他这么努力地想当别人的眼中钉,'四灵'不宰他行吗?""你们'四灵'果然是一群小人。""而且是群有良心的小人。""你也配讲良心?如果有良心,'四灵'为什么阻挠我表哥调查盐务上私枭买卖的内幕?""我们必须如此。'""因为你们正是从这不法勾当中获利!

  "我不否认这点,但我们行动背后有更大的用意。他要查盐务可以,不过不能是现在。""有何不可?""对你这种生在京城的豪门千金当然有何不可,但你想过一般的小老百姓吗?早先的三藩之乱,最近的西北叛变,军饷的庞大需求几乎榨干府库,大衙门开始榨小衙门,小衙门就转而榨老百姓。这些小老百姓放着价廉物美的私盐不买,你要他们怎么活下去?""可……可是,买卖私盐是不对的事,不对的事就该查办……""所以我说要查可以,但不是现在。百姓现在需要休养生息,等到局势平稳,民生富足些,再查办也不迟。"冰雅沉默地杵在他怀抱里。她不知道这些,总以为对的事就得全力去做,完全没顾念到一般小老百姓的生活。

  "难道……元卿表哥做错了?""他没有错,只是时机不对,所以我们'四灵'才全力阻止他继续查缉。否则他这一彻底查办,不仅扰民,还会动摇国本。""有这么严重?""他这一查,恐怕很多王公贵族的贪渎烂疮都会一并被扯出来。你想,皇上正全力南征北讨,京中局势却一片混乱。内部不安,他如何攘外?"想到自己阿玛涉入的两件贪渎大案,她不禁心惊胆战。

  这世界的确如表哥所言,太复杂,善中有恶,恶中有善、每个人各有立尝各有说法。

  她以前黑白分明的生活,实在单纯得可笑,宛如孩童时代听的简单故事:好人一定是光明灿烂、十全十美地好到极限,坏人就一定得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地彻头彻尾烂到底。

  "那……我该怎么办?这样我怎么分得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连善恶都变模糊了。

  "看方向,而不是看表相。只要你的原则与坚持是朝正确的方向走,就对了。而那些看起来似乎很正直的行为、很正义凛然的言词,有时只是表面功夫,里头包藏的净是邪恶。""那我呢……"她退缩地抬眼凝睇。"我会不会……是邪恶的?""为什么?"她说不出口,羞愧地撇开了头,却被他的大掌支住下巴,迫使她面对他令人感到浑身赤裸的浓浊眼神。

  "承认你自己爱上了我,有什么好可耻的?""我没有……我才不会……爱上仇人。"可惜这话说得太脆弱,没她预期的强悍。

  "成亲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可是,我不能……""没什么不能。"他吻啄她无助的红唇。"我会替你解开这道恩恩怨怨的枷锁,就让我们的敌对由这桩婚事终结吧,也好让一切的冲突化为祥和。"可以吗?她心底这项最深的期盼真的可以实现吗?

  "你……不应该会这么做的。"她忍不住怯声吐露。"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他霎时眨亮了惊异的双眼,随即流露赞叹的笑靥。"冰雅,你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你是真心想与我表哥和解吗?"看她几近渴求的纯稚眼眸,他差点脱口直言。

  "为什么这么问?""因为我不要你为了刻意讨好我而扭曲你的本性。""我有吗?""你好战,喜欢刺激的生活,对自己的亲人看似和善实则淡薄,能利用的你是毫不吝于利用,也不觉愧疚,更不会觉得自己哪里有错。"所以他肯向表哥低头的说辞,着实诡异。

  "听来我挺恶劣的。"'可是你很少在我面前掩饰你的恶劣。"他的凝望突然犀利起来。"这样的男人你也爱?"冰雅顿时涨红双颊,有点气恼自己的多嘴多舌。"少往你脸上贴金,也少把那个恶心的字眼挂在嘴边。""你不希望我变好?""我只是不希望你在我面前伪善。""即使我很卑鄙,你也愿意接纳?""我可没这么说。"她被瞪得愈发难堪。"走开,别缠我不放!""冰雅。"他依旧圈她的娇躯,额抵额地叹息。"我为什么会这么想要你?""因为人性本贱,愈是要不到的东西就愈渴望得到。""那为什么我已经得到的,我仍想要?"
  冰雅还来不及搞懂他的意思,就被他紧紧捧头侧、重重吻上去,宣示他的拥有,强调着他的独占,间或含有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愤怒与焦躁。

  她在下唇被咬破之际捶上他纠结的臂膀,阻止不了他的攻势,反使他更加逼近,将她困在炕桌前。

  "为什么会这样,冰雅?""我不知道,你走开!"她顽强抗拒贴在她唇上的低吟,她不要再和百祯有任何暖昧关系。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要拥有什么。"但为何为了冰雅,他一再破坏自己的规矩,做些无法理解的蠢事?

  为一个女人把自己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实在愚昧至极。为一个女人卯足全力、不计代价地争夺到底,更是可笑透项。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百祯?"他的理智和感情……怎会一分为二?朋友说得对,他没必要在这事上如此执着。世上也不是只有冰雅一个女人而已,那么他为何还不抽手?

  "百祯,你怎么了?"突然搂得她好痛,而且神色颇为怪异。

  他靠在她额上闭目沉思,面容凝重。

  他在干什么?他真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豁出理智到这种地步吗?

  是要就此打住,还是干脆蛮干到底?

  冰凉的小手在他最混乱难忍的刹那抚上他双颊,那份细细的抚触,瞬时沁透他躁动的思绪,涤为平静。

  "你不对劲,到底是怎么了?"他直直瞪入冰雅剔透的灿灿明眸,除了担忧,他侦测不到其他企图。

  "你既然不爱我,何必管我死活?"她拒绝被他冷冽的低咒刺伤,抽回小手傲慢地斜睨轩窗,却半途被他抓住双腕,将她的双手再度搁回他脸庞。

  "你干什么!"他沉醉地闭起双眸,品味这份抚触的清雅温度。这是什么感觉?

  "百祯,放手!"他恍若无闻,兀自陷入迷离中。他无法解释,只得放任自己沉沦在这难以言喻的感受。他的聪明才智、他的老谋深算、他的成熟历练,竟然没一项能助他勘破这份眷恋。

  他实在无法理解。

  冰雅缓下挣扎,不安地瞅他。百祯是怎么回事?她完全抓不住他的心思,却不忍看他如此彷徨无助。雪白的小手放弃抗拒,改而柔顺地抚着他刚棱俊美的面容。他静静闭眼伫立,等待她的温柔柔荑。

  沉寂的屋里,两人始终无语,生怕一字一句会破坏这份静谧。

  她怯怯地探索起这张令女人倾醉的绝俊容颜,抚掠他浓密微翘的长睫,他挺拔的鼻梁,他性感的双唇。他微微张口含住纤细的手指,细密吻吮着,汲尽她的力气。

  "冰雅。"他沙哑而轻柔地梦呓着,俯身亲近,双唇却被一只小手抵祝她像被人扰乱好梦似地不悦,掉头闪避他的瞪现。

  百祯冷睇良久,才转而一笑。"你果然有道德上的洁癖。"她蹙眉一瞥。

  "连为我意乱情迷一下,你都会觉得自己背叛了表哥。"他无奈地松开箝制。"冰雅,我已经受够了这场追逐游戏。"他打算放弃了?冰雅顿觉失落,但……这才是他们最好的出路。再缠斗下去,这段感情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你把我抓来,就……为了告诉我你已经受够了?""失望了吗?"他挑眉扬嘴角。

  她羞愤地转身而去,却被他拉住,方便他观赏她挫败盈满眼眶的丑态。

  "你干什么?放手!"耍她还耍得不够吗?

  "冰雅,每一个人都不看好我对你的执着,为什么连你也这样?""因为这根本就是条死路!""所以你放弃?""现在说要放弃的是你!""嘘,冰雅……"他爱怜地将骤然怒泣的小人儿拥入怀里,牢牢圈住她的抗拒。

  "我从来没说过我要放弃你。""我才不在乎你说什么!"可她却无法控制心碎的抽泣。

  "嘴硬的丫头。"他笑舔噬她的泪珠。"撇开那些杂七杂八的麻烦不说,冰雅,你难道都不高兴见着我?"她难堪地埋在他颈后细声哽咽。

  "回答我埃"他柔声哄劝着。"偷偷地告诉我,嗯?"她脆弱地伏在他肩窝,沉寂良久,才悄悄点头。

  "冰雅……"他痴醉地拥紧怀中娇躯,深深叹息。"只要有你这回应,要我把整个世界捧给你都可以。"但他终究没有把整个世界捧给她,而是在数天后丢给她极度的震惊……百祯在软禁她的这段期间内,已与另一个女人成亲。

  "五嫂我……""谢谢,冰雅……她没有任何表情及反应,只是专心做手上工作。

  五嫂会心而虚弱地一笑。冰雅这性子实在太吃亏了,除非有人能穿透她固执的屏障,否则谁也发现不了那里面藏多柔软的心肠。

  "我这身子……真是不中用。""孕吐是很正常的事。"她转身去绞把热手巾。

  "很少有人会像我……吐得这么严重,大家都以为……我是在故意装病呢。"她无奈地自嘲一笑。

  "没人这么认为。""但我倒在床上这么多天,除你之外,却没一个人来看我……"平日热络的情谊,显然只是表面功夫。

  "每个人都有事要忙。""你不也很忙吗?"冰雅懒得再辩,不自在地替五嫂更替脏污的衣衫。

  "冰雅,在这府里,除了你五哥外,你是唯一对我好的。我家的地位实在不如你其他嫂嫂们高,每次我亲近她们,都被看做是巴结讨好。我好伤心,真的……好伤心。"冰雅默默地忙,静静地听。

  "不管过得再苦,为了你五哥,我什么都可以忍下去。因为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能嫁给自己最喜欢的人,一辈子相伴,享受最平凡的幸福。"冰雅黯然停手,茫然凝睇绣被上的凤凰于飞。倘若她失却了绝色容颜、绝世的易容本领,沦为一无是处的平凡人,百祯还愿意与她双宿双飞吗?

  "你呢,冰雅?你的梦想是什么?""我不需要任何梦想。"那些永远不会实现的愚蠢渴望。

  &&&&&城东茶楼的月嬷嬷算命铺,已宣告关门大吉,但偶尔仍会有远道而来的情报贩子来此买卖消息,冰雅只好隔段时日就来收拾残局。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跑堂倌在月嬷嬷的小客房里没好气地环胸瞪眼。"这条门路已经由我接收,没你的事了。""我知道。"她将阅读过的纸条丢到小火盆里。

  "以后你就专心当我的师母吧,大小姐。"哼哼。他对这种贵族千金向来反感,那种举手投足、眉目流转间的雍容气质,恶心透顶!岸粤耍?阋郧耙兹萦玫哪翘坠ぞ卟豢梢园嶙撸?鞲鐾醺?诘南?⒓吐技暗赝家膊蛔忌眨?切┒妓阄业亩?髁恕!?

  "都保管在永记茶行。"她淡漠地自衣袖里取出东西。"这是提货的单子和……"路堂倌立刻狂喜地将之抢去,转了几次单子,虽然搞不懂这一团团字该从哪个方向读,依旧看得很高兴。

  "你在提货时记得带这个印章跟……""我知道该怎么弄,你别罗唆行不行?"他等不及地马上杀到永记茶行,却因目不识丁,弄不清一堆程序,又回头也把冰雅给抓了去。

  "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跑堂倌兴奋地在茶行楼上的小房间里用力翻阅各个王府的格局图。

  冰雅像假娃娃般地寂然枯坐,看她用心绘制、细密装钉成册的资料被人粗暴地以大掌捏翻,平整精致的册子,皱成一片片垃圾。

  多年的默默耕耘,如今已变为别人发达的工具。她的所有努力,仿佛全都被拿去成就别人,却成就不了自己,长期以来的奋斗,她得到了什么?

  "你慢慢看,我先回茶楼了。"她颤然起身,以冷漠掩饰沉重的挫击。

  "等一下!

  他傲然一喝。"我带你抄小路回去。""我这副老太婆模样,没人会起疑。""我不放心。"冰难软下固执的态度。"那就麻烦你了。""是啊,你的确是个麻烦。"他鄙弃地笑率先离去。"小麻烦若不好好处置,难保将来换岜涑纱舐榉场!?这句令冰雅不由得警戒,正打算回府后和表哥讨论这份让人不安的感觉,却在半途发现自己已陷在危机里。

  "师兄?""你快点行不行?"前头遥远的人形不耐烦地回头大叫。

  "等一下,师兄!"他跑那么快做什么?

  曲折的巷弄里一弯过后便是一拐,回回转转,一个不小心她就会跟丢了身影。这些小道愈走愈隐蔽、愈走愈偏僻。没落的人家、残破的屋瓦、没有一丝人气的荒凉,使她愈追愈恐慌。

  "师兄!"她该不会又碰到什么恶汉堵人的事吧。"师兄,你在哪里?""快呀,你没吃饭是不是!"左边!她赶忙追过去,拼命地跑,某种陷入迷障的恐慌紧紧揪着她。

  "师兄!"人呢?为什么不见踪影了?

  "这一头呀!你的脚是用来干嘛的?"遥远的人影在夹道尽头喝道。

  她惶恐地拔腿狂奔,逃往他的方向。这条夹在两片参天高墙的小道窄得无法两人并行,天空被夹成一长条,窄窄的蓝、沉沉的墙,逼得她喘不过气。

  快点离开,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充满压迫感的幽暗之处。

  她只顾往前冲,没注意到前方一摊莫名的水娃,想也不想地踏过直奔,突然间,整个人往下疾速下坠。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忽然往下掉?

  她不但往下掉,而且是往水里沉,宛如坠入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

  怎么可能?她只是踏在一摊地上未干的浅水洼,怎会栽入无底洞般地不停下坠?

  惊骇的气泡大量地由她口鼻冒出,却无法吸入一丝毫气息。一呼救,就被灌入强烈的压力与水流;一睁眼,看到的只是比黑暗更黑暗的探幽。

  救命。她不能呼吸!师兄!

  百祯请朋友施法埃她昏茫地转眼四望,难怪这么多人。

  "夹道。""什么?"百祯一面疑惑,一面朝旁人使眼色,将熏炉撤去。

  "我本来在夹道里。"她异常冷静,却语无伦次,神情呆滞。

  "我们利用水道,借夹道中的水洼,把你从这里抓出来。"她愣愣望着他手所指的大水盆。

  "你把我从这水盆里抓出来?""是埃""为什么?""为了把你顺利娶到手。""为什么,我不是早就是你的了吗?"百祯流露无可奈何的俊美笑容。"若不是你被雌麻熏昏了脑袋,我真会因为这句话一辈子为你出生入死。""我也是。"她像孩童般笨笨地、直立地死板答道。

  "'白虎',让她休息吧。惊吓刚过,又吸了那么浓的麻香,我看她已经有点神智错乱了。""那又怎样?我觉得很好埃"百祯痴醉地笑抚怀里湿透的小身子。

  "我也觉得很好。"她的回应呈现直觉式的呆滞,毫无情绪在内。

  "我看你还是好好睡会儿吧。"他笑以手指刷过她眼皮。"太乖的冰雅,一点都不像你。"她静静地闭目沉入梦中,凝寂不动。

  "睡吧,冰雅。睡醒之后,就可以准备做新娘子了。"但她回来之后,却沦入真正的恶梦。

  &&&&&"我为什么要被扣留在你家?"她惶恐地在他房里怒喝。

  "怕你为咱们的婚事太过烦劳。"百祯满意地懒懒瘫坐炕上笑看她,眷恋着再度将她手到擒来的快感。

  "我没有要和你成亲!""只有你一个人在这么想。早点面对现实吧,冰雅。""该面对现实的是你。"她切齿低咒。"你没有权利将我软禁在此,让我连一步也踏不出去。你这么做只会使我们两家交恶,我表哥更不会坐视不管。""好可怕呀。"她气愤地握紧小拳,转身踱向杵着彪形侍卫的厅门。

  "冰雅,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他不知何时贴到她身后,轻轻压回她正怨恨地拉开的门扉。"我不是特地跑来和你拌嘴的。""走开!"她厌恶地推身后庞大的躯体。

  "别再当好女孩了,你管他什么养育之恩、师徒情谊,你难道连追求自我的胆量也没有?"她无可反驳地挣扭他的温柔箝引,又被拉回花厅里。

  "你喜欢我,喜欢挑战,喜欢冒险,这些我都可以满足你,你还硬着脾气在抗拒什么?""你无耻!""可是我很诚实。"他双掌圈在她高耸的胸脯下,撑着丰盈酥胸的轮廓。"比起故作高洁的伪君子,我无耻得很正直。""你没资格跟我谈正直!""只因为我伤了你表哥?""你五嫂在这事上始终站在你这方,可你婚前为什么要对她那么不礼貌,现在还死不认帐?""五哥,我没有对五嫂不礼……""她特地送礼物过去给你,你却把她挡在房门外,见你一面都不行,还不叫不礼貌?"他忍不住替老婆叫屈。

  "五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就在你和百祯贝勒拜堂前一天的事!"赖得掉吗?

  "可是我并没有和百祯拜堂!"她急嚷。

  "冰雅,不要再跟我们作戏了。我们已经--"五嫂突然反胃,吓得五哥连忙递上毛巾,急急抚顺她颈背。

  "别激动,慢慢吐息。"五哥一边安抚,一边大口大口地跟着老婆调匀气息。

  冰雅捧着五嫂拒绝接过的热茶、杵在他俩身旁。

  "我看……我们还是回家吧。"五嫂绝望地颤然起身。

  "再骂下去,我心情也不会好多少,只会更伤心。""不行,你气息太喘,坐一会儿再走好吗?"五哥劝道。

  五嫂闭目摇头。"我不想……再跟她待在同一间屋里。"五哥为难地瞥望冰雅,也深感失望,便点头应允。

  "五哥、五嫂,我没有跟百祯拜堂完婚过,我发誓我真的没有!"为什么要拿根本不曾发生过的事冤枉她?

  "那婚礼上的所有人全都是瞎子了?"五嫂瞪眼质问。

  五哥叹息。老婆这次被冰雅伤得太重,让她发发脾气也好,反正冰雅实在做得太过分了。

  "坦白说,我在十多天前就被百祯暗中抬走,软禁在此。我完全不晓得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推得倒一干二净,何不说你又丧失一次记忆了?"五嫂的驳斥如箭一般刺穿她的心。

  "我是真的……被软禁在此。""你没有脚吗?你不会跑吗?""可门外一直有侍卫阻挡……""在哪里?""本来有的,今早才莫名其妙地撤掉。我正打算回家,没想到你们就来了。""编得真好,可惜我没兴趣听。"五嫂以毛巾掩口,蹒跚地由老公搀起。

  "请你们相信我!"冰雅慌得手足无措。"我到现在都还听不懂是怎么回事,请你们不要走!""我只是来……最后一次提醒你要小心。"五嫂瞪着地面艰困地呼吸。这一回你表哥……是真的被你的背叛伤透了心。他决定不再插手干预你任何事,随'四府'的其他人惩戒你。""我……背叛表哥?"冰雅大愕。

  "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五嫂痛切地变了嗓子,颤然落泪。"你和百祯贝勒成亲。你表哥不出手、不作声,就表示了他的默许。他包容你到这种地步,你为什么还要反过来害他?你不觉得你的报复太残酷?""害他?""要不是你泄漏"四府"的机密,元卿表哥怎会在前两天被人逮着行踪,还差点死在敌人的埋伏里!"五哥大嚷。

  怎么会这样?她被软禁的这段日子,外头究竟发生多少事?

  "不只你表哥,我和你五哥……也决定跟你撇清关系。"五嫂吸吸阻塞的鼻子。

  "你已经不再是我们认识的冰雅,我也明白了我根本高擎不上你的关爱。这次特来提醒你之后,我想我们也够仁至义尽了,告辞。""五嫂!"她甩开冰雅追来的扶持,由侍女搀着离开。五哥绝望地看了冰雅最后一眼,慨然而去。

  "五哥!"她急急抓住他。"请你们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不听我一次?""你的谎言太薄弱。""我没有说谎,我从来没有说谎!"五嫂由远方射来的轻蔑斜睨,却令她猛然想起自己先前的失忆骗局--她此生最大的谎言。

  五哥难过地由衣袖里掏出一团小布包,展开里头里着的东西。"我和你五嫂,在你出阁那天,由你房里清出的杂物中发现了这个。"冰雅不解地望向两只碎成数段的玉镯。

  "你五嫂为了送你这份贺礼,不知挑了多久,选了几副,才千辛万苦托人买到这对月白色的银丝镯子,可你却这样对待她的一片心意!"五哥不禁哽咽,旋即大步离去。

  冰雅孤立在门口,无语怔忡。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为何短短几天之内,全变了颜色?

  为何说她早和百祯成亲?她人一直被关在这儿,那与百祯拜堂的会是谁?

  百祯呢?他这些天都跑到哪去了?她得找他问清楚,这场乱局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在端王府里四处乱窜,能找的地方她都疯狂搜寻。凡是见着她的人,莫不躬身行礼,连连喊着"二少福晋吉祥".

  是这世界全都疯了,还是她疯了?

  她决定逃出去探听,再也不愿坐以待毙。

  她假扮成府里矮胖的厨娘,由后门溜往城东茶楼的月嬷嬷旧铺,一切却已了无痕迹,连跑堂倌都没了踪影。她的过往,变为一片空白,所有努力,灰飞烟灭。

  月嬷嬷已经完全不存在。

  她茫然枯坐茶楼良久,才努力提振元气,拖着疲惫的身心赶往另一处情报买卖的大本营:赌坊,结果使她完全崩溃--月嬷嬷背叛"四府",将一切机密全卖给"四灵",赚过大把银子--元卿贝勒呈报的私盐之案,被政敌在御前拦截奏章,于朝堂上遭公然击退--元卿贝勒转而呈报皇上的盐务密摺遭到拆封。按皇帝御令,凡经拆封的密摺机密已泄,一概不予审理--"四府"计划占取石虎胡同的地脉,"四灵"就抢先一步夺走--"四府"计划以四法王经为镇敌之宝,"四灵"就抢先一步将之悉数焚毁--"四府"开始布下少女阵,决定追杀传言将会统御"四灵"的十六岁少女,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冰雅回到端王府后,始终呆坐不动,或如行尸走肉。

  事情不对,全都不对了。

  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由白天坐到黑夜,由黑夜坐到天明,神思游离。直到她无意间握了下手中的胖厨娘脸皮,一道顿悟猛然射穿她的脑门,令她震动。

  "怎么,在为我等门吗?"百祯在炫目朝阳的簇拥下欣然进厅。"听说昨儿个你五哥、五嫂来看你了。"她森然退至屋里的阴影深处,犀利瞪视。

  "冰雅?""你找人伪装成我,与你成亲?""是埃不过毕竟'四灵'的易容师父功夫没你高明,所以我叫你的替身没事少在人前露脸。""并且叫她摔烂五嫂送给我的镯子?"她冷语。

  "什么?"他凝往外袍脱到一半的势子。

  "你还找人佯装成月嬷嬷,制造我窝里反的假象。""不尽然,'四府'手下确实有人窝里反,否则我哪能这么轻易地抓到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她低问。

  "不是陷害,是解救。"他扬起明朗笑容,满面春风。

  "你敢说这是解救?""没错。"他笑容依旧,眼神却转而强悍地对向她。"从此以后你不用再跟'四府'牵扯不清,我们也就不再相互为敌。""可是你却让元卿表哥背弃我!"击毁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信赖。

  百祯眯眼望向她愤恨的泪水,莫名其妙。"我不是早告诉你我会这么做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她痛声泣吼。

  "冰雅?"他好笑地大步逼近她。

  "我跟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冒我的名为非作夕?为什么要毁我的名声?为什么要毁我所有的努力?为什么要用这么卑劣的手段让所有人误会我、鄙弃我?!""你是怎么了?"他婉言相劝。

  "我的家人不信任我,连元卿表哥也不信任我,全天下再也没有一个自己人会信任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环胸叹息,随她吼去。

  "利用我的名声,毁掉我的人格,很有趣吗?""你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因为今天名誉被毁的不是你,你才能说得那么轻松!"岂知她的每句嘶喊,都将心灵扯得更加千疮百孔。"我过去的所有纪录、所有心血,已经被人夺走,去成就他的功绩,你却连我最后的尊严也夺走,只留给我一堆辱骂和臭名!""我的作风?""你从不滥杀无辜。""喔,这样埃"他状若恍然大悟。

  "我也不希望你,变成刽子手。所以,不要这样做,好吗?""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他蹙眉叹笑。

  "表哥,不管你做什么,我永远支持你。可是,不要杀人。人命何其宝贵,没有人,有资格去摧毁。你停手,好不好?""你脸色很难看,要不要去我额娘那儿休息一会儿?""请你听我一次,就听这最后一次!我痛恨所有草菅人命的人,可是我不要恨你,我也不要你被别人憎恨。你停手吧,别再作什么少女阵了!""冰雅?"他被她紧紧揪着双臂的衣袖,满声乞求。

  "求求你停手。要对付'四灵',方法很多,但不要用这一种。不要让血腥沾污你的手,好不好?""冰雅,我想你还是--""你不答应我,我绝不走!"她娇声泣吼。"我知道你不认我了,你瞧不起我,你不相信我,可你永远都是我的表哥。因为你,才有月儿,我不能眼看你堕落!"他无奈轻叹。"来人,送二少福晋--""我不会走,除非你答应我!你要怎么样才肯听进我的话?"柔细的嗓音已然嘶哑。"我知道你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你心里一定有什么秘密,所以你变了。我不会奢望你肯告诉我,我只能拼命拉住你。你在走一条危险的路,你知道吗?""冰雅,你愈说愈离谱了。""你要怎样才肯听我说?"为什么她的呼喊总是传不到他心中?"我跟你磕头好不好?我刎颈求你好不好?我是真的很担心你--""不可以。"他忽而转冷,截断她的激切。

  "表哥""你不可以在我这里刎颈自荆"她的泪眼霎时闪现期盼与感动,表哥终于认真看待她的一片苦心了。

  表哥仍是关心她的,仍是看重她的。舍不得她委屈,舍不得她自残。他仍是--"你的血会弄脏我的地。"世界顿时化为死寂。

  她僵住了一切动作,连泪也冻结。天地间没了声响,没有风,没有雨,没有色彩,没有光亮。

  你的血会弄脏我的地。

  时光急遽倒流,她多年的苦学与奋斗,被吸往脑后。她的思绪前行,不断前行,像风一般疾驰记忆的大地,寻梦万里。

  那一年,在门口,她小小的手捡起了一块木雕佩挂,正想占为己有,就被温柔的笑话叫祝"我用这个玉坠跟你换,好不好?"水月观音的玉坠子,会带来好运的玉坠子,美丽无瑕的玉坠子,给了她名字的玉坠子,和表哥形貌极为神似的玉坠子,实现了她的梦。

  "月儿冰雅。从此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表哥最重要的月儿,表哥最相信的月儿,表哥最疼惜的月儿,就算永远被依赖、他也不嫌累的月儿。

  当年正是他的手,牵她走出封闭的生活。好希望可以永远永远牵着这双手,相互扶持,共渡人生中的重重难关与寂寞。

  你的血会弄脏我的地。

  冰雅宁静而安详地伫立元卿眼前,深瞅地面。泪已停,雨正歇,阳光微微露脸,无人有所动静。

  "冒昧打扰,请多见惊。"她的心情与话语淡柔,有如狂风骤雨后的风平浪静。

  唯一残存的,是长睫上的晶莹。

  她合上眼,缓缓取下衣内细藏多年的牵绊,安置掌中顾念许久后,轻声搁到桌面。

  "告辞了。"两个人,两颗心,两道命运,就此分离。她静静离去,他静静凝望轩外水面,两人都不曾回头,不曾留恋。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她在人前这么狼狈。"轩室内的一人冷笑。

  另一人深深吐息,转向元卿。"你用了最差劲的方式,放她去自由追寻感情。"元卿恍若无闻地远眺天际。潋滟波光闪烁在他脸上、身上,粼粼光影随轻风、随柳丝,盈盈摆落,拂掠他的缥渺与俊逸。

  "你就这么不在乎她的离去?"元卿始终没有回应朋友的责难。晶透的黑瞳悠悠远远,似乎已经看破一切,实则什么也看不见。

  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高人泪。

  &&&冰雅进入与过往完全断绝的新生活。新婚半年多来,她毫不接触任何与"四灵"或"四府"有关的事物,彻底放弃曾独步天下的易容功夫。她安然享受豪门贵妇应有的悠闲与淡漠,闲来读诗填词,摩筝琴棋,看戏听曲,任女眷们拥着她东拉西扯。

  她始终沉默,只出借耳朵。

  王府生活向来别有争斗,家门内照样风起云涌。可是无论内讧得再严重,她毫不干涉。琥珀郡主几次为她宝贝的夫君小祺向冰雅求援,她也无动于衷。理由是,小祺的麻烦与"四灵"有关,她不想碰。

  只有百祯知道那层冷漠下的真面目。

  不知有多少个夜晚,他都得将她自泪涟涟的梦魇中唤醒,救她脱离内心深埋的伤痛。

  但那感觉像幽魂一般,紧紧纠缠着她的脆弱心灵,夜夜折磨。

  百祯无所谓,大方地呵护着,恣意抚慰。他只要能完全独霸冰雅就好。她变得如何退缩、如何憔悴,他都无所谓。

  只要她有时会冷然凝睇,仿佛在观测他的痴狂还能延续到几时。

  他当然了解女人不安的心里,也都以他最浓烈的狂野欲焰予以保证。他自信,肉体的回应更胜于语育。

  然而她的不安不曾褪减。

  以往的他们是在敌我对战中相互吸引,有冲突、有竞争,她还有惊世绝技在身。现在的她还剩什么?靠的只是青春,以美色事人。

  纵使她已一无所长,百祯仍待她如昔,深深为她着迷。她不懂,他到底在迷恋她什么?他还会迷恋她多久?她为了百祯,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人生重回原点,无依无靠,唯一依赖的,只有百祯。而他呢?……别再想了,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

  "冰雅,你就不能看在妯娌情分上帮帮我吗?"琥珀在返回端王府的马车内喋喋不休,打断冰雅的思绪。

  冰雅垂望一身毫无意义的锦绣华袍,完全想不起刚才在宫里和皇贵妃闲谈了些什么家常。

  百祯却很喜欢她艳光四射的娇美扮相,更喜欢将她件件剥光……"冰雅,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琥珀愈嚷愈暴躁。

  "你难道真要眼睁睁看我的小棋被人害死吗?""与'四灵'或'四府'有关的事,我爱莫能助。""可我的小祺是被祯二哥陷害的,你能说这与你没有关系吗?他们可是亲兄弟,祯二哥却这样利用我的小祺,害他被'四府'整得惨兮兮,你也不管?"冰雅冷眼茫然。当初她直指百祯利用家人的本性时,被琥珀打得半死,如今却又拿同样的问题责怪她的不是。

  "是祯二哥叫小祺在御前拦截元卿贝勒的盐务奏章,也是祯二哥唆使小祺去拆开元卿贝勒的盐务密折,完全压下他查出的盐务内幕。如今元卿贝勒把矛头指向小祺,在朝堂上弄得小祺成天焦头烂额、生不如死。两个与你有密切关联的男人把我的男人整成这样,你也有脸置身事外?!""下车吧,到家了。""冰雅!"她头也不回地冷然大步前行。琥珀天天拿这事跟她吵,吵得她已死的心又开始泛起涟漪。

  不要再去管这些琐事了,不准再替这些纠纷烦心,更不准再为毫不尊重人命的怪象抱不平。她已经管过,也努力了够多,更为此被重重伤过。

  她的满腔热忱,难道还被践踏得不够惨痛?

  "冰雅!冰雅!"琥珀沿路追着,无助地由愤慨转为焦躁,由焦躁转为难过。追着追着,便沦为边跑边哭。块头健壮的大姑娘,最后竟像迷途小孩似地皱脸哀泣,紧追着冰雅的背影不放。

  "别这样。"冰雅故作不耐烦地甩开拉住她后肘袖的牵扯。

  琥珀不管,硬是抓着她,不顾形象地失声啼哭。她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可以救小祺,她自己也没啥本领,但她知道冰雅可以。

  冰雅尴尬地扯下手绢递过去。"不要哭成这样,很难看。"她不管,为了小祺她什么都不管了。

  冰雅无奈长叹,努力撑住快要瓦解的冷血坚持。"琥珀,你……到底希望我怎样?""我只是要你帮我救救小祺而已!""可是我……""有什么关系呢?你的易容功夫依旧是天下一流的,这项本事永远会跟着你走。""还有一辈子洗刷不掉的冤屈和误解!""你如果真的这么不甘心,干脆站出来跟大家讲明白是我在背后使诡计。"何必如此小题大作?

  "谁会相信我?有谁会听我说?!""那就是他们对你的信心太薄弱,不是你的错。"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错愕无诰。泪水一滴接一滴地坠落,似乎永无休止。

  "你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是吗?"她空洞地轻喃。

  "你太在乎别人的眼光,因而绑死你自己。我之所以使些下三滥手段,正是要帮你解脱。""解脱。"她哼笑,哀痛的泪水不曾止过。

  "你以为大家对你的好印象能撑到几时呢?"他深沉地望进她的灵魂,仿佛在传递某种悲凉的经历。"冰雅,讨好别人是没有用的,世上最善变的,就是人心。今天可以将你捧上天,明天就可以将你踩下地。生死由人,毁誉由人,这就是你要的生活?"她脆弱地眨着泪眼,闪落滴滴心灵碎片。

  "冰雅,如果他们真有那么信任你,为什么不听你说明?为什么不追根究底?难道他们对你的信赖就这么不堪一击?""可是……我提不出证据,为我自己辩白……""需要证据才肯相信的话,那还称得上信赖?"他抓紧她双臂,俯身眼对眼地瞪视。"冰雅,你该长大了。如果你想独力飞翔,就得先睁开双眼看清现实。"现实却如此残酷,令她难以承受……"你要学着让自己更刚强,无论别人污辱你什么、扭曲你什么、作践你、鄙视你、误解你,都动摇不了你的信心和原则,那样的人生才不会沦为摇尾乞怜的小狗。"她娇柔的双眸仍盈满痛楚,装不进他的劝慰。

  "百祯……我痛,我好痛……"她的无声呼唤,她的无助泪颜,揪住他的心。

  他猛然将她拥进怀中,深深蹙紧眉头。娇小的身子如此单薄,连情感也如此稚弱。

  细致的心灵与小小的寄托,全被他一掌捏破。想要她学习飞翔,就得将她推出饱受呵护的小窝。

  但她还太孝太柔弱……"你若仍觉得很痛,找个目标发泄情绪或许会比较好过。譬如说,你可以恨我。"他疼惜地抚着她痴望的容颜,沙哑呢喃。"就像你刚才做的,怪我,骂我,甚至是诅咒我,只要你高兴,我这条烂命悉听尊便。""为什么……你设计这么大个陷讲,难这就只是为了让我学习成长?""聪明的小东西。"他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子。"这么说吧,我这么做,有一半是为了斩断你过去的依赖。""我不懂……"她累得无力思考,身心惧悴。

  "你的确一下子承受了太多,先休息一会吧。"他抚着胸膛上孤苦无依的小人儿。

  "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安心睡吧。"他的心跳是她最渴望的慰藉,他的怀抱是她最安稳的被枕。他的气息、他的体温、他的呢哝,细密缠绕着蜷曲的小小身子,化为梦茧,暂离世间纷纷扰扰。

  "嗯?"她微有哽咽,带着依依鼻音,游离在梦境边缘。"我可能……短时间之内,仍然没办法原谅你……""我知道。""但是,我也没办法恨你……"他心灵深深一悸,虔诚地以脸颊摩挲她的泪颜。"睡吧。"这爱他不得,又恨他不能的一轮冰清明月。

  &&&&不管局势对冰雅有多么不利,不管表哥对她的信任还残存多少,不当面把话说清楚是不行的。

  "元卿贝勒,端王府二少福否来访。"她知道今日是"四府"例行的会见,特地挑在这时候与表哥对谈。

  家仆传报期间,她在堂屋等得两手湿冷。纵使怕,她也不允许自己逃避。这桩误会,她一定要亲自解释清楚,另外也得阻止表哥他--"二少福晋,请随我来。"家仆领她前往荷萍轩的途中,她不断咽着喉头。心脏鼓跳如雷,衣内冷汗涔涔。熟悉的雅致山水、优美景色,变得疏离且充满敌意。她才抵达临水傍柳的轩室,暖暖阳光就融入云里,飘起小雨。

  "啊,冰雅,快过来,你最喜欢的洞庭碧螺春和江南点心我都叫人备好了,就等着你呢。"元卿扬着俊美笑容,在柳絮清风下更显飘逸。

  "表哥。"她不自在地向轩室内其他"四府"贝勒们点头致意。"表哥,我……""在端王府过得好吗?"元卿将她引人圆桌旁,坐在他身侧。

  "还好。""那就好。否则才新婚没几天就跑到表哥家来,会让人以为你在夫家受了什么委屈呢。"他和煦地笑着亲手为她捡点菜食,在她的小碟中摆成形色秀雅的梅花圈。

  她寂然凝望小碟,忆起她曾帮表哥痛下多少苦功才练就出这般流畅的日常动作。

  "这次南方送来一批不错的古墨,我正跟他们挑选着。冰雅,你也来看看,看中意的就拿去。""表哥……""顺便帮你阿玛选一挺。"元卿柔声劝着。"他其实一直都很疼你,只是不善表达。

  你送个礼物给他,他一定会很高兴。""阿玛他……已经有很多宝墨了。""女儿送的,意义不同。"她失落地点点头,随即才惊醒地"喔"了一声,以示回应。

  细雨外的远处山石隐隐幽幽,荷叶田田,水面清圆。元卿与好友们的悠懒闲谈,间或爽飒笑语。与轩外的绿波淡荡相辉映,一派风雅。

  这是她熟悉的环境、熟悉的生活。富裕、悠然、闲雅、从容。有着心照不宣的禁忌,巧妙忽略掉令人不快的话题,吟风咏月,听雨观云,此即豪门生活的默契。

  她有必要打破这份祥和吗?有必要揭穿每个人心里的疙瘩吗?有必要扮演这么个讨人厌的角色吗?

  "结果两位王爷竞相抢购宝墨,买得昏天暗地,抢得头破血流,买到的却又全堆在抽屉里,用都不用,真不知抢成这样究竟是为什么。"一人骂道。

  "非人磨墨墨磨人哪。"元卿懒懒笑叹。

  "我今天来,其实,还有一件很要紧的事想告诉你。"她的抽搐断断续续,仍努力保持镇定的语调。"我听说你用很奇怪的法阵来……来抓什么未来会统御'四灵'的十六岁少女,只要符合条件的你就杀,这实在,一点也不像你的作风。"#--iCMS.PageBreak--#"我不管什么'四府'、'四灵'了,我要的只是一条人命啊!"冰雅一悸。是啊,这根本无关敌我思怨,而是关乎人命。

  "冰雅!"她催促着,极力施以人情压迫。"求求你,我真的没法子可想了才会找你。你就替我救救小祺嘛!""让我回去想一想再……""不要想了,就这么决定啦!"琥珀武断地遽下结论,便破涕为笑。"太好了,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一定要管我保住小祺喔!"冰雅无言以对,就被抛在庭院中寂然孤立,自行收拾残局。

  很奇怪地,她竟然连自己都莫名其妙地轻轻笑起。琥珀实在率直得令人没辙,但她的要求深深打动冰雅的心。

  不管是正是邪,人命都是宝贵的,任何人都无权摧残他人性命。

  和百祯好好商量这事吧。

  冰雅仰望晴空,深深吐息,眼眸中闪耀着久久不曾出现的跃动光彩。她为什么会忘记自己最原始的信念与坚持?为什么要退缩得那么盲目?有些执着可以舍去,但原则却不该动摇,不是吗?

  月儿,原则性的事情,不能妥协。

  她闭上眼眸,防止记忆夺眶而出。她是百祯的妻子,她人生的重心也是百祯。她要护卫他的家人,如同护卫她自己的血亲,况且,那是条宝贵的人命。

  而且,百祯利用家人的这项恶习,也着实该受点教训。

  她精神抖擞地迈向百祯的书房。打算展开新的战役。

  "百祯,我有要事得跟你--"眼前的景象,令她的活力骤然迸碎,整个人被打在原地。

  他正和一名高眺纤瘦的女子站在桌边环颈相吻,唇舌缠绵,身躯相贴。见她闯入,不惊也不避,只是微微分开绵密的吮物,双双斜睨地的呆愕。

  "什么事?"他没事似地瞥着冰雅,松下环在女子腰际的铁臂,但也没完全分离。

  冰雅彻底地无法反应。这样不行,她的震骇实在太幼稚,她得赶紧落落大方地表现若无其事,就像他们一样。

  "冰雅?"百祯终于脱离女子,蹙眉走近。"怎么了?"没什么。快!冷冷地不屑说道"没什么",不过来跟他谈件小事罢了。快说!

  "冰雅?"干嘛魂都没了似地死瞪着大眼?

  "还是我来吧。"女于抚着百祯的臂侧优雅介入。"幸会。我是江南女华佗容贵,也是替你和百祯拜堂完婚的易容替身。"她的替身?替到什么程度?包括圆房?包括在书房陪百祯销魂?

  "你别想太多,也别胡乱猜测。"容贵冷艳疏离地高高睥睨着渺小的冰雅。

  "容贵就往回江南去了,一直想在离去前见你一面。"百祯柔声引荐。

  "好向我当面展示你们的友情?"冰雅僵硬的笑语顿时弄拧了他俩的友善态度。

  "你在讲什么?"百祯阴沉地眯起双眸。

  "请不要说些你自以为很了不起的蠢话。"容贵低柔的嗓音充满权威感。"如果你没有能力管好你那颗胡思乱想的脑袋,就努力闭紧你不知好歹的嘴巴。""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话,该闭嘴的人是你。"冰雅冷冷瞪视着。

  "喔?我没资格吗?"容贵笑问百祯。

  "冰雅,跟容贵道歉。"冰雅霍然转瞪百祯。他说什么?

  "你实在太没规矩,道歉。"他再次凝眸警告。

  她为什么要跟这无耻的淫妇道歉?

  "冰雅!"他低喝。

  她死瞪着他,硬是咬紧牙关。死不松口,沉默地悍然抗议。

  "这就是你最引以为傲的一轮明月,世上最懂你、最信赖你的女人。"容贵的冷笑激爆了他的耐性。

  "过来,跟容贵道歉!"休想。

  百祯猛然抓住她的双肩,硬押她转身面对容贵。她无声地奋力挣扎,却差点被他捏碎肩骨。

  她瞠眼狠瞪地面,不发一语,坚决拒看容贵。

  "你要为你的无礼负责,向容贵道歉!"不要,她死也不要!

  肩上突然拧紧的压力痛得她抽声哽咽,泪花闪烁,却硬是不抬头,不开口。

  "冰雅!"他粗暴地摇憾着瘦小的身子,不断加重手劲,逼她尽快就范。

  他内心急躁地狂跳。他没想到冰雅会用如此荒谬的角度看待这场误解,但这是他和冰雅两个人的问题,他不想在旁人面前解决,只能先解决她反常的无礼态度,可冰雅硬是不肯屈服。

  他知道冰雅的性子有多刚硬,也知道她的身子有多娇柔,他被迫走上危险的边缘,看是会先征服她的倔强,还是会先拧碎她的肩骨。

  肉体上的痛楚摧残着她的意志,她几乎无法站立,仍被他牢牢箝祝他们逐渐恶化了这场意志力的对决。冰雅的宁死不屈,逼得他掐往她肩窝最脆弱的穴位,剧烈的刺痛射上她脑门,贯穿背脊,直达四肢百骸,浑身刺痛得有如被扎人千万道细针。

  百祯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
  她努力眨眼,拒让她的懦弱溃决。她早知道自己无法永远留住百祯狂放的心,但他为什么要做得那么绝?她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百祯愈是感受到她的内心,愈是恼火,掌劲一抽,冰雅痛得险些跪地,却仍被他凶猛地箝在容贵面前,无法闪避。

  "冰雅。"他贴在她颈后咬牙低咒。"够了,快道歉,何必为这么一件小事把自己弄成残废?"小事?冰雅猛地皱紧双眼,肩头未碎,心头已碎,所有的顽强抗拒在瞬间彻底瓦解。

  "怎么样,想通了吗?"容贵淡漠道。

  "冰雅。"他低哑地再加重力道。

  她挫败地微微点头,泣不成声,低垂的面容将泪直接坠至冰冷的地面。

  百祯松手的刹那,她虚脱地滑跌在地,却被他温柔地及时搂住,好让她在容贵面前站定。

  奸夫在后,淫妇在前,两尊沉重黑影将她逼死在夹缝里。这就是她失去一切得来的人生,这就是她豁出一切追求的感情。

  她背弃表哥,背弃师父,背弃自己敌我暂不两立的坚持,背弃善恶分明的强烈道德,背弃自己理智上的一再告诫,换来的竟是这种下常月儿,百祯对你而言,太危险。

  她为什么不听劝?为什么会盲目到连谁是关爱她的、谁是玩弄她的都分不清?她怎会笨到被廉价的爱情摆布到这种地步?

  "冰雅。"他柔声催促。

  她缓缓抬眼,容贵冷傲的面容正杵在她之上淡漠等候,一副胜利者姿态。

  冰雅直直瞪视,既无败者的狼狈,也无伤痛的哀愁。

  容贵微怔,随即扬起下巴稳定优势立常"你的道歉呢?"冰雅眼神倏地转狠。"你去死!贱人!"百祯错愕之际,被冰雅挣开箝制,愤然奔离这场污秽的恶梦。容贵大笑,笑中有讶异,有赞赏,有沧凉,震回了百祯的神智。

  他只在追往冰雅前冷冷丢给容贵一句,便让她再也笑不下去--"永远滚出我的视线。若再让我看见你,尽管你是我姐姐,我也照砍不误!"正文 第十章冰雅奔回院落,正转身把门合到一半,便被另一股霸道的力量猛然击开,震得她踉跄却步。门扉暴躁地砰声大响,在巨大骇人的身影后被重重摔上。

  冰雅含泪怒视,隔着圆桌与百祯的冷冽相对峙,气氛紧绷。

  "你为什么那样对容贵?"他低斥。

  "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在跟她做什么好事?"她哼声冷笑,眼眶盈满破碎的泪光。

  "你根本不信任我,是吗?""你又有哪一点值得人信任?"百祯握紧拳头,力持镇定。"我很久以前就跟你声明过,我只有你一个女人。""刚才的事,你怎么说?""该说的是你。你如果相信我,就该明白刚才的事不可能会是你所想的那样。"而她却毫不考虑地当场认定他与容贵必有奸情。

  "你们当时都已经吻得难分难舍,我还能怎么想?"百祯气得又无奈地咬牙闭眸。行事向来冷静果决的她,为什么总是对感情上的事如此脆弱不安?难道他给的保证还不够多?

  "容贵是'四灵'里的杀手。"他捺着性子把事实讲清。"美貌是她的武器之一,用来勾引猎物,所以她必须很懂男人。刚才她只是要我教导她如何利用唇舌使男人销魂,方便她乘机使用暗器--""不要再编可笑的借口愚弄我!'她痛声泣吼。

  "这就是暗器。"他伸指进入口中;摘下右后方深处的一颗口齿,放人她掌心。

  "这里头装的全是剧毒。"冰雅疲惫地合起泪眼,滑落掌中精巧繁复的杰作。

  "容贵是我的异母姐姐,我和她之间不可能有什么暧昧。""你以为你背弃了月嬷嬷的职务,'四府'的人会轻易放过你?你掌握了他们大量消息,他们岂会坐视不管?你以为'四灵'这方的人会放着你这颗棋子不善加利用一番?

  你握有多少情报、多少管道,又身为元卿贝勒的亲人,这么肥美的诱饵,他们会不想把你吞吃入腹吗?""我才不会为'四灵'效命,也绝不会向他们泄漏情报!""那就抓你当人质,不怕你表哥不就范。""表哥他才不会管我!""他若真的不管你,为何在'四府'内反对其他人将你灭目的决定?"表哥他……冰雅登时慑住,不敢相信。他还是关心她、还是顾念她的。

  或许,她还有希望回去成为月嬷嬷,为表哥效力,不再沦为没用的东西。或许,误会仍有机去澄清……"冰雅。"她骇然甩开百祯的温柔碰触,随即在他转冷的面容下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对不起,我希望……你不要再随便碰我。""为什么?"他低语如冰。

  "每次你亲近我,就很难让我好好思考事情。我现在正想努力找回自己,不想当你的宠物。""你是我的妻子。""除了妻子以外,我还有别的角色、别的功能。"而他却只会拿她当妻子来看。

  "如今我正在重新寻找这些可能的角色。希望你也能帮我一起找--""好让你早早飞出去?""你为什么一直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两人保留一点距离,又不是要永远甩开你,而且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把我绑在身边--""你试试看我有没有本事把你永远绑在身边。"他粗暴地箝住她的手臂,悍然将她抱住内房。

  "百祯!"他要干什么?

  他愤恨地以长巾将她双腕分绑在床头两侧,如链子般长长地牵住拼命挣扎的手腕。

  冰雅被吓得面无血色,惶恐地挣扭踢打,奋力反抗。

  "放开我!你无权对我这么做!"她又不是他养的狗。

  他根本不予回应,狠劲扒开自己件件衣杉后,开始破坏她的层层掩护。

  他想做什么?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住手!如果你敢这么做,我就真的永远离开你!""你离不开的。"他暗哑他冷冷低吟,剥出厚重华服底下包藏的雪艳胴体。"你早就已经对我上瘾了。""你作梦!"她极力保持愤怒,用以对抗强烈的恐惧。她此生从没如此无助过,也从未以如此无耻的姿态示人。衣衫被人剥得七零八落,双腿高高地惨遭牵制,被迫挺起毫无遮掩的双乳,像在邀他爱抚。

  "对,我在作梦。"他坐在她开敞的双膝间,摩挲着娇柔的曲线。"我一直幻想着你深爱着我,你紧紧依赖着我,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你需要我,你渴望我。多美的梦,不是吗?"她拒绝在如此羞辱的处境下坦诚那些都不是梦,她受够了总是简简单单就被他降服的自己,她不想再败在他醉人的温柔里。

  意识到她坚决的自我意志,更加激怒百祯的火气。他不允许冰雅叛离他,无论她的肉体或心灵,都必须完全属于他。哪怕是得折断地脆弱的羽翼,他都不准她自他身边逃离。

  他极尽残酷地彻底挑逗娇柔的身躯,唤醒她沉睡的女性本能。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发出的声音,无颜承认自己放纵的肉体回应。

  她一再哭着严禁自己随着他的欲望起舞,他也一再逼迫她的身躯背叛她的意志。冰雅是他的,她的身体一再向他证明她对他有多热切渴望。

  她几乎无法平躺在床褥上,他大胆的唇舌、邪恶的手指、充满官能烈焰的胴体,令她无法自己地贴身迎进,弓挺着背脊,随着他激狂的冲刺失控呻吟。

  她的坚持呢?她的原则呢?

  一察觉到冰雅内心头存的微弱提醒,他就凶猛地予以破坏。他粗暴地挤捏着坚挺的丰乳,毫不留情地重重吮叼柔嫩的乳头,让她在痛苦的欲火中沉沦。

  她放弃尊严的哀切乞求,无法平复他的愤怒。他的恐慌像深邃的黑洞,思及她展翅飞离的可能性,他的箝制便愈紧。

  要怎样才能更加抓牢她?要怎样才能更加确定她的存在?

  炽烈的汗水布满他全身,由他的胸膛渗往她的娇躯。欲焰张狂,翻腾不已。他又是爱怜,又是蹂躏,贴在她泪湿的脸庞咬牙愤吼,恨她,更恨自己。

  &&&&"我看冰雅八成会被整得很惨。""四灵"华丽的厅堂里,只见两名女子对坐闲谈,气氛萧索。

  "为什么这么说,容贵?"带着酒窝的少女忧心道。

  容贵淡淡一叹。"百祯是个'拥有'很多、'欠缺'很少的天之骄子。他根本不曾感觉自己真正需要什么过,所以他一旦认真起来,简直让人无法招架。""这是你的经验谈?""可以这么说。"若不是被百祯细密全备的照料及关怀压得喘不过气来,她不会毅然决定出走到江南。

  或许百祯这么做,纯粹出于姐弟情谊,但他的温柔、他的俊美、他邪气的性格、他强烈的男性魅力,让她的心愈来愈难把持手足的界线。

  但这会是条死路,因为百祯对她付出的,永远不是男女之爱。

  "现在我连他挚爱的姐姐都做不成了。""有这么严重?'少女不禁为自己出的馊主意瑟缩。

  "不懂你,因为我自己也有点心存挑衅,刻意给冰雅难堪,只是没料到百祯早就识破。"他不当场揭穿,就已是替她在冰雅面前顾全这做姐姐的面子。

  可他的容忍毕竟有限,冰雅受的委屈,已让容贵惨遭报应。

  "'白虎'对冰雅认真到这种地步?"连自己的姐姐都可以彻底丢弃,只为了替冰雅夺回公道。"我还以为他得到冰雅后,过一阵子就会玩兴大减,另觅猎物呢。""恐怕连他都没料到自己有这么执着。"容贵冷艳的面容上,一抹失落。

  "这样不妙,真的不妙。"少女咬着指甲苦思。"他这样护着冰雅,那我们还能怎么用她反制'四府'?""死了这条心吧,否则百祯迟早会把矛头指向自己人,届时"四灵"光是应付内乱就够伤脑筋的了。""我的老天爷。这可千万使不得。"少女惊嚷。"白虎"是何样角色,有何样能耐,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让'白虎'甩掉冰雅吗?""他不会。对他那种男人来说,碰到他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他会不计一切地抢夺到底。哪怕在抢夺中摧毁了他的猎物也无所谓。就算拥有的只是碎片。他也甘原。""他舍得那样对冰雅?""所以我说冰雅恐怕会被整得很惨。"现在的模样就已与婚前大不相同,活像紧紧封入厚重盒绒里的夜明珠,被遮尽光彩。

  "'白虎'这样,岂不是逼我们为难?"少女不悦地痛下决定。"如果他这么不顾'四灵'的情面,我们也不用替他想太多了。""你打算如何?""毁掉冰雅。""百祯会因此与'四灵'完全决裂。""不,照你的说法,他不会。因为我们只会找人毁掉冰雅的脑子,'白虎'照样可以拥有他的宝贝--一个不再对'四灵'造成威胁的废物。"客贵悚然暗惊。"冰雅算得上什么威胁,得如此处置?""她对'四府'、'四灵'双方机密都知道得太多,却不选边站,让我们搞不请她是敌是友,很麻烦。""也犯不着使出如此激烈的手段。""是吗?像冰雅这么个价值极高的棋于,倘若给有心人抢去利用,对'四灵'来说还不够危险?"一项杰出武器。倘若不能为己所用,还不如干脆毁掉;省得落入敌人手中,反过来对付自己。

  "可是我说就算冰雅会被百祯捏碎,他也不放手,只是基于我过去对他的了解而论。

  他现在已经变成连我都捉摸不清的男人,你怎知采取这项行动他会有何反应?""他会有什么反应?我们只是做他以前对冰雅做过的事罢了--打破她的头。只不过手法会更高明,把它打坏,却不会打烂。"她懒懒地耸肩挑眉道。

  "好,问题解决了,我们来吃点心吧。"嘻!

  "那……我先搬到琥珀隔壁的院落,至于我在这儿的东西……""限你半个时辰之内,永远滚出我端王府去!"去!

  冰雅怔住,这份回应远超过她的要求,这份冷酷也远超过她的承受限度,彻底地被他挫杀到极限。她不看不听,不言不语,迳自落泪。

  "冰雅。"他扶住她双臂,正欲倾诉,就被她惊骇地厌恶闪开,摇头哭泣。

  她没办法忍受他的碰触,没办法忍受被他三言两语又给哄倒的自己。百祯对她来说,的确太危险。

  百祯放弃地垂头重叹,沉思良久,从没想到一个女人能把他的情绪逼裂这步田地。

  "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让我搬到别的院落去。"百祯猛抬眼,看到的却是凄绝、无助、被迫至角落的微弱身影,几乎被黑暗吞灭了存在。

  "你说什么?"他轻声质疑。

  "我们……或许并不适合靠太近。"当初那份彼此吸引的感觉,最后却导致毁灭。

  "都已经成亲了,你还扯什么鬼话!"他暴喝。

  冰雅摇头抽搐,已耗竭了元气。"我们不曾成过亲。""我们的婚事早就成了事实!""你娶的人不是我。"百祯强自镇定地吞下怒火,盘旋踱步,仍忍不住一掌猛击桌面,震出巨响。他自认已经够懂女人,也已经倾力为冰雅付出到极限,为什么还是抓不住她的心?她到底在想什么?

  "你若想休妻,也无所谓,我不会再去干涉你的生活。你可以……尽情去教导那些美艳杀手任何绝技,可以三妻四妾……""我不需要那些女人!"他吼得青筋暴凸。

  "我已经把事情交代得够明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你恨我逼你向容贵道歉是吗?可她是我姐姐,是唯一支持我娶你的人,甚至由江南赶回京来帮忙我。除了她以外,谁支持过我与你成婚?

  连你都不愿和我站同一线,甚至现在还想搬离我这里!"难道非得拿条链子把她拴在身边,才能确保他们永不分离?

  简直疯了。

  他重重瘫坐椅内,捏着鼻梁双眉深锁,在眉心刻下深深的皱痕。

  疯了的恐怕不是冰雅,而是他。何必为一个女人如此执着,折腾自己的耐性?她想搬出去就让她搬,反正彼此仍住在同一府里,又不是永远分离。可他就是无法忍受,为什么?

  淡淡的馨香悄悄弥漫,他知道冰雅靠过来了,也知道她正担忧地深深瞅着他。

  "百祯?"柔弱的关怀倏地攻陷他的火气,将他的心揪在一起。他在气愤时,她也在难过,两人都有情绪,但她从不因此停止对他的细腻关切。

  "我没有背叛过你。""我知道。""那为什么还吵着要离开我?"他抬眼怒视。

  "不是因为你的缘故,而是因为我自己。"她的神情不见叛逆,见全然的脆弱,而又深深依恋,一副陷入情感深处的凄美容颜。

  "我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了。"她咬着柔细的哑嗓,滑落珠泪。"我从来不会这样……没出息,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生气,动不动就疑神疑鬼,动不动就忧心。我向来很坚强的,而且……我很聪明,没有现在这么愚蠢……"她抽开百祯本想握住的小手,防备地蜷握在胸前,拒绝他的温柔。

  "冰雅。"为什么不让他碰她?

  "我很抱歉我冤枉了你的姐姐,但是,我还是……"她猝然闭起双眸,颤抖地似乎想抹去脑中的什么。"我没有办法忍受你碰触任何女人。不管什么理由,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我只要一想到……"她汹涌的泪势让她难以说明,再也掩不住娇弱的泣吟。

  "只要一想到你,我就完全失去理性,毫无判断力,我就再也不是我自己。我哭。

  我笑、我生气、我烦恼,我整个人好像……全都被你控制。我开始会怕、会讨厌,不喜欢你亲近别的女人,不要你丢下我一个人,我……"她放弃地重重吐息。

  "够了,我不想再说了。"再讲下去,连她都深觉厌烦。

  "为什么?"这正是他最渴望听见的心语。

  "我觉得那种女人好蠢,好没价值。"她自嘲地苦笑。"我这辈子从没叫人去死过,更没骂过'贱人'这种粗鄙字眼。连我都……搞不懂自己在于什么。""你嫉妒容贵。"她攒眉瞪眼,仿佛没听过那两个字。

  "冰雅。"他痴望着她纯稚的迷惑。"这就是感情的滋味。你若不在乎我,你不会嫉妒容贵。""我不想谈什么感情、什么在乎。"她已经累得筋疲力竭。"我现在才了解,我根本……承受不了那种复杂的东西,我不想要那么强烈的独占欲、那么赤裸裸的爱和恨……""那你想要什么?""我不知道……"她绝望地茫然思索着。"我发觉我似乎太过依赖你,变得好没用好没志气、好差劲。""依赖你所爱的人,有何不可?""那和我以前对表哥的依赖,又有什么不同?"百祯霍然起身,强烈的怒气汹涌翻腾。尽管他面容平稳,泰然自若,却怎么也压不下满屋子凝重的肃杀之气。

  "你想摆脱我?""我只是想保留一点喘息的余地。"否则朝朝暮暮地被困在他身边,她快窒息了。

  "就像我那时替你摆脱掉你表哥那样?""这跟表哥无关,而是……我不想再当个一无是处、只能等你怜爱的小宠物。每天阻在狭窄的世界里,想的念的都是你,为一点小事伤心,为一点误会大发脾气……""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你。""可是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所以你打算离去?"她不自在地瞟来瞟去,被百祯句句逼迫得难以呼吸。"我只是……暂时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否则满脑子百祯,不是妒就是怨,把自己搞得愈发面目可憎。

  "你既然已经成为我的妻子,就该学着适应和我共处的日子。""我会,但我也想找回某些我失落掉的自己……""翅膀硬了就想飞?"冰难调起剔透双瞳。"当初教我独力飞翔的人正是你。""可是你只能当只饱受呵护与照料的金丝雀,就别把自己的本事估太高。""但你也无法否定我以前替表哥和师父建立的许多功劳!""你建功劳,也不过是因为有他们在后头替你撑腰。"百祯怎能这样羞辱她?"我靠的不是关系,而是实力!""靠到最后甚至打算利用肉体稳固江山,索性嫁给自己的师父是吗?"他这话狠狠伤了她的自尊心。他应该是最明白她当时处境的人,他也应该最了解她的努力与心血,为何突然翻脸否定她的一切?

  "你最好在开口前想清自己的斤两。既然活在我的庇荫之下,就别自以为了不起地唱高调,还妄想主导大局。""我没有在主导什么--""刚才是谁说要摆脱我的,嗯?"他狠狠冷笑。

  "我只说要离开这里。"就搬到其他院落去而已,是他一直用"摆脱"这种严重的字眼加以扭曲。"况且我也不需要你的庇荫,我--""如果不是我的庇荫,你还能活到现在?"冰雅错愕。什么意思?永远滚出去?百祯不要她了?

  她应该要高兴才对,庆贺百祯终于撒手,还她自由。可是她为什么开心不起?她这不是得到她最想要的生活?

  百祯不要她了。

  明显的抽泣声令她微惊,一掩口,才发觉那竟是她的声音。她在干什么好不容易得到梦寐以求的飞行机会,为什么又伤心起来了?她终于可以自由展翅,那她在留恋什么?

  难道还想回到动弹不得的封闭世界里?

  百祯……她轻唤,却唤不出声,无语啜泣,怎么也止不住情绪。这一离去,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头。她再也回不了这曾有他们无数缠绵的屋宇,再也回不了他温柔的怀里,再也不是端王府尊贵荣宠的二少福晋。没有锦衣玉食,没有悠闲与安逸,没有百祯随时亲昵拥来的手臂,没有他呢呢哝哝的醉人低语。

  他不但让她走,而且让她只能前进,不留余地。

  世上再也没有一个男人如此懂她,如此爱她,爱到愿意放手任她去,爱到斩断她的退路,逼出她的潜力。

  这是他最后的温柔,也是她最后的脆弱。

  之后,百祯便命人毁掉整座院落,连同一切陈设与用品,凡是冰雅碰过用过的,统统烧荆至此,她在这里曾有的痕迹被全然毁灭,端王府里再也没有二少福晋的存在,只有一个永远安置的名号,无人顶替。

  然而,冰雅一踏出王府,面对的却是全面危机。

  "四灵"这方,给她两条路,不是降服于"四灵"之下,就是死路。"四府"那方则是既不原谅她的出卖,也不允许她向敌方倒戈,开始全面追杀。她进不得娘家门,退不回端王府,孤立无援,陷入绝境。

  她再也不会妄想里新获得表哥的接纳,也严禁自己渴望再回到百祯怀里。

  天地之大,不会无容身之处。可是"四灵"、"四府"双方激烈的互斗,将她死死地夹杀在缝隙里。两大势力谁也不救她,谁也不饶她,凡她依靠的对象,也一同惨遭池鱼之殃。

  她的立足之地在哪里?她能展翅飞翔的天际在哪里?

  没人会给回应,除了自己。

  "看这足迹,是往这方向逃没错!""给我搜!搜不出月嬷嬷那老婆子,你们就统统准备受死!"日落后,风雪渐大,扫乱了雪地上的小小足迹,也模糊了大队人马的身影,连彼此都快看不清。

  "你,还有你,先守在这最前头,其他人分四路搜寻,半个时辰后回裂垣桥头集合,务必在天完全黑以前逮到人!"两名肥壮侍卫只得提灯侯在桥头,被横扫的风雪冻得七荤人索,缩头缩脑。

  "我看咱们今天是找不到人的。"他们努力说话以保持精神。"每次都是快要把人抓到手之际,就突然扑个空。"害大批人马辛苦追击了一年多,依旧一无所获;挫败至极。

  "你该不会是假的吧?"他俩彼此互拉脸皮,以示真实。

  "我上回真的没想到和咱们一起追捕月嬷嬷的小刘,就是月嬷嬷易容假扮的,到现在我见着小刘都还忍不住想拉拉他的脸皮,省得又上当。""那易容功夫还真不是赖的,若非亲眼见识,根本不晓得到底有多厉害。"他俩开始踏步取暖,呵出团团热气。

  "其实也没必要如此追逼她一个老人家,她做的可是好事埃""这话最好别给主子听到,否则少不了一顿鞭子。""这倒是。"他可没胆子像月嬷嬷那般,公然与"四灵"、"四府"对峙,悍然挑衅。

  "不过要是今儿个又没逮到人,空手而返,主子准备宰人泄愤,我就真的逃去投靠月嬷嬷。"他实在过不来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谁善谁恶全搞不清。

  传闻"四灵"、"四府"双方人马都恨透月嬷嬷,却也都忌惮她。她从不干涉过两路人马打的混仗,却不容许任何一方有作贱人命的行为出现。

  先是"四府"惨无人道的少女阵,四处追杀未来可能会统御敌手的十六岁少女,却重重栽在月嬷嬷手里--她竟把死人易容成活人,让他们错斩了一颗死人头,并将少女掉包至他们再也找不着的地方。

  再来是"四灵"的嚣张跋扈,处处迫害与他们作对的人。例如,一直妄想窜"白虎"之位的钟老头,被整得家破人亡,奄奄一息,却被月嬷嬷所救。她因此由锺老头之处得知"四灵"诸多内幕,扬言"四灵"若再欺人太甚、她便要豁出一切掀了他们的底。无论盐收上的贪渎、与漕帮的勾结,甚至是与太子暗地结党营私……她会将之在是上面前全面揭穿。

  "她见得了皇上?"一个臭老太婆?

  "上回和皇上一同南巡、深受父皇疼爱的七公主正是她易容假扮的。你说,她见不见得了皇上?"另一名侍卫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这么有本事,却真的没啥别的企图?""听说她只在'四灵'、'四府'有失公义的情况下才出手,而且不回任何报他,所以近来在江湖上四处招摇撞骗、敛财勒索的那些月嬷嬷,有可能是假冒她之名大发利市的一票偃恕!?

  "也有可能是她叫手下负责干坏事,她自个儿负责当正义侠客,名利双收又……"两人在桥头争论个没完没了,完全没注意到桥墩底下藏着的一只人影。

  男人身着厚重华服地靠坐在雪壁上,伸展着两条长腿,火热而饥渴地重重吻吮怀中箝抱的小老太婆,顾不得她无法呼吸的微弱捶打,浓烈地翻搅着柔润的唇舌,品尝他渴望已久的甜蜜滋味。

  "住手!""嘘……会给桥上的人听到。"他好整以暇地剥下老太婆的脸皮,开始袭往她的耳垂,不住吮扯。"昨天我已经陪你一天了,你今天还来烦我做什么?"她不悦地低声斥责,强力制止开始剥她襟扣的怪手。

  "我没有来烦你,我是奉命来追捕月嬷嬷的。""你……别这样!你的手下就在上头!"她死守节节败退的衣扣,顽劣抵抗。

  "是啊,为人下属真可怜,站在大风雪中苦等,主子却在下头与老婆温存。""我现在不是你的老婆!"她昨天已经很尽职地扮了一整日的妻子角色。

  "所以我现在是在和敌人私通。"他采掌揉起整团丰艳玉乳,赞叹地享受那暖热馨香的细腻。

  "等一下……"她愈发狠狠地挣扎,依旧被他拉着跨坐在他身上,方便他埋首在双乳间吮尝。"你必须要尊重我所扮演的不同角色!""我还不够尊重吗?这一年多来不是和老太婆亲热,就是跟乞丐、菜贩、糟老头温存,几乎到不分男女老幼,我都人尽可妻的地步。"简直变态透顶。

  "那是你该收敛自己不知羞耻的欲求,而不是--"她惊声抽息,差点喊出声音。

  他懒得回应,专注于吮弄唇齿间的雪乳蓓蕾,同时不忘探往她身下的矜持秘密。

  "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了,还是这么敏感。"他沙哑地呻吟着,不断以手指撩拨她微弱的悸动,引发她一阵阵哆嗦。

  "别这样,这里……"她痛苦地咬紧下唇,闷声忍住放浪的娇吟。

  "宝宝实在好可爱,也很可恶,害我好一段时日都不能碰你。"他一边温柔细语,一边以手指激烈奋进,令她不由自主地弓身挺向他胸怀,战栗地脆弱喘息。"她会叫我阿玛了,你知道吗?"他炫耀性地扬着慵懒笑容,一再冲击她的阴柔感官,加速指合的进犯,将她推向欲焰高峰。

  她承受不住他令人欲仙欲死的本领,只得中他的陷讲,赶紧圈牢他的颈项密密吻吮,好封死她快把持不住的呼喊。

  无所遮掩的豪乳紧密揉贴在他胸前,随着她本能性的激情摆动狂野摩挲着,擦出更灼烈的火花。

  不是只有他能拿性欲做整人的武器。她决定,既然他根本就没安好心,那这个游戏两个人玩也可以。

  感受到她逐渐放荡的扭动与唇舌挑逗,他的气息开始失控。在她开始解除他层层衣扣的动作下,他不禁懊恼呻吟。

  她不会永远都是懵懂无知的少女,从她渐渐明了自己拥有多具杀伤力的妖娆武器,他就日益臣服在她的妩媚统御下。

  若她真的怀有什么野心;哪怕是为她舍命夺取天下,他也在所不惜。

  青葱十指推开他的衣衫,丰挺玉乳立即贴上他赤裸的雄健胸膛,令他浑身的然紧绷。

  当她挺身催促他的手指加重欺凌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控制不了局势,改由她驾御。

  "等一下……"他闷声咬牙,青筋暴福"不要。"她咬起他下唇,以全然开敞的女性压在他衣裤下硬如钢铁的巨大亢奋。

  "不行,得先把要事情清楚!"否则每回和她翻云覆雨后,满脑子只想着如何逮着再次销魂的良机,无法思索。她满脸情欲红晕,无辜地被他推至一臂之遥,下身却仍跨坐在他之上,盈满醉人气息。她前襟开敞,发丝凌乱,神情满含少女的纯稚,又弥漫着隐隐的妖异魔性,几乎使他失控地全面降服。

  "他们……已经查出你藏身的废弃庄园,等一下别回去,有陷阱。""好""你……"老天,他嗓子燥哑得跟铁砂似的。"打算一辈子就跟他们周旋下去?""如果他们都安安分分,我跟他们还有什么好周旋的?""'四灵'最近将有重大密谋,我会为了贯彻我们的目的放手出击,届时可能会一举击溃'四府'的存在。"她冷然凝睇。"我明白。"这天迟早会来。

  "打算出手阻止我吗?""你再怎么放手出击,我都不干预。但你要是伤害到他人性命,我绝不放你。"哪怕他是她终生挚爱的伴侣。

  "好严厉的月嬷嬷,连至亲的人也不放过。"他轻笑。

  "原则性的事情,不能妥协。"桥上渐渐传来各路人马聚集的嘈杂声,回报的、叫为的、推测的,在霜风凄紧的席卷下纷扰成一片,仍不罢休。

  "他们恐怕会发现桥下的动静喔。"他挑眉抬眼。

  "那还不快趁他们发现之前尽情放浪一下。"他诧然笑望,随即将她拥进怀里吻个彻底,极其缓慢地一面吮啄,一面解开身下束缚。"小的随时恭候差谴,悉听尊便。"桥上暴雪翻飞,人影迷离,茫无头绪地持续搜寻,浑然不觉桥下狂野蔓延的烈焰--那唯有在战役中才有的激情,在激情中永不休止的战役。#--iCMS.PageBreak--#她的第一个感觉是冷,而后是热,再来是呼吸困难。

  她怎么了?倒在雪地之上了吗?脸侧、颈侧、前胸直达脚尖,一片冰冷。身上的热气与雪地相融,化为更刺骨的寒意。唯一感觉到温暖的,是额角涌出的热源。它们丝丝汨汨地横越她的脸,渗入雪中,与她的体温一同冻结。

  这是怎么回事?她静静地俯着,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已与肉体分离。但被封住的鼻息,成为她此刻唯一的求生依凭。

  她微弱地、使劲地、本能地努力呼吸。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只得到极度稀少的空气。这感觉,有如孩童时期在睡梦中不小心被棉被蒙住的梦魇--她应该可以很容易地剥开障蔽呼吸的阻碍,可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动作她会完全做不到?

  小时候,会有细心的奶妈连忙将她自被筒里拖出来,现在呢?

  啊,好冷。不知断气后,尸体和冰雪哪个会比较冷?师父一定已经开始搜寻她了吧。

  真讽刺,她一直想逃避的对象,此刻却希望快快被他找到。也许,死了反而比较好。她实在不希望师父变成她的……"怎么样,白虎?"一个低沉浑厚的轻笑掠近她脸旁。

  "找到了。"纵使意识濒临溃散,她仍知道有无数无声的形影落至她身旁。地府的鬼卒来接她了……"死了吗?""没,不过倒发现了个挺有意思的东西。"他又浅声笑起,那声音,很熟悉。

  一只大掌霍然清掉闷住她气息的障碍,四周立刻扬起一阵诧异。

  "居然是个小女孩!"男子轻谑,似在讥笑这帮搞错重点的蠢蛋。他看着她颈边落出的玉坠--一件非常有意思的小东西。

  "现在该如何处置?"他横了一只手搭在她鼻前。似乎发觉到什么,倾脸贴近她昏迷的面容。

  "怎么了,白虎?""嘘。"他专注地盯着苍白的小脸。"你想说什么?"温柔的呢喃、温和的抚触、温暖的鼻息……好熟悉,又好陌生。为何他们不能保持规矩的师徒关系?为何他会愈来愈不甘心只单纯地身为她的……"师父"众人听不见她微弱的无声呼唤,只看见白虎渐渐漾开的邪魅笑容。"我在这里,你安心休息吧。"头痛!孙悟空被金箍咒困紧脑袋的感觉,八成就是如此。

  "噢……"连起个身都好难受,好想吐……"小心小心,别太快起来。"一股清凉的香气同时移至她鼻前,压下她强烈的晕眩。

  她怎么……头昏昏的?伸手掠开浓密长发之际,赫然碰到奇怪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看你还真是撞昏头了,是绷带呀。"笑声咯咯咯地响不停。

  绷带?撞昏头?怎么回事?

  "来,先把这蛊药膳喝了。躺了四天都没进食,一定很饿吧。可你不能马上吃东西,得先补足元气,也省得肠胃……""走开!"她悍然推开一切。砸了一地珍贵补品;直接冲往花厅。不料一阵晕眩猛然袭来,整个人倾跌至左方,浑身无力地攀在梳妆台旁。

  "你真是顽皮。"她虚弱地抬眼。这是谁?着起来很好心,没脾气,被洒了一身狼狈却笑容依旧。

  "吃饱了再跑也不迟呀。而且你这身模样,能跑到哪里去呢?"她这身模样……这是什么下流衣装?!

  "谁……哪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给我穿男人的中衣!"中衣虽然极为宽大,衣摆却只到膝前,无耻地裸露了两只小腿。

  更糟的是,她突然察觉到自己在这薄衫底下,一丝不挂。

  "你啊,人都虚成这样了,脾气还是那么大?""你是谁?"凭什么用如此熟稔的口气跟她说话?

  那名女子微怔,沉下温和的脸色。"很有意思,冰雅,你觉得闹够了吗?可以静下来把东西吃一吃了吗"冰雅?

  "我没指望你会原谅我,但这次意外,你自己多少也要负点责任。你若不希望我出现在你面前。我走就是,别把气出在这些药材上,它们可全是贝勒爷的心意。"贝勒爷?

  "不是每个人都有尝到老山参的福气。他拿老福晋养身的极品来伺候你,给足你面子,呵护你裹子,还有什么不满意呢?"女子一则认输的无奈相。

  "你到底是谁?"她愤吼,娇嫩的嗓子听来不像恐惧,倒像在耍脾气。可她知道,自己攀在台边的手正急遽颤抖。

  女于寂然凝望她,放弃地深深叹息。

  "那你好好保重了,冰雅,我这就叫诗女们进来。"冰雅痛苦地伏首在台面上,仿佛连呼吸都会耗尽她的元气。

  "冰雅?头很痛吗?'女子仍放心不下地走近。

  是,她头很痛,但却是被自己刚才的大吼吼痛的。她好难受,从没感觉到如此虚弱。

  她真该谢谢这名女子的轻声细语,因为她现在才明了,自己已经脆弱得受不了一点刺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先上床躺着。"女子温柔地扶着她双肩。

  就算冰雅再倔,也无法不向自己的现状投降。她的确非常需要躺下。但当她不经意扫现过镜面时,赫然大惊,瞪着其中影像,半响都不曾眨眼。"这……是我?"女子苦笑。"病人本来就会憔悴些。不过你放心,等你休养好,自会恢复原来艳光四射的形貌。额角上的伤嘛,就算会留痕,也可以用头发盖掉。"不,不是,她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不是我的脸。""要是我哪天也病成这样,我恐怕也会这么说自己。"女子耸肩。

  这不是她的脸--一张十六岁少女的苍艳容颜。她不应该是这副模样!

  "冰雅?"女子莫名其妙地看她慌乱摸索自己的面容。

  这明明不是她的脸,为什么摸起来却那么熟悉而真实?镜中的人是谁,她自己又是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冰雅,你还是快回床上吧。"愈来愈惨无血色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努力沉下思虑与情绪,在脑海中迅速搜寻蛛丝马迹,却全然一片空白,只有一阵强过一阵的耳鸣,整颗头胀痛得连眼珠子都快爆出来。

  "冰雅!"她痛苦不堪地软软在地上,错成一小团,紧紧掩着双耳。
  "快躺下!来,我扶你回床上!"不要,她要再看一下,镜子里有她要的答案,只是她一时想起来……"别压到伤口啊,冰雅!"女子慌了,边扶边嚷:"来人,快来人哪,替我把冰雅带回床上去--""怎么了?"这声音!冰雅猛然朝门外方向抬眼,但巨大身形背后射入的灿烂光线,令她猝地惊声尖叫。

  "关门!快把门关上!""贝勒爷,门!"女子连忙扶住缩成球状剧烈颤抖的小身子。"她的眼睛怕亮,快别让阳光照进来!"就算门已立刻关上,也断绝不了突来的强烈刺激带给她的折磨。

  "冰雅?"低柔的嗓音情至她身畔。"你也真是的,一醒来就急着照镜子,这么爱漂亮,嗯?"浑厚的轻笑随着一只手臂,轻轻巧巧地就将她打横抱起,步向床畔。

  这个人的声音、感觉,是熟悉的,她记得……"师父?

  "乖,等吃完药膳再撒娇吧。"他笑着将脆弱的小人儿轻柔安置到软榻里。

  "师父?

  "你看你,每次东西都要替你准备个四、五份,只有一份是真正派上用场的,其余全是先让你砸个痛快的。"他无奈地笑着床边碎烂的药盅。

  "师父?

  "嗯?"他转向她,与她互望。

  啊,他是师父,可是……为什么其余印象,全都想不起来?

  他很高,甚至有点太高。他很壮,却壮得太过粗犷。他很魁梧,厚实的身躯令人备受压迫感。他的脖子相当粗壮有力,肩臂雄健,可见得其底子之深厚。但……她呢?

  "还在拗脾气吗。冰雅?"唔,他笑起来……是那种非常危险的男人,因为太俊美。英武的刚棱脸庞与这副宠溺的笑容一配,天下女人只有酣软娇叹的份,恐怕连站的力气都没了。

  "干嘛这样瞪我,在不高兴什么?"他很自然地以指节抚摩着地细嫩的脸蛋。仿佛他俩之间的习惯动作。

  "她自一回来就不太对劲。"女子感慨地再度捧来一蛊药膳。"我想她需要的恐怕不是我。哪,贝勒爷,还是您自个儿来吧。""小坏蛋。"他拧拧冰雅的小鼻子,坐在床上挨在她身边。"再宠下去。都快把你给宠上天去了。""念念念,您还不是照宠不误。"女子哀声叹气地将东西递上。

  冰雅一直犀利地盯着他,无论进食也好,他和女子闲谈也好,她的视线始终不放过他。

  "也难怪老福晋会只疼孙子、不爱儿子了。"女子坐在床边花凳上蹙眉。"可是您和冰雅的婚事怎么办?王爷害您表嫂吞金自尽。丧期未了,您怎好迎亲?""老祖宗不会让表嫂的丧事和咱们家有任何牵连。"花个几千两银子,就可以叫她家的人统统闭嘴,自行善后。"所以,婚事照办,不必延期。"冰雅愣住,忘了吞下他喂来的另一逃汤药。

  "来,再一口。"婚事?她和师父的婚事?

  突地,强烈的男性气息拂至她鼻前,回神之际,她已被深深地吻下去。

  干什么!她惊恐而愤怒地推打着,却感觉到他在她唇中轻笑,随变即将她完全卷入怀中,愈吻愈激狂。

  住手,他怎么可以这样子对她!他重重地摩弄着她柔软的红唇,饥渴地吮爱她的细小抗议,吞噬她的气息。他的舌大胆而充满自信,彻底探索她唇中的娇润与甜密。纠结的铁臂抚拥着虚弱挣扎的娇躯,以他的身体去测度她的柔软与细腻。

  极品!他在她的嘴里酣然叹息,胸膛深处荡漾低沉的共鸣。他顺势将她压入床褥里,沉重的身躯几乎今她窒息。他应该缓一缓、轻一点,毕竟她仍是个脆弱的病人。但……再稍微等一会,等他探测出这份微妙的感觉为何,他立刻停手。

  冰雅难受且愤怒地拼命扭头闪躲,但都会被他放浪的鹰舌轻松捕到,享受猫捉老鼠般的乐趣。

  师父不应该会对她做这种事,他也不曾如此对她过。因为她很肯定,自己从没有被如此对待的经验。这种无助的窝囊感,令她厌恶得想吐!

  她愤然以唯一能够使用的武器,向她唇中的侵入者狠狠咬去,却倏地被一股蛮横的力道抓住左乳,令她骇然惊叫,声响却全被他吞没。

  他残酷地挤捏着薄衫底下丰挺的雪乳,似在警告,更像在惩戒,又仿佛被撩起了什么,开始在浑圆坚实的酥胸上玩起折磨人的游戏。

  走开!快走开!冰雅暴躁地在他的吻吮下怒斥,拼命以怒气掩饰泪意与恐惧,可惜这些对他完全不具威胁性,反而让他更加挑衅地深入她的衣襟,揉起赤裸的细腻触感。

  他的拇指抵着柔嫩的蓓蕾粗鲁揉转着,强迫它化为粉艳的珠玉,好任他弹攫滚动,夹入指间逗弄。

  冰雅不肯承认她听到自己啜泣的抽息,更加愤慨地拳打脚踢。可是剧烈的头痛、枯竭的元气,让她无力反击,只能挫败地随他蹂躏。

  救命……她真的不行了……"决定投降了吗?"他贴在她唇上莞尔,有一下没一下地咬咬她丰润红唇。

  如果她有足够的体力,绝对会打烂他那张嘴,扭断他每一根手指,撕毁他可恨的笑容!

  "真是的。"他悠哉地摩挲她脸上泪珠滑过的路径。"你这脾气已经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怎么到现在还是不肯收敛一点?你以为你有几个脑袋,可以任你再砸一遍?""别再跟我作戏,你根本不是我师父。"冰雅冷冷怒视他。

  "我有说过我是吗?"果然!她骇然心惊,却强作镇定。"那你是谁?""你认为我是谁?"他慵懒地一面呢喃,一面以手指描绘她颈窝纤细的脉络,仿佛那是极其精巧的珍贵古玩。

  她迷惘了,落入更大的空洞与不安。他是谁,她自己又是谁,她身在何处,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不起来了。

  "我知道。""你怎么知道?"她极力在他贴近的俊魅面容与抚触中保持惊醒。

  "两天前你就已迷迷糊糊地醒来数次,哭着问自己在哪里、我是谁、你是谁,又昏昏睡去。""我才不会哭!"她虚脱地驳斥。

  "是埃"他的手指讥诮地替她抹去眼角撒谎的证据。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你玩了什么把戏?"他瞳中不悦地扫过一阵冷光,随即闲散笑起。"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很乐意现在就为你玩些把戏。""住手!你干什么?!"她慌乱的抗拒敌不过他将薄衫自她香肩扯下的悍动,两团雪艳豪乳霍然弹脱而出,完全暴露在他眯起的的烈视线里。

  冰雅惶恐地直想掩住身躯,被他扯至肘部的衣衫却困住了她的双臂,任她再怎么扭动都挣脱不了,反而更显挑逗。

  "放开我,你凭什么对我这样?""凭我们的婚约。""我是要和师父成亲。你又不是我师父--""我有说过我不是吗?"他笑得更加轻狂。

  冰雅快被混乱的处境逼疯了。他既不说他是,也没说他不是,那到底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更可怕的是,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为何会受到如此卑劣的轻薄?她会不会……,难道她是个……他疏离地看着她的困惑、她的恐慌、她的胡思乱想。比起那对浑圆美丽的酥胸,他的视线竟然反当地被她的神情吸引去。

  "他确实是你的师父。你认得他的声音,不是吗?"淡然坐在花凳上的女子嫣然浅笑,一句话就救回冰雅失落的灵魂。

  是,她记得他的声音,她方才一听就猛然唤醒了脑中的什么。

  不过他对女子的多嘴显然不怎么领情,丝毫不隐藏自己轻蔑的目光。

  "多谢你的罗唆。""哪里。"她得意地弯着双眼。"我若不开口,恐怕你都快愈是稀有的珍品,摧毁起来愈有乐趣。

  他的手指像火一般,游走之处都燃起的烈的感觉,将他的名字炽热地烙在她身上。

  她气愤难当,也羞愧难忍,咬牙撑着无比煎熬的刑罚,抗拒体内被他点燃的某种陌生的、不悦的、奇怪的感觉。

  "白虎。"
  "没错。"他愉悦地支着冰雅的下巴。"不过别念得这么咬牙切齿,你叫我为师父时就显得撩人多了。""贝勒爷,别忘了您手边的正事。"一旁的女子沉声叮咛。

  他懒懒一哎,才坐起身子,冰雅便愤恨地立刻拉回开敞的衣襟,退到离他最远的床角去。嗔怒的泪眼盈满对他的鄙视。

  "别这样,开心一点吧。"她厌恶地打开又想碰触她脸蛋的毛手,却被他更快地猛然箝住双肩,拖至床沿。

  "干什么!拿开你的脏手!"她虽元气殆尽,仍使劲疯狂反抗。

  "难得对你温柔,你就不能识相点吗?"他和蔼可亲地加重残酷的手劲。

  "我才不希罕你的温柔!你滚,我的死活轮不到你罗唆!"他扬起一边嘴角。"看来你连这是谁的地盘都不记得了。""那我走!我不惹你,你也别来惹我!""很不幸的是,你已经惹到我了。"醉人的笑容骤然转为阴森,令冰雅一震。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在你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我陪你玩游戏。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再来跟你算咱们之间的帐。"算帐?她有什么地方得罪到他了?"算完帐……之后呢?""那就看你的造化了。"他的指背再度贴上冰冷的小脸。"不过,和我作对的人,通常难有什么好下常这或许就是你忤逆我的报应。""你……你到底是我的什么师父?""恢复记忆后,你来告诉我吧。"他的手指似乎对她娇小而丰润的双唇有着莫名的痴迷,抚揉着,并不自觉地将拇指探入其中,霸道地享受柔软潮湿的触感冰雅不悦地扭头闪躲,反遭到左臂上巨掌的粗暴箝制,将她更加拖往他面前。

  "我不管你是什么狗屁师父,你都无权把我押在这儿!""当然有。你忘了我们的婚约吗?"她差点乱了阵脚。"那是你的片面之辞,你凭什么证明我们确实有婚约?"我的证据是:"你对这事确有印象。"他的敏锐令她发寒,居然连她的心事都能看穿。"也……也许我只是假装对此有印象。""那么你也很有可能是在假装想不起一切。"冰雅浑身猛然窜过一道寒颤,惊恐的大眼与他互视,无法言语。

  "怎么,给我说中了吗?""既……既然你觉得我有可能是假装失忆,你何不现在就把咱们之前的帐给盘查清楚?你逼供啊!"顺便让她推敲出这整团迷雾般的现状。

  "何必呢?趁着你脑袋不清,咱们好好来玩场游戏。忙里偷闲,不也别有情趣?"可她根本不想跟这无赖玩任何游戏!

  "怎么,怕吗?"他讪笑。"那你可以卖弄一下楚楚可怜的姿态,放下脾气乖乖求我,撒撒娇,像个小女人般--""你等死还比较快!""亏我还千辛万苦地把你从雪地里救回来。"真是忘恩负义埃他百无聊赖地起身活络一下筋骨。"好,该走了,在这儿已经浪费够多时间。鸳鸯,这混帐徒儿就交给你照料了。"想到他是救她回来的人,又是特地来探望她的状况,冰雅忍不住基于礼貌地感到愧疚。"师父……谢、谢谢你的周到和……"他轻巧却有力地以一指抬高她的下巴,迫使她仰望他诡异的弯弯俊眸。"等我把咱们之间的帐了结后再谢我吧。""如果你能活到那一刻的话。"女子顺势添上的这句笑语,将冰雅打入寒凉谷底。

  她转望白虎,以眼神质问那句恐吓的其实与否,他却只是懒懒挑眉,扬长而去,不曾回头。

  老天爷,这到底是什么处境?她安全吗?危险吗?这些人到底是敌是友。是要救她还是要害她?她为什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别压到头上的伤口,省得伤口又裂开,把你恶化成个大白痴。"女于轻笑。

  "鸳鸯……你叫鸳鸯是吗?"她已无依无靠到只能依赖。这个始终亲切的人。"我究竟和白虎是怎么样的一对师徒?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这里又是哪里?鸳鸯神情怪异地蹙眉审视,似在确定什么,而后才长叹。一口气,俯身收抬起先前被砸在床畔的碗蛊碎片。

  "好吧,我跟着你的游戏玩就是。你跟贝勒爷,很久以前就相互对立,老在同一件事上意见相左。在大伙看来,你根本是故意找喳,好引他注意,毕竟他身分老围着各色才貌双全的高徒。你呢,要耍脾气是无妨,但贝勒爷可是头猛虎,凡事太过分,难免会招来危险。我不知道你是吃了哪坛子醋,淘气过头,惹毛了贝勒爷--""他到底是什么贝勒爷?"别兜圈子!

  鸳鸯蹲在地上抬望冰雅,微有容忍到极限的不悦。"他是百祯贝勒,端王爷的次子,你满意了吗?"可见她目前人在端王府。"但他刚才明明说他叫白虎。""那个称谓是禁忌,也是秘密,贝勒爷根本就不该告诉你,你也不可以在人前提起他的白虎之名。""为什么?""不为什么。"鸳鸯起身,对这种幼稚问答感到厌恶。"你想玩什么失忆游戏,随便你。但要是你敢忤逆禁令,在人前暴露他是白虎的秘密--"一片尖利的破片直抵冰雅细弱的喉头。"我就杀了你!"冰雅静静地僵着,任喉头流出的细小热液滑入衣襟,渗为片片红彤。

  正文 第二章机会就在今天,一定得溜出去。可是……冰雅衣冠楚楚地坐在梳妆始前瞪着镜面,一脸不悦。

  她已经很用心地乖乖待在房里静养十多天,为何额上的伤和头疼的状况毫无进展?

  为什么不快点好起来?这种脆弱不堪的无力感令她厌烦。而且,自那次口角后,百祯师父就再也不见踪影,这比他出现在她跟前更教人胆战心惊--完全猜不出他哪天会突然显灵。

  "冰雅姑娘,该喝药了。"一名待女冷漠地召她回魂。

  什么姑娘,没规没矩的称呼!冰雅一直对此称谓有着莫名的反感。那别人家怎么叫她才对劲?

  她也不知道。

  "我师父今天会来吗?"冰雅坐在桌前一边喝药,一边犀利盯视忙着收拾床褥的侍女。

  果然还是老样子。不管冰雅问这侍女什么,她一概相应不理,只负责做然执行工作,当冰雅是只小虫子般地不屑一顾。

  "师父都在忙些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来看我?"冰雅努力保持天真而聒噪的语调,视线机警地扫过门外。

  没侍卫看守!总算等到他们轮替的空隙。

  "你伺候我这么多天了,为什么还是不肯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侍女依然疏离地背着冰雅忙她的事,对捧着大碗盅步步逼近的小身影毫无所察。

  "你一定很不甘心自己被指派来服侍我,所以才天天摆着一副臭睑。你为什么讨厌我?是因为百祯师父偏疼我的缘故,还是因为我长得比你漂亮所以很嫉妒?"侍女不甩她,折叠被褥的劲道却十分火大。

  "你不想伺候我就不要勉强嘛。成天一副晚娘脸,还没嫁人就已像只欲求不满的母夜叉。""你闭嘴!吃完你的药就--""上床休息去吧。"冰雅亲切的冷语连同大碗盅一同砸在回头痛骂的侍女前额上。

  侍女在满头汤汤水水下瞠住大眼,而后,直挺挺地向后瘫躺在床中央,被面无表情的冰雅迅速剥下了衣裳。

  门外轮管的侍卫们回到岗位,瞥望床榻上被筒隆起的景象,确定冰雅已经休息了,才步至门廊矗立守卫。

  一身侍女装扮的冰雅在偌大林院里奔窜,机警的双瞳不断扫视四方,探测周遭状况。

  但这府邸实在太大,格局也太豪华,每个地方各有一片浓荫,巧妙地形成重叠屏障,阻碍她确定目前处境。

  大殿在哪里?找到大殿才能找到正门方向。咦,这儿她刚才不是走过了?

  不行,她的体力有限,不能全耗在这里。她要赶快、尽快找到……"这么急,要上哪儿去?"突来的傲慢笑语,令冰雅浑身一震。

  猛然回首的刹那间,她竟有些莫名的雀跃。"师……""是我。"一张活似百祯严重发福的流气脸孔盈盈出现。"咦,我没见过你,你是哪房的丫头?""百祯贝勒的。"不是……不是师父……"把头抬起来,抬起来呀。"他支着下巴嗯了好久。"不错嘛,什么时候进这府里的?"家中有此倾城娇娃,他怎会不晓得?

  "十几天前才进府的。""多大岁数?""十五、十六吧。""怎么对自个儿的岁数这么没把握。"他倨傲地仰头轻笑。"叫什么名字?""冰雅。"师父在哪里?为什么不是碰见他?

  "别这么畏畏缩缩的。我又不会吃了你。"他笑嘻嘻地伸手拉人,却被冰雅嫌恶地闪开,臭着一张小脸斜瞪身旁树干。对于那男子,看都不屑看。

  这对自负的男子形同严重的冒犯。"你这是什么态度?"冰雅的极度失望转为恼怒,陷入一个人的世界中。为什么不是碰见师父?为什么不是师父?为什么看不见他?为什么?突然间,一阵意念贯穿她脑门。她干嘛要找师父?

  这么难得的机会,她不是应该逃到外头去才对吗?为何白白放着大好良机,莫名其妙地胡乱搜寻一个弃她不顾的痞子?

  "过来。"见冰雅不理睬,他吼得愈发火大。"我叫你过来!"那人霍地抓住她的臂膀,便将她拖进他肥软的怀里。

  "你做什么?手脚放干净点!"她骇然回魂,疯狂推拒整团肥肉的纠缠。

  "少假作清高,你会不知道你进府来是做什么的?"他毛躁地箝着难以控制的小身子,渐渐被这阵缠斗引发欲火。"我才在抱怨百祯最近进来的货色怎么愈来愈乏味。没想到马上就挑个亮眼的小辣椒来了。""滚开!"竟想拿他油肥双唇抹她的脸。"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人过来!""怎么、你喜欢跟大伙一起玩吗?"纵使冰雅听不懂他的话,也看得出那副笑容有多淫秽。"那你就尽管叫人来吧,只要能让我尽兴,你爱怎么玩都没关系。"她忍无可忍,抓向自己发钗便狠狠刺进他手掌,痛得他骇燃尖叫,发狂似地紧握钉着发钗的右手又吼又跳,引来远处的家仆。

  "抓住她把她给我抓起来!我要砍了这贱人的手!""大贝勒!"赶来的家仆无一不凛然。"这……这是怎么弄的?您又要奴才们替您抓准?""还抓准!当然是抓百祯替我买来侍寝的臭丫头!'他骂后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哀号。

  在林荫掩护下逃窜的冰雅被这阵狂吠冻住了心。侍寝?她是个专门用来侍寝的女人?

  那种廉价而下等的货色?她猝然明白自己在刚苏醒时何以会遭到百祯极尽羞辱的对待,也顿悟到百祯为何总不正面回应她他这个师父究竟是负责教什么的。

  怎么会这样?她的人生怎么会是这样?

  连日来的焦虑与恐慌淬然一拥而上,混乱地挤进她脑中。她在被带来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是否早被许多男人碰过,是否卑贱且堕落?否则为什么--冰雅一个失神,一头撞上一株突兀的粗壮大树,痛得她眼冒金星,旧伤复发。

  "玩得这么开心呀。"大树淡淡笑着。

  百祯师父!她愕然抬望着高高在上的俊美笑容,痴痴傻傻地呆看了好一会,才被自己内心奇怪的悸动惊醒。看到他有什么好高兴的!他丢着负伤的她不管,十几天来完全不闻不问,让她急得到处乱跑,害她被可恶的大胖子毛手毛脚,如今还有脸站在她跟前笑!百祯挑眉观赏她不断变换的鲜活表情,这小东西实在有意思。

  "不过去跟我大哥这个歉吗?""该道歉的人是他。""你碍…"百祯独具魅力的叹息慵懒逸出。"真拿你没办法,那咱们就回房去吧。

  瞧你,才养好的伤又给撞裂了。""托你的福。"也不想想是谁突然蹦出来挡她的路。

  百祯双手环胸,闲散睥睨着宁可盯脚趾也不屑抬望他的冷悍娃儿。家仆搜寻的呼喊着逐渐朝这方向前进,他俩却不为所动地继续对峙。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不用你管。""谢谢你这么替为师的省功夫。不过,少了一条胳臂的娃儿对我来说有点累赘,可以的话,你就好人做到底,彻底了结了吧。"冰雅瞪视他递来的一柄匕首,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和煦的笑容。

  "你以为我大哥说要砍你手臂是说假的吗?""只是这样……就要砍我的手?""大哥他从小脾气不好,一不高兴就会胡乱行事。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老忙着替他找女人?"难道那些女人都……"大哥喜欢破坏东西,却不喜欢有一丁点瑕疵的东西,更何况是被他斩手砍脚、挖眼剁耳后的残缺美女?"冰雅几乎呕吐。

  "所以为师的建议你,如果不想跟我走,就赶快自我了断吧。否则被活生生砍下手臂的滋味,可比撞破脑袋痛快多了。"渐趋围近的嘈杂声加重了她的恐惧。她抓紧自己双臂,瞠目直盯着百祯手中匕首发出的寒光。怎么办?没有其他路可走了,怎么办?她不想死,也不想白白失掉一条手臂。

  但要她在这时候向师父低头,她宁愿一头撞死。

  "怎么样?"他持着刀尖朝她上下甩着刀柄,悠哉挑衅。

  不必向他这种人求救!这副态度,分明是在嘲弄她。

  "找到人没有?"家仆们的吼声交错逼近。

  "我们改往这儿走,你们朝那儿搜,来个两面包抄!""谅她也跑不掉!"冰雅的倔强神情被一道冷汗划破。

  "师父,我……,我真是被你买来替你大哥暖床的吗?""我想你现在恐怕没那个荣幸。"他流露遗憾的笑容。"大哥不会把一个惹毛他的女人带上床去,也许在你被剁掉手臂前会草草糟蹋一阵吧。不过我觉得他会把你丢给他的手下们当众糟蹋,因为对他来说,这样子报复的乐趣比较大。"这是所有女人的最大梦魇,冰雅的脸上也几乎没了血色。

  "你别以为我那么好骗……被你三言两语地就给吓倒。"他轻叹,弯着爱怜的笑眼。"你老把为师的看得那么不堪,我真是白疼你了。""你把我一个人丢在房里十多天还谈什么疼!"她娇声痛斥。

  "寂寞难耐了,嗯?"她气愤的红脸差点爆掉。百祯则啧啧有声地摇着脑袋低笑。

  "好个小浪货。"一个巴拿不由分说地霍然击去,狠狠打中他俊美无暇的面容。他只是淡淡地偏头闭目,似在享受,又仿佛是故意让自己被她打中。

  冰雅毫不犹豫地由他左侧擦身而过,直接奔往另一处院落,探寻出口。途中正巧碰上大贝勒的搜索人马时,赶紧装出一副受惊吓的小婢女模样,遥指另一个方向,谎称见到那儿溜过鬼鬼祟祟的女人身影。

  反正根本没人知道大贝勒要抓的女人究竟长什么德行。

  溜出府不难。大凡王府府邻,其内拥有的大小仆役多达百人之谱,扮做婢女蒙混出去,十分容易。京中贵族的府邸又有严谨定制,格局多半大同小异,只要抓出南北方位,逃出这里简直轻而易举。

  但是,她为什么会本能性地知道这些?

  冰雅茫然伫立萧条大街上。逃出来了,可是,情况却仍和之前一样。她不知道她是谁,不知自己从何处来,不知该往何处去。逃出来又有何用?街上稀疏的人影各有各的归处,她好想抓个人来问:她该到哪里去,往哪里走。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方向,只有她,孤立在广阔的街口,不知所措。

  好冷……原来又开始飘雪了,她真该偷件棉袄再逃出来。

  师父没有阻止她逃走,也不追来,为什么?

  路边一个热呼呼的包子摊,冒着滚滚白烟与香气,冰雅这才意识到她好饿。可是,她没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处境?

  雪花片片飞落她身畔,沾在她身上的,随着她的体温融为一股寒意。她一步一阵哆嗦地前行,缩着双肩快冻成小球。师父根本不来找她,可见得对他来说,她算不了什么。

  那当初何必救她?死了都比当个废人来得痛快。

  "姑娘,我看你脸都发青了,坐下喝碗热茶吧。"冰雅颤抖转望一旁的小茶铺,粗朴的胖妇一脸诚恳地擦拭着脏围裙。虽然胖妇毫无敌意,冰雅依然防备森严。

  "姑娘?""我没钱。""碍…你一定是钱掉了或被人扒走了,对不对?"看她这孤零零的模样,实在教人心疼。"不然这样,这茶我不算你钱,你就进来暖暖身子吧。""大嫂,那咱们的也可以不用算钱了吧?"小茶铺里的人们暖烘烘地开起玩笑。

  "啥,凑什么热闹!"她转向冰雅关切道:"姑娘?"冰雅扫视茶铺里的人,一抿双唇,冷然转身。

  "哎,姑娘?你别急着走啊,你好歹也可以先烤烤火再……姑娘?"冰雅快步抛开温暖的呼唤,摆脱人情纠缠。她不想要任何人接待她,特别是在她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的时刻。她讨厌自己,讨厌被人同情怜悯,讨厌路人频频朝她注目的狼狈感。

  肮脏的女人,肮脏的人生……死掉算了。就这样冻死、饿死在路旁,跟着冰雪一同消融腐烂,或被丢到哪个乱莽岗去也是不错的下常反正她没人要,连她也不想要自己。

  好,那就去死!

  突来的明确目标让她找到了方向,即使是死路也起码不再令她迷惘,她要的就是这种确定的感觉!

  "你怎么会在这里晃荡?"一个状似跑堂倌的少年赫然拉住她。

  "干什么?"她怒斥地愤然抽手。

  "我老远就看见你,还以为看走眼了。"他焦急地压着嗓门左顾右盼。"你疯了是不,怎么大白天地就跑出来抛头露面?我已经派人去知会大爷,他马上赶到,你快回茶楼里躲着!""你认识我?"她眯眼审视。

  "你这模样我还能不认识吗?"他几乎是气急败坏地低哮,好像她没穿衣服就跑出来似的。"现在情势这么紧张,你还散散闲闲的,想害死我不成?"什么情势紧张?他刚才又说了什么大爷?

  "快走快走,用……用这把脸遮一下!"他连忙自肩上扯下油腻腻的毛巾差在她头上。"我的姑奶奶,你行行好吧。你这么不小心,自个儿遭殃倒也罢了,怎么不想想我们这些会受牵连的小角色?"受什么牵连?

  冰雅一路被他拖着跑,在小巷这里东奔西窜,经过一个个弯、一扇扇后门。她试图拼凑起破碎的讯息,可状况仍是一片混乱。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她刺探。

  "这一带全是咱们的眼线,我会发现不到你?"少狗眼看人低了!

  眼线?冰雅边跑边疑惑,猛然间,她注意到这些小巷里的后门都不大对劲。有的充斥着下注的叫闹、吃喝、酒气、酸臭味儿,有的则是低俗的唱唱笑笑,女子尖嚷与撒娇,恶心的廉价香粉气息与后门的腐菜味交杂在一块。

  他要带她去哪里?冰雅顿时有股想抽手逃走的冲动,她不想再深入这些污秽的巷弄。

  但是不行,就算再怎么逃避,这终究是事实,她必须正视自己的命运。

  "哟,小二,怎么跑到这儿来厮混了?"三两个妖娆女子攀在楼上台边娇笑。

  "厮混个头,滚回大厅做你们的生意去!""小二好大的脾气呀,想必在床上也很够劲儿吧。"女子们乐得花枝乱颤。

  接下来的两头对嚷简直不堪入耳,冰雅拒绝再当他们双方叫骂揶揄的对象,甩开跑堂倌的牵制,转身就走。

  "喂,你想到哪去?""别碰我!"她厌恶地挥开扣在她肩上的污手。

  "就是啊,小二。这种上等货色,哪是你碰得起的。"一具粗矮壮硕的身躯堵住他俩去路。

  跑堂倌连忙拉过冰雅,护在身后。"把毛巾围上,快!"冰雅错愕地拉起滑至肩头的油腻毛巾挡住面孔。这是怎么回事?

  "让开,我老早就看见她长什么样了。"大汉毫不遮掩满脸的邪念。

  "她是……我妹子,不是什么低三下四的女人。"大汉吐掉齿缝间咬着的细签,好笑。"你妹子?说她是你主子还差不多。"光气质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来挡他,你快乘机回茶楼去。"跑堂倌朝冰雅耳语后,立刻抽出腰间两把菜刀,拉开阵式。"这位大哥,大伙各做各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你也未免太不懂规矩。"大汉弯身抓起门边斧头,笑容狰狞。"我就是这条街的规矩。"斧光猛然重重砍下,楼上女人惊叫不已,但见跑堂倌交叠成十字的两把菜刀准准地架住斧头,卡在双刀间,令大汉砍也砍不下去,抽也抽不回来。

  "你站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跑堂倌刚向冰雅吼完,立刻被楼上跃下的妓院打手狠踹一记,跌了个狗吃屎。

  "打死这小子,把那娘儿们抓过来!"三、四名打手应大汉的怒喝,霍地杀向冰雅他们。

  "快走!别在这儿碍我手脚好不好?"跑堂倌一面力战群雄,一面咆哮。

  "你要我走到哪去?"冰雅又急又恼。

  "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跟我开玩--喔!'跑堂倌赫然被人击中后脑,跪倒在地。

  "喂!你--"一只快手倏地抽走她脸上蒙的毛巾,啧啧浪笑。

  "哪儿来的上等货?难怪大哥会兽性大发。"打手们转而围住冰雅。

  她蹲扶在半昏眩的跑堂倌身旁,愠怒地冷睇周围人渣。

  "你们凭什么这么做?""凭你们没经许可,就打老子后门经过。"大汉暗暗挑眉。呵,这小妮子居然没被吓得鬼哭神号。

  "有话大可好好说,为什么要动手伤人?""老子没空跟你罗唆,有话到床上再说。"大汉一勾手指,示意打手们押人上楼。

  "把她带进去。""你就没胆自己过来带我进去吗?"这句淡漠的嘲讽挑起了大汉的兴致。

  "你这娘儿们。"他将之视同勾引般地上前伸手,冰雅正想狠狠吐他一脸口水,却被一阵寒光扫断。

  大汉惊天动地的狂叫吓到整条后街房舍里的人,冰雅更是震愕,瞠眼呆瞪大汉突然被菜刀削飞到雪地上的四根手指,无法反应。

  "还不快走!"跑堂倌抓起冰雅就溜,连菜刀上的血迹都懒得清理,任其飞溅至她身上。混乱的叫闹声被远远抛在她身后,过度的惊吓却残存她脑中。

  "你……为什么……"直到她被带人某间茶楼的二楼厢房半晌,仍神魂未定。

  "我不从后门把你带进来,难不成要由大门带你送来艳光四射地招蜂引蝶?"跑堂倌设好气地扯过毛巾擦拭刀身。

  冰雅不自觉地蹙眉轻抚受伤的额角。"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动刀砍人?对方虽然很恶劣,但有必要狠到这种地步吗?""你是吃错什么药了?"他毫不隐藏自己的厌烦。

  "因为我忘记……"连忙将她拉回厢房内。她实在太显眼,这样下去会暴露他们的行踪。"你快进来!"冰雅却趁他忙乱之际挣脱箝制,愤然冲下楼去。

  "你去哪里?!"他慌张大叫。"快回来!"她不要回去任人辱骂、任人践踏尊严。她也不准自己难过、不准有受伤的感党。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陌生人,每一个人都不可信任,每一个地方都危险,每一个处境都不友善。没有人是可靠的,连她自己都不可靠!

  "哩?哪儿来的小姑娘呀?""坐下来陪爷们喝杯茶吧。"她厌恶地躲开楼下大厅里喧嚣的无聊客人,可是人声鼎沸的拥挤茶楼里,她闪了这桌的纠缠;就同时倾近了另一桌的调戏。

  "长得细皮做肉的,挺标致的嘛。""哪家的人哪?怎么会跑来这里做生意呢?"放手!不要碰她,不要随便摸她的脸!

  "瞧瞧,野猫似的性子。就算闷不吭声,也照样辣得呛人。""我尝尝看。"一只毛手嬉笑伸来,立刻被她羞愤打开。

  "哎哟,还真是辣劲儿十足,合老子胃口哩!"店里低俗的客人们扬着暧昧的笑闹声,伴随廉价的茶水味、热炉的氤氲,烘得她头晕目眩,整座茶楼开始在她脚下旋转。

  让开,她要出去透透气,不然她快窒息了……"就是她!就是那丫头!"茶楼大门霎时冲来一大票人影。

  她还搞不情状况,就被人粗暴地架住双臂往外拖。他们是谁?他们要干什么?

  "你们确定是这女孩吗?"一名架住她的捕快问道。

  "没错,就是她!另一个人成是这里的店小二。他们联手砍了我们大哥四指,抢走了五百多两银子,我们都可以作证!""真是。"另一名捕快轻嗤。"长得一副娇贵样,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抢!"没有,她没有砍人,也没有行抢。

  "拖回衙门去!"她跨脚的力气来不及凝聚,被拖出门时双足重重打上门槛,痛不堪言,非但没人道歉,反而冷嘲她活该。为什么她要遭受这一切?为什么?

  眼前的景象卷为一回巨大漩涡,人声、马声、车声,狂乱地充塞到她耳里,企图爆破她的脑门。救命……她的头好痛,好痛好痛!额角的伤口似乎猛然伸展开来,将她整个头颅破为两半。

  "走开走开,别净挤在这儿看热闹!""大捕头,人家脸色都发青了,等你拖到衙门,她都成死人啦。"旁人闲闲笑道。

  "少在这时候装病装死,老子不吃你这套。走!"谁……谁来救她?打从她有记忆起,她已不知问了几百次"谁".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回应?为什么……"给我站起来!"她像破布一样地被人猛力往上扯,纤细的手臂几乎脱臼,再大的痛楚却也引不起她丝毫力气,只能狼狈地任众人摆布、践踏。

  她撑不下去了,真的不行了……谁?拜托,救救她……"冰雅。"啊,这声音……她在作梦,还是陷入濒死的幻想?

  "冰雅,没事了,我在这里。"她感觉到炽热的大手覆在她额上,感觉到强烈的体温环绕着她,感觉到低沉的吐息,感觉到所有的疼痛与恐惧由眼角缓缓滑落,被温柔的手指滴滴拂去。

  "冰雅。"揪住他的衣襟。她看不见马车外被打得横七竖八的捕快们,听不见远处茶楼里围剿的哀嚷呼号。此时此刻,对她而言,这辆马车就是宇宙,这个胸怀就是全世界。

  师父,她的师父。

  一切的伪装突然瓦解,所有的警戒都粉碎,她放任自己痛快倾泄,完全暴露出自己最脆弱的真实面。她知道,这不是她应有的态度,她也讨厌如此无能的可耻模样,可她控制不了……"傻丫头,在师父面前还撑什么,早点这样老实地倚靠师父不就得了?"他垂着笑眼凝眯胸膛上紧揪着他衣衫的苍白小手,怯懦地颤抖,仿佛担心自己下一刻会突然抓个满手空。

  她撑不下去,她真的没办法独自面对目前的处境。无依无靠的感觉太恐惧、太孤独。

  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救她脱离这片泥沼就好;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她真的再也撑不下去了……"冰雅,冰雅。"百祯爱怜地拥着、抚慰着,紧贴着蜷在他怀中不住抽搐的小人儿呢喃,宛如疼惜着一个娇弱的婴孩。他一声声地呼唤,唤着她飘离失所的灵魂,让旁徨的心有了可休憩的荫蔽。

  "安心吧,冰雅,把一切交给我就行。"那一刻起,他便擒到了她的心,也猎得她纯美无暇的胴体。炽热的狂潮席卷两人的意识,奔腾在百祯紧闭的奢华院落里。他悠意饱览冰雅雪艳柔媚的娇躯,贪婪品尝她的每一寸细腻。纵使她未经人事,他也不曾试着收敛自己的欲焰。他放浪地挑逗;玩弄她脆弱的感官,尽情折磨美丽的小猎物。享受盛宴。

  "师父……"她惶恐地抗拒着,陌生的冲击比先前的失忆更教她害怕。

  "不对,刚才不是已经告诫过你了?"他惩罚性地大口吮咬着她整团玉乳,同时加重在她身下的撩拨。她闷声抽息,不自觉地弓起背背企图逃避。"在我床上就得叫我的名字。""不……我不要这样。"纤细的小手极力推着精壮魁梧的身躯。仍阻拦不了他沉重的压迫。

  她喜欢师父的呵护及低语,喜欢他温柔的轻吻与拥抱,喜欢他细细的摩掌与依偎,此刻却完全走样。除了裸裎相对,他究竟还要做什么?

  "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吗?'他笑着吮起她的下唇。

  "师……师父。我想我……""又犯戒了。"他的手指弹打在她嫩弱瓣蕊上,令她赫然惊恐战栗,却怎么也并不回被他身躯阻隔的双膝,被迫完全开放自己。"曾告过你别老师父师父地叫,难不成你希望我这时候还以师父的身分待你?"情况不对,她突然意识到师父似乎不像想像中的安全。

  他高深莫测地淡淡笑着。"你相信我吗,冰雅?"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你已经别无选择,还是早点认了吧。"可她没想到局势仓走到如此诡异的地步。"我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不是吗?"他和煦地与她对眼凝望,探入她体内的长指却狂放而蛮横;全然不顾她的叫嚷与痛苦。"看来……我们有得耗了。"她的娇小令他备感灼烈的欲望煎熬,再加入一只长指扩张进犯的领域。这是他垂涎已久的猎物,他最具挑战性的一项征服。

  她激烈的哭泣与反抗,只引来身下长指更加急速的进攻。他的拇指同时控操着前喘的花蕾延长无止无休的折磨。

  "师父!师父!'她痛泣地推打着他的俊魅笑容,承受不了逐渐强烈的感官冲击。

  她好难受,完全无法确定这感党是什么。她已经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很陌生,现在对自己的胴体感到更陌生,甚至无法肯定自己的双手究竟是迎还是拒。

  他悍然揉起她丰乳的轮廓,让高耸的嫩弱蓓蕾任他吮弄。他舔洗着,几番吮啜,几番轻尝,才将他彻底冶尽的乳头交在指间波动,方便他袭向另一侧酥胸。

  当他巨大的亢奋贯穿她的意识时,她痛得几乎昏厥过去。体内沉重的压力令她无法呼吸,她以为自己会支离破碎。就此丧命,他却开始玩起可怕的拿手好戏。虽然他的身躯重重压在她之上,他逐渐急遽的进击即使她无法躺平,拱挺的背脊不断背叛她的意志,与他激狂的动作合而为一。

  他的胸腔深贴着她的乳房,狂野的热气紧笼她双瞳蒙上的无助水光激起他更深层的欲望。倏地伸手探往他们最亲密的结合处,玩弄起她无法承受的危险把戏,她在剧烈战栗中不断抽泣,不明白这一切该称为疼爱或凌虐。她认不得自己的声音、自己的反应,可他对她的了解透彻得令人恐惧。他知道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份感触、当百祯将她抱起,正面盘坐在他身前时,她吓得快魂飞魄散。她从没这样开敞自己、这样彻底地面对男人。极度的羞愧让她想咬舌自尽,但他的唇舌早一步进犯她嘴里,随着他悍然的挺进一同袭击。

  "抛掉你的羞耻心吧,就像你之前丢掉自尊心那样。"他咬着她的耳翼。一次又次次地深入,一句又一句地摧毁她的意志。

  渐渐地,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开始在她灵魂深处运作,驱使她攀向他结实的背肌,紧密地和他贴近。

  百祯在她细致的包围下痛苦呻吟,借着狂野的冲刺发泄汹涌的欲望波涛。她好小,稚弱得令他既想疼惜,更想纵情蹂躏。

  究竟是他会征服冰雅,还是冰雅征服他?他不知道。只是连续数天,他们都不会离开院落一步。白天黑夜,时而平静,时而狂烈。乎静时,他们不需交谈,只依偎着彼此。

  狂烈时,更不需要言语。他带领她进入情欲世界,不知不觉中竟被她引入更深远的神秘领域。

  若非密使传来了紧要消息,恐怕他还会继续沉沦下去。

  "百祯?"他应声回望衣衫单薄的小人儿。老天,他到底创造出什么样的魔物?冰雅的美已经淬炼至令人恍惚的境界。娇柔的容颜更加灿艳、纯稚的神情散发着某种勾魂的魔力。那份全然的信任、全然的依赖,足以拧碎男人的雄心壮志,只求换取她更多的依恋。

  "贝勒爷。"院外密使的催促抓回他飘荡的思绪。

  这几天来,他每次想踏出大门的前一刻,都被冰雅不舍的双瞳勾走神志,重新折回她的纤纤玉手中。怎么会这样呢?他苦笑。

  "你要去哪里?""别这样看我。"他懒懒地以指背抚着她的脸蛋。"我若不出马收抬'四府'的问题,就只能等着被人收拾了。""什么'四府'?""一群坏人。""你会有危险吗?"他垂眼凝望抓紧他衣抽的小手,不禁自嘲:"跟你在一起,比对付他们还危险。"他扳开身畔小手,冷然脱离她的掌握,打理衣装,准备出门。

  百祯为什么这样?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她乖乖地、静静地、怯怯地杵在角落,紧张地胡思乱想着,却不敢罗唆,怕打搅到他淡漠的情绪。

  临出门前,他斜睨冰雅一眼,小小的无助身影凝住了他的视线,许久许久,无法回神。

  "该死!"他低咒地冲回屋内,抓起她的后发激烈吻吮,唇舌缠绕着,气息交融着,由吮啄变为紧密的拥抱,由拥抱变为热切的探索。

  他猛然将冰雅推至一臂之遥,胸膛隐隐起伏,抓着她的肩头疏离瞪视。"真有你的,冰雅。"她征忡,百祯笑得好奇怪。

  "你搬到东跨院去,别再待在我这院落里。""为什么?""我们已经玩得差不多了,再玩下去,连正事都办不成。"他霍地卷上巨大被风,系好领结。

  "百祯?"他不耐烦地摆摆手,看都不看她一眼。"去吧,我有空会过去看你。等我解决完'四府'的问题,再来解决你。"解决?她还来不及自错愕中找回声音,就被他的再度转变慑祝他直瞅着她,似在盘算,忽而咧开骇人笑容。"不,你还是留在我这见吧。或许……你会是咱们攻陷'四府'的重要工具。"正文 第三章日子又恢复之前的状况。百祯再度留下她一人独守数日空闺,完全见不到他,也得不到任何他的消息。唯一差别大概就是多了现在缠在她身旁的可疑分子。

  "冰雅,你别这样瞪我,好像我是什么奸细似的。"高大健美的贵气少女委屈道。

  "祯二哥是因为我们年纪相仿,才关照我有空多来陪陪你的,你别每次都摆一到冷冰冰的面孔给我看嘛。"远看这凉亭里的两名少女,形同怪异的画面。略嫌魁梧的那名不断哀声叹气,卖弄小女儿风情,娇小柔弱的冰雅却直挺挺地疏离以待,傲然不屈。

  "冰雅好过分喔,每次一听我提到祯二哥,神情就好热切,一不提他,你就好冷漠。

  难道除了祯二哥,你对其他人就没点兴趣吗?"或许她会,但不是此刻。冰雅沉默地枯坐凉亭内,冰凉的小拳紧揪着膝上手绢,泄漏了疏离面容底下的真实情绪。她想百祯,好想好想他,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为什么又不要她了,她无意中冒犯什么了?

  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冰雅,你有没有在听人家讲话嘛?"老是心不在焉的"你真的好奇怪。从来没人敢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可你样对我,我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生气耶。"想她堂堂琥珀郡主,可是人人手上捧的宝,从不曾受如此的轻忽对待。

  "我这才想到,你对我的态度和小祺好像呀!"她兴奋地合掌笑道。一想起她被指婚的对象百祺,就难掩欣喜。"小祺他虽然只是所有兄弟中最小的一个,但在我眼中,他比祯二哥更具大将之风!"啊,小祺,她的英雄。

  "他好讨厌喔,明明都快成为我丈夫了,却还是对我不理不睬。可我就是没办法对他生气,反而愈来愈喜欢,很奇怪吧。"冰雅从头到尾没搭理过一句,琥珀也照能兴致勃勃地讲个没完没了。

  "我听说小祺很疼他的幺妹,就刻意模仿他幺妹好一阵子,不过他似乎一点感动也没有。"害她好生失望。"冰雅,你觉得我有没有把那种古道热肠、正义感十足的味道给学成功?我的演技好不好呢?""不准不准,人家还没聊够,坐下来陪我!"琥珀任性地娇嚷兼纠缠,令冰雅不胜负荷。

  "琥珀郡主,我头痛。""可我头不痛呀。坐下来、坐下来嘛,我还没把最要紧的部分告诉你呢,很精采的,你不听一定会后悔,而且我从来不随便跟人提这些,你非听不可!"冰雅便被迫又听了一遍琥珀对百祺的倾慕,一段长达一个多时辰的动人情史。

  "所以小祺以后不但会是这整个端王府的中流砥柱,更是四灵中最重要的灵魂人物。"而她,就是这位无敌大豪杰的贤内助!

  冰雅眼神一锐,本能性地压下了情绪,保持漠然。"什么'四灵',你搞胡涂了吧?

  我记得明明是'四府'.""你才捣胡涂了呢!"琥珀悍然娇嗔。"居然把'四府'那帮恶徒跟咱们'四灵'搅在一块儿!""你没凭没据的,最好别胡乱骂人。"冰雅故作无趣地抚弄袖边毛絮。

  "什么没凭没据!他们'四府'老在朝堂上和咱们过不去,咱们每次想有些作为,改善积弊,他们'四府'就来捣蛋,唯恐天下不乱。而且仅着自己豪门贵胄的身分,处处横行霸道,好像他们就是老大、就是王法,天下都是他们家的。这还不算恶徒吗?"冰雅暗忖,"四灵"与"四府",显然互为政敌。那百祯想利用她去攻陷"四府"什么?

  "你都不晓得他们有多坏,我在皇阿奶身旁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她一想到就气。

  "他们最会装好人、装忠臣,凡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就全都把咱们当坏人看。但最为大清根基着想的、为大清效力最多的是咱们,功劳老是被'四府'那群纨裤子弟抢去。

  你瞧,他们多阴哪!""你又不站他们那边,当然会觉得对方不好。"人人皆如此,事事都以自己为准,不站自己这方的就是坏人。

  "你简直脑筋有问题!"琥珀愈激动。愈是中了冰雅的计。"那我讲个实例,你来评评理!咱们大清明定了贵庶不得通婚,满洲贵族更是娶不得汉家民女。前些年我哥爱上了一名汉婢,只不过想收她为妾,就被'四府'抓来做文章,害我哥遭到参劾与责罚,连小妾都逃不过一劫。可'四府'他们呢?他们之中有人贵为贝勒,却娶一名专做画买卖的流民之女做正室,替她假造满洲身世,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冰雅,你说,同样一件事,为何会有两种不同下场?旁人看他们的故事觉得很浪漫。可有谁体会到我们这方的心酸?""对不起。"她也自觉有些过分了。

  "我不怪你,毕竟,这些内幕也不可能会有人告诉你。"琉璃接过冰雅送来的手绢拭去泪痕。"其实我也知道咱们'四灵'有时手段不够光明磊落,但目的绝对是为大清好,'四府'的一切作为则是为了他们自己好,所以我才说他们是恶徒。""的确是。"只不过百祯似乎比"恶徒"两字更诡魅难测。"琥珀郡主,我真的得回房休息了。""你的头还在痛吗?""不,可是……"她想回去等百祯。也许他会突然归来,也许他会……"你太内向了,成天关在屋里,难怪老是一脸苍白。"真是不健康。"对了,换你来跟我聊聊祯二哥和你的事了。""我?"还有轮流聊的规矩?

  "是啊,你们之间进展如何,什么时候才告诉大伙你的真实身分?"琥珀天真地支肘撑着小脸,晃荡双腿。

  "这……""别装了,大伙早在私下推测你一定是他看中的人,只是碍于某些因素才把婚事给压了下来。是你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吗?""他、他们…""我可以理解。当皇阿奶把我许配给小棋时,我阿玛和额娘也是呕得要命。没办法,准教他们端王府的男人一个长得比一个出色,又花名在外,艳史不断。不过我有自信能拴住小棋。你也应该要有这种信心,才能说服你父母。"这一句直直刺入冰雅心坎里,疏远的面具登时融化。"我没有那种信心。""为什么?你很漂亮啊,好看到连你那别扭的性格我都能勉强忍下,只为了能这样多观赏你两眼。"冰雅懒得深思这到底是褒是贬。"我说的不是长相,而且我也讨厌以色事人。我指的是……"她很可能原先是被买来替大贝勒暖床的。

  "冰雅?""我……我的出身……恐怕不太好。"那日出府的惨痛印象令她备感污秽。那种下层社会,也许就是她过去的生存环境。

  "不可能,你出身好不好,我一看就知道。"说得倒轻松,冰雅苦笑。

  "我是说真的!其实只要在某个层次的圈子生活久了,自然就会有灵敏的嗅觉。有人哪,明明出身小家小户,却硬要摆阔充派头,卖弄风雅,自抬身价。我只消听他一句话瞄他举止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斤两。""那是对方演技太差。""不,那是一股味儿。"琥珀双眼忒地笃定。"不管他演得再好,明眼人就是嗅得出来,那味道不对。""你指的是气质吧。""啊,对对对,就这意思!"这词用得好,她只是一时没想到。"这种人我看太多了。

  愈是身分不高的人,愈爱找些杂七杂八的名目制造假象,愈爱在言行上玩些自以为高明的花样,活像小孩装大人,假作贵妇却一副村姑相。没办法,因为那些下等人对咱们的生活环境全是凭空想像,或道听途说,根本接触不到。而你呢,一眼就知道你正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装不来的。"冰雅迷惘了。若真如此,百祯为何不声明,害她一直深信自己是被买来侍寝用的卑贱女子?

  "你在想什么呀?"老是不说话。"我真有点怀疑你的年纪。你看来比我小,心境却比我老,性子一点都不可爱,那干嘛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呢?好像你是未经世俗污染的小天女,心思单纯的玉娃娃,骨子里却全不是那回事。你已经把身子给祯二哥了吗?"这句严重冒犯了冰雅的隐私,愤然起身。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祯二哥身旁的女人,他哪个没睡过?"连这也计较,未免太小鼻子小眼睛了。"可我还是猜不透你的来历。祯二哥从不在自个儿院落里养着女人的,因为那儿是他独处的圣地,处理公务的神秘禁区,不是跟女人厮混的地方。他倒一直把你安置在那里,实在反常。""或许他正是要利用我来处理公务。"这话说得冰雅自个儿都心寒,丢下琥珀的叫唤坚决离去。

  百祯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说是和她有婚约,却在要了她的人之后就打算把她请出去,随即发觉她在正事上似乎有某种利用价值,又将她留下来。他在打什么主意?

  她还要多久才能想超过往,脱离这团疑云?她能依靠的人只有百祯,但他也是最不安全的一道谜。

  百祯从不吝于和周遭女人发生关系。

  冰雅颓然靠在紧闭的门扉上,虚弱地颤声喘息。她怎么了,为什么伤心?她茫然凝睇手心里盛住的滴滴泪珠,紧紧捏在小拳里。

  为什么会这样?她可以对所有人冷漠,一面对百祯,却变得极度脆弱。是他有瓦解他人防备心的魔力,还是她就是无法在他面前戴上面具?

  她该怎么辨?她不应是如此懦弱无能的角色,她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不断呼喊:她不是。那她该如何解释目前的处境?

  她靠着门板沿坐在地,双手紧压脑门,双膝紧抵前额,哭泣。

  百祯,百祯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她心底强烈的痛苦是因为爱,还是依赖?

  冰雅,没事了,我在这里。

  在这么多个记忆茫然的日子里,她都是靠着百祯这温柔而熟悉的耳语在支撑着。她什么依靠也没有、什么才华也没有、过往不明、前途渺茫,她目前唯一拥有的只有他而已了。

  他为什么要丢下她这么多天?冰雅颤巍巍地咬着指甲沉痛落泪。她好害怕,每当独处的时候她就好害怕,控制不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谁来陪她都没有用,只有百祯能制伏她心底深邃的恐惧。这是爱吗?应该不是,她只是处境太无助……祯二哥身旁的女人,他哪个没睡过,冰雅心头猛然一绞,抽得她痛不欲生。她离不开百祯,可他却离开得好轻松、好悠哉。她的生命中心是百祯,而百祯心里呢,她会有那么重要吗?

  帘垂深院冷萧萧,花外漏声遥。青灯未灭,红窗闲卧,魂梦去迢迢。

  伺候她梳洗的人来了,她不理。晚饭送来了,她不应。将自己深深锁在院落里,没人知道她一直蜷在被中哭泣。

  百祯、百祯。几乎流了一千道泪,几乎轻声唤了他一千遍,她才渐渐拼凑起破碎的思绪。

  她想留在百祯身边,就算百祯只是想留她用来对付政敌也没关系。她好希望为他做点什么,不想当个对他毫无用处的废物。或许,可以打动他的心,或是多少吸引一些他的注意……"白虎大人,'四府'若再追查下去,咱们在江南的盐路就要给刨出来了。

  虽然咱们不靠这条们这过活,但好歹也是条重要财路。再者,'四府'这一查办盐务,就免不了顺道掘中咱们的根。""漕帮?""是,毕竟咱们在私盐买卖上,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在港船来往。恐怕……事情会愈搞愈大。"百祯在马车内沉思,安适得仿佛在打量待会要点哪出戏观赏,看得对应老人一身冷汗。

  "大人?"他到底听懂事情严重性了没?

  "是哪些人负责查案工作?""敬馑亲王府的元卿贝勒及格王府的海格贝勒。"老人的双眼闪动热切光芒。"咱们就直接针对这两人下手,斩草除……""白痴。"他的轻笑惹得老人肝火大动,却又不敢出口犯上,憋得老脸一片红。''你这一出手,不等于告诉他们'四灵'确实与盐务有牵扯吗?""可、可是……难这就只得任他们宰割吗?""别轻举妄动。'四灵'与'四府'不过是在朝堂上对立的政敌,私交上倒还过得去。可盐务的事若正面和他们起冲突,恐怕双方真会彻底杠上。""杠上又怎样,咱们'四灵'还会怕那些臭小子!"哼!

  百祯以手中轻拭颈侧的湿濡,垂眼淡笑。"这就是你永远也成不了'四灵'的原因了。"老人还不及发飙,百祯就已跨下马车,丢了一句在脑后,"记住你的身分,以后少在我面前说'咱们'."马车内的老人一阵惜愕,许久之后才怒冲脑门。这是什么意思?他为"四灵"付出多少心力、财力、人力,甚至不惜拉下老脸与他们热络感情,竟然还不够格与他们平起平坐?四个混帐小辈,又有什么资格霸着"四灵"的宝座,占尽一切名利与权势?

  犀利的老眼在黑暗中瞪着消失在瑞王府内的身影。

  年轻人,小心了。

  百祯才懒得甩他,与其跟着老头子起内讧,还不如与美人温存。才这一想,他就停住迈往东跨院的脚步。

  他的莺莺燕燕,多半住在东跨院,俨然他的小后宫。至于府里各房的佳丽,只要看对眼,多得是可共度春宵的地方。此刻他的心思却盘桓在他最忌讳情欲牵扯的处所……"祯二哥!"花厅内的琥珀欣然转望门扉外的人影,顿时笑容凝结。"你怎么……浑身湿成这样?""表嫂家的人似乎不太欢迎我去吊唁。"他耸耸肩。

  "那也不该拿水泼你呀!"气得琥珀哇哇叫。"来人,快烧热水来!这么冷的天,你就这样湿漉漉地回来,着凉了怎么办?我叫人煮姜汤去,这事也非得跟老祖宗讲不可,叫她替你出气!""不急,我自会处理。倒是多谢你这些天替我陪伴冰雅了。"始终静静坐在琥珀对面的冰雅不禁一震,面无表情地力持镇定,与他对视。

  他浅浅扬着令人神魂颠倒的笑靥,冰雅不为所动,眼神中甚至做有愠怒。

  奇怪,她是这么渴望见到百祯,镇日期盼。甚至舍不得离开百帧的院落半步。盼了那么久,一见到他,却满肚子无明火……连她都有点搞不懂自己。

  "别这样瞪我,冰雅。我今儿个已经够惨的了。"他苦笑。

  有什么好惨的。神采奕奕,一派优闲,好像他离开她也不过一个时辰似的。

  百祯凝眸她疏冷的神情一会,懒做地转望一直叽叽喳喳、使唤仆役的琥珀。"你们这些天过得还好吗?""我很好啊,只是不太喜欢冰雅老爱待在屋里的拗牌气。你看,难得雪霁天晴的好日子,她就是不肯跟我出去走走,连到凉亭里坐坐也不愿意。"逼得琥珀不得不跟她窝在屋里。

  "她怕碰到我大哥吧。"百祯优雅地宽衣解带,准备以热水擦擦身子。"她前阵子才被大哥纠缠过。""啊!难道在胖大哥手上扎了个洞的丫头是你?"琥珀傻眼。

  "嘘,别这么大声嚷嚷。"百祯好玩地倾在琥珀耳旁叮咛。

  "我就奇怪被胖大哥处罚的那个丫头哭哭啼啼、唯唯诺诺的,一点也不像会于这种事的人,原来你找人顶替冰雅受罪呀。""不然受罪的就是我们啦。""说得也是。"她与百祯相视而笑,两人一副顽皮样。

  冰雅简直不敢相信,小嘴开开合合数遍。不知该从何骂起。找人替她顶罪,这么严重且残酷的事,他们居然笑得出来。这些人的心是什么做的?

  "冰雅?干嘛绷着脸呀?"琥珀天真地关怀着。"你不是一天到晚都在跟我追问祯二哥的事吗?现在你可以亲自问他了。""喔?她追问我的事?"百祯嘴上问着琥珀,狡猾的笑眼却睨着冰雅,令她难堪。

  "是啊,每天的话题都兜在你身上转,我烦都快烦死了。""你为什么要找人代我受你大哥处罚?"冰雅恼羞成怒地截断琥珀的话。"你没有权利这样对待一个无辜的人!""祯二哥哪去找无事的人来活受罪!"琥珀恼了,冰雅说话未免太没分寸。"他只是把原来该罚的人换一种方式处置,不纵容过犯,也不伤害无辜,而且他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你这个安稳妥当、四肢健在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谴责他!""不管对方有没有过错在身,谁都没有资格要她背负她不应受的惩罚!""当时逃之夭夭的人,训起人来倒挺威风的嘛。"百祯低笑。

  冰雅握紧小拳,困窘得无以复加。

  "你逃之夭夭倒也罢了,遇上那种事谁不会怕。可是你不该恩将仇报,嚣张谴责当时替你收烂摊子的人。冰雅,你这别扭个性真该改一改。你一天到晚跟我念着祯二哥,都快把我耳朵给念穿了,结果祯二哥一来,你却端架子摆脸色来给人看。你这人反反覆覆,一点都不老实!"冰雅坚决地孤立在这两个比她高魁的强敌夹杀下,冷然低语:"我是怎么样的人,还轮不到你们来教训。""你放屁!祯二哥什么时候教训你了?要为人就尽管冲着我来,别把矛头指到无辜的人头上!亏你刚才还训得头头是道,什么谁都没有资格要人背负不应受的惩罚,结果随便惩罚别人的元凶就是你!""有什么关系呢?"百祯安然绞着热手巾。"我给她骂一骂又不会少块肉。""可我就是看不过去!"琥珀一拳重重捶上桌面,震得杯盘叮当响。"祯二哥在这府里已经受够多委屈了,没想到冰雅你也这么狠,专咬好欺负的人。之前我跟你说了那么多祯二哥替他阿玛及大哥顶罪的事,你还和我一同为他抱不平,为什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不讲理?"琥珀边恼边揉眼角的水花,又气又伤心。

  "特别是祯二哥才从他表嫂家探丧回来……污了表嫂清白害她吞金自杀的明明是他阿玛,他却啥也不管,全交给祯二哥处置,害大家都认定了是祯二哥害死表嫂。祯二哥他一句辩白也没有,想说也不能说,去探丧还被人泼了一身水。你说他委不委屈?你不安慰他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出口伤人?""好了,琥珀,没关系的。"百祯笑着将她拥入赤裸的胸膛里。

  冰雅心头倏地一抽。他对什么人都可以温柔,什么人都可以拥入怀中。

  "现在你该知道自己的不对了吧,是不是该向祯二哥说点什么?"冰雅为难而坚定地望着伤心的琥珀。琥珀性子虽然率直鲁莽,却是一位非常坦诚的朋交。她不想伤琥珀,但也不想哄骗她,制造和谐圆满的假象……"百祯……替他父亲背黑锅的事的确令人感动,可我觉得……他并不是真的在做好人,而是背后别有目的……"结实的一记巴掌猛然甩偏了冰雅的脑袋,甚至将她震了个踉跄。她还来不及站定,就遭到琥珀尖爪的撕扯攻击。"你这个没心没肝的女人!你的良心在哪里,你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住手!你干什么……"冰雅拼命阻挡,却碍于体型差距,根本反抗不了琥珀孔武有力的攻势。

  "你这个不要脸、小心眼的坏胚子,我看错你了!祯二哥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给你吃、给你注给你找伴儿、替你收拾烂摊子,你没说声谢谢也就算了,可你竟然还把他当小人看!""别这样……你放手!"她整把头发都快被琥珀扯下。

  "那我呢,你又是怎么看待我的?我陪你聊天,跟你分享所有心事,傻不愣登地任你套口风、骗情报,我算好人还是坏人?我是不是背后也有别的目的,啊?""琥珀郡主!"送姜汤来的奴婢见状大惊,连忙赶去拖住扭打在地的两人。

  "你说话啊,你不是很会说吗?你要吵要骂可以冲着我来,不要专挑好脾气的软柿子踩。你若想欺负祯二哥,就得先过我这关!"琥珀一句一掌,一问一拳,接连不断,冰雅完全闪避不及,跌坐在地,抬着双掌极力抗拒如暴雨般落下的攻击。

  "你讨厌祯二哥的话,为什么不跟我直讲?为什么要假装你好像对他有意思地诱我对你大吐情报?原来你只想伤害他,甚至连我也利用上!""琥珀郡主,别打了!""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两名奴婢一边挨揍一边救人,好不容易左右两方架住了琥珀,给她双肘往后一甩,当下摔得七零八落,撞倒大桌及点心茶水,一室狼籍。

  "我生平最恨人家利用我、欺骗我,我以为你和我周遭的小人不一样,以为你和宫里那些别有目的的狐狸不一样,原来你才是最是别有目的的那一个!"琥珀哭喊到近似狂啸。"你这种人,还有什么资格指责祯二哥!""琥珀,你在闹什么!"门外冲入的陌生怒喝,凝住屋内一切动静。琥珀家结了冰似地冻住正抡在半空的铁拳,一脸呆愕。

  "小棋?"俊秀傲慢的少年伫立厅外,尴尬地绷着怒容,扫视厅内的整团凌乱后,眼光停在一个蜷坐在地的陌生身影一会儿,随即转回琥珀身上。

  "我看二哥若是没差人叫我过来,你是非把人家揍成肉酱不可,是不是?""没有,我只是……""不要罗唆,还不快出来!"之前才骁勇剽悍的琥珀马上融为一江春水,哇地一声直奔小棋怀里,哭得象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似的。

  被打得长发披散、处处淤伤的冰雅孤傲地垂头坐在原地,不发一语,迳自以手背抹去嘴角血迹。

  待众人散去,房内只剩她和百祯,她才忍不住红了眼眶。

  "疼吗,冰雅?"她悍然甩开想拉她起身的友善大掌。

  "怎么了?"温柔的低吟充满疼惜。"关心你也不可以吗?""刚才杵在一旁凉凉地看我被揍,你还有什么脸说你关心我?"她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自己讨打,我有什么办法呢?"他无奈地咯咯笑。

  "走开,别碰我!"无论她再怎么奋力挣扎,娇小的身子依旧被他轻松拉起,箝立在身前。

  "你不是很想我吗?琥珀说你对我很好奇,有什么问题,你现在可以尽情问我了。"她撇头闪躲他魅惑的呢喃、若是以往,她会为之沉醉,如今只令她反感。

  她这一撇头,避开了他逼近的俊容,却没料到他会顺势咬上她的耳垂,恣意吮弄。

  "干什么?你走开!"他还有脸对她这么做!

  "你流血了。"他贪婪地深深吻上她的红唇,啜饮其中鲜艳的血液,不顾她疼痛的抗议,一再舔噬她嘴角的伤口。

  冰雅痛苦地在他紧密的拥抱中挣扎,抗拒他肴似温柔的折磨。他的大掌抚揉着她才被打伤的处所,仿佛在测试这到底能让她有多痛。凡是破皮之处,他就使劲摩掌,如同爱极了这美丽的伤口。

  "住手!"她声泪俱下地推打着他邪美的笑容。"你是鬼,没心没肝的恶鬼!"竟然这样欺侮她。

  "你做错事了,当然要受罚。""我哪里做错?如果你在气我诬赖你为你阿玛顶罪是别有目的,你大可直说!""你没有诬赖我。我出面承担表嫂自杀的乱局,的确是别有目的。""那我哪里有错?""你错在不该公然掀了我的底。"呵呵,她实在是个漂亮的小东西,配上这慧黠冷僻的性子,别具风情。"从来没有人知道我心底在打什么主意,也没人敢揭穿过。""放手!"她讨厌百祯这样捧着她的双颊抚摸,令她无法思考。"我既然没说错,你为什么还放任琥珀打我?""好让你受点教训嘛。"他还笑!?

  你自己的掩饰功天不够到家,凭什么教训我?""因为你是唯一识破的人,所以必须受到教训。"他咧着诡异的笑容,将她压靠在壁板上。"等你学到了教训,以后再识破我的把戏时,就晓得要三缄其口了。""百祯?"她困惑地被夹立在他的胸膛和墙壁之间,动弹不得。"你……这是……"她突然不敢问,立即转口。"你是怎么找到替我顶罪的丫头?你大哥见过我,他怎会认不出那丫头根本不是真凶?""你说呢?"她怔仲良久后一愣。"你找到和我长相相似的替身?""若我真找得到那种人,我现在还需要你吗?""那是……你做什么?"干嘛要剥开她的衣服?"我在问你话!""你问埃"他一手解着她的襟扣,一手探入她裙里解着裤带。

  "住手!我只是想问你怎么弄来一个跟我很像的替身……""当然是运用了你的看家本领。"他冷笑,悍然袭往深邃的雪白乳沟,以唇齿搜索粉艳的巅峰。

  "不要,我在跟你谈事情,不要这样!"她慌得一脸惨白。

  "谈吧,你爱谈什么就谈什么,我奉陪。""别碰我!"她疯狂推拒着胸前的大脑袋。"我不是用身体伺候男人的贱货!""我也没那样看待过你。""可是你……"她突然以尖叫中断了重要的问题。

  "你是我的猎物,一个对我十分痴迷的小猎物。"他以坚实胴体压制着壁板前的娇躯,吻着她的下颚低语,同时不断加深两指进击她脆弱的领域,顺道以拇指搓揉她的花心。

  "我没有……"战栗的小手蜷在他肩头,无力反击。

  "那你为何一直向琥珀探询我?"她猝然埋入他颈窝抽搐,气恼而无助地任他的手指盘旋戏弄,时轻时重,好整以暇地慢慢逼供。

  "承认吧,你已经爱上我了。"她浑身紧绷得几乎破碎,每根神经抽紧到极限,濒临崩溃。百祯却毫不留情地再加入一只长指探进,享受她最细嫩的秘密。他喟然埋首在她的芬芳里,承受着肉体上莫大的考验,细细品尝征服的乐趣。

  "冰雅?"她难受地打着哆嗦,咬紧下唇拒绝逸出丝毫他最喜爱的娇吟。她绝不能承认自己早已爱上他!百祯明知她的孤单与恐惧,明知她是多么需要他相伴,却照样一再地弃她多日不顾,让她备受煎熬。若承任自己爱上这种男人,她还有何价值、有何尊严?连她都会瞧不起自己,更何况是百祯!

  "顽固的家伙。"他轻哼,强横地以巨大的亢奋侵略她的娇弱领域。霎时,他进入迷眩的幻境,连呼吸都为之停息。

  她的紧窒与娇小,她顽劣的意志与柔弱的身躯,一再冲击着他的意识:这里不是纵欲的地方,此时不是浪荡的时刻,她也不该是他奔放欲望的对象。他很清楚这些,也已经一再告诫过自己。

  他沉重地猛力挺进,倾听她无法承受的抽息与战栗。

  "冰雅,承认吧。你的身体已经向我招供你有多想念我,何必嘴硬?"她不要。他有可怕的魔力迫使她的身子背叛自己,她眼下唯一能掌握的只有自己的灵魂。若是松手,她在百祯面前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彷佛透析到她的心思般,百祯悍然加重节奏,粗暴地攻击她的稚弱,以一只手臂勾起她左膝后方,抬起她的娇躯,更加开敞她自己迎向他的占领。

  "不要,百祯!"她惊恐地捂住双唇抽泣。她好丢脸,她不要自己这样呈现在他面前。

  他狂乱地伸手拨弄她的欲望核心,随着强悍的节奏粗野蹂躏,使她全然崩溃地伏在他肩上痛泣,止不住剧烈的颤抖。对他恳求慈悲没有用,就算是有他想要的答案也没有用。只有他能决定要摧残她的灵魂到何种境地,只有他能左右烈火焚毁的程度。

  "百祯……"不要这样,她真的承受不了了。难道连施舍一点温柔也不愿意?

  "说啊,冰雅!"他惩戒似地怒吼着。

  她几乎开口祈求,绝望地招供,但她就是不想变成任他予取予求的廉价女人,这份自尊是她仅剩的筹码了……他有如面临一场棘手的战斗,无论他如何猛烈进去。敌方始终顽劣不屈。

  "那你就一个人去玩你高傲的自尊心吧!"他倏地在烈焰中咬牙抽身,额上暴凸的青筋规欲绷裂。他撇下冰雅,转身就走。

  被再度丢弃的恐惧猛然贯穿她的意识。"百祯!"她豁出命似地激切大嚷,顾不得虚软的双膝,跌在地上紧紧抓住他的脚踝。"不要走、不要走,我不要你走!"这句痛声恳求之后,一堂凝寂。

  冰雅愕然抚着自己的双唇,无法平息浑身颤抖;瞠眼直瞪着他脚下踩的地面。

  她说什么?她刚才恬不知耻地说了什么?

  "冰雅!"不要叫她,她什么都不想听,最好连刚才的失控哀求都听不见!她奋力坚守的原则竟然这么容易就丢弃,只因为,她无法承受百祯的离去……"冰雅。"他俯身箝制趴卧在地的小人儿。

  "不要碰我,你不要管我!""看着我,冰雅。"别在这时候才对她温柔!这种深情,形同嘲讽。她失去控制地急遽颤抖,双手紧紧捂在唇前,盖住了羞愧的哽咽,却止不住滚滚掉落的豆大泪珠。

  "这是你自己说的,你不要我离开你。"他此刻的笑容,带着野蛮的满足感。

  是的,是她说的。她骤然紧闭双眼,懊恼一旦冲出口的话,为何无法收回。

  "你瞒不了自己的。"也瞒不了他。"还是乖乖地承认事实吧。"他诡魅的俊伟笑容贴近她脸庞,一边啜饮她战败的水光,一边冷笑地呢喃:"你早就爱上我了,冰雅。"她痛苦地直想掩住双耳。这话就跟她目前的处境一样,赤棵。无助、无可隐蔽,而且真实。她的确早就爱上百祯,只是直至此刻,她才确定。也许在失去记忆之前,她就已失去了感情的自主权。她爱上了一个根本不会疼爱她、珍惜她、善待她的残酷男子。

  她不会是他唯一的女人,也不会是他最后的女人。他主宰了她的生命与灵魂,她却拥有不了他一分一毫。怎么办?她竟把一切都送给了这头幽魅而歹毒的猛虎,陷入他无止无休的折磨与征服。

  百祯扬着悠远而醉人的笑容,抱起全然败阵的雪白身子,步向床榻。在重重帏帘中,尽情享用他美丽的猎物。

  正文 第四章氤氲的水气令她半睡半醒,柔嫩的耳垂有一下没一下地被人揉弄着。她的脸贴在鲜猛壮硕的赤裸胸肌上,倾听沉稳有力的律动,渐渐迷离。

  "怎么又睡着了?"宁静的雪夜中,百祯的低笑别具魔性。"我看你以后出门不必找客栈休息,带着我就行。"